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落圈—— by忘了下鹽

作者:忘了下鹽  录入:10-26

活动正式上线后掀起一阵热潮,店里人流量比平时多了一些。来的多数是女生,凑在一起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大笑,有秩序地一部部机器玩过去。偶尔有几个男生装作观望,然后眼明手快,手起刀落,夹到东西就跑。女生回过神又凑到一起咯咯笑。路过的人或多或少会稍作停歇,看看屏幕上的视频,又拍两张店里的照片才走,也算是起到多方面的宣传作用。
组织站租了几部夹娃娃机,有的放手福卡片类的展示性应援物;有的是实用一些的特制品,像是手机壳,小布袋这样的生活用品。余有年也去玩了一把,他夹了一个特制的换装玩偶。小东西做得挺像全炁的,穿着动物套装特别讨喜。他又顺手夹了两套玩偶服装,一套是西装,一套是婴儿服。
他用手臂和侧胸夹着玩偶,掏出手机看到日期是九月十三号,便给全炁发了一条生日祝贺的短信。没一会儿全炁回了信息,余有年看着手一抖,不小心把玩偶给摔地上了,他赶紧捡起来拍了拍。
而后他握着手机小声地把全炁的回复唸了出来:“‘谢谢有年哥哥’。”
全炁甚少会叫余有年的名字,一般有事情就直接说事情,称呼都省了。余有年盯着那几个字想套入全炁的声音,可怎么套都失败。
“你怎么就知道我比你大了?”
“上次你说你是长辈。”
行吧,余有年觉得自己的脚也不是砸得十分疼。
全炁又发来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生日?”
余有年眉毛一挑,回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还没出社会的人有暑假放,出了社会的人除了当教师,要么没暑假放,要么放著放著一辈子就过去了。对于余有年这种上学跑腿,放假跑断腿的人来说,放假或者空闲都不是什么好事。给全炁搞完生日应援活动后他又有了生意上的灵感。搞活动是一时的大钱,平时弄点明星周边放在夹娃娃机里卖是持续进帐的小钱。
余有年留有全炁粉丝组织的联络方式,装作小影迷的样子打进了内部,主动讨论生日应援的效果不错,想在店里留一部夹娃娃机专门放全炁的应援物,当作是长期宣传。粉丝想来也没什么损失,便把活动剩余的一些非集资回赠用的应援物放在余有年的店里,让大家继续夹着玩。
余有年攻下一个站子后便向个体户的粉丝进攻。现代人追星鲜少有只吊在一棵树上的,余有年寻着气味把站子里相熟的粉丝聊了一遍,抓到几个有人脉又同时吊几棵树的粉丝。经牵线下,他认识了一些有能力出周边的粉丝,一轮又一轮的商谈,再经过营运,店里一半的夹娃娃机渐渐改造成夹明星周边机。机子里的周边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别的明星,唯独留给全炁的那一台机子没更换过明星。余有年的算盘打得啪啪直响。等他摸索出一套新的钱滚钱模式,已经换下薄薄的短袖,穿上厚重的大衣。
余有年穿着大衣站在市内最大的剧院面前,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等人。冬天白昼短,六点左右街灯便眨巴眨巴睁开眼。在远方的太阳落下去的前一刻,一个清瘦的身影逆着光跨上台阶走到余有年面前。由远至近,轮廓逐渐放大,变清晰,五官缓缓从昏暗中显露出来。
“你怎么这么早?”全炁问。
余有年其实没有早到多少,就连“准时”这项做人的品德也是在剧组里磨出来的。一个演员不准时,受苦的是全组人员。
余有年没接话,朝来人摊开手掌。全炁从钱包里抽出两张话剧门票。余有年看到价钱后吓得差点把热可可给撒了。
“这是抢钱吗?”
全炁在约余有年来看话剧的当下,便知道对方对话剧没有什么概念。他领人进剧场,耐著性子解释道:“扣除成本,其实话剧演员赚得不多。我们这边看话剧不是大趋势,都是圈子里的人互相棒场。”
余有年坐在最佳观赏位置的座位上,根据场内的广播指引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
“那多演几场不就赚回来了?像电影那样。”
全炁整理了一下围巾,让脸露出来舒服些。他少有地故弄玄虚地冲余有年眨眨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剧名叫《李莎之死》,讲的是一个叫“李莎”的女人到了适婚年龄,受家人催婚的压力而跟不同的男人相亲。对象什么款式都有,各种与李莎不合拍的情境营造出浓烈的喜剧效果,同时展现出李莎独立,甚至厌恶男性的人物特质。尽管如此,她还是一边矛盾一边与各个相亲对象相处,约他们到酒店测试床上的配合度,只可惜每回都失败。
余有年一开始还有精力跟全炁聊两句,到后面他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李莎有毛病吧?”
