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三餐都是准时的,就是吃的东西不多。”董酥白把自己知道的详细复数了一遍。
“我看他那么高的个子,体型上是有一点偏瘦了。不过食欲不振,睡眠质量差,导致产生这些的因素有很多。”
医生双手交叩抵在下巴,眉心聚拢,若有所思:“你是明星我认识,姜先生是你的朋友的话,工作范围应该相差不了多少。年轻人工作忙,压力大,也容易造成你说的这些情况。平时闲下来多出去散散心,不要把工作看得比身体重要。”
董酥白客气地应了声,又问了些其他的注意事项后才出门喊了下一个排队的患者进去。
姜烯刚从捡药房拿完药,看见董酥白出来几步跟上去,摇了摇手里的袋子:“别人来医院是来看病的,我倒好,跟来搞批发的一样。”
“又不是让你吃的,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外用的药膏好吧。”
董酥白拨着帽檐把他这张招蜂引蝶的脸盖住,带他从电梯下了停车场。居南他们的车就停在对面,远远瞅见两人闪了几下车灯。
“走吧,中午的机票,下飞机了直接去我爸家给他过生日。”
姜烯数着日子觉得不对:“叔叔生日不是还要再过几天吗,干嘛今天过?”
“谁知道我爸妈又有什么突发奇想了。”
董酥白说起这个就觉得脑子嗡嗡的,自家父母一大把年纪了但性格却比起他更像小孩,做什么都说风就是雨。
他本来已经订好了临海的一家风景酒店给他爸庆生,结果这倒好,一条微信发过来,就把他原定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他还没有反驳的权利。
姜烯光是听他抱怨都能想到董爸爸那副理不直气也壮的神情,没忍住笑了两声,被满脸不爽的董酥白抓了个正着。
“你还笑,就你跟我爸一个德行。”他拍了下姜烯的头,把嘴角合不拢的人强行塞进了后座。
从酒店开去机场的路程不远,姜烯一上车就趟在董酥白腿上闭目养神。董酥白也乐得清闲,边搓着他的头发玩,边打量窗外闪过的景物。
居南鄙夷地扫了眼两人,又酸溜又嫌弃道:“一个公众人物,在外面注意点形象。你倒是舒服了,我给你擦屁股擦得我手都要断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曲清北见缝插针地小声补了一句:“董哥你昨天微博发出去后在热搜第一挂了好久,公司怪学长没提前跟他们打招呼,早上刚打电话骂了一顿呢。”
董酥白听到这脸上顿时有些愧疚:“是我没考虑周全,我给你涨一万工资。”
“可别。”居南还以为他要开出什么有诱惑力的条件,钱在他眼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我钱多的下辈子,啊不,下下辈子都花不完好吧。”
姜烯听得头大,暗地里瘪了瘪嘴,饱汉不知饿汉饥!
董酥白十分配合地给他鼓掌,把姜烯的头往里面颠了点:“也是啊,员工比老板都有钱。”
“那可不。”
居南洋洋得意地哼了声,把车里的音乐调高,驶入汇聚成河的车流里抬脚加重了油门。
一路上光是堵车都堵了快半个小时,他们时间踩得又急又险,广播轮番播报了好几遍他们的名字才总算检票登了机。
飞机上的几个小时全当休眠了,居南还要回公司接受上层的各种“审判”,出机场后就带着曲清北赴死一样跟两人分道扬镳。
董酥白带着姜烯打车去了塔靖园,经过楼下那家便利店的时候,姜烯想着空手去不太好,便又进去买了点水果零食。
“去我爸妈家你弄这么客气干嘛?”
姜烯不认同地摇摇头:“虽然我跟叔叔阿姨很熟,但不空手上门是晚辈的礼貌好吧。”
董酥白颠了颠手里的袋子,分量还不轻。透过顶上的开口看进去,这一袋大部分都是零食,十分符合他爸妈嘴里不健康但能令人产生快乐的根源。
他无奈揉了揉眼角,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老两口下午习惯去社区找人打几小时乒乓球,董酥白按响了门铃,果然没人在家。刚想拿手机打个电话过去,姜烯就已经眼疾手快地从门口花盆底下翻出来备用钥匙。
董酥白看他拿钥匙、开门、放回去一条龙,淡淡瞟了一眼:“你怎么比我还熟悉我爸妈的生活习惯?”
