他刚刚是故意撞上去的,只是为了确定这个戴着斗笠的人是否是齐鹤来,结果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两天,宁景身上的围困之局刚刚逆转,这齐鹤来就马上来了踏雪楼,怕是幕后之人坐不住了,寻来商议事情的。
这二者之间果真关系不浅。
看来,需得给宁景报个信,这群人接下来极可能有什么动作。
齐鹤来到了房间后,先向自己大伯行了一礼,然后落座下来,看向大伯,等他吩咐。
齐永元也没有卖关子,道:“鹤来,听闻你曾和那宁景互为同窗生?”
齐鹤来脸色不自然了一瞬,但也点了点头,道:“是的,伯父,以前宁景在学院时对侄儿我言听计从,我指东他不敢往西,那时竟不知道他还能有现在风光的一天,倒是藏的挺深。”
他又想起当初宁景拂了他的面子,连夜下山的事,本来他还想过两天用夫子吓唬一下宁景,逼其服软求饶,结果好家伙,宁景不仅破罐破摔跑路了,一点都不在乎能不能继续考功名,还把他做的那些事情全抖了出去。
他那时确实是见人下菜碟,以要给老师买礼物为借口,让每个人给他交一部分钱,其中除了宁景五两,还有几个人被他要了三五两银子,其他人则都是二两。
这事被传出去后,那些人也是对他不满起来,但是看到宁景被逐出学院的下场,也都有怒不敢言。
这事倒是没什么,最让齐鹤来感觉难堪的是,本来这种事都是私下进行,以给老师买礼物为借口捞银子,多出来的银子肯定是中饱私囊了,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结果被捅出来后,传遍了学院,导致他好一阵丢脸。
那些世家子弟都觉得他上不得台面,为了区区几两银子搞这些把戏,几次当众把他当个笑谈拿出来逗乐,他也只能陪以笑脸。
那集资的百两银子不过这些世家子弟一顿饭钱,可他却得想办法从别人手里扣。
别看他在宁景等人面前威风,实际上他爹也就是个主簿,他的家世在这些真正的世家子弟面前什么也不是,和这些人在一起,他就是个捧臭脚的,别人拿他当狗,他还真得捧场的吠两声,就如曾经的宁景一样。
这些难堪最终都被他算在了宁景头上,但宁景已经被逐出学院,也算是报复回去了,他也就偶尔关注一下,想看看宁景有没有过得更惨,让他能开心一下,结果,宁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成了玉周城风光无两的说书先生。
呵,说书先生。
齐鹤来眸中嫉恨一闪而过,他绝对不会让仇人如此好过,他的仇人就应该如地沟里阴暗的老鼠,一辈子见不得人,困死在肮脏的角落里,后悔曾经得罪过他。
齐永元自然不知道这个侄儿肚子里的小九九,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替我走一趟,将最近事情的利害与那宁景道明,问他是否愿意顺从于我,若是他乖乖听话,一切皆罢,我能扶持他更上一层楼,大家都有商有量,若他不知好歹,我有的是手段让他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机会只有一次,让那宁景好好思量,若他识相,就带他来见我。”
齐永元道完,半晌没得到回复,他向齐鹤来看去,眉头一皱,道:“鹤来?你在想什么?”
齐鹤来愣了一下,回神,略有些迟疑的道:“伯父,那宁景能有今天又不是他的本领,主要还是在于冉书同,侄儿觉得,与其便宜了宁景,不如直接把冉书同规劝过来,那宁景没了冉书同相助,他什么也不是。”
这话让齐永元眉心紧锁,他略微严肃看着齐鹤来,道:“鹤来,伯父是怎么和你说的,话本和你学的那些文章不同,文章写得好,话本不一定好,不要拿你的想法揣度其中之事,听我安排就好。”
似乎看出齐鹤来的不以为意,齐永元肃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远不是你表面看到的这些东西,你若把这件事办好,日后我自可在那位大人面前为你说说好话,为你请功,而且伯父以后的班底也是要留给你,让你继承我之衣钵,荣华富贵取之不尽,反之,这事情搞砸了,不仅这些就都是虚妄,恐怕还要受那位大人责罚,你可给我思量明白了!”
齐鹤来似乎被他的严肃唬到,连忙站起身跪地行礼道:“侄儿省的,侄儿省的!”
