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勿论这位教主心中,还清晰地记着当年他是如何一着不慎,被这位观主封印在法器内,最终锁进了乾元观的秘境内。
新仇旧恨让教主的目光狰狞起来,他冷笑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道:“别来无恙,南宫观主。”
南宫玉于虚空之中金光大盛,如今他的身形远没有平日看起来那么羸弱不堪,反而像是得道大乘的神仙武将似的,目光坚毅、神情严肃,眼神中更是充满罡气。他毫无畏惧地看向那位教主,甚至声音浑厚了不少,道:“别来无恙,韩教主。”
这红莲教的教主——韩部——听这一声招呼不免愣了愣,随即却哈哈大笑起来,复又恶狠狠道:“想当年你杀我教上千弟子逼我现身,口口声声说我教为邪,你们如今的手段,又同我们有什么区别?”
他们脚下,红莲教教徒的尸身还未凉。
南宫玉甚至没有往下面看一眼,只是冷静地看着韩部。倒是旁边一位长老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韩教主心中还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好好说道说道。你劫掠孩童炼丹,蛊惑百姓自相残杀,甚至发生父母食子这样闻所未闻之事。试问这是一个名门正派所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当年红莲教所做之事实在骇然,即便多年后听来,短短几个字,却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泪和多少无辜的性命。
听着长老斥责,韩部却并没有悔过的意思,甚至大言不惭道:“我所杀之人皆为恶人。可别忘了,做出这些所谓恶事的人是他们。若他们心中无恶,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这是诡辩!”长老气恼起来,哪里还有心情同他理论。眨眼间,几道剑光便又向着韩部刺去。
韩部冷笑一声,似乎根本不把这些长老放在眼中。他一边以诡异的姿势应对、躲避着长老们的招式,一边大放厥词道:“南宫玉!这么些年了,你不会还是还在做那只知道闭关的缩头乌龟吧!让我也见见你现在的本事!”
这是外人看来显而易见的激将法,若是中了他的圈套,很有可能会露出破绽。这让底下一直观战的众弟子心中焦急又紧张。他们帮不上忙,只能屏气凝神看着,可周君之到底看不下去,撑着重伤的身子却依然运起气来冲天上喊道:“师父!莫要中了他的奸计!”
他这么一喊,不仅乾元观的人听见了,那韩部自然也听见了。他像是才想起地上还有这些年轻弟子一样,猛然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地上这些年轻弟子。
弟子们心中骤然一动,顿时知道不妙。几个亲传弟子马上做出防御的架势,可他们这点功夫,在韩部的眼中都不过鸡毛。几乎在一个呼吸间,这红衣的邪魅便已经俯冲到了他们眼前。
对方来势汹汹、杀气毕露,显然是带着致人死地的气息而来,不过一个出招,便骤然将弟子们的节奏打乱了。
韩部手中,那柄赤红的长剑冲周君之刺去。
周君之几乎是怔愣地看着对方逼近到自己的眼前,强硬的攻势几乎让他一瞬间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可怖的面具,和面具后那双在恨意中浸泡的眼睛。
周君之无法理解这种恨意是从何而来,那一瞬间的疑惑与呆滞几乎要要了他的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众位长老都还未来得及赶来之际,在那柄夺命的剑几乎要带走周君之性命的时候。韩部的身体却忽然被人猛地撞开了。
这个时机掐得恰到好处,没有人会想到在这样的时间点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就连韩部都吃了一惊,猝不及防间被撞歪了角度,手中的剑便也失了方向,并未刺中周君之的要害,而是划伤了周君之的手臂。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周君之本就浑身是伤,自然也不在乎多这一处,只是如今性命无忧,他顿时像是恢复了清明一般,猛地向韩部撞开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便不免让人心惊肉跳,这撞开韩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毓真。
他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完全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也正因此,他以一种倔强的强硬姿态怒瞪着韩部,像是忠心守护主人的小动物一样。明明弱小,却又像有万千强大的勇气和力量。
