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用灵力探查,二人快速奔向后院——
腥味冲天。
江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师如弗的后院被血洗了!
走廊、花院、拱桥亭台……全是鲜红的血。
泥土中的花草被染成了墨红,踩上去足下松软的不似土地,靴面上瞬间被侵染朱色。
庭院中间是一座用黑木搭起的祭坛,形状与拜神祭坛的一模一样,缩小版。
祭坛之下跪着一群早就断了气的信徒。
江横只看了一眼,那些信徒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身体上留下数不清的抓痕,深可见骨,与他们指甲缝里模糊的血肉一致。
再看他们喉咙的窟窿,鲜红的手指,江横脑中瞬间脑补出这群人整齐地用食指捅穿喉咙的场景。
祭坛之上,师如弗面上无悲无喜,看向来人。
他知道江横会来,便露出来一丝笑容。
“我等你很久了。”
江横与谢辞飞身掠过跪地的信徒,一同上了祭坛。
“我有事请教先生。”
师如弗手中捧着无脸神像,微微点头。他身上没有可怖的抓痕,脸色诡异泛青,笑起来时皮肉僵硬地拉扯。
像一块抹布。
江横同他问道,“将无脸神像带来春山城的那位客人,面上是否有佩戴牡丹金面?”
前尘往事浩若烟云,风吹既散,师如弗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那天来的那位客人与神像,他记得非常清楚。
客人穿得与他见过的世人、仙家都不一样。
那为客人的衣服长的曳地,一种制式繁复的衣裳,做工极其复杂,用的是上好的仙衣材质,衣襟绣花,衣袍流光,腰间挂着一串串及地的明黄色珠子,如一张华丽的帘子,走动时清脆响音十分美妙,好似神音。
客人戴着一张金色牡丹面具,露出翘挺的鼻尖与弧线完美的下巴。
容姿绝艳,清圣不妖。
江横竟能猜到对方的打扮,想来真的与神颇有渊源。师如弗眼中不掩惊讶,点头答道,“是的。”
在师如弗看来,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江横是神的天选之子,应该加入他们。
万千人之中,只有江横能填补出无脸神像的真实相貌,足以说明他才是离神最近的人。
所以师如弗才会一直对江横礼遇有加,对神的敬意。
至于谢辞,师如弗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那晚谢辞提剑,斩杀信徒的场景宛若恶鬼修罗,杀生之人,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神的宽恕与原谅。
江横从师如弗那里得到了答案,浑身惊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金色牡丹面具。
是他将无脸神像带来的?
他咽了咽口水,嗓子发干发紧,深吸了口气,“那位客人可有说什么时候来取神像?”
“嗯,”师如弗点头,目光虔诚地凝望掌心这尊玉雕神像,被江横填补了精致的五官。
他移开视线,落在江横脸上,紫色的唇瓣翕动:“七月十四。”
江横内心暗骂,下意识朝谢辞看去。
他们都曾看过那本牡丹封面的古籍的,记载着春山城殇疫来势凶恶,去时突然。
一夜之间去了殇疫,隔日天降神梯,禅璎飞升。
时间不早不晚,恰好是七月十四。
谢辞面色如常,冰雪冷清,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祭坛下已经死去多时的信徒,点点金光从跪地信徒尸体的伤口中飘出,没有邪气,也没有妖气,如清风般纯净的气蕴。
江横很是佩服谢辞这个时候了还能如此淡定,反正自己是淡定不了了,脑子疯狂的运转,将他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部聚集在了一块后——
脑中好似一片纷然看不清的大雪天。
而他必须从大雪中抓取有用的信息,串联成一条能划破雪雾迷障的明亮光线。
殇疫是在千年前,七月十三的大火中消失殆尽的。
七月十四神梯现世,禅璎仙衣神服着身,牡丹金面,踏神梯,受天赐封——怀素神君。
而《九州剑仙录》中所记载,谢辞四月半入春山城,困了三个月,谢辞断臂,弟子伤亡,其他宗门的人无一幸免,唯独谢辞苦战许久,无人支援,直到最后一刻,却江横率人去抢了功劳。
江横掐指一算,找到了破绽。
原著中!
