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进同话里话外没透露半点见自己的目的,但他猜想多半是跟这部戏脱不了关系。
可跟戏有关找自己就行了,带上姜烯干什么?
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是的,二位要都有空的话,尽量一起过来吧。”
得到对方一声肯定的答复后,他微微点头挂了电话。
姜烯拧干抹布上的水,在桌上来回擦了两遍,见董酥白还看着手机沉思,慢悠悠地半开玩笑道:“听他这语气也不像是寻仇的,哥哥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我明天带把刀去?”
“少给我贫嘴。”董酥白无奈瞟他一眼,“我是在想,是谁找他说要见我们的。”
他跟姜烯,一个是刚有点流量的演员,一个是百度上连名字都搜不到的经纪人,什么人有那么的大脸面托叶进同来搭这个桥。
董酥白往搜索栏打下叶进同的名字,大致看了看上面的介绍,在注意到年龄栏写的是43岁后一时有些吃惊。
他光听声音还以为对方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而且按他这个资历喊自己全名跟小董都行,他竟然还称了一声“董先生”。
“哥哥别想了,再不睡觉明天起不来了。”
姜烯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把抹布放回盆里,端着往浴室走。
“你刚吃饱现在睡得着吗?”
姜烯从探了个头出来:“洗个澡就差不多了,哥哥帮我开下热水器。”
董酥白“嗯”了声,绕去阳台按了开关,回到房间看见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时又楞了一下。
是了,他上次在家的时候刚好跟姜烯吵了一架,还把人赶去书房睡了。
他下意识往书房看了眼,趁姜烯还在浴室几步过去把枕头被子抱了回来。
姜烯像是跟他心有灵犀似的,出来也没往书房走,直接钻到他床上霸占他的枕头,顺便把原主人给挤了下去。
软垫猛地一抽,后背靠在床头板上硬邦邦胳的脊椎疼。
董酥白掰着姜烯的头塞回他自己枕头上,等人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了,才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闭眼,好好睡觉,别乱动。”
姜烯在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伸出头看见董酥白食指敲着手机屏幕犹豫不决,以为他还在想叶进同找他的事,撞了撞他:“别想了,明早去了不就知道是谁要找我们,反正距离我们约好的时间也没几个小时了。”
“我不是在想这个。”董酥白低叹一声,“我是在想这部剧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姜烯一听躺不住了,立马坐起来:“为什么?”
“就连居南之前帮你争取都被拒绝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好不容易愿意让你试试你为什么不去?”
董酥白没转头看他,拍拍床示意他躺好,又看了几遍居南发来的文件。
“这部剧周期长,比一般的剧多了好几个月。之前男主一直没定下来拖了不少时间,一但我有机会选上,那就是得马上进组。”
他话音微顿:“我不放心你。”
拍摄的地点文件里有写,在哪儿取景的都有,就是没有在池涴的。
飞机来来回回耗费的时间他负担不起,他不想耽误所有人的进度,剧组也不会同意他频繁请假往这边跑。
可抑郁症这种病别人不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不放心姜烯一个人待着。
姜烯在他迟疑中往自己身上分出一点目光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给他继续讲话的机会,板着脸果断拒绝。
“你必须去,这部戏对你事业有很大帮助。”
“我没什么事,这么久不都是我自己过来的,也没见我什么时候没想开啊。”姜烯捧着他的头前后一通乱摇,试图将他这个极度亏本的买卖甩出脑外,“我自控力强不强没人比哥哥清楚了,我现在连烟都不怎么抽,顶多就是放旁边燃着,偶尔才吸一两口。”
董酥白眉心微拧地看向他,眼底的意思明显是怀疑他在撒谎讹自己。
他不相信姜烯这番话也是情有可原,圈子里每年因为这个病离世的人真不少。
姜烯拿被子蒙住他的头,顺势把他脸转了过来,一字一句认真跟他保证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要有事我早有事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说什么呢你。”董酥白听不得这些,扬起手掌就在他嘴上轻拍了两下。
“好好,那我不说这个。”姜烯拿过他的手机,见他还没跟居南回绝,松了口气,“哥哥,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后天刚好约了治疗,你陪我一起去问问医生就知道了。”
董酥白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头让步,强行把人压回被子里:“那行吧,先睡觉,这件事等看完医生再说。”
叶进同跟他们约的是9点,董酥白不喜欢踩点,早早洗漱完就带着还在打呵欠的姜烯找去了目的地。
他跟服务员报了叶进同的名字,服务员稍一登记后就将两人领到一处靠窗的四人桌前。
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叶进同来得比他们还早。
他自然认识董酥白跟姜烯,看见两人含笑招了招手,示意服务员去拿菜单过来。
“不好意思叶先生,久等了。”董酥白礼貌的跟他握了手,跟姜烯落座在他对面。
“怎么能是久等。”叶进同推了推眼镜,笑道,“看得出来你们跟我一样都喜欢提早到,9点没到,就不算来迟。”
董酥白笑着应了声。
自从昨天知道叶进同的年龄后,他脑中就脑补过这位大人物的长相,今天见面倒是直接打破了他对中年男人固有的刻板印象。
能让绝大部分有头有脸的老总都恭敬对待的人,竟然从长相到气质都给人一种斯文儒雅的感觉。身材也没有所谓的发福油腻,即便是隔着衣物都能看清他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服务员拿来菜单,叶进同递给两人:“我昨晚突然约你们出来,不会延误你们工作吧?”