见此,齐永元才略微满意,点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既然如此,你且退下吧,去寻那宁景,务必把事情办好了。”
“是,伯父。”齐鹤来低着头,垂着的眼帘下,一抹暗光一闪而过,眼睛微微眯起。
看着齐鹤来离去,齐永元摇摇头,他这个侄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颇为自负,一意孤行,不好好敲打一番学不乖,幸好其对自己这个大伯的话还是很听的。
齐永元拂了拂颌下美须,现在就等齐鹤来回信,根据那宁景的态度,展开下一步,希望别让他失望。
而宁景此处也接到了明先生给来的传信,信上内容很少,他看完后,折好,收去一边。
这些天他一直让穆泉在收集齐鹤来的信息,穆泉办事效率也极高,他们应该是有一条自己的信息链,不过半日就把齐鹤来上下数三代都查了个明明白白,送了过来。
而看过那些信息后,宁景直接锁定了一个人——齐永元。
春秋先生,这个名号宁景不陌生。
这是一位南燕州知名的话本先生,曾经为南燕州第一说书先生谢云叔的专用话本先生,被一些人称为南燕州第一话本先生。
不过,这些也都是他们说书和话本两个圈子里传的,话本先生对外不如说书先生那样知名,大多数人可能对某一个话本耳熟能详,但是却不会知道这个话本是谁写的,也不感兴趣。
目前来说,除了个别个话本先生以另类的方式在民间出名,一般话本先生都是默默无闻,只在他们圈子里负有盛名,不过,现在还有一个例外,就是华夏之名。
亏得宁景一直为华夏宣传,华夏虽然不是话本先生,但是现在很多人也都知道那些话本来自华夏,而且现在人人皆知,华夏出品,必属精品,几乎都快成了一个品牌效应了。
此些暂且不提,总得来说,说书先生和话本先生,就是一个幕前幕后的关系,互利互赢,而且长期合作下,二者之间一般都是交情极深,互为知己。
这让宁景不禁疑惑,这齐永元背地里搞这么多花招,是想为谢云叔寻仇吗?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他就是当众阻拦了谢云叔一下,最多说了两句话落了谢云叔面子,谢云叔的死,归根结底还是敦夙大长公主的一句话。
而且,宁景觉得他就是自己作死啊。
婧院盛会摆明就是两股势力争夺,他公然站出来,鼓动那么多人来找场子,打革新派的脸,跳的最欢,被人杀鸡儆猴也是正常的。
说实话,宁景也承认,当时自己的行为和谢云叔类似,都属于替背后势力斗争跳在前面的人,当时他们俩的生死根本不在自己手里。
革新派胜,谢云叔死,守旧派胜,宁景被带走。
这就是牺牲在党派之争里,怨不得谁。
如果不想死,就别跳,跳就是作死。
不过宁景双标,他就要跳,有种来打死他。
此话也是宁景心中戏言,他只是有些对齐永元的行为嗤之以鼻,就知道挑他这个小喽啰下手,真要替谢云叔讨个公道,就去找敦夙大长公主啊,再不济,玉周县令也可以背锅,偏偏找自己,就是觉得他好欺负。
当然,这也是宁景肺腑,他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怕是背后又涉及到了二派之斗。
他可没忘了,南燕州当地最大的那位州守,是守旧派那一头的,而且他被永安城替罪之事可是经过了这位首肯。
谁知道,这件事后面有没有州守的手笔。
宁景叹了一口气,没有足够高的身份地位,他也只能做别人手里的棋子,胆战心惊,哪怕这些东西他都看透了又如何,还不是无能为力。
只是,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既然守旧派要动他,他自然也可以寻找一股势力来与之对抗,两厢角力下,就能有他一片立足之地。
这个选择的最佳人选,便是玉周县令澹御了。
宁景拂了拂衣袖,举步出了门。
酒楼雅间里, 冉书同面无表情坐着,眸光微冷,看着对座着的男人, 齐鹤来。
齐鹤来一身石青色锦袍,面如冠玉,正带着一脸莫名胜券在握的神情看着他,那副模样,似乎掌握了什么他的秘密, 并且认定自己能拿捏他。
这股自信到自负的模样,让冉书同心里有些不爽, 想拂袖而去。
不过, 他还是忍耐了下来,他确实想知道一些事,也想看看这人费心思把自己约出来干什么。
齐鹤来脸带三分笑看着冉书同, 心中颇有些自得。
他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 觉得一击扼住对手要害,迫的对手不得不低头服从才是正途, 而且对此他也是很得意。
就如,他约见冉书同,以前的那些同窗都说其清高不合群, 十约九不出来, 可是, 还不是被他一句话就钓出来了?