谢辞与江横在七月十三了结春山城之祸,二人当天便离开了。
没有等到七月十四日。
自然没见到来取回无脸神像的客人。
如果等到七月十四,会如何?江横紧握玉扇,他很确定自己抓住了什么,但不完全,需要时间来验证。
他与谢辞调查的差不多了,打算离开时,师如弗声音沙哑地叫住了他。
师如弗面上无悲无喜,将手中的神像递过去,“江宗主,请你务必等到七月十四,替老朽将神像交还给那位客人。”
江横心生警惕,这可不是一般的神像,而是最初来到春山城的那一尊。江横不愿接,担心神像会影响他和西华苑中的众人。
直到谢辞开口,“收下吧。”
江横才用一块浅紫色的帕子将神像包裹住,藏入袖中。
交出神像之后,师如弗朝江横拱手一拜,又看了眼谢辞。
那一眼充满了悲悯绝望。
谢辞对上这一眼,罕见地流露出不屑的冷漠,很杀心。
之后师如弗便与院子中的信徒一起,肉身化作点点金光,飞入空中。
风一吹,齑粉便朝着远处巨大的金色光柱而去。
袖中揣了个烫手山芋,江横回去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
一路上他少有的没说话,沉着脸想事儿。
谢辞淡声开口,“这尊神像,没问题。”
江横听辞宝都这般说,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语调轻快了几分,“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谢辞瞥了他一眼,唇边扬起些微弧度,“来春山城前,江师兄没想过此行或许会有性命攸关的危险?”
江横半是惊讶,辞宝竟学会跟他说笑了?
他手中玉扇一开,揣着神像的手往谢辞肩上一搭,语调轻松地笑了笑:“为谢师弟赴汤蹈火,江横万死不辞。”
谢辞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横在众师兄中是身体最弱的一个,脸色病白,偏生五官昳丽秀美,看起来纯良无害,小心思却多得很。
就比如,他突然靠近自己,朝自己一边眨眼一边笑,吞吐的气息从鼻尖拂过。
谢辞心神恍惚了一瞬,下意识皱眉,将他的手甩开,阔步朝前走去。
江横习惯了谢辞如此,他生性孤僻冷傲,不喜旁人近身,是以造就了身边越发冷清孤寂的境界。
谢辞没回西华苑,也没去金光肆虐的祭坛。
江横疑惑地追上他,“谢师弟是要去哪?”
谢辞说了四个字。
西京石观。
江横跟随谢辞与他们逆向而行,前往僻静萧瑟的城西。
只远远的一眼,便能望见西京石观中的俸神鹊塔。
湖青碧蓝琉璃瓦, 天心楠木八角檐,金色的祈神长符悬挂在鹊塔四周, 迎风招展。
这是江横下山之后在尘世见过规模最大的俸神鹊塔。
尽管春山城大部分地方被金色光束笼罩, 但是西京石观之中还是能嗅到祸起之前残留的人间香火气息。
江横与谢辞一同踏入石观, 观中萧索, 落叶堆积,空无一人。
鹊塔十九层, 里面供着天上神庭的三千神佛, 内饰恢弘庄严,明珠点灯, 清圣无双。
他二人点了香,对着鹊塔里的神佛施礼三拜。
在随谢辞逐一检查完十九层塔, 江横识得了不少神君,然而里面供着的神像中没有怀素神君。
谢辞站在最高一层, 望向屋中十尊华美异常的神像, 眼神在几张空位上停留了许久。
他眼中划过一丝彷徨的不定, 看着空位放佛在凝视消失不见的故人, 熟悉的、陌生的情绪在他心底交织成一面复杂的网。
江横走过去, 玉扇指着最靠近天尊的三个空位, “这里怎么少了三个?”
谢辞眸光晦暗,神情寡淡看了江横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将话压了下去。
“走吧。”他说完便往楼下走去。
江横道,“我检查过了, 这里没有怀素神君的神像。”
谢辞音色偏冷,低沉,“禅璎的神像不在这里。”
巍峨耸立的鹊塔后是一片翠竹林,江横跟随谢辞穿过绿叶青葱的清幽小园,方见一番天地。
一处古朴的老屋,屋檐垂挂风铃与绘有春山城湖光山景的长符,屋中建筑雕刻精美,细看材质是用紫檀木搭建的神祠,清香典雅。
不同于鹊塔的庄严肃穆,这间神祠有着明显的个人爱好,浮雕如云,七彩釉色点缀,加上琉璃玉片镶嵌,在壁面上连成一片华丽而悠久的画卷。
奇怪的是,殿内理应供奉神像的坐台上却是空的。
江横一眼便从浮雕绘成的画面中看出,这是禅璎封神的传记。
里面供着的是谁,自然不做他想。
可他的神像去哪了。
江横思忖许久后从神祠出来,正对着的庭院里种有一棵上百年的桃花树。
西华苑供着禅璎的断秋堂前有一棵枯死的寒英晚水。眼前这桃树上绿叶青枝,粉花点缀,细长的枝条上已经结出小桃子。
很是鲜活。
江横跳起来摘了个白里透红的大桃子,在袖上擦了擦便要去咬,忽觉旁边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
他便将手中的大桃子递过去,“喏,谢师弟吃桃!”