“不会,我们这两天也刚好没事。”董酥白点了两杯姜烯喜欢的咖啡,把菜单递了回去。
叶进同眼神都没往菜单上看,交还给服务员时随口要了杯常喝的,转向董酥白微笑道:“没耽误就好,我待会儿还有点工作要忙,就不跟二位兜圈子了。今天找你们来主要就是两件事,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叶先生请说。”
叶进同抽空在手机上回了消息,神色不变:“小事想来你也知道,就是关于我推荐你去那部武侠剧的事。”
董酥白点了点头,踌躇片刻,还是问道:“我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当然方便。”叶进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来呢,是导演那边迟迟定不下人选,我看过你几部作品,对你挺有信心的。我认为需要给新人一些发挥的机会,导演也刚好肯卖我这个面子。”
“这第二也就是我说的大事。”他看着两人扬起嘴角,“老话常说,给别人的善意最终都会转回自己身上。我本来是没打算浪费二位的时间特意约出来,但有尊大佛她一定要见你们,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董酥白听罢有些意外,谁还能让他这么言听计从。
叶进同指了指门口:“喏,到了。”
董酥白条件反射地看过去,一个公主打扮的小女孩拽着一个气球急匆匆地跑进来,二话没说就蹦到叶进同怀里,朝两人笑嘻嘻地打招呼。
“哥哥!又见面啦!”
“叶蕊?”姜烯一眼就认出是之前那个不听话的小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叶进同,“这是你爸爸?”
“对呀,我都跟他姓了当然是我爸爸。”叶蕊视线越过两人停在身后,又努努嘴轻哼道,“你怎么走这么慢啊。”
“是你跑太快了,摔了有你哭的。”
董酥白闻声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跟姜烯一样都是半长发,在脖颈处随意挽成一团,长相高冷又显贵。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气质太冷清了,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位是?”董酥白问道。
“啊,他是我……”叶蕊纠结了一下用词,老老实实道,“他是我哥哥。”
男人松开环抱在胸前的手,跟两人点头介绍:“你好,季书辞。”
董酥白快速把目光在他身上过了一遍,握手回了礼:“你好。”
叶进同把叶蕊放在旁边的空位上,点了块小蛋糕给她,状似无意地说道:“小辞是我大儿子,跟我老婆姓,现在还在上大学呢。”
董酥白应声点了点头。
季书辞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送叶蕊,跟几人闲聊几句也就以有事为由先行离开。
叶进同试图挽留但没成功,见怪不怪地朝两人笑笑:“你们别介意啊,这孩子一直都这样,不怎么喜欢出门社交,才八九岁的时候我跟他妈妈就带不出去了。”
叶蕊闻言立马辩驳道:“你们别听我爸爸骗人,哥哥每次有空都会陪我出去玩的。”
她调皮惯了坐不住,拿勺子把咖啡上的图案全都搅散。糟蹋完叶进同的,又把魔抓伸向姜烯跟董酥白。
只是她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拍着按了下去。
“不准胡闹。”叶进同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蛋糕放在她面前,“再这么没礼貌回家妈妈要罚你不许看电视了。”
叶蕊瘪瘪嘴,视线反反复复停在董酥白脸上,看样子好像他比眼前的蛋糕更能吸引注意力。
“怎么了?”董酥白捕捉到她忽来闪去的眼神,忍俊不禁。
“你们大人一个个都骗小孩!”叶蕊挖了一大叉子蛋糕振振有词,“你明明很好看啊,上次还骗我说自己长得很难看,说摘了口罩会吓到我。”
董酥白一脸莫名,他刚刚差点连她是谁都没想起来,早就忘了这回事,记了半天才记起好像是忽悠过她一次。
姜烯眯眼扬了扬下巴:“好啊,那你小孩也骗大人是吧?你不是也骗我了吗。”
“我骗你什么了?我从来不骗人的!”叶蕊不服道。
“是吗,那你上次跟我自报家门的时候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弟弟吗。”
“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啊?”