这种力量让韩部怔愣,以至于一瞬间他露出不可置信地目光却再没有了动作。
而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半空中,一道道金色的闪电骤然而知。
韩部错失先机,被闪电封住措手不及。而几乎就在下一秒,南宫玉金罡护体的身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看似羸弱的人,手中功夫却依旧强悍。他手中的剑势招招稳健又夺命,浑厚的乾元观武学带着压倒性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几招便让韩部吃力起来。
若是再有那些长老的助攻,韩部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根本跑不出去。因此几招过后,他便毫无恋战之心,趁着长老们尚未赶来的空挡,转身便跑。
南宫玉哪里肯放过他,他手中捻出几张金色的符箓,冲着韩部的方向便抛了出去,紧接着便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一般追了上去。
几个长老更是不会放过,转头便追。打斗之声顿时从半空中隐隐传来。
第三十五章
似乎谁也没有料到,原本万众期待的乾元观亲传弟子的选拔,会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
韩部逃跑了,至于如何逃跑的,经过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红莲教在外有接应,也有人说是观主宰追杀的过程中旧疾复发导致阵法破绽,才让这歹人有机可乘。不管过程如何,韩部从乾元观逃离的事情也已城定居。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湖上多少双盯着乾元观的眼睛,如今可算是找到了针对乾元观的把柄。一时间,乾元观简直落入了被人口诛笔伐的泥潭,对乾元观乃至南宫观主的质疑声,更是此起彼伏。
朝廷方面也是格外恼火。红莲教这等邪教的教头如今放虎归山,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民间邪火又起,不过短短几日,便出现了不少红莲教教徒为祸百姓的事情。
外界的呼声震耳欲聋,乾元观内却却是一片死寂。这几日,观主和长老们没少为了这件事奔波,而不那么知情的弟子们,更是为了乾元观和自己的前程而堪忧。
亲传弟子自然是没有选拔出来,这件事也没有人再提。像是为了给江湖和朝堂一个交代,当时不少与红莲教有所接触的弟子,这几日都被问了不少话。而其中证据确凿,与红莲教有所关系的崔知明,更是被关在了乾元观的地牢之中。
据说观主还亲自审问了他,为了确保万一,甚至暂时封闭了崔知明的内息。
崔知明的身份也随之在乾元观内外门弟子中曝光了,相比起对于他是五皇子的震惊,弟子们更震惊于“既然他是皇子,为什么还要同红莲教勾结”这样的事。
观主和长老们忙于应对和处理各样的事务,周君之虽然重伤在身,却也被南宫玉下了一个“休息静养”的指示。毕竟现在乾元观所面临的事情,可不是几个弟子出面就能解决的。
周君之夜深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并不足以处理这样重大的事件,只是让他安心静养,终究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受伤颇重,又失了不少血,当初送回来的时候也几近昏迷。可那些到底不是什么致命伤,皮肉上的伤,结了痂便也无大碍了。休息过几日,周君之心中更是不安了起来。
崔知明还在地牢中关着,虽然证据确凿,可周君之却始终不能相信崔知明会做出这种事。
因此他便到上清宫去等着,几个道童忧心忡忡说观主出门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周君之便不走了,一直在上清宫等着。
这一等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直到月上树梢,南宫玉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了。
他身体本就不好,追击韩部的时候又废了不少功力,这几日更是没日没夜奔波,如今夜色归来,瞧着脸色气血更是虚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让人看着心疼。
“师父……”周君之忙不迭上前扶住南宫玉。南宫玉虽是疲惫,可眸子里的精光还是闪烁,瞧着在这里等他许久的周君之,他不免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又关切道:“你怎么来这里了?伤还好吗?”