谢辞收回视线,微一摇头,“你自己吃吧。”
江横知他孤傲内敛,便将大桃子直接塞他手中,“让你吃你就吃,师兄我再去摘一个好了。”
别说,这桃子皮薄肉厚,汁水清甜,比江横在星云观吃过的都要好。
他边吃边问谢辞,“你带我来这里,是打算等到七月十四日了?”
谢辞嗯了声。
他准确不含糊的回答,让江横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飞升的修士入了神庭后便不可随意下凡,何况晏西楼斩断神梯,断了神官下凡的可能。
江横查阅的古籍和资料都有记载,禅璎入神庭后没有下过凡。
舔了舔嘴角的汁水,江横眼眸明亮而坚定,转头问他。
“将无脸神像交给师如弗的人,可是在这间神祠里供着的怀素神君的神像?”
谢辞淡看了江横一眼,极轻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江横一直很聪明。
谢辞是在发现西京石观中少了几尊神像后,开始起疑的,一开始他并不确定是哪一尊神像在作乱。
这几日,脑中错乱纷杂的片段记忆越来越清晰,谢辞将片段拼合在一起,春山城的无脸神像与鹊塔中少了的三尊无关。
那边只有一种可能,这间神祠里消失的神像,便是将无脸神像带去雕心小筑的客人。
神像有相,无相者非神。
拥有近似神力的无脸神像,更像是一尊为即将飞升的修士备好的神像。
另一边,江横吃完桃子,指尖施法,将土地翻开种下了光秃秃的桃核,再盖上土。
谢辞看着他幼稚的行为,眉眼不自觉染了层薄薄的笑意,在风中稍纵即逝。
江横恣意从容道:“吃桃是因,种桃是果,这是我与桃子的缘分。”
谢辞不答。
江横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提出另一个假设,“谢师弟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师如弗没能雕出神像真正的容貌,才引发了春山城的劫祸?”
谢辞淡声,“本就没有容貌,他雕不出才是正常的。”
江横皱眉,可是神像明明就雕上了牧云生的脸,谢辞为何一直说他看不见?
明明自己与师如弗他们都可以看见。
江横想着就将袖中的无脸神像拿出来,掀开包裹着的锦帕问他,“你当真看不见这张脸?”
谢辞垂眼看向江横手中的玉雕神像,沉默了片刻后摇头。
“没有脸。”
江横心情复杂地收回神像,脸上没了轻快的笑意。谢辞看不见神像的脸,是因为男主光环?还是说我和师如弗一样,都中了无脸神像的蛊惑。
想到这,江横连忙去看自己手腕,淡金色的‘叛’字印很是显目。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谢辞站在桃树下,视线略微抬起,看向树上的繁花绿叶。
树枝上间或挂着褪了色的红线愿牌,桃木雕刻,心愿小字成行,起风时树干中高低不一的木牌敲打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谢辞脑海中莫名钻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天光倾泻般,容不得他拒绝便放肆地铺陈开来——
竹林风响,微风阵阵,禅璎摘下了牡丹金面,拿在手中把玩,他回头看向一个背光阴凉的地方。
神祠的屋檐下,一位朱色锦衣的青年站在那里。
禅璎同他道,“没想到少年时在西京石观许的愿成了真,如今殇疫已了,竟真是我先飞升了?”
青年容貌俊美,如山间月明般雅正。他眉心一点红痣,眉眼蕴有几分豫色,仿佛有什么烦心事无法排解,长久地凝望着远处苍穹降下的金色神梯。
金光恢宏的神梯几乎铺满这座城池。
禅璎指间拈花,一甩便将沾着露水的花送至青年面前,“师尊在想什么?”
师尊抬手并指接住那朵袭上面门的花,蹙眉看了眼他,“神界不比修仙界,别给为师惹出祸来。”
“哈?”禅璎将垂在胸前的一缕发甩至脑后,笑意狡黠,“师尊不说我还真就忘了,我性情不定,说不定还真能惹出一屁股的麻烦,等着师尊和晏兄去神界给我收拾烂摊子!”
他快意说完,站在台阶上回身,精致华美的仙衣眠云袍随风而动。禅璎望向桃花树下久久站立的年轻人,扬声喊道:“晏兄,你的心愿还没许好吗?”