冉书同受不了他这样摆架子,磨磨唧唧的, 直接道:“齐鹤来, 你不是说你知道当初是谁把我赶出学院的吗?我已经来了, 你直言便是。”
齐鹤来便是让人给他传了这一句话, 冉书同也没有怎么犹豫,便动身赴约,他确实想知道当初是谁对他动手,还给溪水县令送去那样一封书信。
其实,冉书同心里也隐约有个猜想,但是他不能完全确认,他需要有一个知情人的肯定。
至于知道后能怎么样,只能说暂时不能怎么样,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敌人挡在前面,他日后也好提防。
再者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现在无能为力,不代表以后也如此,迟早有一天,他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齐鹤来轻笑一声,摇摇手中折扇,点了点酒杯,道:“冉兄生分了,你我好歹同窗一场,这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先叙叙旧,正事慢慢说。”
冉书同冷哼一声,道:“我和你没什么旧可叙,你若不想说,那就此别过吧。”
他自然知道当初宁景遭遇之事和齐鹤来逃不开关系,心中对此人也是颇多戒备和反感,若不是齐鹤来确实一招拿捏住他想知道的事,加上他也想看看这人要耍什么花招,他理都不带理会这人。
齐鹤来撇撇嘴,收合折扇,道:“也罢,我便直言了,你得罪之人乃是那位叶少爷,你可知叶少爷什么身份?不说他本就出身显赫,叶家是南燕州三大世家之一,叶老爷子桃李门生满天下,就是当朝首辅见了他,都得恭敬的称呼一声老师,而且叶少爷还是州守大人的妻弟,如此了得的身份,你又是什么人,也敢次次扫叶少爷脸面,不通人情世故,也就是叶少爷品性高洁,处处忍让你,爱才心切,给你机会你也不知抓住,最终着恼了叶少爷,他轻飘飘一句话,你所努力的一切都没了,呵呵。”
冉书同脸上寒意渐生,他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品性高洁,冉某也算是见识到了。”
他站起身,道:“多谢告知,冉某便先告辞了,此次酒水冉某请你,就当答谢。”
齐鹤来不悦的将折扇拍到桌上,眼睛微眯,道:“你就是这样答谢我的?未免太敷衍吧。”
冉书同回头看他一眼,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满脸都写着,“不然呢?你还要我怎样”。
齐鹤来又没有帮他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只是把一些往事告诉了他,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机密,如果冉书同想知道,也能想办法打听,只是之前他一直没心思去做,碰巧齐鹤来约他,他才过来的。
再说,齐鹤来和宁景有旧怨,他身为宁景的好友,能给齐鹤来一个好脸色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怎么样?
给齐鹤来两拳么?
冉书同脸上不耐一闪而过,但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回身又坐回去,道:“还有何事,你说。”
见此,齐鹤来脸色才缓和下来,这次他也不再卖关子,道:“我知道是你在背后帮宁景,不然凭他那个货色,是怎么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那个华夏先生,其实是你吧。”
他说完,一脸成竹在胸,还带了三分自傲,像是感觉自己完全拿捏住了冉书同,揭穿了他们之间的隐秘,就等着冉书同大惊失色,仓皇的问他是如何知道的。
结果,冉书同一脸冷漠,甚至眼神带着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反应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这让齐鹤来一顿,下意识感觉一些心虚尴尬,但随即他心中否认,不可能,他的判断不会出错,他伯父不知道,但是他还能不知道冉书同之才学么?
还有宁景,他几斤几两莫非自己不清楚?
在齐鹤来看来,宁景一直对外宣称话本来自华夏,不过就是打个噱头,故作神秘。
那些话本固然不错,但在齐鹤来看来,也不过如此,主要还是遇上的时机好,再加上宁景颇会制造噱头,经营名声,才能炒作成如今这个模样。
也就外面那些人看不明白,被跟风带去追捧,才把宁景捧那么高。
其实,这一切功劳,都在暗处——冉书同身上。
没有冉书同提供那些话本,宁景就是个肚里空空的草包,就算他能再找人续写,那也肯定没有冉书同优秀。
而且,他伯父可是南燕州第一话本先生,到时候只要让他伯父发一句话,看看南燕州哪个人敢把话本卖给宁景,等到那时,宁景也就是个跳脚的蚂蚱,无能狂怒,最终被打回原形,跌落泥潭。
齐鹤来嘴角勾了勾,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到来,他道:“你也不用否认,这些事我心知肚明,冉兄,你身怀大才,跟着宁景实在吃亏,他能给你什么?不过是几个不值一提的银子,而如今,我这里有一条康庄大道,只要你应允以后听我的,我不仅能给你宁景能给的一切,我还能让你重新回去学院读书,金钱地位,你都唾手可得。”
冉书同定定看着齐鹤来,直把后者看的有点发毛,才忽然点点头,道:“你怎么给我?”
