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谢余凑近,寒无见心慢了一拍,再对不上。谢余抬手拈掉了寒无见长发间的花瓣,道,“天气要暖起来了,晚间的花都开了许多。阿见,你要是不想,我就把那道圣旨收回去。”
“不,陛下……阿余,我没有不想,我只是,”寒无见眨了眨眼睛,又道,“也没什么,我也觉得,这是更好的选择了。”
谢余把手里折的蜻蜓塞到寒无见手里:“好了,别老是绷着一张脸了,跟左相一模一样。阿见,笑一笑,阿见开心我就开心。”
寒无见望着他,轻轻抿出一个笑容。
谢兰因在用银匙挑烛火,微光落进他的眼眸熠熠,但他大半张脸没在阴影里,沉默而衿傲。他漫不经心,散着头发,像在驯化一只幼兽。
林琅进门,小心掩上,禀事道:“跑了两个,抓了六个。”
“六个?”谢兰因开口,烛火一抖,差点没灭了。他眯起眼睛,“现都落在谁手里?”
林琅抬眼,慢道:“寒无见。”
第11章 比试
“六个。”许陌年张开手,凑不够,又伸了一只,“六个,听说是里面主事的头子,但最上面的那个跑了,没抓住,就是在迦南寺那场火灾里跑的,我怀疑,”许陌年吞咽了一下。
寒无见在茶楼上和李暮吃早饭,李暮拎了两只蛋上来,包在荷叶里,正在给寒无见剥,听见许陌年不说了,李暮停下,问:“要不,我把耳朵堵上?”
寒无见有些尴尬,暗地里踹了许陌年一脚,起身与李暮道:“阿暮,我去走道里处理下要事。”
李暮点点头。寒无见往外走,示意许陌年跟上。两个人走至走廊上,这是个二楼,一些小官将士休沐时乐意光顾的地方,早点倒没什么人。
寒无见平时都赶早,因为没有妻室,加上军里呆久了受不了家里太过规矩的气氛,他一般直接出来吃。李暮刚好住在这一代,两个人办事又离得不远,李暮时不时就会叫寒无见一起吃,反正李暮也经常一个人。
赶巧许陌年一大早跑过来找他,他没说有急事,样子已经急的寒无见吃不下饭了。
“你怀疑什么,王世子和造反的有关系?”
许陌年道:“对,太明显了,但王世子似乎不急。”
寒无见道:“他急也不会显露在脸上。再说了没什么证据指向他,他急什么,你的怀疑虽然不无道理,但在外面还是不要乱说。”
许陌年踮脚看了一眼李暮,道:“您是怕李大人……”
“在想什么,我是怕有些事会牵连到他,什么都不懂也还好些。”寒无见道,“你也是,都是有女儿的人了,你说话也注意分寸,再有乱打听的事情,先和我商量,我怕到时候捞不起你。”
许陌年“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女儿都会说话了,将军什么时候来我家一回,不来也行,生辰礼记得送就行。”
寒无见锤了他一把:“滚。”
“行,我去操练了,您晚点过来。”
寒无见走回去,李暮拿着筷子招呼他:“无见!要凉掉了,要不要去热一下,但是我怕赶不及。陛下会骂人的。”
寒无见道:“不用了,我随便吃点,也要去做正事了。”
李暮道:“对了,我听陛下说你最近收了个新徒弟,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是……荣安王世子。”
谢兰因已经在外郊营房等着他了。
寒无见三步并两步上了台阶,堂正中央站了一个白色身影,长发松散挽起,是京城贵族流行样式,穿的衣服精致而有暗纹,不是寻常打扮。
谢兰因打着折扇转身:“寒大人。”
寒无见一时间准备好的客套话没能说出来,他问:“你……兰因,你怎么在这里。”
谢兰因露出一个笑容,客气道:“陛下指了您做我的老师,寒将军难道忘记了?”