树下年轻人身穿墨衣深蓝长袍,将手中的桃木小牌抛掷树上,双手合十许下了愿望。
禅璎摇头取笑道,“许愿多麻烦,晏兄若有什么话不如直接与我说。今日飞升神庭,我定是能见着他的,若你要说的话不方便告知我,书信一封也不是不可。”
青年不答。
禅璎眉眼温润,侧身回首看向师尊,“师尊你说,晏兄这算不算是与我生分了?”
正在这时。
晏兄将捧在心口祈愿的双手放下,袖袍垂落,手指细长冷白,看上去十分凌厉。
只见他挥袖一振,满树桃花纷然飘散,心愿小牌互相碰撞,高矮成串,发出悦耳清响。
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抬起一双宛若等待千年之久的眉眼。
谢辞正对上一双苍色的眸子。
寂静如雪,长夜难明。
江横见谢辞站在树下半晌不说话,可他探查过西京石观里没有妖邪之气,也没有金光中强势的神力。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落在谢辞脚边的一块褪了色的桃木小牌,顺手看了眼上面刻着的小字。
这张小牌年代久远,上面字迹有些模糊了,江横隐约看见了左侧一行字。
别川渡月,西楼言秋。
江横一笑,“别川渡月?”
谢辞眸中情绪暗涌,眼神复杂地看向拿着小牌端看的江横。
江横摸了摸鼻尖,跟谢辞解释了句,“你知道,我的字便是渡月,巧了不是?”
修仙界的人都有表字,原著中提过江横的字极为风雅,渡月,修仙界美称渡月仙人。
但谢辞的字在文中从未提过,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冷凄孤寂,连给名字作伴的表字都没一个。
江横抬眼,忍不住问道:“谢师弟的字是什么?”
谢辞看向他手中勾着的木牌,眸光暗沉了几分,面色冷清如常,“我没有字。”
江横暗道果然如此,见辞宝神情低落,他清了清嗓子道,“不如今日取一个吧。”
说着,目光在庭院扫了一圈也没寻到合适的,在看手中木牌,江横灵光一现,“言秋如何?”
江横没想别的,单纯是因为觉得和这个木牌有缘分,正巧落了他的字,渡月。便忍不住想将下句的两个字给谢辞,言秋。
谢辞袖中的手指弯曲,紧握成了拳,静静地望向江横。
江横道,“不好吗?”
谢辞脑海混乱,喉咙干涩,冷声拒绝了他,“不好。”
“也是,是师兄我唐突了。”江横想辞宝不喜欢便不喜欢吧,以后再给他想个好的。
他将这张已经看不清字迹的桃木小牌甩到了树上,木牌的红线在树上饶了几圈都没缠上,无奈地落了下来。
江横反复了好几次,最终无奈地将这木牌挂在低矮的树枝上,系紧了红绳。
做好这些,他回头时不经意撞上谢辞的眼神,那是江横无法描述的情绪,很孤独。
江横微微一愣,随后笑着道:“这叫日行一善,会有好报的。”
谢辞没说话,看了眼挂在矮枝上的木牌,光影重叠,片段在脑子肆虐,回忆纷至沓来,根本就抓不住重点。
唯独一点,他知道。
江横没办法将这块木牌甩到树上,是因为接收木牌心愿的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算强行系在了树上,也不会再实现了。
两人回了西华苑。
江横想去谢辞房里休息,却被谢辞强行关在了门外。
去了趟西京石观谢辞就变得如此生分了?江横心里嘀咕了句便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傍晚,江横是被外面讲话的声音吵醒的。
他下床披了件衣服便推门出去,一眼便望见走廊外面的庭院里,聚集了整个西华苑的修士。
人群中谢辞最是容姿卓绝,绝世出尘。
江横看见谢辞时,谢辞也回头看了眼刚睡醒的某人。
江横从袖中抽出玉骨折扇,懒懒地一笑,便朝他走去。
原来是西华苑外信徒的动静太大,金光扩散了半个春山城,他们来找谢辞询问应对之法。
谢辞已将将探查到的消息告知了大家。
各家修士皆是愁眉不展,摇头叹息,眼下亟待商榷的是要如何度过剩下的两天。
飞鹤门的柳云涛站出来,打破沉默压抑的气氛,“谢宗主方才提到,这群信徒是打算出城传教了?”
谢辞淡声,“我已在四个方位重新布下了无疆禁域,他们目前出不去。”
柳云涛想了想,语气凝重,“都这个时候了,你一人之力恐难抵挡。”
“无疆禁域?”马尾中垂着狐毛发饰的少年陡然出声,“那不是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无疆禁域是空间秘术中最高阶的心法,封闭空间,不进不出。
狐毛少年声音清亮高昂,带有明显的不满,“谢宗主加固法阵前为何不与我们商量?”