全炁在昏暗的座位上点了点头。
只见台上的李莎在转变了的情境中,坐在一个心理咨询室的场景中与咨询师对谈。她坦诚跟对象上床失败的经历。咨询师问她是到哪一个步骤,或是重复发生了什么问题令她止步了。李莎坐得挺直,看上去没有丝毫为问题感到困扰。
她的声音平直坦率:“我让他们戴套子,他们戴了。”
咨询师反倒更像一个病人,佝偻著身子向李莎反问:“这不是好事吗?”
李莎点着头,嘴上却说:“不是。”
台上的两个演员沉默了一会儿。在这间隙,台下没有人讨论或是闲谈,大家都被李莎的直白吓愣了。
就在大家快要回过神来时,李莎又说:“那个人强奸我的时候我让他戴套子,他戴了。”
台上的咨询师演了这一幕不只一次,却还能保持一副第一次听见的惊呆了的神情。台下的观众是真实地呆住了,包括余有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咨询师让李莎回忆事情发生的经过。
李莎口头描述,中学时一次放学路上被人蒙住脸,不知道拐去哪个角落,衣服被脱落时她想起上过的性教育课,便叫对方戴安全套。对方用皮带把她绑住,她听见对方取了套子。咨询师一下子头都大了,只能安排李莎下次再来就诊,治疗方向也会有改变。
这一幕结束,在灯光暗下来之前余有年看见全炁在记笔记,认真得像在上课。趁舞台布置期间,余有年低声问全炁:“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话剧?”
全炁拿笔轻轻敲了一下硬皮笔记簿,“增长演技。”
余有年张嘴想说话,但台上的灯亮起,他只好悻然闭上。
李莎再次相亲,这次的对象跟她特别合得来,她一边参与心理治疗,一边与俊美的男生相处。她开始害怕这男生与其他人一样。咨询师鼓励她邀请男生与她一同参与心理治疗,能令她改善后的情况更牢固。就在李莎决定和男生坦诚相对的那天,她被告知以前对她非常好现在疏离了的大伯身患重病快要不行了,家人都到医院去看大伯最后一面。
李莎也去了。大伯见到李莎后把所有人都支开,握著李莎的手苟延残喘了一会儿,在断气之前用哽咽的声音对李莎说:“对不起。”
李莎怔住,忽而猛地抽出手,跑到幕帘后消失不见。
舞台上的灯暗了又亮。
李莎与男生坐在自己家的床上,深情拥吻。李莎什么也没说,男生自主拿出安全套,却被李莎一把扔到台下。两人缩进被窝里,被子起伏了片刻,男生满足地睡去。李莎从被子里出来时只剩下一套内衣。
她有些恍惚地走到舞台中央的一个浴缸前,抬起一只脚,像一只高雅的鹤慢慢进入浴缸。水涌至缸边撒落到做了防水措施的地板上。李莎站在浴缸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男生一眼,然后像个百岁老人颤巍巍地坐下,头一点一点埋进水里。
全场没有人敢把心里头那根针落到地上,只有舞台上溢出的水越来越多,哗然作响。
一分钟过去了,男生还在酣睡,水里的李莎没有起来。
两分钟过去了,男生仍在酣睡,水里的李莎永远不会起来了。
全剧至此完毕,落幕。
演员出来谢幕的时候余有年眼睛快速寻找李莎的身影,找到后,身旁的全炁无声笑了。
整个剧接近两小时,余有年坐到屁股酸痛。他和全炁一起走出剧院,听身旁的人说:“这个话剧原版在国外上演的时候,李莎是全裸入水的。”
余有年侧过脸问:“你看过?”转而又道:“你那会儿成年了吗?能看?”
两人站在剧院门口,全炁又把围巾立起来遮住大半张脸:“我后来买DVD看的。”他问:“开场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李莎之死》不是常设的话剧,只演几个月,每周两场,也就女主角得一周死两次。
余有年眨了眨眼朝全炁点头。他蓦然发现看向全炁的角度不再俯视得厉害,不禁感叹道:“你长高了。”
雪娃娃把两颗豆豆眼压扁成两道月牙,掏出相机拍下剧院外的车水马龙。余有年看着那台专业相机问全炁:“你没有智能手机怎么能用手机更新微博?”