他没有承认齐鹤来的话,也没有否认,但齐鹤来已经默认了他是被自己说中了,还心动了。
齐鹤来施施然,道:“这点你不需要管,我自有办法,你这样说便是答应我了?既然如此,过两日我便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我没有骗你。”
他心里已经打好算盘,到时候只要把冉书同带去自己伯父面前,让他伯父考量一番,自然会知道冉书同的真才实学,也会知道宁景什么也不是。
到时候,他伯父肯定会嘉奖于他,以后也更加看重他。
而冉书同只要投靠过来,那他们就是一个阵营的人,他伯父把这件事上报上去,帮冉书同求求情,自然不难让冉书同再回学院,毕竟他们已经是一条道上的人。
而且他这也算是替叶少爷变相招揽到了冉书同,只要一想当初叶少爷舍下身段没有招过去的人,被他收下,再献过去,叶少爷肯定会对他赞赏有加,他也能借此在世家子弟中好好露露脸。
最重要的是,一想到宁景没了冉书同助力,一朝从云端跌回他该去的地方,齐鹤来就感觉无比舒心。
他觉得自己这一步棋果然走对了,快准狠,别人都注意着宁景,只有他发觉了其中真相,直接直捣黄龙,一招致胜。
冉书同眉头一挑,淡淡的“哦”了一声,却是有些意味深长。
可惜,齐鹤来沉浸在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里,并没有发觉这一点,他笑道:“冉兄你先别急,一切先照旧行事,别让宁景发觉任何异常,等一切就绪,我会告知你如何做。”
冉书同点点头,不再说话。
随后,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散场。
没多久,冉书同回了望春楼,出现在了宁景的房间。
“他说的便是这些了。”冉书同面不改色把他和齐鹤来交谈的所有抖了个一干二净,那是一点隐瞒都没有。
再说,他为什么要隐瞒宁景?
他和宁景的交情远不是齐鹤来以为的一点点银钱交易,当初是宁景连日奔波,将他从牢狱里救出,帮助他一家人免遭横祸,后面又让他做了录笔先生,赚取钱财,让他们一家人摆脱困境。
如今,他的夫郎和宁景的夫郎互为密友,他和宁景的关系不是连襟胜似连襟。
宁景于他有救命之恩,有提携之恩,有朋友之义,他冉书同就是为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齐鹤来的行为在冉书同看来,实在可笑,他之所以陪着逢场作戏,不过就是为了套话,回来告诉宁景的。
而齐鹤来让他别让宁景发现任何异常,却没和他说别去把事情告诉宁景,因为齐鹤来潜意识以为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只要冉书同不是傻子,都不会把这种背叛之事告诉宁景。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冉书同就没有想过背叛宁景,也没有把他当成个有脑子的人看。
简而言之,对冉书同来说,齐鹤来就是傻子。
宁景刚刚换好登台的衣服,手里把玩着面具,之前冉书同出去的急,让人告知了他一声,也没有瞒着他,是去赴齐鹤来的约。
当时宁景就感觉这其中可能有点问题,结果没想到,不是事情有问题,是齐鹤来脑子有问题。
他轻笑一声,道:“倒是要感谢他,给我们找来一个乐子。”
冉书同不置可否,连他都不清楚,怎么齐鹤来如此笃定他是写华夏话本的人,他可自认没有这个本领。
一看齐鹤来就是没有听过几个华夏话本,见识浅陋,还刚愎自负的人,对对手拿出来的东西不甚上心,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唯一让人奇怪的是,他对冉书同学识的莫名认同,坚定冉书同是写出华夏话本的人。
这件事,实在是乌龙,让人啼笑皆非。
宁景将面具往脸上一扣,站起身来,道:“冉兄,此事且不急,既然齐鹤来想招揽你,那不得让他好好拿出一点诚意来?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轻笑一声,抬步走了出去,又该说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周城县令府邸。
小厮一路小跑过来, 对宁景一行礼,歉意的道:“回景先生,我家老爷正在会客, 不便接见,让景先生下次再来。”
宁景也没有意外,轻轻颔首,谢过小厮,然后在小厮惶恐回礼中, 转身离去。