柳云涛责备地看向狐毛少年,“无疆禁域需消耗大量的灵力,谢宗主此举也是为了春山城外的百姓,若不用无疆禁域,你还能想到更好的方法吗?”
狐毛少年冷嗤了声,不服气地走到人群前,“百家仙门不敢出手救春山城于无脸神像之祸,但不代表我玄幽门无人。我师姐今夜就到,谢宗主还是尽早撤去无疆禁域的好,避免给大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江横握住玉扇的手指紧了紧,惊鸿仙子今夜就到?
还有,谢辞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去布下的无疆禁域?竟不喊自己一同前往,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兄弟啊!
谢辞看都没看狐毛少年一眼,只同柳云涛说了句,“城门不能开。”
柳云涛忧心忡忡,“你一个人,能守下这两日吗?”
谢辞没有直接回答,只说:“诸位待在西华苑,无须与我前去守城。”
话说完就走。
狐毛少年腰间佩刀铮铮的响,可见被谢辞的话彻底激怒,当即拦下了想要离开的青年。
狐毛少年道,“谢辞,有句话我想问你很久了!”
江横跟在谢辞身旁,侧目望向心性不算成熟的少年。
狐毛少年目光扫视四方,这群修士里平日里没少议论谢辞,只是在真见了谢辞便换了副面孔罢了。春山城这番情况,谁又能真正的偏安一隅呢?
狐毛少年大声询问:“为什么你每晚都去祭坛,与神像接触却不会受到神像影响?”
原先还劝狐毛少年不要拦谢辞路的修士顿时噤声,也将目光落在身姿冷傲的青年身上。
江横余光观察着无表情的谢辞,再看狐毛小子,他唇边常有的三分笑意稍稍敛去,手里的玉扇轻轻摇扇。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旁人去了祭坛就回不来了,但你却像无事人一样,”狐毛少年问出了许多人心中想问的问题。
最开始也有人问过,但谢辞从来只有一个回答:不知道。
“该不会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吧,你私练邪术,想把这一城的人都练成你的傀儡是不是?”见谢辞不答,狐毛少年越说越起劲,将私下里修士们讨论的话全都抛到了明面上来。
“要不然如何解释,你徒弟都成了信徒,而你因何不去救他们?”
谢辞俊美清贵的面孔上波澜不惊,眉头都没皱一下,音色冷淡疏离,“让开。”
狐毛少年不信谢辞敢当众出手,站着不让,甚至还抽出了佩刀,想要谢辞给众人一个交待!
江横看了看他的刀,不算差,名匠所铸,比符箓宗小白菜们的佩刀都要好。
想来狐毛小子这般口无遮拦多半是在宗门内大受宠爱,所以才养成了口无遮拦的扑GAI性子。
柳云涛骇然,朝狐毛少年道,“玄幽门的小辈你怎敢放肆,还不收了刀跟谢宗主赔不是!”
狐毛少年道,“今日谢辞不给我们一个解释,我绝不容许他出——”
“噌——嚓!”
他话未说完,手中的宝刀却先一声断了,刀尖笔直地插在地面。
谢辞侧目看向江横。
江横并起的手指还未收回,同狐毛小子道,“若不是谢师弟以明御开启西华苑的神力结界,你们早就沦为无脸神像的信徒了。谢师弟不善言辞,而我江横不同,你既想讲理,那不如先厘清事情始末。”
江横要笑不笑地看着小子,“先有春山城之祸,才有谢师弟奉命前来除妖,更何况星云观气宗一脉,千秋清正,道心纯然,怎可与邪术混为一谈?”
一顿,他掌心玉扇打开,发出惊心动魄的脆响,江横唇角一扬,不疾不徐道:“若你们真出了西华苑,能否帮上忙先不说,至少有一半的人会被打上‘无’字神印,反倒是成了我们破局的阻力。”
“呀,”江横故作惊讶,抬手在狐毛小子肩上一拍,垂眼看着他:“小弟弟,你不过金丹期,确定要出去当无脸神像的信徒吗?”
狐毛少年被江横怼的面色一红,脖子上青筋鼓跳,他想甩开对方的手,却没想到孱弱雪肤的江横竟有如此强悍的灵力。
他脸色越发的涨红,气势汹汹地问:“那你要如何解释,为什么你和谢辞天天出去都没事?”
小伙子不听劝,江横也没多少耐心,收回了手,掌心玉扇一收,一抹灵光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