姜烯但笑不语,脸上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推着董酥白进了屋。
老一辈的家居风格以简约为主,董酥白打开冰箱看了眼,里面东西所剩无几。视线转到卧室,收拾好的两只行李箱并排摆在床边,足矣印证他从来之前就有了的猜想。
果不其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竟然还是顿散伙饭。
姜烯跟在他后面进来也楞了一下,董酥白倒是见怪不怪,打了电话催他爸妈赶快回来,自顾自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
等了没几分钟,门外就响起把手转动的声音。董国安两手抓着四五个外卖盒,于诗然也捧了一个两层高的大蛋糕。
姜烯上前把东西接了过来,不解问道:“叔叔阿姨这是要走了吗?不再多玩几天?”
“不玩了,准备跟他爸去沿海城市看看,这个月的房租刚好明天就到期了。”于诗然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这里有你陪着酥白,我跟他爸一百个放心。”
董酥白把外卖开盒摆在桌上,替几人取了碗筷:“就知道你们提前喊我们回来准没好事。”
“怎么是没好事呢。”董国安把买来的海鲜平铺在锡纸上,说得振振有词,“我跟你妈本来就是要玩遍国内外各地,要不是因为你那点事我们才不来池涴长住。”
董酥白皱了皱眉,从话里抓出一处重点:“因为我?我怎么了?”
董国安明显顿了一下,搪塞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于诗然瞪了他一眼出来解围,开了几瓶酒让大家快点趁热吃。
董酥白本来就觉得他爸妈突然决定来池涴长住哪哪都不正常,把自己这一段时间能反省的事都反省了一遍,也没觉得有哪里值得他们大张旗鼓地过来亲自盯着。
他心里被这事留了层疑问,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酒过三巡,于诗然却突然撞了撞他,让他跟自己进一趟房间。
董酥白一头雾水地跟过去关上门:“妈,怎么了?有什么事还得偷偷说?还有我爸刚刚说你们过来是因为我,因为我什么?”
“你爸那人嘴巴是真的快。”于诗然嘬了他一句,拉着董酥白坐在床上,“本来呢是不想跟你说的,但你爸话都说一半了你肯定也总是想,还不如直接告诉你算了。”
董酥白蹙眉点了点头,直觉不是什么好理由。
于诗然从包里拿出一枚用红布包裹好的金制胸针,样式看着像是好几十年前的旧款式。
“我们来是因为你跟小姜。”
“……我跟姜烯?我们怎么了?”董酥白瞳孔染上几分迟疑。
“你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啊?”于诗然像小时候那样用力掐了把他的耳朵,笃定道,“你之前跟小姜吵架了吧,还闹得挺严重的对不对?”
见他沉默不表态,于诗然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你是我儿子,你情绪上有什么不对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哪怕只是偶尔打打视频我也感受的到,你前段时间心里难受。”
“能长时间影响你心情的,你妈我这么多年可就只知道一个人。”
她把那枚胸针郑重放在董酥白掌心,现在的董酥白才是她印象里该有的状态:“这个是你爷爷给你奶奶的,你奶奶给了你爸,你爸跟我结婚的时候又给了我。”
话题转换地猝不及防,董酥白看着于诗然,木讷地喊了声妈。
于诗然摇头打断他:“这个本来是我给我未来儿媳妇的,只是这个儿媳妇吧,我在你高中的时候就确定不会有了。小姜是个好孩子,你们俩好好的我们才能安心,听见没?”
