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是一声比一声长久的嘟嘟声,关醒简直 要恨死他这个老不接电话的毛病了,于是又转而微信,手指不停的,一条条的往过发,但是一条回的都没有。
关醒呼出一口焦灼的气,心里燥乱,他安慰自己,或许人只是睡着了呢?他又去翻那张朋友圈,发布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刚刚过去两个小时,除了跳楼,其他的,洗胃、输血应该还能救回来。
他靠着椅背上坐不住,又直起身子,坐在中间,紧紧盯着前面黑寂的路况,拜托师傅再开快一点,没一会儿,唇就一阵撕痛,太干太燥了,唇被扯裂了,一嘴的血腥气。
关醒坐在车里,憋闷的头重脚轻,胃里翻涌,但他急的很,恨不得推开司机,一把将油门踩到底,他不停的看手机,关注着时间和信息,可屏幕上干干净净一片。
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他打开手机,疯狂的翻相册,上个月梁舒给了他一张表,他拍成了照片,存了下来,里面除了有学生家的地址,还有父母的联系方式,他太慌乱了,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忘了。
他先打给鹤禅渡的母亲,没人接,只好又去拨父亲的电话,拨到一半,他停下手,发现父母的电话是同一个。
怎么会这样?
心里像是刮过一怎狂风,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理智又重新卷走,他不甘心这唯一的线索断了,又不停的拨打他父母的电话,打了整整六遍,还是没人接。
失力的倒在后座上,关醒呼吸急促,喷出的气息灼烫,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转头看着窗外,窗户上突然掉下了几滴雨,接着就是陆陆续续的淅沥,天气预报昨天就预报却一直没下的雨,终于在这个凌晨落了下来。
关醒看着那些从窗户外滑落的水滴,滑下来一颗,他就祈祷一遍,无比虔诚、焦急,只是希望能在雨停之后,能看见一个早操时嘲笑他系鞋带的鹤禅渡。
车停在了别墅外面,关醒转了不少钱给司机,拜托他在外面等一等,语气涩而艰难,怕自己一会儿还要用车。
雨已经下的很大了,站在那个黑漆漆的别墅的门前,他一遍遍按着门铃,按没用,又开始砸门,一边砸一边喊鹤禅渡的名字,嘴里满是雨水,声音也被着陡然加大的雨声盖住了大半。
水顺着头发往眼睛里面流,关醒没空擦,下一拳刚刚出去,门终于开了。
是个头发半白的男人,居家服外披着一件黑色西服,他透过金丝眼镜看关醒,没有一点被吵醒的不满,很温和的问他:“您好,小朋友,是需要什么帮助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妙?”
确实不妙,关醒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大了眼睛:“您好,我...我是鹤.....鹤禅渡的同学,他现在在家吗?”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认为这个凌晨冒雨、一身狼狈跑来别人家的陌生人是个神经病,但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放关醒进来,并指了指路上,贴心的告诉他,少爷在楼上走廊旁边的第二间。
关醒来不及道谢,三两步冲上了楼梯,跑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三四秒,将脑海中可能有的恐怖画面想了一遍,然后攥紧了拳头,缓缓打开了门。
卧室的光亮是一盏落地灯带来的,床上用品摆放整齐,一点褶皱也没有,人躺在地板上,露出的胳膊就是配图里的样子,不知道维持这个动作多久了。
关醒像个湿淋淋的游魂,慢慢飘了过去,他只能看见鹤禅渡光泽黑顺的发丝,等一点点靠近了,才看见了他的脸,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关醒又一寸寸巡视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血液和伤口。
但鹤禅渡的胸膛一点起伏都没有,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像一具刚刚丧命的尸体,关醒伸出手,凑到他的鼻下。
......
吁....有呼吸....还活着....
......
当他准备收回的手,却被一把握住了,然后躺在地上的人缓缓张开了眼睛。
卧室里没人说话,只有水声滴答滴答的落在木地板上,是关醒身上的雨水,关醒挣扎着去擦,鹤禅渡却突然伸手,帮他擦了眼皮上的水珠,动作很轻。
擦完了他没收回手,又去擦关醒脸颊上的水珠“你怎么来了?”
语气轻轻的,神情有点疑惑,有种少年般的天真,一点不见之前妖孽、疯批的样子。
关醒以为自己看见鹤禅渡会气的要杀人,但看见人没事,他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话都松弛了:“我以为你要自杀。”
对方眨眨眼睛,从地板上坐起来:“怎么会?”