叶蕊支支吾吾了半天没下文,还是叶进同摇头笑了笑,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我就说这丫头是尊大佛吧,小嘴一天可厉害了,总算有人能治住你咯。”
叶蕊哼了两声,冲姜烯扮了个鬼脸,理不直气也壮:“那还不是爸爸教我的,说在外面跟陌生人讲话要半真半假。”
小孩子心眼还挺细,姜烯扬唇哦了声。
叶进同无奈地看着她,对这个小恶霸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叶蕊吃着吃着就从自己位置挪到姜烯跟董酥白之间,巴掌大的蛋糕撑不了几口,她缠着姜烯要去挑个新的,叶进同看了看时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磨蹭太久。
等人走远了,他才轻叹一声:“也是我们的原因,我跟我老婆工作太忙,小辞上学也不经常回家。蕊蕊在家交不到什么朋友,所以上次见到你们才总是惦记。”
董酥白看了眼后边选蛋糕都谁也不服谁的两人,笑笑没说话。
这俩是能玩到一起去。
叶进同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带叶蕊上了早就等在门口的车。
车子启动前,他突然摇下窗户递给姜烯一张公司的名片,脸上看着还带了些歉意:“抱歉,因为一些个人习惯,在蕊蕊跟我说了你们之后我就擅自查了你们的资料。”
“这是我公司的名片,同样的岗位,薪资待遇之类的会比你现在的公司好很多,至少能翻一两倍,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姜烯眉头微跳,收下名片,目送车子一路消失在前面的路口。
“走了。”董酥白在他眼前打了记响指,戴好帽子叫了辆车去宠物店,“反正你这段时间都在池涴,去把姜饼接回来吧,再不去接它都要忘了它爹长什么样了。”
出租车飞驰在空旷的大路,一头钻进了繁华街区。
宠物店里这会儿人多得离谱,董酥白隔着玻璃一眼就看到猫在角落玩的姜饼。等人少一点了,他才推门进去。
原先的小金毛长到现在已经有他膝盖高了,闻着味四脚并用就跑了过来,直往姜烯怀里拱。
姜烯揉着他的毛往周围看了一转:“老板,姜饼我们接走了。”
老板这阵正急头白脸地给一只阿拉斯加吹毛,闻声从毛堆里生无可恋地探出头应了声,要不是他眼尖还真没看见人。
董酥白熟练地豪横扫码装了几框罐头,栓上绳子却发现姜饼步子迈得不情不愿,明显是不想跟他们回去。
董酥白心里有点打鼓,俩人平时顿顿给它吃几十块钱的罐头,自己就吃超市十九块九一大袋还送个碗的速冻包子。
这才多久没见,这没良心的家伙不会真不认爹了吧?
老板那边刚打完一场恶战,边抖毛边骂骂咧咧地出来,见他俩还没走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指了指缩在一旁角落的萨摩耶,摊手耸肩:“哦,忘了说了,那好像是你们家姜饼最近新讨来的老婆。”
董酥白无话可说,默默跟姜烯对视一眼:“它主人呢?”
“它没主人,我在车底下捡的,身上有病,估计是被弃养了。”老板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鸡窝头,往后捋出一个难以言说的造型,“我一生积德行善,得亏它遇到我,病治好了不说还给带回来安家。”
董酥白敷衍地附和一句,转头打量起那只萨摩耶,怯生生的样子倒是跟姜饼刚开始很像。
“老板,这狗卖不卖?”