全炁一边查看拍好的照片一边说:“我随身带着电脑和相机,蹭到Wi-Fi就可以发送文件给小乔,她帮我更新,帐号都是她在处理,我搞不懂微博。”
余有年瞟一眼全炁身后那不小的背包,皱起眉头:“这样多麻烦。”
全炁趁余有年没反应过来拍下一张对方的照片,“那种手机不是更麻烦吗?”
今天的票是那人付的钱,算是拿人手短。余有年低头喝一口晾了许久的可可,被冰得全身一颤。在全炁往地铁站走之前他问道:“你对我为什么这么执著?”
全炁把脸往围巾底下埋,“我相信直觉。”
这是无法对上号的对话。
余有年把喝完的杯子往全炁的脑门上扔,转身就走。他刻薄的声音绕着弯传到全炁的耳朵里:“快回家睡觉吧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还不如多休息一下,你那鬼样子比贞子还吓人。”
余有年没有车,来去全靠大众交通工具。他跳上一辆人不多的公交车,坐在窗边拨通了姚遥的电话。那头歌房里嘈杂的声音震得余有年把手机举出车窗外,姚遥扯著嗓子喊了好几声他才把手机放回耳边。
余有年没有半句废话,直问:“最近拍摄顺利吗?”
姚遥声音听起来不太清醒:“想我了?想我到组里看我嘛。”
“滚。”余有年换一只手拿手机。“导演满意吗?有没有说全炁的表现怎么样?”
姚遥拿着话筒说话,回响荡得余有年脑子疼:“导演都夸我弟了怎么会不满意呢?喂,你打这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
“那全炁怎么样?”
姚遥终于消停了,放下话筒走到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好好说话:“你知道他后面的戏吗?”
“知道。”余有年看过全炁的完整剧本。
姚遥道:“他在找感觉,这段时间都沉浸在里面。”
余有年沉默不语。姚遥又说:“我会替你看着他的,别担心。”
余有年在挂断电话前响亮地喊了一个字,把前头的司机吓一跳。
“滚!”

天气越来越冷,姚遥越来越烦人。
上一次余有年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全炁的情况,姚遥就操心上了,每逢有跟全炁同场的戏就事无巨细地跟余有年报告。“今天拍常青跟陈嫣闹别扭的戏,全炁可厉害了,全部一条过,入戏入得陈嫣在戏外还得哄著。”“全炁午饭只吃那么一点,我让他多吃点儿他没听,这可不怪我啊……”“全炁今天穿了全套的西装,贼帅!真不愧是我弟!”
余有年的手机只要连续震动超过三次,那肯定是姚遥发来的信息。一开始他还解释不用跟他报告全炁的动态,后来见姚遥还挺自得其乐的,余有年干脆连信息都不回复了。前两天姚遥给他发信息说,全炁拍完一个和陈嫣分手的镜头后被导演带到角落谈话。姚遥不方便偷听,但导演看上去有点凝重。
余有年这两天吃着吃着饭总忍不住拿起手机滑两下,没什么实际行动又把手机放下。晚上他不想吃饭,泡了一杯热可可窝在沙发上,看非法下载下来的电影。画面上正演到男女主角亲热,全炁发来一条问他有没有空的短信。余有年看一眼没有想像中精彩的电影后,抬手把电视给关了。
“干嘛?”他回复道。
“想麻烦你帮我看看剧本作业。”
余有年乐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做敲打运动,在按下发送前又临时改变主意,把打好的文字删了。他说行,全炁便给他发了剧本到邮箱。被搁在茶几上的热可可使劲儿散发香气,去勾引沙发上的人,可惜失败了。之前余有年不懂全炁看话剧为什么记笔记,这下懂了,是为了取经。剧本不长,估算拍摄出来是十来二十分钟左右。
余有年给全炁拨了个电话,问:“你怎么不让同学帮你看?”
全炁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窘迫的声音:“不好意思……”
余有年忍住没发出笑声。他听见全炁有些急切地问:“剧本怎么样?”
余有年像似没听见,问那人:“那你爸妈呢?不给他们看?”
这回全炁没停顿多久,说:“不敢……”又说:“我写得差的话你直说,不用顾忌我。”
“什么时候顾忌过你了。”余有年一句话把全炁给堵住。那份作业上面写了“导演系”几个字,他问:“你学的是导演?”
“对。”
“为什么不是学表演,不是更拿手吗?”