周君之扶他坐下,又是行礼恭敬道:“承蒙师父关怀,伤势已无大碍。”说这话,他衣袖里露出的一节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南宫玉并没有说破,喝了周君之奉上来的茶,他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嗓子,道:“你在这里等我,是要说什么事情?我猜,是为了崔知明的事情吧。”
南宫玉怎么不会知道周君之的心思,干脆开门见山。周君之心思一动,当即跪下求情道:“弟子冒昧,可弟子实在不能相信,崔师弟他……弟子觉得,崔师弟定然是有什么隐情的。与红莲教勾结,也仅仅是为了淑妃。或许崔师弟也是为人所利用,崔师弟固然有错,可放出魔头,也并非因为崔师弟的关系……”
他说得心急,瞧着倒是让人可怜。
南宫玉没有打断他的话,看他说完,才叹息一声,道:“我素来知道你对崔知明多有看护。他此前在观中的处境不好,你也是将他当弟弟一样带着,你对他自然也有些感情在里面。可宫中的事情是你去查的,他与红莲教勾结的事情也是你亲耳听到的。事已至此,君之可莫要感情用事。”
南宫玉的这番规劝,让周君之听着不由抿起了唇。事实胜于雄辩,他知道就算自己如何不相信,崔知明也已经做了这些不可原谅的事情。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斗胆道:“弟子斗胆,请问师父该如何罚他。”
与红莲教勾结是重罪,更何况崔知明的身份还在这。
南宫玉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乾元观做不了主。此前几日,已同陛下探讨过一番。目前陛下的态度,是要废除他的武功,随后交由皇家处置。”
崔知明本就不受宠,如今又同红莲教勾结,若是回到皇宫中那片虎狼之地,皇帝又怎么会放过他?!
周君之心中骇然,顿觉崔知明前途渺茫,不免焦急道:“师父,若崔师弟回到宫中,不管是皇帝还是贵妃,定然都不会让他好过!他这些年一直在乾元观中,又哪里有那些狠辣的手段能对付宫中之人。如此回宫,崔师弟性命堪忧。”
南宫玉又怎么不会知道这种情况,他摇了摇头,又叹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可毕竟皇命难违。陛下指明要如此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周君之心中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他如今的急切,也不过是无用的挣扎罢了。知道于事无补,周君之痛心地垂下眸子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恳求道:“既然如此,师父可否让我再见见崔师弟。”
自从崔知明被关进了地牢里,除了观主和几位长老外,便没有人再见过崔知明了。
看出周君之关切的心思,南宫玉也终于是不忍心。不过他并未马上应下,而是道:“此前救下你一命的沈毓真,他现在如何了。”
南宫玉这么一问,周君之心中顿时一空。
韩部逃走后,乾元观上下一片大乱,周君之又重伤,力不从心。等他好转一些,便听说了崔知明的事情,一时间全部心思都落在了崔知明身上。对沈毓真,倒是好久没听到消息了。
他不过就是个外门弟子,又不喜欢张扬,乾元观那时候那么乱,他自然会寻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安安静静地自己养伤。
说不定他也在关心着周君之,又或许想偷偷来看他,可到底身份有别,沈毓真这次又没有了由头。周君之一时没想起他来,自然两人已是好久未见。
如今被南宫玉这么一提起,周君之顿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像是才想起自己愧对了什么似的,一时间更是没说话出来。
看着周君之的沉默,南宫玉便知道他多半是心急之下把人家忘了,不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好歹也是救了你一命,虽是外门弟子,武功还有待提高,可我看确实也是个好苗子,只是如今时候不对……既是有救命之恩,你便应该也不能忘了人家。你若得空,便先去看看他吧。”
“……是,弟子明白了。”
既然是南宫玉的嘱托,周君之自然要应下。可南宫玉却并没有回答他之前的诉求,这让周君之又不免追问道:“可是师父,崔师弟的事情……”
南宫玉将茶水喝掉,道:“你先去看看沈毓真吧。他也是经历过这件事的人,亲儿听到崔知明与红莲教有所勾结。你若是有心思去看崔知明,问问他的意思。他若是也想去的话,你二人再来找我,拿了我的授予,再去看他也不迟。”
南宫玉这样安排,自然有南宫玉的道理。周君之一时间可能还有些不理解,可他也并未询问,在稍有犹豫之后,便也应了下来。
“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看着周君之有些丧气的模样,南宫玉也不留他,让他回去休息。周君之也知道自己再留下来磨南宫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听着师父让他回去,便也是乖乖站起来应声,转身往外面去了。
看着周君之走到外面的身影最终在月光中不见,南宫玉却不免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周君之是他年轻时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当时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无父无母更无名无姓。周君之如今的一切,就连他的名字,都是南宫玉给的。周君之从小便在乾元观中长大,从识字开始看得便是乾元观的经书,所接触的人也都是乾元观中的弟子和长老。由此耳濡目染,周君之的性格不可不畏沉着冷静,又有身为大师兄的威慑和果敢。可相比起其他弟子,他又显得过于单纯和陈腐。
这就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会钻牛角尖。不能说周君之的性格不好,正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有些时候,他陷入了危机又或者可能被人利用,他自己都看不出来。