关醒摇摇了手机:“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
鹤禅渡反应了一会儿,神情倒是和他身上穿着白短袖一样,空白又柔软,他解释道:“我刚刚只是心情不太好。”
关醒点头,头沉的很,他总怕会突然从脖子上滚下去,他已经被这一路折腾的没了脾气,浑身疲惫无力,说话声音都哑:“哦,没事就行,以后别动不动就发这种指向性的话了,吓死个人,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他想站起来,却被突然被鹤禅渡紧紧抱住了,他整个人被拥在他的怀里,耳朵、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干燥、柔软、暖和,还香香的,关醒推不动他,只知道鹤禅渡干净的身体被他弄湿了。
“关醒,你发烧了。”额头贴上了一片温暖,是鹤禅渡侧着脸去贴他的额头。
关醒又累又难受,他眼皮打架,却还是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但他没等来鹤禅渡的回答,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鹤禅渡又抱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安安静静的将关醒抱进了浴室,脱去他黏在身上的衣服,给他洗了澡,然后一边不轻不重擦着关醒的皮肤,一边让管家五分钟后上来,顺便带上医药箱。
关醒烧的有点严重,管家建议吃了药后,给关醒物理降温,鹤禅渡看着烧的一脸酡红的关醒,把人卷在被子里,要抱着他叫司机直接去医院,管家一脸的不赞同,外面雨太大了,将山下那条为顾全风水特意引的河水冲的暴涨,还刮到了一棵树,就堵在路中央,谁都过不去。
鹤禅渡皱眉,第一次后悔住的这么偏。
他返回卧室,打开空调,脱了关醒身上的衣服,开始一遍遍用酒精给他擦,莹润的皮肤在酒精的擦拭下更显细嫩、可口,鹤禅渡却没一点胃口了,他就想让这捧牛奶快快恢复生机,不这么难受了。
关醒难受,他的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等擦完了,他把满手的滑腻抱起来,轻轻的,像是怕被打散一般,指印都不留,侧着头,又去给关醒喂药。
“张开嘴呀”他讲杯子顶在意识不清的关醒唇边,轻轻摩擦,关醒不张嘴,他急的鬓角都冒汗。
“猪猪”这是刚刚他心里给关醒起的名字,含在嘴里,又像是叫珠珠,珠宝的珠。“听话呀,张开嘴,喝下去就好了..”
关醒委屈的抽鼻子,好不容易张开一点小缝,鹤禅渡一点点往里喂,却开始把关醒呛着了,他喘不过气来的咳嗽,脸憋得通红。
鹤禅渡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去舔他嘴角流出来的药汁,然后轻轻去拍他的背,和他道歉:“对不住,猪猪,我太笨了...”,语气懊恼又焦急。
等关醒缓过来了,他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又去舔关醒嘴角剩下的药汁,等舔干净了,才像是个终于得偿所愿的孩子,想紧又不敢紧的抱着怀里的人,他担心怀里人的身体,又克制不住的欣喜。
于是低头小口小口啄着关醒的耳朵,同他讲话:“猪猪,你救我三次了,三次了.....”
他小声重复着,嘴角是不加掩饰的上扬,语气是明知故问的疑惑:“怎么办?猪猪,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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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也想拥有一个好听的小名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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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醒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枕头下面摸自己的手机,摸了半天没找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抬头打量卧室,窗帘密密拉着,室内柔和的光倾泻在深色的地板上,倒是让这个原本大而简约的卧室多了几分温暖。
这是鹤禅渡的家,关醒反应过来,从床上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了陌生的睡衣。
“醒了”,关醒寻声而去,看见鹤禅渡不知何时就靠在卧室门口,看着自己。
“几点了”关醒看着窗帘底下露出的天光,直觉告诉他,不会很早了。
“十一点四十了,该吃午饭了。”
关醒开始脱身上的睡衣,一边脱一边问鹤禅渡:“我手机呢?”,他早上走的时候太着急,没有和梁舒请假,估计梁舒现在已经给他妈打过电话了。
关醒不自觉的皱眉,简直是一场噩梦。
对方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关醒:“别紧张,今天早上我已经和梁老师请过假了。”他一边说着,眼神落在关醒那解开一个口子的锁骨上。
“理由呢?”