这倒不是能忘的,只是不是还没到师宴举办,寒无见以为自上次不快一别,两个人应该没那么快相见才对。
因为谢兰因这拉开距离的生疏话,寒无见也整了整情绪,就当第一次认识好了,免得谢兰因总以为自己套近乎。
似乎看出寒无见所想,谢兰因道:“鉴于不是初次认师,我父王以为兴师动众的拜师宴完全可以免了。”
寒无见也正有此意,他点点头,谢兰因接着道:“不过如果寒大人想要,兰因倒是可以办一场。免得旁人说我们不重寒家师。”
寒无见抬手:“不必,我这里远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你想学什么,我教就是了,不过我想你这些年学的也很多了,上次看你动作也不差我多少,我只怕教不了你多少,平白受你耻笑。”
谢兰因道:“这倒也是。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先分一下胜负吧。”
“比试?”寒无见失笑,勾勾唇,“可以啊,去外面擂台上,你挑一把武器。”
谢兰因玩了一下半开的扇子,示意:“我就用这个。”
擂台清好,台下还站了几个换班下来的将士,押起了赌注来,九个赌将军赢,一个赌王世子。
这时一只钱袋放到赌桌上,一看,是跟着谢兰因的林琅,他道:“赌我们王世子。世子,你一定要赢啊!”他没喊出来的是这是他攒的半年的酒钱。
谢兰因瞥了一眼台下,动动唇角:“看来老师对下属很是纵容。”
“娱乐没什么,我对他们的要求是一码归一码,休沐好好玩,正事就不容马虎。这是我之前老师告诉我的,我对你要求也一样。”寒无见抽出长剑,把剑插到兵器架上,拿起了剑鞘,“没空去捡树枝了,随便凑合一下吧。”
评判将士一声令下,谢兰因微抬首,折扇半开,直冲寒无见而去,后者空中翻身躲开,剑鞘去刺谢兰因后肩胛,被谢兰因轻松化解,纸扇翻飞腾空,被另一只手接住,利刃般的边沿擦着寒无见的头发而过,差一点划破他的喉咙。
寒无见没再一味开躲,意识到小时候的招数都不算数,寒无见正经开打,两个人一来一回,起招又化解。寒无见的招数更柔和一点,柔中带钢,谢兰因的更锋利也更彻底。
台下看得都要打瞌睡了,一声令下:“停!”下面人揉着眼睛,看见台上两人,寒无见的剑鞘抵在了谢兰因下颌,而同时,谢兰因的折扇收起准确点在了寒无见胸膛心口位置。
“平局。”寒无见道,“你还要我做你老师吗?”
谢兰因道:“为什么不?学习是永无止境的,不是吗?”
“可以,”寒无见收式,看了看谢兰因已经变成废品的折扇,道,“可惜了,改天赔你一把。”
谢兰因笑:“不必,我倒是有另一件事相求。”
哦?这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寒无见去捡自己的剑,插回剑鞘,问他:“什么事?”
“我想看看上次您抓得那几个造反头目,说不定我能帮忙透露点情报呢。”
谢兰因的语气真的是像极了他父亲谢庭,那种惯常在话语间藏匿箭簇的人,夹带荆棘,经常喜欢在不动声色间突然给予猎物最后一击。
寒无见动作停顿,道:“可以。”
李暮把寒无见的信给谢余看,谢余正在查账,让他念出来就好,“挑重点。”
“重点就是,”李暮刚念,谢余捂住他的嘴,让他小声点。后者慌忙点头。
谢余叹息一声,还是自己看吧。草草看完,让李暮拿去烧了。李暮烧完蹭过来问:“无见这次又是说什么呀?”
“你这个正人君子真的不会偷看吗。”
“我只看到一眼,好像是说王世子武功很厉害。”
谢余瞥他一眼,何止是厉害,简直麻烦死了。
谢兰因把折扇放手里,打了打,林琅跑过来,给他掂了一块手帕擦手,问他:“世子,你怎么不开心,你在关外时候,不是一直惦记着寒将军的吗?”
谢兰因横他一眼:“我惦记他什么?”
林琅被剜了一眼,梗住了:“我这话有歧义,不好意思,我是说,你惦记着打败他……好吧,虽然也没打败,可是你们平手了,你们年龄不对等,这不公平,再过两年,你一定能打败他的。”
“年龄不对等,”谢兰因冷笑一声,“也就八岁而已。他让了我。”
“啊,什么?”
“他又让了我一回。”谢兰因把扇子撕了,扔进了堆满枯叶的废物堆里。
次日,谢兰因约好同寒无见去牢狱里看那几个反贼,他还在马车上,远远看见寒无见站在街角同人说话,满面都是笑意,像春风拂了面一般。
谢兰因偏头,寒无见对面是一个白衣素面的男子,二十来岁,像个书生,打扮看来官也不怎么高,不知道和寒无见是什么交情。
寒无见回头看见谢兰因,笑意收敛些,清了清喉咙,道:“兰因,过去不好坐马车,而且你这,太显眼了。”
马车稍华丽了些,流苏软垫,楠木车角放了一只荣安府特有的银铃铛,陪着琉璃坠饰,叮铃作响。
不及车夫搬下矮凳,谢兰因利落跳下来,走至跟前,问寒无见:“老师,这位是?”