董酥白轻轻“嗯”了声,覆上于诗然的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以前她看见别家小孩总会忍不住上去逗逗的画面,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道歉。
“妈,对不起啊。”
他爱姜烯,也尊重每一位母亲,所以绝对不可能再考虑任何跟亲生孩子有关的事情。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知子莫若母,于诗然知道他在愧疚什么,“你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我跟你爸都不在乎。人活一辈子,你开心才是要紧的大事。”
“胸针虽然是女款的,但别嫌弃,你让小姜收下总归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董酥白眼底一热,攥紧了手里的胸针,巴掌大的轻巧物件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
“放心吧妈,他不会嫌弃的。”
第57章 要不吵个架吧
从塔靖园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小区里广场舞的音乐声响彻云霄。中心花园的涌泉前不久刚在业主的集体建议下打开,毫不意外变成了小孩子们玩乐的圣地。
一个个光脚拿着水枪你追我赶,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也不减他们的兴致。
年轻的父母坐在旁边看得乐呵,时不时让孩子回头留几张照片作为儿时回忆。倒是年长的爷爷奶奶看得心惊胆战,撵在小孩后面跟抓鱼似的赶着跑。
董酥白晚上吃了太多东西,胃里胀得难受,不得不在小区里闲逛消消食。
他搬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只是由于工作太忙一直没机会好好看看这座被旁人称为“池涴之最”的小区。
月亮不明不暗的光束给两人渡了层保护罩,朦胧之下不用顾忌会不会有人在身后盯着,就跟普通的上班族一样,把所有情绪全部抛之脑后,只用享受眼前的片刻恬静。
指尖触及到一股温热的暖流,姜烯顺势牵住董酥白的手,沿着旁边的石子路陪他漫无目的地走。
“我爸刚刚跟你说什么了?”董酥白加快几步跟他并排。
晚饭他跟他妈进屋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爸正拉着姜烯在那边窃窃私语,对上自己的视线还要假装碰杯喝酒,怎么看都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就知道哥哥要问这个。”姜烯听着轻声笑了笑,眼底蹿出几分促狭的光,转头就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等以后找个好时机再跟你说。”
董酥白语塞地扫了他一眼,沉默了长达几十秒,决定再为自己的好奇心争取一次机会。
“那你那个好时机要等多久?到时候等着等着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姜烯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朝他眨了眨眼:“那肯定不会,我跟叔叔说好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董酥白心里就更痒痒,恨不得直接上手掰开他的脑子自己去看。
姜烯老神在在地眯起眼睛,打定主意要吊着他,说了不透露那就坚决一个字不说。无视掉董大明星求知欲强烈的眼神,拉着他就往自家那栋楼走。
“哥哥晚上吃了不少东西,明天还要去拍代言,拍完后要去集训。现在趁还有时间,早点回去运动运动,可不能浮肿着脸上镜。”
董酥白紧跟上他加快的步伐,哭笑不得道:“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居南了,语气都一个调子。”
“居南才不会喊你哥哥。”姜烯转过身子,眉眼看着比平常轻松不少,“我跟他是同行,关注得点类似多正常。”
话题聊到这,他一下想到什么,朝董酥白郑重其事地问道:“哥哥,我觉得居南跟清北之间有点问题,你看出来没有?”
董酥白明显看见他眼底闪烁着探索的渴望,神情玩味地看了看他,出乎意料反问一句:“你才发现吗?”
姜烯被他问得微微愣了愣,被他拉着继续往前走。
“居南这个人吧,表面上看起来没个正经,但心里沉稳精明,做人做事都会给双方想好退路,光靠看确实看不出多少其他情绪。”
前面一段路的光线不足,除非是贴着脸,不然很难看清五官。董酥白索性把口罩摘了,迎着微凉清爽的晚风给自己透透汗。
“不过清北对居南绝对是有想法的。”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认识也好几年了,清北一见到居南就脸红结巴,这种反应除了面对喜欢的人之外,还真挺难出现的。”
姜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肚子坏水晃着晃着就溢了出来。
他突然停下脚步凑到董酥白面前,近到两人的鼻尖只要稍微往前一寸就能挨上。
“那哥哥为什么在我面前没脸红结巴过?”