当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甚至几分几厘都要算清楚。
而那个忽然出现的沈毓真,虽然南宫玉并不了解甚至对此人也没有太多接触,可他隐隐觉得,沈毓真的出现或许就是周君之生命中的一道转机。
看着茶杯中干涸的茶叶,南宫玉的眸子不免沉了沉。
爱情总是美好的东西,可那也要当事人自己去发现才更显珍贵。
第三十六章
出了上清宫,周君之抬眼看着如同笼罩在一层薄纱中的月色,心中也像是被这薄云蒙了眼,不免叹了一口气。
一面是自小带大的崔知明,一面是心有所属的沈毓真,纵然有师父的叮咛,可他依旧觉得两方为难。心中踌躇,周君之一时也停了步子,站在原地许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往弟子宫的方向去了。
南宫观主有一点说得不错,沈毓真与他一同经历了后山的事情,也一同亲耳听见了崔知明与红莲教勾结一事,眼下他于心不忍,不如问问沈毓真的意见。
只是如此深夜,也不知道沈毓真休息没有。即便沈毓真没有休息,是不是也会打扰到同他一间的师弟们……到时若有办法约他出来最好。
周君之脑子里有些胡乱地想着,一双脚却已经将他带到了弟子宫的门口。
按照周君之的想法,眼下这个时候,弟子宫中的师弟师妹们应该已早早睡下,院子中更应是寂静无声才对。可周君之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些聒噪的喧哗声,像是大家发生了什么不能做主的事情,低沉而细碎的焦虑声在院子中蔓延。
周君之一听见这个声响,顿时明白这些师弟师妹们出了什么事情。他心中一沉,心中的踌躇也顿时扫了个干净,忙不迭快步往前走去——眼下这个时辰,若当真师弟师妹们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可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果不其然,当周君之快步走到院子中的时候,一眼便看到院子里站了不少人,而几间屋舍的灯居然也没有熄,人影憧憧,皆是焦虑与不安。
“发生什么事情了。”周君之忙上前两步低声询问。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很大,可终究是在这深夜之中,又是在这样不安的情绪里,顿时像是暗流中的一根定海神针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师兄?!”
有弟子认出了周君之。
经过亲传弟子选拔一事,周君之的模样和名字已能被不少人对上。更有弟子这才意识到,之前来找沈毓真的“周师兄”正是他们的大师兄周君之。如今他们正是惶恐不安的时候,周君之却如同仙子降世一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不可谓救星显世。
一看到周君之,不少弟子的眼中顿时露出欣喜的目光。而周君之虽然心中担忧着师弟师妹们遇见的难事,可他目光在这些人中扫了一圈,却始终没有见到沈毓真的身影。
亮着灯且人最多的那件,便是沈毓真所在的房屋。可看着里面来回奔走的身影,却没有一个属于沈毓真。
沈毓真有时候会夜出练剑,可眼下这个时辰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他断不会到了这么晚都不回来。更何况,以周君之对沈毓真的了解,他不相信如今弟子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毓真会置之不理自己一个人在房间中睡大觉。
没有看到沈毓真,周君之心中不免一空。可紧急事态当前,周君之也不好为了个人的情绪而对师弟师妹们置之不理。看着向他围过来的师弟师妹们,周君之还是要故作镇定地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为首的一个师弟一脸忐忑和惶恐,他手中还拿着几个周君之有些眼熟的小瓶子,见到周君之上前来,忙不迭将这几个瓶子递到周君之面前,道:“大师兄……您看看这是什么……”
他显然心中有些答案,但是并不想相信。周君之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看看这几个小瓶子,心中不免有些擂鼓之声。可他也并未做太多犹豫,而是将这几个小瓶子接了过来。
瓶子一到手,周君之便觉得这小瓶子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却装了不少东西。
从外观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好像这只是几个寻常的小瓶子,甚至瓶身上都没有任何标注。虽然如此,这瓶子的分量却说明着他的与众不同。看着几位师弟们忧虑的眼神,周君之谨慎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瓶盖。
他本是想轻轻嗅一口,毕竟对于未知物还应保有本能的警惕心理。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甚至还没有凑上前去,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便猝不及防窜了上来。周君之好不防备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鼻腔中火辣一片,甚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这是什么?!哪里来的这种东西!”周君之皱着眉头呛咳了一阵,忙不迭将这瓶子的瓶盖盖住了。
看着周君之呛咳的表情扭曲,为首的那个师弟脸色一片惨白,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倒是他身后一个师弟应声道:“这是沈师兄的东西。”
周君之脑子里像是猛地被石头砸了一般,脱口而出道:“沈毓真?”