鹤禅渡走上来,将关醒解开的那颗口子重新系上:“理由就是你昨天晚上住我家,我们一起讨论竞赛题,但是后来你发烧了,今天不能来上课了,只能在家里休养了,好了,别担心了,梁老师让我好好照顾你。”
对方又靠近了一点,去整理被关醒睡得乱七八糟的领子,离得近了,关醒这才发现对方眼睛下面有一层浅浅的阴影,应该是昨天照顾自己到很晚,但他对昨晚的事情没多少印象,只记得迷迷糊糊中有人说自己发烧了,然后不停的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什么猪猪之类的话。
他感谢鹤禅渡昨天照顾自己,但昨天晚上光顾着发烧了,现在恢复过来了,他心中的火才开始复燃。
鹤禅渡想要去拉他的手带他出去,关醒将手藏在背后,像个小孩子,就是不给。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继续问昨天那个他没来的及收到答案的问题。
鹤禅渡垂下眼睛,不说话了,人高马大的站在关醒面前,没之前想要把天通个窟窿的妖孽发疯,倒像是蹲着的一条大狗。
见他沉默,关醒已经有了答案,心里叹气,按理来说自己好好一个直男被对方掰弯了,他现在应该立刻、马上把对方的脖子也掰弯,他前面几天就是这么想的,又恨又怕,但经过昨天,他心里忽然平静了不少。
又和正常人又多不一样呢?
他提高胳膊,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关系的,咱们和他们,只是有一点点不一样而已,嗯....就像是月季和玫瑰,都好看,都盛开着,招蝴蝶蜜蜂喜欢。”
他皱皱眉头,思考一下,又小声的加了一句:“不过你是玫瑰,他们是月季。”
鹤禅渡看着对方认真的圆眼睛,忍住没笑,很想问他,那你呢?你喜欢玫瑰吗?
“他们不理解、不认同那是他们的无知、浅薄,我查过了,好多中世纪的很多名人都喜欢男扮女装,还有很多都是gay,,比如阿基芬斯、柏拉图啥的,优秀的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和其他人不同,还比其他人卓越才更难能可贵,他们不懂。”
关醒一脸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像是给鹤禅渡说的,又像是个自己说的。
鹤禅渡跟着他点头,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他被安慰熨帖了,带关醒来吃饭,关醒这才有机会来打量这个别墅,上下三层,装饰空旷而简约,哪里都是灰白黑,家具一律木质,中和了色彩带来的冷硬,多了几分厚重的质朴,装饰品也不多,关醒这种美术课都没上过几节的都觉得摆的十分顺眼不夺目,这里不太像家,倒像是个可以去展览的艺术馆。
坐在饭桌上,鹤禅渡给关醒盛粥,小米辽参,炖了很久,上面还接着一层厚厚的油衣,他早上问周叔,生病的人吃什么最好,那个头发半白一身精干中山装的管家笑了笑,中午厨房就做了小米辽参粥。
桌子上还摆了几道好消化的菜,关醒饿死了,一边吃着,一边听鹤禅渡讲话:“你想吃巧克力吗?”
不等关醒回他,他自顾自的继续:“今天可不行,你病刚好,不能吃。”
关醒不理他,手背却被鹤禅渡轻轻点了点,他抬起头,看见对方支着脸问他:“所以,你裤兜里的巧克力棒可以给我吗?”
关醒的校服兜里有几根巧克力棒,是白天去办公室的时候,找梁舒骗来的,他说自己饿死了,其实就是想吃点甜的。
他不明白对方为啥一口不吃面前的菜,却还要吃巧克力,摆摆手示意送他了,他张不开嘴说话,里面都食物,整个脸都被撑得鼓鼓囊囊。
......
真的好圆啊....
眼睛圆、鼻头圆、脸也圆,鹤禅渡又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关醒身体,他现下有时间好好回忆一番,也是圆,肚子圆、膝盖圆、脚趾头也圆,白白净净的,糯糯软软的,晶莹剔透,比大福还大福。
到底要叫那个呢?猪猪?还是珠珠?都白白圆圆,可可爱爱。
鹤禅渡不仅想不出来,并且越纠结牙越痒,他站起身,在关醒疑惑的眼神中去了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了关醒的巧克力棒,拆开,然后亮起白牙,狠狠咬了下去。
咀嚼的很慢,巧克力酱在口腔里慢慢流淌,浓稠而甜蜜,脆皮被切割的很碎,然后一点点的往下咽。
鹤禅渡坐在床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看清那不时转动、凸起的喉结,斯文优雅中能矛盾的感受到他极力遏制的饥饿,带着撕扯猎物的粗暴血腥。整个进食的过程用秒来计都漫长,像是解瘾,又像是享受。
就连鹤禅渡自己也分不清,等舌尖的香甜化去,口腔和喉咙重新空空,他才张开攥得发白的拳头,看掌心蜷缩着一团的包装纸,已经被□□的不不像样子了。
须臾,鹤禅渡还是将它缓缓展开,看了它一会,没再忍住,低头,用舌尖去摩擦里面残留的巧克力,鲜红湿润的舌尖沾取尽了里面的味道,等他收回舌头了,黑密的睫毛都止不住的颤抖。
鼻息间除了巧克力的香甜就是他的灼热,他抬起头闭眼,长而精瘦的脖颈线条深深翻涌,口腔里的最后一点香甜都被他吞下肚去,等到那些美味被身体各处都接纳并且瓜分殆尽后,他才缓缓睁眼,看着空中的一片虚无。
自己也恍惚了,刚刚到底吃的是巧克力,还是关醒呢?