这是近日他第二次来拜见玉周县令澹御,只是对方一直借口不见他, 但他每次送来的礼都收下了, 态度暧昧不明。
澹御身为县令,不见宁景,其中自有他的想法和考量, 宁景一时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 澹御和平遥县令不同,不是来者不拒那款, 他既然收下了宁景送来的东西,就说明一切还有余地,他应是知道宁景来的目的, 只是目前他不想或者是不能同意, 便就给了宁景这个信号。
宁景也没有气馁, 事情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有些曲折也是正常, 所幸澹御没有直接拒绝他, 那就说明还有转机。
想着, 宁景神色淡淡, 衣袖一摆,隐入人群不见。
县令府邸内,说是会客的澹御一人在书房里,翻阅着宁景刚刚送来的东西,脸上饶有兴趣。
只见,他手里赫然是一册精装版《华夏寓言十则》,翻开精美如收藏品的封面,里面则是一页页彩色图画,旁边配以少量旁白,人物之间还有对话,显得非常新奇有趣。
澹御摇头一笑,这宁景倒是个妙人,若他送的是什么金银珍玩,他也会收下,但是心里会对其看轻几分。
送礼如做人,也是一门学问,不仅要送的得体,揣度收礼人的喜好,还要不落俗套,甚至让人即便对其所求之事感觉为难都舍不得推拒。
显然,宁景这一点做的很好,两次送来的东西,都让澹御爱不释手,对他又高看两分。
这时,一名模样敦厚,双目清明的灰衣少年走入房中,行礼道:“世子,那景先生如上次一般,什么也未说便离开了,观其举止,并没有什么埋怨沮丧之意。”
澹御继续看着书册,头也不抬,道:“嗯,我知道了。”
那少年似乎和澹御颇为亲近,直言道:“世子,您两番推拒,就不担心那景先生心生不满么?若他被逼急了,临阵倒戈怎么办?”
澹御这才从书册里抬了一下眼,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若是如此,那他也不堪重用,弃了便是。”
少年皱着眉,摇摇头道:“世子,辙雁真搞不懂您们这些大人物的心思,一定要去把人逼迫到绝境,试探人心,可是人心是最不能试探的啊,他本来可以忠心耿耿,可是当他的性命和最重要的人或物被威胁的时候,他能怎么选择?便是临阵倒戈也是正常的,就像辙雁,也是有自己的私心,若是有人拿世子要挟辙雁,那辙雁可就不管什么家国大义了,辙雁只要世子安好。”
澹御闻言不禁失笑,不置可否。
少年辙雁见此,挠挠头,一脸憨厚实诚的模样,道:“辙雁也是实话实说,若辙雁说错了,请世子息怒,但是下次辙雁还要说。”
“哈哈,”澹御放下书册,用食指摇摇点了点辙雁,笑道:“你没有说错,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辙雁道:“怎么不简单?只要我们护住景先生及其家人的安危,景先生就没有后顾之忧,不会被人威胁,只要我们万无一失保他周全,他就能全心全意为我们做事,只要不去试探他,他就是忠心的。”
澹御目露深思,良久,他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道:“辙雁啊,万无一失,那就必有一失,很多时候我们赌不起,一旦输了,就是满盘倾覆。”
“所以,不得不去一个个试探,直到选出一个完全可信的人,才能托以重望。”
“而且,目前这个局面说到底不过两个茶楼之间的交锋,还没有太多上层势力插手,若宁景连这都破解不了,我怎么敢委以他更重要的事。”
辙雁瞪大眼睛,道:“这叫‘不过两个茶楼之间的交锋’?那怎么才叫上层势力插手?”
澹御微微一笑,眸光闪动若星,却带着莫名的寒意,他道:“上面的人下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莫约怕自己说的话吓到这个赤子之心的少年,澹御重新拿起书,慵懒的道:“你就别瞎操心,宁景此人远没有表面简单,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辙雁撇撇嘴,道:“要是州守老儿伸手阻挠你呢?”
澹御眼尾一弯,道:“那就打断他的手。”
今日,婧院放了旬假,十天为一旬,一旬放一天,外地学子是不允许回家的,不过柳静秋当然例外。
他整理好东西就和柳鱼璃一起往外走,他是已经和宁景在玉周城安了家,柳鱼璃和冉书同还没有那么多银子置办家产,便在临近宁府的地方租了一间院子,两家也好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