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与愿违,周君之并没有关注他。
比崔知明更重要地,是他要掌握更多的情报。
因此周君之走到了那男子的面前,丝毫没有在乎这男子的怔愣和惊恐,而是用冰冷的剑尖挑起他的下巴。这把剑刚刚沾了不少人的鲜血和性命,寒光刺目,仿佛要切断这男人的脖子。
夺命的威胁感,让男人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才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哆哆嗦嗦抬眼看着周君之。
周君之生的那么清冷俊美,像是天上的神仙,可偏偏这神仙刚刚杀了人,他的衣角却一点血色都没有沾染。
这噬人的菩萨往往最为致命,男人倒吸一口冷气,连灵魂都是战栗的。
周君之眸色冰冷地看着他,声音冷静的可怕,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凉。”男人颤抖着嘴唇回答。
知道了对方的姓名,也看出了他现在的惊恐和胆怯,周君之并未因此而罢休,继续问道:“你同这位崔道长,有什么交易。”
男人已是知无不言,周君之这么一问话,当即像是蹦豆子一样全吐露了出来,道:“他,他说能带我们找到妙法秘境的入口……让,让我们保护他的母亲……”将死之人哪里还有要隐瞒的事情,瞧着男人疯狂地说出实情,崔知明不免浑身一震。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半晌只能憋回肚子里,像是吃瘪的小动物似的,委屈地低下了头。
沈毓真并不言语,只是默默盯着崔知明的一举一动。
周君之也注意到了崔知明的小动作,但他现在并没有马上去质问崔知明,而是继续向那男人询问道:“既然是保护,又为何要害死她?她的死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一听到周君之这么问,这男人顿时挺直了腰板,像是垂死挣扎一般,甚至发誓道:“绝不可能!道长,我们也是拿钱办事的,说好的事情我们绝不反悔。这小子只让我们保护他娘,我们真的只是保护她娘而已。她娘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瞧着他郑重的模样,显然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周君之不免眯了眯眼睛,道:“你们在宫里安插了多少人手,庆华宫的宫女是不是你们的人。”
周君之这么一问,这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迷茫起来,像是不明白周君之在说些什么,又怕自己是不是不知情的时候惹了什么事情。他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什么……什么宫女?什么庆华宫?”
他显然是毫不知情的,以至于眼神中都带着些清澈的迷惑。
可正是这种纯粹的不知情,让周君之心中大震。他不可置信一般看了看沈毓真,在看到沈毓真皱紧的眉头后,顿时也蹙起眉来,追问道:“你们是如何看护她的!”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命令。
男人吓了一跳,顿时更加心虚起来,他仔细又认真地想了想曾经做过的事情,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因此才谨慎道:“就是,寻常的看护……我们通常隐藏在房间外面,连房间都不进去的!每天会跟这小子汇报一次他娘的情况,他还会给小费呢……”言罢,他又像是抱怨似的道:“他这单太不好做,那是什么吃人的鬼地方,要不是这小子说能带我们找到妙法秘境的入口,我们打死也不接他这单。”
男人说得顺畅,流进周君之心里,却像是冰冷的流水似的让他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显然,这个男人与他所调查出来的情况根本不一样,这个男人就算同崔知明有交易,却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完全没有触及到整件事的根本。
那么自己所查的事情是什么?他们所遇到的事情又是什么?如果这个男人并非主谋,那么谁又是主谋?