谢兰因突然唤他老师,口吻里还带着一种先天的亲昵,似乎两个人熟稔至此,给寒无见惊了一下,寒无见道:“这是我朋友,李暮。阿暮,这是王世子,跟你提过的。”
听见寒无见叫李暮“阿暮”,谢兰因挑挑眉,所以这是熟人中的熟人了,寒无见并没有说李暮官职,李暮与谢兰因行了一礼,寒无见遂催促李暮道:“行了,你也要去忙事了,别管我了。”
李暮道了一声“好”,走了,走不远还回了一回头,似乎对这个刚回京的世子有些好奇。
寒无见面向谢兰因,正色道:“好了,接下来,请随我来。”
暗牢的味道真是难闻,但和战场一比,也赢不了多少。铺在泥泞上的石板开裂了,过去的人总因为黑暗要被绊一脚,寒无见很有遇见性地捞了谢兰因一把,再拉了一把跟过来的林琅,后者不满地叫了一声,被谢兰因出声制止,要求他“多嘴就立刻出去”。
作者有话说:
……差点忘掉更新
第12章 牢房
在让人点火之前,寒无见看了谢兰因一眼,仿佛照顾小朋友的情绪,寒无见忍不住道:“会有施刑,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谢兰因意识到寒无见是在对自己说这种话,他有点想笑,但是并没有真的笑出来。如果他一直保留过去对自己的无知印象,那么就保留下去,没人阻止他。
“不会的,”谢兰因道,“放心,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
火把点起来了,驱散一团团的阴影,寒无见领头带他过去,四周很安静,能听见脚步声和角落的滴水,谢兰因左右看了看,都是些蓬头垢面血肉模糊的脏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有时候谢兰因会想,寒无见之所以开始会对自己说那种话,完全是因为他本性里无法克制的怜悯之心,是他自己对有些东西无法卒视,就以为别人和他一样无能。
寒无见开启石门,几个狱卒站起来问候他。寒无见摆手,狱卒退到一旁。谢兰因走到他并肩处,故意装出不忍睹的模样:“老师,怎么打成这样。”
寒无见拉着他转向自己,道:“没事,你要不先出去吧,荣安王要是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我年初俸禄指不定就被弹劾没了。”
“没事,”谢兰因道,“我没事的,”谢兰因环顾里面被绑在荆条刑架上的人,六个,可以,但都不是多重要的角色。
寒无见问他:“怎么,你在看他们的脸,你有认识的吗?”
这话问的含糊,谢兰因知道寒无见自始至终对自己保有怀疑和戒心。荣安王当然没理由弄起义军这档子破事,但是不一定不会牵涉其中,就算只是闭只眼,第二天就能给皇帝制造一大堆破事。
谢兰因最好拿捏的点,就是寒无见应该会很少怀疑他才是真正的主事。年纪是个隐藏点,何况自己一般戴面具出行,不会有被供出来的风险。
“只是一些。我可能记得还有一些人,有些人说不定还在京城。”谢兰因道,“也许我可以画下来,当然只是一些,千万别抱太大希望。”
实际上谢兰因画的很快,他们进入了另一间石室,寒无见看着他着墨 微微有些惊讶,谢兰因察觉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挑眉:“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事实上,”是有的。寒无见伸手擦了擦他溅在脸颊上的一点墨渍,只是非常小的一点,结果更脏了,眼睑下也有,寒无见捧起他的脸,擦了擦,没有用。
谢兰因垂眼看他的手指,有茧,微疼。
“那是泪痣。”谢兰因告诉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泪痣,”寒无见松手,退后一步,似乎表示自己不会再给他制造麻烦了。
他感到很愧疚,不过谢兰因刚刚确实是被溅到了,虽然有些于事无补,算了,寒无见支开话题,“我不知道你还会画画,画的很棒。”
谢兰因看了他一眼,寒无见冲他弯了弯眼睛。这个人根本都没怎么变过。想到这里,他手上歪了一笔。
心情略好,谢兰因给他画了两个人,反正都是掩耳目,谢兰因不在意寒无见能不能抓得到。
寒无见看了,皱起眉头,道:“画的很好,但是我不知道有几成把握抓得到。不过,有一件事,兰因,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总算问到了。谢兰因低眉,作出一副无奈、心虚、谎言遭到揭穿等类似的模样,有时候他自己去办事,被父亲发现并喝骂时,他总会作出这幅样子,倒不是真的有多觉悟,只是这样能够搪塞住他们无休止的暴怒和疑问,防止互相投掷不需要观点并浪费时间,虽然现在谢庭已经对这幅样子见怪不怪了。
“我上次入京被他们抓住了,他们用林琅要挟我,林琅是我这些年唯一跟着的人,我不想他们伤害他。”
“原来是这样。”寒无见似乎信了,他点点头,道,“我就说,你应该不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谢兰因装出被伤害的模样:“原来你怀疑我?”