吃过饭后关醒要回学校上课,但鹤禅渡以外面挡路的树还没被清理干净而拒绝了,然后又从书包里掏出了课本。
“快期中考了吧?”他挑挑眉:“还要不要得第一了?”
.......这个得要。
于是两人坐在书房里,开始做题,同一张卷子,各写各的,写完了再一起对,看谁的方法更好、更便捷。
一套题下来,关醒状态不错,两人一起讨论答案的时候,一道感应电动势的题他的思考更巧妙,关醒看着对方的计算过程再看看自己的,心情很不错。
看看,这就是苗头,他马上就要超过鹤禅渡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管家端了下午茶进来,关醒吃了一点小饼干,趁着间隙去打量书房,除了满架子的书,这里还有摆放着好多个手办和篮球,关醒趴在柜子面前看,都是自己得不到的限量乐高,篮球也是,签着不少球星的名字。
“这些都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鹤禅渡站在柜子面前,同关醒一起看。
“她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带这些,过生日的时候也是,但这些都是我自己拼的,她每次拼到一半就没耐心了,然后就偷偷跑掉了。”
鹤禅渡笑了笑,像是苦恼又无奈。
关醒心里羡慕,又问:“今年呢?她有送你什么吗?”
鹤禅渡摇头,笑容渐渐淡去,他望着最顶上那个架子上的篮球:“没有了,她五年前去世了,那个篮球是她送我的最后的礼物。”
.......
关醒心中一沉,突然哑口,他转过头去,无措的看着鹤禅渡,许久,才磕磕巴巴:“抱歉...我..我不知道.....”
鹤禅渡不在意:“没关系,时间过去很久了,要不是有照片,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不用抱歉,我们继续做题吧,对了,你给我说一说,我最近没去上课,都不知道各科老师都讲到哪里了?”
关醒忙不迭的点头,坐回椅子上,看着鹤禅渡低头看书、一脸平静的样子,关醒回想起他那天说的话,好像明白了他曾经遭受校园霸凌的原因。
少了一个血脉交融的至亲,没有了母亲的保护,即使家世显赫,但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要被其他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肆无忌惮的欺负。
等欺负够了,再被随意的丢在垃圾桶旁边,独自一人承受着因为与众不同而带来的恐惧、迷茫和外界无处不在的恶意。
只是想想就觉得窒息,凭什么呢?一朵花又有什么错呢?他自己盛开着,没有争抢任何花朵的养分啊!就只是因为他的花瓣不同、颜色不同,就要被残忍摘下吗?
明明,美丽又不是他的错,生而不同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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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算着放学时间,在七点半之前关醒紧赶慢赶的站在了家门口,正当他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梁舒打的。
“关醒,身体好了吗?”
“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明天正常来上课啊,你这崽子真是吓死个人,不过你去鹤禅渡家的事情你妈不知道吗?她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失踪了,要不是前面接到鹤禅渡给我请的假,我都要和你妈打电话报警了!”
........
剩下的话关醒再也听不进去了,完了,母亲已经知道了,她....她会很生气吧。
关醒看着面前黑压压的铁门,心跳如鼓,掌心出汗,直到走廊的声控灯灭了又亮起,他才将钥匙插进门锁里,却发现左右转动不了。
门被在里面反锁了。
关醒许久都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他放下钥匙,缓慢举起手去敲门,一下一下,在空寂的楼道中回荡着,回应的只有忽明忽灭的光和下一声回声。
转身靠在门上,关醒什么也做不了,他曾经也被这样对待过,不管是在门外祈求还是打电话发短信的道歉,盛新雪都一概不理,他能做的只有如她所愿,站在冰冷的楼道里自我忏悔。
关醒抠着手指,侧头看着脚下的那节楼梯,看见了蜷缩在上面的一个小小身躯,紧紧抱着自己,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断悔悟:“妈妈,对....对不起,是醒醒没...没用,没有拿到第一名,我下次...下次不会了...”