更大的恐怖在周君之的心头蔓延,本以为可以解决的事情,眼前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就在周君之久久不说话的时候,沈毓真却开口了,问道:“你知不知道朝华阁。”
听到这个地名,男人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在认真思考一阵后才终于坚定说了一句:“没有”
沈毓真便又问道:“那么在你们完成交易的时候,有没有在宫里发现其他红莲教的教徒。”
他这么一问,男人的眸子顿时亮了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一次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有,那里还有不少红莲教的人。但是他们跟我们并不接触,我们也只想拿钱办事,不想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沈毓真又追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却也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有一个小姑娘,看她带着红莲教的标志,还有几个高位的人,有一个……”
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破窗外,一支穿云箭倏然射中了他的脑袋。
冰冷的箭矢穿透了男人的太阳穴,刺破了男人的头骨,红白的血浆如同烟花般炸开。
事情发生的毫无征兆,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直愣愣瞧着那男人断气倒地地身体时,外面才发出一阵骚乱声。
沈毓真也慢了一步,他后知后觉才慌忙将周君之拉到自己身后,做出一串防御的动作,死死看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可袭击的人却很是敏捷,早在众人注意到他之前,便已经消失的毫无踪迹了。
外面的弟子奔了进来,急切地询问他们的情况。周君之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淡淡说“无事”。倒是沈毓真检查了一圈,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愤愤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崔知明。
“崔知明!”他气急,怒瞪着眼睛好像要崔知明给个交代似的。
可崔知明还是一副可怜兮兮地被吓坏了的模样,听见沈毓真这么一喊,他顿时哆嗦地更加厉害,双眼含泪,无辜又委屈。
周君之已经蹲下来检查这男人的死因了。毫无疑问,这支穿云箭便是夺命的根本,可只要仔细观察,周君之不难发现一些端倪。
“这支箭,跟杀死宫女那一支是一样的。”
他们还记得皇宫中,杀死那名宫女的也是这样一支穿云箭。随后,崔给事带着人赶到,并劝说他们放弃继续调查,此事“到此为止”。
几乎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预兆。那个宫女、这个男人,甚至崔知明,或许都是主谋推到外面的替罪羊,为的就是迷惑周君之,迷惑乾元观,从而取得更大的利益。
红莲教能从乾元观获得什么更大的利益?当然是打开妙法秘境,放出他们的教主!
周君之心中一紧,脸色一变,说了一声“不好”猛然站了起来。而几乎就在他站起来的同时,破屋外的天色也发生了肉眼可变的变化。
几乎就在几个眨眼之间,乌云翻滚而来,如同猛兽一般席卷了原本晴朗的天空。阴沉的天气与冰冷的阴风接踵而来,破屋的门窗顿时被吹得咯咯作响。
外面的弟子们顿时有些惊慌,他们似乎还不明白天气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而周君之略白的脸色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大师兄!外面怎么回事!”有些尚有力气的弟子惊慌地找到他,想要周君之拿个主意。
突变的天气显然已经不再适合武试的进行,周君之看了看这几个弟子,又看了看角落中的崔知明,当即安排道:“先让大家快点到房屋里面来,你们找几个武功不错的人,把崔知明看好。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这里,布阵保护好自己。”安排好这些,他便往外面冲了出去。
虽然担忧周君之,可弟子们自然也是遵命的。一时间,破庙中纷乱起来,唯有周君之逆着人群往外冲去。
等他出了破庙,外面的天气已非常糟糕。树林在阴风的作用下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声,不时还有枝条折断发出骇人的巨响,飞沙走石令人睁不开眼,翻滚的乌云更像是过江之鲤,传递出压抑的气息。
而这些呼啸的风和翻滚的乌云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妙法秘境的入口。
妙法秘境的入口通常都是隐秘状态,非乾元观高级人士不知道地点,也不可打开。而如今看这天气,周君之不能肯定入口是不是被人攻破,但显然入口已经被对方找到了。
那男人和崔知明,不过就是个幌子!
周君之心中焦急又愤怒,他恨不得马上赶过去。可当他一迈步,身后有人却忽然将他一拉。
周君之心中一动,忙回过头去,正看到沈毓真那双眼。
他也追了出来,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和衣裳,却吹不动他坚毅的目光和不放开的手。他紧紧拉着周君之,神色坚定而虔诚,呼啸的风声也盖不住他的言语。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让周君之务必清晰地听到——
“别自己一个人,我跟你一起去。”
狂风呼啸中,沈毓真的表情比最坚固的石头还坚定。
周君之心中触动,可眼下情况非常,更何况以沈毓真现在的武学和身份,都不是他应该要承担的。因此他心中虽然感动,却依旧冷静地想要拨开沈毓真的手。
可他哪想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沈毓真看穿了。他才刚刚伸手,沈毓真便转而拉住了周君之的手腕。似乎是有些急切,沈毓真甚至更凑近了一步,笃定道:“师兄,我说过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你不要去见那魔头!”