“你要买?”
姜烯跟老板同时出声问道。
老板“嚯”了一声转过头:“你连一只狗都有事没事往我这送的,你还好意思再养一只?”
“你就说卖不卖吧,我又不跟你讨价还价。”董酥白蹲下身朝那只萨摩耶勾了勾手,跟姜烯说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庄婚,怎么说它也是你儿媳妇,棒打鸳鸯的事少干。”
这只萨摩耶也通人性,董酥白逗了没一会儿就乖乖跑过来在他掌心蹭了蹭。
老板见状也乐了,知道这两只狗没几天又会再次出现店里,象征性地开了几百块钱让就董酥白带回去。
池涴的夏天是又干又燥,风吹在脸上都像是点了把火似的,人都受不了就更别说是狗了。
刚一到家董酥白就把空调调到最低急速降温,姜烯在折腾狗窝,他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家里上上下下整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家具。
以前这里对他来说只是工作之余暂住的地方,性质跟酒店差不多。但现在这里多了姜烯,在他眼里就自然而然把这算成两人的新家。
他套上手套把地板里外拖了一遍,看到沙发上的药瓶又问道:“你跟医生那边约的是明天吧?”
“是啊。”姜烯开了两个罐头一狗一个。
董酥白坐在沙发的背前上,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上次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把里面的药换掉的?准备这么齐全。”
“那瓶药本来就是空的,我是真的在吃维生素,原装瓶子太大了,倒在这里方便一点。”
姜烯把整个狗窝弄得焕然一新,插了两朵塑料花在前面,抱着萨摩耶转头提议道:“哥哥给它起个名字吧。”
董酥白把药瓶在手里掂了掂,名字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
“叫酥饼吧。”
姜烯跟着重复了一遍,笑意直达眼底,变得愈发浓烈:“好,那就要这个。”
因着他们约的时间不算很早,还有富余。董酥白这几天的身材管理属实太放纵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轻手轻牵着两条狗下去跑步。
等他带着早餐回来时,刚好撞见姜烯在厨房里忙活。
董酥白上前看了眼锅里稀巴烂的鸡蛋,决定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转过脸只当没看见。
不疾不徐地吃过早饭,到咨询室也还提前了十几分钟。
董酥白只有上次在曲清北手机里看过几张这里的照片,亲身走进来才发现里面的感觉确实跟别的地方很不一样。
清香四溢,很安静,不会让人感到孤独,但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前台助理看见姜烯笑着迎了上来,在注意到董酥白时愣了一下,只是很快就恢复平常:“姜先生好久不见,还先稍微等一会儿,我去叫一下林老师。”
董酥白跟着坐在旁边,听到这话难免奇怪:“你不经常来吗?”
他怎么记得这种心理治疗的时间间隔都不是很久。
姜烯避重就轻地摇摇头:“有时候事情太多就挤不出时间。”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也是因为咨询费太贵,他暂时负担不起,只能尽可能减少过来的次数。
前台助理没多一会儿就折返回来带着姜烯去了靠里的房间,董酥白朝那边看了眼,耐心坐在外面边等边翻剧本。
咨询室的门上挂了几条风铃,随着门一推一合不断发出清脆的铃声。
董酥白留意着每一个进来的人,有十几岁的小朋友、有打扮精致性感的女孩、还有顶着啤酒肚的男人……
形形色色的人被前台助理带进各种不同的房间,他终于明白刚进门时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无力跟压抑。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姜烯抱着一沓书从里面出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看见他后点了点头:“家属是吧?跟我进来吧。”
董酥白跟进了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摘了口罩拉出椅子坐下,学着刚才前台助理的样子称呼他:“林老师。”
林老师狐疑地端量他一阵,询问道:“你是姜烯的……家属?”