全炁似乎经常被这么问,回答起来十分顺畅但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我父母是教表演的,演戏方面的我父母跟我说了很多,跟剧组也学了很多,想试试从导演的角度看故事。”
全炁的尾音上扬,话音未断,余有年便不出声。果然,那一贯诚以待人的嗓音又响起:“我想突破一下,不要再中规中矩。”
余有年可以肯定,就算前面那一段话是批量产的,后面这一句一定是限量款的。余有年说:“我水平低,没看出你的剧本哪里有问题,要不……”他想了想:“你给小乔或者姚遥看一下?”
全炁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了许多:“不用。真的没问题吗?看完之后有什么感觉?”
余有年单手滑动电脑上的剧本,把有点烫耳朵的手机换边拿着。“跟你拍的片子差不多,偏文艺苦闷的感觉。人物跟情节挺真实的,没觉得哪里发展得不合理。”
全炁的呼吸声很小,似乎是在屏着气息,听完后轻柔地说了一个“好”字。
桌子上的热可可放弃了勾引人,连热气也懒得冒了。余有年用一个小锅子烧水,隔水热杯子里的可可。没一会儿,厨房里可可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还没喝就已经觉得嘴里有一丝甜。余有年在等待的期间给已经挂了电话的全炁发短信。
“为什么不敢给你爸妈看?怕他们批评你?”
全炁回复得很快,“不是,是我还不够好,怕打扰到他们,他们工作很忙。”
“看个剧本也就一会儿的事情,有这么忙吗?”
“他们要授课,最近也参与一些电影的制作,给演员培训。”
“怎么感觉你是他们的学生不是儿子?”
“我既是他们的儿子也是他们的学生啊。”
余有年看着手机里出乎意料平淡的文字,拿起热好的可可啜了一口。顺滑的甜浆在口腔里流连忘返。
为别人的家庭关系瞎操心这是第一次。
可可的甜度补充了身体所需的糖分。余有年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的夜景。实际上他住的小区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地段在新旧中间,没有旧城区玻璃窗破了拿胶带黏住继续用的颓垣败瓦,也没有新城区一会儿是灯饰一会儿是绿化带的高档规划。从家里看出去只是一些一样的普通民房,顶多是有开灯和没开灯的区别。
可可被一口一口喝完。只要躲在家里就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意。
水龙头被打开,等余有年把杯子里最后一块可可渍洗掉,放在琉璃台上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两下。
“到时候电影上映,你可以邀请父母来看首映。”全炁发来短信。
余有年把手上的水蹭到衣服上,像是慎思过,又像是百般自然流露的样子慢慢地打字:“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余添和何文在余有年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时常不见人影,到了中学更甚,直接消失不见。
那会儿他饿著肚子被房东赶了出来,只能按照依稀的记忆摸索到爷爷奶奶家。他没有一分钱,坐公车都是看准人潮蹭上去的。去到爷爷奶奶家后余有年说明白情况,就是没说让老人收留他的话。
老人瞇起勾子似的眼睛问孙子:“你没有钱,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余有年闭紧嘴巴,没有编谎话说是走过来的,但也没有坦白坐霸王车的事情。老人哪怕是舌尖上沾过的盐也比孙子吃过的米多,收回勾子眼后,抬手就把门关上,把孙子晾在门外。余有年没走,就在边角被磨得圆滑不硌人的楼梯上坐下,脱掉鞋子开始揉腿。
那霸王车坐是坐了,可是被司机发现了。下车的时候被司机踹了两脚。余有年乖乖站好受罚。司机有点激动,圆滚滚的裤兜里掉了两颗糖果出来。余有年被踹完后捡起地上的糖撒腿就跑。
揉完了腿,他拆开糖扔进嘴里,正好是他喜欢的葡萄味。他闭起眼睛靠在墙上做了一个全是水果的梦,梦里他变成拇指一样小的人,在各种水果间爬来爬去,遇见喜欢的张嘴就啃。吃到全身是果汁,黏黏的,头发梳不开,全粘到一起了。
啃著啃著,他闻到了一股粥香。他用力睁开眼睛,发现天亮了,他睡了一宿。关着的大门开了一条缝,老人立在缝间不咸不淡地看了地上的孙子一眼。
“以后再干坏事儿,就自己滚出去。”
后来余有年在爷爷奶奶家住下了。一开始余有年还会想,余添跟何文会以什么面貌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到了中期他希望那俩人别再找到他。后来他知道自己想多了,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见着他们一面。
余有年手里的手机亮起。
“那你有想邀请的人吗?”全炁问。
余有年简单回了句“没有”,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家里的老怪物眼睛和脑子都跟不上电影的节奏”。
如果说话有分寸还不足以令人心跳脱序,得在有分寸之上添加一点点明显的,但又不吓人的善意。
全炁说:“那我们一起看吧。”
这天晚上余有年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有一次被余添跟何文拉去花假钞。他被店主逮住了,想让父母来救他,他却发现那两个人躲得老远快看不见了。他的手被攥得生疼,最后忍不住哭了。就在他掉眼泪的那一刻,店主神奇地变成了一台夹娃娃机,还用游戏机才有的腔调问他想夹怎样的娃娃。
余有年擦着眼泪说:“我不想夹娃娃,我想当娃娃。”
然后他眼前一花,再一看,自己已经变成一只玩偶,动弹不得地跟其它玩偶一起呆在机器里。
他问:“会有人来把我夹走吗?”