沈毓真如此急切,除了那超乎寻常的关心,似乎还有另一份炽热的情感在里面。这种情感让周君之一时哑然,甚至有些不解地看着沈毓真。他的心中有一个答案,沈毓真如此的坚定,恐怕并非像他所说的原因……隐藏在他的外表之下,沈毓真的内心到底是什么,周君之忽然有些迷茫。
这种迷茫并不恐怖,甚至都没有让周君之产生更多的疏离感。他只是静静看着落在沈毓真眼睛里的自己,像是想看穿他的灵魂一般,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又都知道些什么?”
沈毓真一定知道些什么,知道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这是周君之一瞬间所笃定的事情。
然而沈毓真却并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以至于喉结滚动,可最终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虽然他并没有说话,可他拉着周君之的手也并没有松开。
两人一时无话的僵持,谁都没有要退步的意思。而眼下的情况却并不等人,天空中逐渐有滚雷与闪电之声传来,这声音让两人都回过了神,抬头看向这越来越阴沉的天空。
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周君之也没有了要去探究沈毓真身份的意思。看着沈毓真依旧不肯退后的模样,他知道自己也轰不走他,便道了一声“跟紧我”,随后转身,运起轻功往林中奔去了。
沈毓真见周君之没有抛下自己的意思,顿时心中明朗地松了一口气,瞧着周君之的背影,他也不敢再耽搁,马上运气提神,追上了周君之的身影。
林中呼啸,树木如同疯魔一般乱晃。两人逆风而行,越往前去天气状况愈加恶劣,直到奔到林中一块空地时,周君之才终于停了下来。
若是寻常时候,这只是林中一块空地,可此时,这空地上却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都是红莲教的教徒。
这些教徒如入无人之境,公然在这里展开阵法。这些阵法成熟而复杂,且运转已经到了中后期。而在阵法的中央,一块封印之石已有碎裂之兆。
周君之自然知道,若是这块石头碎裂,妙法秘境便会被打开了。
眼下几位观主和几位长老还没有身影,周君之作为第一个赶到这里的人,自然义不容辞,提剑便喝到:“大胆宵小!怎可在我乾元观的地盘上闹事!”
他这么一喝,对方自然也发现了他的身影。一时间几个不那么重要位置的身影动了动,他们卷起如同鬼魅一般的红衣向周君之扑了过来。
周君之没有退却的意思,应战前却从怀中摸出一管信号弹来扔到了沈毓真的手上。沈毓真仓皇接住,再抬头一看,周君之已经同那几个人战到了一起。
周君之武功不俗,可显然那几个人的武功也是醇厚。况且红莲教身法诡异如同魔鬼魅影,他们人手又多,周君之的身影好几次都差点淹没在那一片令人窒息的红色中,看得沈毓真几番心惊肉跳。
只不过看上这么一两招,沈毓真便已经知道自己并非这些红莲教教徒的对手。以他现在的武学,别说上前帮忙,恐怕若真的参战,便也只是给周君之徒增麻烦。因此沈毓真心中虽是焦急,可并未上前,反而看了看手中的信号弹,坚定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
趁着周君之缠住这些教徒的时候,沈毓真马上寻到一处风小的地方,快速在地上画了一个止风阵,随后毫不犹豫地拉响了手中的信号弹。
赤红的信号在阴沉的天色中格外夺目,它如同一颗鲜艳的火流星,飞速窜到了天上。锐响和火光顿时将剩下的教徒惊动,他们似乎才意识到沈毓真也在这里,而且他所发射的信号弹,比周君之的武功能加难对付。
一时间,教徒们愤怒起来。相比起周君之的对手,甚至有更多的人向沈毓真这边袭来。
周君之自然注意到了信号弹和教徒们对于沈毓真的针对,他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担忧起沈毓真的情况来。他对付起这些教徒来便已是难缠,沈毓真的武学又只有基础,怎么可能是这些教徒的对手?