董酥白食指顶在他额头上,把人往后推了一段距离:“结巴又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反应,不过至于脸红……”
他指腹沿着姜烯的鼻梁划过下颌,最后停在耳朵上,来回拨了拨他的耳垂,似笑非笑道:“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会就行了。”
“你说是吧。”
“……”姜烯在原地缄默了半晌,缓缓遮住脸,太阳穴隐隐作痛。
随后他张牙舞爪地“啊”了一声,松开董酥白的手一股脑地笔直往单元楼下冲。
董酥白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在后面扬声笑了笑,也不着急追他,用了五六分钟优哉游哉地漫步回去,却发现他竟然还在楼下。
他狐疑一声,刚想走过去,又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
天太黑了他看不清楚,便往前多迈了几步。
女人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看着还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留着一头及腰的波浪卷,在灯光反照下的妆容精致又性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是不合季节的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夜间的温度没有白天热,但周围空气也是闷沉沉的。
要是放在以前,董酥白肯定想不通她这身打扮的理由,但是现在,他脑中却隐约有了个答案。
——可能是不想别人看见她藏在衣袖下面的东西,比如说是伤疤,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别的。
因为姜烯也是如此,只是他用的是普通的防晒冰袖套,看着没那么违和罢了。
两人在灯柱下低声交谈着什么,董酥白无意打扰,但姜烯却先一步警觉地发现了他。
“哥、哥哥。”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董酥白疑惑地楞了下,没搞明白他语气里那点隐约的惊慌是为什么。
想着都被发现了,干脆上前打个招呼得了。结果就是这么凑近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刚刚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出自哪里。
面前的女人虽然化了妆,跟记忆里那副清纯干净的样子不同,但他只要多看几眼就能认出,她就是之前那段视频里,跟姜烯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女生。
董酥白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转动着手机沉默不语。
女人这会儿也注意到他了,看到他先是惊讶了一下,想起刚才姜烯对他的称呼,应该是认识的人,于是带了点客气的笑容点了点头。
“董先生你好。”
“你好。”董酥白礼貌地应了声。
尽管他心里有疑问,但想了想,还是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先处理好自己的事。
他朝姜烯淡淡撇去一眼,转身上了楼。
“你们先聊,我回去等你。”
第58章 分居
灯柱的光圈只能覆盖住周围不到两米的地方,姜烯看着董酥白逐渐虚化的背影绷紧了身子,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
“你怎么过来了?”
“董先生看起来不太高兴,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女人目光闪烁,朝楼道里看去。
她总觉得董酥白刚刚的神情很奇怪,生人勿进的样子跟在电视上认知的感觉差太多了。
姜烯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把重点又牵了回去:“怎么这么突然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是……也不算是吧。”女人也看出他不想继续刚刚的话题,识趣地顺坡下道,“于记者跟你说了没有,东桦院的案子就这两天准备开庭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打算出庭作证吗?”
她声音越说越小,也不知道姜烯听没听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许久之后,他从烟盒里抽了支烟缓缓点燃,就像只是召来一个老朋友,不需要干什么,就让它夹在指尖独自燃着。
“这种案件基本都是公开审理,而且这件事证据确凿没有辩驳的余地了,你还跑过去干什么。”他顶出一支烟递给她,打火机按出的火光响着细小的沙沙声,“你们都要去?”
“没有,我都问过了,没人愿意去,你是最后一个。”她接烟掸灰的动作熟练自然,“也不是想去当证人吧,就是想去占个旁听席,给自己找点安心而已。”
姜烯闻言笑了笑,声音淡淡飘在空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必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去,你要是想去就去吧,能找个踏板让你以后只向前看也挺好。”
“向前看吗……哪有这么容易。”
女人咬着这几个字喃喃念叨,又把目光转向他,眸色中闪过几许歉意:“我知道这些事其实可以微信上说,但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想来见一见你们,好像见了心里就能舒服点。”
“不过也是最后一面了,就当跟你道个别,等这事结束后我就出国不回来了。”
姜烯从她刚才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里捕捉到强烈的落寞,便多嘴问了句:“怎么突然想住国外了,你上个月不是还说跟男朋友订婚了吗?”
女人眼皮无意识地抽搐片刻,晾了他一会儿,随意道:“分了。”
姜烯咬着烟尾没讲话,良久才问道:“……因为东桦院的事?”