耳边传来敲门声,关醒退开,看见一个细细的人影在敲门,但他不敢用太大力,既害怕让其他邻居们发现,又害怕惹得母亲不开心,说话的声音也低而祈求:“妈妈,求求你了,放醒醒进去吧,我会做这道题了,以后不会再错了,求你了妈妈....我...我怕黑.....”
关醒不由自主的跺脚,等楼道的灯亮了,面前却空空如也,只是声音还在,都是孩子的哭泣,都是小时候的自己。
一时间,他心里也空荡的厉害,什么悲伤啊、痛苦啊、难过啊,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丝奄奄一息的怅惘。
确实该忏悔,自己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开,并且消失了一天,没告诉母亲,但她好像并不愿意听自己解释,再说了,她也根本不在乎吧?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分数,那和命一样珍贵的分数,她在乎的只是自己单纯的不顺从。
他忤逆了,就是他的错,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
关醒坐在楼梯上,将头埋在胳膊上,他今天发烧了啊,晕倒了,生了病,梁舒告诉了母亲,可是.....可是她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微信也没有。
可能.....可能不听话的孩子真的不值得被爱吧。
关醒的身体重新掩入黑暗中,等到快消失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鹤禅渡的电话,关醒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半天都没接。
那头却等不及,一声声锲而不舍的震动着,名字闪烁跳跃,关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到家了吧?吃过饭了吗?”那头声音很大,像是怕他听不见似的。
“还没呢,马上要吃了。”
“准备吃什么?”鹤禅渡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问的亲密。
“你烦不烦?”关醒抬头看黑黢黢的天花板:“管这么宽啊?”
那头声音有点委屈,变小了一些:“凶什么凶,我就是提醒你,你刚刚病好,要吃些热的、软的,不要吃辣的,吃完饭,记得把你书包里那个绿色盒子的药吃了,记得,吃两颗就可以了,不要多吃。”
关醒轻轻跺跺脚:“我不是傻子,我会看说明书,还有事吗?我要吃饭去了。”
得快点挂断电话了,他怕自己肚子叫的声音会传到电话里,被鹤禅渡听见。
“好吧,好吧”声音听着有点不情愿:“你快去吃饭吧,对了....书包里给你装了东西,算是还你巧克力的,不过你现在不能吃,等病彻底好了再吃,知道吧?”
关醒一点都听不下去了,敷衍了几声,就挂断了电话,一点不管话还没说完的鹤禅渡。他不能再听下去了,空泛的心像是活过来的枯井,里面不停的涌水,涌的是一心的酸涩、胀痛,他怕这股水从眼睛里涌出来,被鹤禅渡发现。
拼命压住,关醒拉开书包链子,从装药的袋子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包装精美,像个礼物,就这昏黄的光,他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是糖果。
关醒从里面拿出一颗,捧在手心里,糖衣很漂亮,在灯光下泛着着五彩斑斓的光,像是一颗颗宝石。
真漂亮啊,像鹤禅渡一样好看。
关醒这么想着,没忍住,眼睛还是湿了,就落在那颗糖身上,伸手将那些水渍擦干净,将糖果重新装了回去,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它复原成没打开的样子。
又想起来要吃药,拿出药,才发现药盒上写了字:饭后吃两颗!不多吃!一日三次!。字迹又黑又深,关醒嘟囔了句啰嗦,没有水,将药片干咽下去,药片贴心的没苦味。
肚子里空空,但那两片药小小身躯发挥了巨大能量,他肚子没再叫了,并且支撑到了盛新雪开门的时候。
进家门的时候,关醒看了眼表,已经十二点了,踩着盛新雪最晚的睡眠时间。
他跟着母亲的后背走进了客厅,盛新雪坐在沙发上:“知错了吗?”
关醒点头:“对不起母亲,我错了,让您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他没什么要解释了,对于盛新雪来说解释不重要。
“关醒,你最近怎么回事?”盛新雪不准备放过他:“放学回来晚,今天还逃课,这些我都不说你,可你的成绩呢?倒是越来越往下走,这个学期,你说说,你等过几次年级第一,好像就一次吧?说你是伤仲永吧,但你好像够不上仲永的边啊?!我觉得我已经够开明的了,给了你足够的自由,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