那师弟点了点头。
周君之顿时觉得脑子里有些天旋地转,他勉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只是心中慌乱不止,眼神更是飘忽起来,妄图在这里再寻找到沈毓真的身影——哪怕他现在慢悠悠地出现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等着来给他解释都可以!
可偏偏,这里根本没有沈毓真的身影。
“大师兄……”看出周君之脸上的震惊与惶恐,另一个师弟小心翼翼询问道:“大师兄,这是毒药吧……咱们乾元观不能有这种东西的是不是……”别说是乾元观了,除了穷凶极恶的杀手,谁会藏着这些东西?
周君之怎么也不会想到沈毓真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地下藏着这种东西,可是仔细一想,之前他来找沈毓真的时候就见过他在捣弄这些瓶瓶罐罐。但是自己虽然好奇,可到底没有深究。如今想来,当时的沈毓真便是在捣弄这些毒药了。
可这毒药如此烈性的刺鼻气味,沈毓真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捣弄出来的呢?
有关沈毓真的谜团和不安顿时填满了周君之的心,他哪里还有心思解答师弟们的问题,眼下他只想找到沈毓真问个明白。可当他第三次再寻不到沈毓真身影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沈毓真人呢!”
这话中的焦急,又哪里还有周君之平日里稳重的模样。师弟们吃了一惊,可到底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哪里还敢隐瞒,其中一人立刻应声道:“今天就没看见他回来,他晚上又去练剑了!”
“不是啊!他好像回来过!”又一人马上开口道。
顿时,这些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声音像是苍蝇一样纷杂,可似乎没有一条有用的信息。
还是那为首的,脸色惨白地弟子,在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开口笃定道:“我见过他。”
周君之马上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这弟子深吸了几口气,复又道:“他晚上回来过,弄出声响我听见了。当时没有掌灯,我以为他回来睡觉,在弄柜子里的东西。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他说要出去一下。”
“然后他就走了,我以为他还会回来没有理睬。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柜子里面的东西倒了,就是这些瓶瓶罐罐的。他平日里宝贝的紧,我以为是他偷偷炼制的什么丹药,想着帮他捡起来,但是,但是……”
话说到这里,便也算是真相大白了。周君之听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追问道:“既然如此,他柜子里的这些是不是少了。”
那弟子点了点头,道:“少了,少了很多。”
周君之顿时又觉得一阵晕眩,以至于他深吸了好几口气,闭了闭眼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知道沈毓真身上是有什么秘密的,毕竟他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当然周君之听不懂,沈毓真似乎也并不想解释,两人便如此相安无事。可如今,沈毓真带着毒药离开,甚至他已经没有了隐瞒的意思,而让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师弟们发现端倪——
他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的!
一想到这一点,周君之便觉得心中一阵绞痛。这种绞痛甚至比头脑中的晕眩更加致命,以至于周君之终于撑不住而摇晃起来。他后退了两步,眼瞧着是要摇摇欲坠的身体,让这些师弟们格外紧张起来。
“大师兄!”“大师兄!”
他们关切地呼唤着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搀扶住周君之的身体。
周君之此刻已是脸色惨白,额头都渗出了冷汗。他一手抓着心口,表情痛苦而窒息,像是心中遭受了不能缓解的重创,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而这些师弟们却从未见过周君之这副模样,他们一时手忙脚乱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只能关切地围在一旁,有人扇风,有人去打水,希冀他们的大师兄能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