“是,我是他爱人。”
林医生眉头微皱,显然是没消化完他说的话:“是这样啊,因为姜先生一直都是一个人来的,我之前问过他能不能抽空带家属来一趟他都婉拒了,所以我才多问一嘴确认一下,别介意。”
“没关系的。”董酥白轻吸一口气,低声问道,“林老师,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67章 倒数第二辅导倒数第一
两人在房间聊了十几分钟,出来后,姜烯被叫进去单独谈话,董酥白则站在走廊等他,担惊受怕了这么几天总算敢稍微松一口气了。
姜烯倒是没骗他,老师刚刚也说他近段时间自我求生意识很强,又因为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病情恢复得还算稳定。
只是这个近段时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董酥白站的位置正好对着空调的出风口,冷冽的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像是一连串被磨钝了的冰锥,凉意过后竟还多了些刺痛。
他算了一下姜烯对治疗态度急剧转变的时候,刚好就是他们重逢的那几天。
幸好,幸好赶上了。
完成后续课程下楼的路上,姜烯心如死灰地抱着怀里的几本老师给的牛皮书双眼无神,走两步就要哀叹一声,整张脸都飘着大写的“不想看”三个字。
他一句都话没说,可董酥白听得清清楚楚,掩唇笑了笑。
姜烯从小就不喜欢看书,上学的时候老师会布置课后阅读时间,他每周都能溜则溜。
与其让他静下心来看几本不感兴趣的课外书,不如直接让姜妈妈生气打他一顿来得轻松。
不过这些却并不耽误他头脑聪明,每次在董酥白以为他要完蛋了的时候,他成绩出来总是名列前茅。
所以可以很不客气地说,董酥白以前那点挫败感,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姜烯。
淡淡扫了眼身边浑然无知的人,刚准备叫辆车回去,姜烯就先出声拦住他的手。
“怎么了?”董酥白不解问道。
“先别回去,这附近有个菜市场,买点菜再走,家里冰箱都是空的。”
董酥白想起他那惊世骇俗的厨艺,疑神疑鬼地从他嘴里又确认了一遍,见人正儿八经地点头后愣了片刻。
“家里的菜这两天够吃了,我到时候走了没人给你做饭,买回去别都放坏了。”
放坏了也就放坏了,别到时候还把家里厨房给糟蹋了。
姜烯抱着书行动不便,找了家便利店买了袋子,把书装进去拉着他就往小路走:“下午约了客人来家里,冰箱里的菜招待人拿不出手。”
董酥白微一停顿:“你约了谁?”
姜烯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故弄玄虚地摇摇头:“等人来了哥哥就知道了。”
董酥白拗不过他,只好作罢,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放开他的手:“我刚刚在外面等你的时候打电话给养老院想往账户里再存点钱,结果那边跟我说是你交代的,非你本人以外的人不能给你爷爷缴费。”
姜烯身位比董酥白前了半步,闻言也没回头,低低“嗯”了声,似乎不想提这件事。
“为什么。”董酥白加快脚步上前跟他并肩。
“我不要你的钱。”姜烯见他大有一定要问出答案的意思,字音咬的很轻很缓,搪塞地低声说道,“养老院那边我够钱,不用你帮我给。”
董酥白手上用力拽停他,他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固执:“我知道你有,那我先帮你垫着也行,至少不用你每个月都那么累,我们之间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姜烯听到他后半句话明显有些发怔,轻轻皱了皱眉,仍旧没给出董酥白想听的答案:“不是分不分清楚的问题……哥哥别管这些了。”
“为什么不能管?他是你爷爷,也是我爷爷。”
姜烯抿了抿唇,眼神没往他那看,还是摇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敷衍了事的语气让董酥白听得很不舒服,仿佛一下就回到他之前去警局捞人的时候,弄的他莫名烦闷。
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他发现在这件事上跟姜烯完全说不通,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一路沉默地走到菜市场门口,姜烯这才转过头要看不看地盯着他,愣是给董酥白盯出一种自己刚刚欺负人了的感觉。
他眉心突突直跳,最终还是选择跟他妥协:“行,这事放下不谈了。我可以不管,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董酥白凝声道:“赚钱可以,去找别的工作,不要再去你以前那些干体力活的地方了。”
他不是瞧不上这些,只是因为姜烯本来工作就忙,仅有的那点休息时间还都分给这些重活,根本抽不出空闲好好调养身体。
姜烯知道他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见好就收地连连点头:“好,听哥哥的。”
董酥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他讨好性的笑容又没什么办法,只好被他拉着往摊铺里面挤。
菜市场的标配就是哄闹嘈杂,董酥白四处转了转,他有时候是真的对这座待了很久的城市频繁感到意外。
这里是一条二十几年前就存在的老地段,即便是留到现在也没经历过翻新整修,看着很有年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