“嗯,我跟他说了,他嫌我脏。”女人毫不避讳,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声,“不过他也没说错啊,什么样的男人我这副身体没体验过,我确实脏。”
这话在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个负担,说出去之后倒是畅快了不少。
姜烯到嘴边的一句反驳还没说出口,她就取出墨镜戴上,利落地转身跟他摆了摆手。
“不提了,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先回去了。”
这栋单元楼附近没什么游乐设施,所以踏足的人一向很少。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轻巧又沉重,姜烯直等望不到头的黑暗包裹住那道高挑匀称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不声不响地上了楼。
董酥白家的门特意留了条缝,姜烯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回消息,迟疑了几秒钟,还是走上前碰了碰他的手。
“哥哥。”
“坐吧。”董酥白示意他坐去对面,耐心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才抬头看他,没有一点周旋,开门见山道,“她找你什么事?”
他讲话的语气比平常淡漠了不少,姜烯交叠的食指搓捻着皮肉,抿唇垂下视线,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董酥白把他脸上那点抗拒跟局促尽收眼底,心里猛地空了一下。端起杯子借着温水把情绪往里压了压,沉着神色打量他。
“姜烯,我不问你别的,我就想知道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她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事?还有……你们之前那段视频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录下来的?”
姜烯听他提起视频表情微变,睁大眼睛着急想解释,可董酥白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打断道:“你不用跟我重复解释什么,我说了,我不会怀疑你跟她之间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关系,我就是想知道……”
他话音顿了顿,终是凝声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人情绪的转变跟爆发都是很突然的,他只是之前一直刻意地不想提及。但刚刚在楼下,姜烯眼神里的慌乱让他没法不去多想。
他之前把人压在床上问话那次,姜烯表面上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可董酥白有脑子,他会思考,他不傻,那些话前后逻辑根本不通。他当时没继续追问,只是觉得姜烯状态太异常了,他不敢往下问。
但他相信他。
可不问不等于不在意,他承认自己对姜烯确实有很强的占有欲,但他个不是矫情不讲理的人,所有事情大大小小都坦诚相待他自己也做不到。
所以他接受对方会对自己保留一些不方便说出口的小秘密,但他不接受这个保留秘密的频率贯穿他的整个日常生活。
今天的女人只是个导火线,大脑会随着情绪波动自动呈现出对应的事情,以前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好像自己每次察觉到不对劲去问的时候,姜烯的回答都不能让他心里的疑惑真正落在地上。
他讨厌这种因为未知而产生不安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一样,身上的薄纱被蒙了一层又一层。
他讨厌这样。
客厅里诡异地安静了好几分钟,姜烯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有手背上搓出来的大块红痕反映了他眼下的纠结忐忑。
董酥白把玻璃杯在桌上敲了个响,再开口时为数不多地带了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姜烯,我跟你说过,只要是你告诉我的,什么事我都信。我话都承诺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我是你男朋友,我有知情权!”
见他还是不说话,董酥白终于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拍着桌子站起身,他很难分清楚这些不断作祟的躁动是因为委屈还是怒意。
姜烯没想过他今天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胸腔低低起伏着,回想起刚才女人男朋友的那句“嫌脏”,瞳孔一时找不到地方聚焦,只是听着董酥白说话的声音慢慢握上他的手不要让他走。
“我跟你保证……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会伤害你或者伤害别人的事,你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让我想想怎么开口……行吗?”
董酥白舔着下唇缄默地苦笑一声,他自认为应付姜烯早就是得心应手的事了,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他不想吵架,也不想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说气话,所以只是冷静掰开姜了烯握住自己小臂的手,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可以,那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什么时候来找我说。”
姜烯闻言怔了下,愣愣地仰头跟他对视:“为什么是找你?你要去哪吗?”
“不去哪,就是你知道的,为接下来的打戏提前训练。来回跑太麻烦了,我这段时间住那边的宿舍。”董酥白把桌上的东西三两下收拾干净,狠了狠心还是想自己单独待一会儿。
“晚上我要看剧本睡得晚,会吵到你,不睡一起了,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转身进了房间,门锁转动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有意压低了,隔着半条走廊的距离听不太清。
姜烯看着那扇门关上,用手背抵在额前,轻轻闭上了眼,直到听见厨房热水器启动的动静才回了书房。
他上次睡在书房里还是两人刚重逢那阵,是自己死皮烂脸缠上去才换来的。
里面那张临时沙发早就被董酥白换成了单人床,只是以前上面空荡荡的,现在却多出来一套崭新的床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