他等啊等,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看见机器外面开始下雪。雪越积越多,放眼望去是一片茫茫的雪地,没有山林也没有楼房。接着不远处的一小片区域有动静,雪堆松动,一点一点隆起,蓦地,一个雪娃娃从雪堆里钻了出来。它没有脚,一路左右晃动身体向机器前进,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只见它不知道哪里发力,一蹦蹦上控制台,打量机器里的玩偶。
余有年紧张极了,他的叫喊声雪娃娃听不见。雪娃娃用那胡萝卜鼻子戳夹娃娃的按键。余有年看着头顶的夹子移向自己,胸腔空荡荡的地方开始长出心脏,在心跳过快之前被稳稳地夹住,运往出货口。
雪娃娃的眼睛鼻子嘴巴不能动,但看起来高兴极了,用树枝做的双手把玩偶抱在胸前,慢慢地挪回雪地里。大雪冰得余有年快要晕过去,但他沈浸在前所未有的开心当中。

《倘若有一天》还在拍摄中,进度一拖再拖,首映更是遥盼无期。然而制片人是姜导自己,再怎么拖进度怎么损耗资金都是他自己买单。幸好姜导有一个懂得投资的太太,砸进电影里的钱都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否则以姜导“挥霍”的本领,卖楼卖车也不够砸。
余有年安心地经营自己的生意。他给之前拜托过的保安加了点钱,让对方多加看管,店里的紧急电话也换成是保安的,保安变成半个管理人,有处理不了的情况再找余有年。夹娃娃店实际上要操劳的事情不多,保安也乐得赚这一份钱。余有年天天盯着帐户里赚回来省回来的钱,在盘算著开一家分店。
这天他到一个商场视察环境,顺便解决晚饭的时候接到全炁的电话。那人约他除夕看《流年似岁》的首映,午夜场,看完就是跨年了。余有年查了一下手机里的日程安排,那天没事,便答应去了。
票是小乔送来的,一个小巧的姑娘总是凶巴巴地瞪着余有年,让余有年感叹他这张脸第一次失效。小乔说:“那天你自己去,小炁得当首映嘉宾没空搭理你。”
余有年垂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小乔:“你看我像妲己还是像杨贵妃?”小乔被看得后退一步。余有年又追问:“你看全炁像皇上吗?”小乔转头就跑了,留下余有年拿着票捧腹大笑。
年廿八,家家户户都传出洗地板擦窗户的声响,把一年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余有年除了大扫除还多做了一件事,把旧的东西挑出来弄干净,当新的一样继续使用。断舍离的概念他大概没听说过,但从小他就不爱屯东西,一是没钱二是被长辈潜移默化了。当初搬到爷爷奶奶家去住,带上的行李也就两套校服,三四套便服,书,没了。爷爷奶奶一件东西要是能用上十年就特别有成就感,会夸旧时候的东西质量真是好啊,然后再夸夸自己爱惜东西的能力真强。这感染了余有年,一套快十年前的校服到现在还完好无缺,在家天天当睡衣穿。
他不爱贴春联那些,难贴又难撕,但很热衷于吃饺子。年三十的晚饭是在爷爷奶奶家吃的。余有年一上门便被老人赶去包饺子,老人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站在厨房洗菜切菜剁肉馅,再用老人备好的饺子皮包出一个个胖墩墩的,像猪八戒肚子的饺子。他准备了一堆硬币,用热水烫过后包到肉馅里。老人吃的时候几乎每一个饺子都有硬币。爷爷把硬币放在桌子上攒著,奶奶却是磕到牙齿,厌烦了,拿硬币扔余有年。余有年笑嘻嘻地闪躲开,嘴上喊著“财源滚滚来”。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看春晚,春晚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还是会有人看。余有年不觉得好看但也没有看不下去。吃完饺子他洗碗又洗水果,把老人伺候得差不多了,电影首映也将近了。他给老人递上两个大红包便出门去全炁通知的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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