沈毓真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周君之都打不过的人他自然不可能打赢。因此他并不恋战,甚至在看到对方向他追来的时候,已先运起了轻功跑路。
好在,他已经掌握了乾元观的轻功,更何况这里林木密集,只要沈毓真自己头脑清晰,那些教徒想要追上他,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发现沈毓真的身影很快消失,那些教徒们很是恼怒。寻找不到目标的愤怒,让他们重新将目光落在周君之的身上。有不少教徒已经放弃了去追捕沈毓真,反而将矛头指向了周君之。
周君之本就已经难缠,如今忽然又来了不少人,更是让周君之有些应付不过来。红衣迷眼,刀光剑影之间,周君之只能撑着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不至于被红莲教的邪术所迷惑。可即便如此,他的动作却已经开始有些缓慢,气息不稳,身体也比之前虚弱了。
……好在,沈毓真能逃出去。
力不从心的时候,他这么想着。一着不慎,一柄利剑刺中了他的腰。
疼痛顿时让周君之头脑清醒了几分,但疼痛同样夺走了周君之的力气,他拼力招架开对方致命的攻击,可被团团围住的他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可言。看着那些令人神思涣散的红衣,周君之更加觉得身体虚弱了起来。
好像全身的力气快被抽走了。
时间也过得很慢,周君之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撑到长老们前来了。
更多的刀剑开始落在周君之的身上,无力的招架引来更加疯狂的攻击,除了那些狠辣的致命招数,周君之已经不能完美应对了。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将大部分的衣服染红了。
好似从未这样狼狈过,周君之有些缥缈地想着,视线模糊,半梦半醒之间,他却像是听见狂风中有人在叫他。
“君之——!”
他喊的那么大声,又那么急切。
周君之还未循声去找,这些围攻他的教徒们却忽然有些骚动了起来。紧接着,更多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对方来势汹汹,这么多教徒一时间居然乱了阵脚,无法再估计伤痕累累的周君之。周君之神思迷茫,而就在思维迟钝中,他却猛然被人一抱而起。
失血而冰冷的身体骤然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周君之怔了半晌,有些贪恋地往这怀里靠了靠,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抬头去看来人——出乎他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沈毓真来救他。
周君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直到沈毓真抱着他在一边落地,他才有些后知后觉道:“你怎么跑来的……你怎么打过他们的……你……”
“师兄”,性命当前,沈毓真没想到周君之还会这么多话。他忙点了周君之身上几处要穴,免得他再失血,随后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外袍,一边往周君之身上披着一边道:“还是师兄教得好,我轻功快,他们追不上我。”
“可——”周君之显然还想说什么。可他话还没说出口,一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碎裂之声。如同大地都震颤了一般,带着摄人心魄的震慑力,一道烈风如刀子一般猛然袭来。
沈毓真情急之下只能将周君之在怀中抱好,以身为盾,替他挡下这烈风的攻击。可周君之明白这烈风的含义是什么,更何况那些教徒并没有追上来,显然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秘境的入口被打开了。
周君之挣扎着从沈毓真的怀中坐起来,两人的目光像空地上投去,果然见到那些教徒已经放弃了追杀他们的行动,反而一个个匍匐跪地。此时此刻,阵法中的石块已经完全碎裂,一个虚幻如同雾气般的入口,正浮现在阵法的上空。
“恭迎教主!恭迎教主!”
他们虔诚地跪拜,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震耳欲聋。
周君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一方面是因为失血,另一方面则是他已经知晓事态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像是在谨慎的保护,沈毓真也没有动,只是稳稳地将周君之抱在怀中。
伴随着教徒们的欢呼声,秘境入口逐渐产生了一阵骚动。像是有一股力量让入口扭曲起来,眨眼间,一道红光自入口内喷射出来。它直冲向天,如同一柱火红的烈焰,炽热地燃烧着周围的空气。而当他终于冷静下来后,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半空。
只是看了这一眼,周君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他也参加过当年围剿红莲教的战役,可他到底并没有直面过这位足以掀起血雨腥风的红莲教教主。即便将他关在了秘境中,他也只是从长老们的口中得知对方是一位穿着红衣的男子。
而现在,他清晰地看到,这位教主所穿的衣裳,他陌生又熟悉。
他确信自己是见过这身衣裳的,他再梦里见过。
仅仅是想起了这一点,周君之便觉得浑身冰冷。而比这身衣服更加可怖的,是这位教主,居然戴着一副狰狞的猫面具。
这面具就好像他们所信奉的猫面菩萨一样。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冰冷的目光正透过面具,如同刀子一般,居高临下地落在周君之的身上。
仿佛要将他刺穿一样。
第三十四章
纵使对方并没有说话,甚至连面容都看不清,周君之依然感觉到了自上而来的一股几乎要让他窒息的冰冷和压力。明明从未见过对方,周君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投来的恨意,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压碎,要将他碎尸万段。
冰冷的压迫让周君之少见地颤抖起来,失血的身体也失去了活动的力气,好在身边还有沈毓真护着他、抱着他。
像是感知到了周君之的惧怕,沈毓真将对方又往自己怀中揽了几分,同时握着手中的剑横在两人面前——端然是一副守护的姿态。
他似乎并没有感知到这位邪教教主的气魄,虽然他这点武功在对方的眼里如同蝼蚁般不值一提,但沈毓真却敢直面对方的恐怖,甚至可以毫不畏惧地挺起脊梁,以弱小却又勇敢的姿态,向对方发出无声的抗拒。
此时此刻,那些教徒们已经无暇顾及一边的沈毓真与周君之,他们还在欢呼着他们教主的重生。可这样的欢呼并没有持续太久,阴沉的天空之中骤然一道青雷滑过,还不及众人抬头去看,如同雨点一般的剑光便倏然劈下。
这剑光带着浑然罡气来势汹汹,沈毓真眼疾手快做了个庇护的法阵。这法阵刚刚生效,便听见一阵令人牙碎的,如同钢筋断裂之声——这是剑气劈落在阵法上的声音。
仅是这样听着,便足以令人胆寒可怖,更勿论外面那些毫无准备的教徒们。顿时凄惨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即便是反应再快的教徒,也多少有躲避不及的时候,更不要说那些武功不济的,更是在这剑雨下当场毙命。
待到那剑雨落罢,也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虚空之中骤然落下几个蓝色的身影。从他们的穿着服饰不难看出,这几位正是乾元观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他们动作敏捷,手中剑光冰冷,对那些已经负伤想要逃离的教徒更是手下无情。那些已经负伤的教徒又哪里还是这些亲传弟子的对手,不过几个眨眼间,只见剑光与血光纷飞,即便是躲过了剑雨的教徒,也最终死在了亲传弟子们的剑下。
看着眼前快刀斩乱麻一般利落的场面,沈毓真心中也多少有些安心了。他将法阵撤下的时候,那几个亲传弟子已经奔到了他们身边。
“大师兄——!”
他们何曾见到过如此负伤的周君之,自然也未曾想到周君之能伤得这样严重。震惊之余他们也不敢再耽误,顿时几个人一起联手将周君之扶起,赶忙想带他去外面疗伤修养。
“等等……”周君之却并没有想要马上离开,他挣扎着,忍着身上的痛楚道:“你们师父呢?”这几个亲传弟子在这里,乾元观的众位长老自然也应该到了。
几位亲传弟子还未说话,半空中一声炸裂,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迎着猎风抬头望去,半空之中,几道纯净的蓝色剑气正与一道邪魅的红影斗在一起。那红影虽没有人数优势,可他行动几位鬼魅且变化多端,几次都以刁钻的角度从长老们手中溜走,看着都实在令人心急。
而比半空中缠斗更高一点的地方,一道金色流光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矗立在半空。
“师父——!”周君之认出那个身影,正是乾元观观主南宫玉。
观主的身体状况如何,他这个亲传弟子自是最清楚不过。纵然此前南宫观主多次闭关,身体已有所好转,可如今骤然催动……实在令周君之担忧。
可眼下的情况,以他如今伤痕累累的状况,又不能前去护阵,便只能站在地上看着,干着急。
呼啸的风声无法传达周君之担忧的心情,半空中的战况却像是暂时告一段落一般,逐渐冷静了下来。
有南宫玉坐镇,几位长老也不是吃素的,纵然这教主有天大的能耐,目前却也冲不破他们所构建起来的牢笼。知道自己白费功夫,教主干脆停了下来,审视着周遭的一切,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可这牢笼实在有些坚不可摧了,他审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南宫玉的身上。
这位乾元观观主,平日里都是病恹恹的模样,说不了两三句话便会咳嗽的脸红,在观中的大部分时候更是以闭关自居不见外人。谁都知道他是个病秧子,这乾元观却还始终坐在国教的位子上,可见是人不可貌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