谢兰因叫林琅进来,把脖子上的伤痕给寒无见看。寒无见慌忙摆手:“并不是,我只是,因为当时秉公办事,你又阻我去路,还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我都以为你失忆了呢。”
谢兰因道:“我并不是失忆,我只是因为初来乍到,不熟悉朝中利害关系,不敢与人妄言。”
只有林琅在一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世子要拿上次他特意给自己划上的伤口给寒将军看。
是夜,寒无见给谢余写密报,他以为,谢庭多少是和叛党有着关系的,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何打算,但目前掌握的证据并不足以将他绳之以法……
暗卫举着火把引路,谢兰因走出来,看了一眼坑里被套住头颅挣扎不已的人,啧了一声:“还以为能闹出多大动静,连水花都没扑起来就给捉住了。了结了吧,省得寒无见在我跟前晃得麻烦。”
林琅皱眉:“就这样?可是您不是还有计谋没有……”
“实际上这是父王的命令。”谢兰因低声,“有风声走漏了。”
那这确实很严重。
“不能查出来是谁吗?”
“是最上面的那层人。不能保证没有告诉他们的下属,甚至是家眷。”
“是想以此反过来要挟我们?”
“对,里面还有一个朝廷供事的。”谢兰因冷笑,“胆子再大,命也不够长。真以为我们拿他们没有办法。”
“那,王爷的意思是……”
“父王交给我来办,要干净。”谢兰因冷道,“我的意思是,全部处理掉。”
林琅在一旁支吾问:“那他们的家属……”
“都杀了,”谢兰因漠然道,“就算与朝中有干系也都是没什么要紧的人,抓住了说不定会牵涉父王的党羽,死了也没什么人注意。”
林琅有些为难,谢兰因道:“你若是不忍心,就交给其他人去办,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怕不是忘了这点。”
林琅低头:“是。”
见他这幅模样,谢兰因偏头道:“这样吧,不怕麻烦的话,三岁以下的孩子抱给不知情的农户养,其余的全部清理干净,不得有误。”
但实际上,林琅同暗卫动手的时候,仍然叫人跑了一个。是个女孩儿,十几岁模样,扎着两个辫子,本来是想混作农夫的女儿混过去,结果很不幸,被发现了。
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片混乱,还有黑暗,那个小姑娘跑了出去,林琅踩着暗卫肩膀翻上房顶,弯弓搭箭,他的箭术一向很准。
那个女孩儿踉跄一步,消失在长满芦苇的沼泽滩里。暗卫们并没有找着尸体,他们找了一夜,林琅站在岸边,望着一片漆黑的河水,握着弓的手攥紧。
他们说她很可能死了,活下去也只是废物,不可能造成威胁。林琅还是把这件事报告了上去。
第二日参与活动的暗卫全部被处死。谢庭一耳光打在了谢兰因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跟随的侍从鱼贯退出,把各个方向的门尽数关上,严守以待,不露风声。
“父亲。”谢兰因恭敬道,他捂着侧脸,似乎只是牙疼。
“废物东西,”谢庭把两本折子砸他脸上,“看看你擅作主张做的好事。”
谢兰因看了折子,是参的谢庭蓄意谋反。这本是没有根据的弹劾,但无异于在他们动手之前的打草惊蛇。
“父王息怒,”谢兰因跪在地上,“我会处理好这几个人的。”
“你处理?交给你处理,跟你手下放走的那个丫头一样留下祸根吗?”谢庭冷哼,坐上太师椅,喝了一口茶,道,“你当初就不应该鲁莽,拿平民起义去迁就谢余太失策了。”
“是的,兰因并不知道那些起义军会和宫里头的人联合。”
“你不知道?你不是摸得一清二楚吗?”
“我以为只是小官。”
这是实话。他来京城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打探消息,了解官宦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和见不得台面的交易,把柄越多,对他们局势越有力。另一个目标就是支持以光复先帝名义起义的平民军分去谢余注意力,令其分身乏术,这样他们就能进一步对政权进行蚕食。
起义失败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遮蔽作用,但谢兰因在其上明显投入过多,本是有培养骨力的意向,交织了一些他们在朝中的眼线,如今因为各方压力只得放弃,却斩不断理还乱。最致命的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一些见不得光的死证据。
谢庭道:“现在一切打回原形,近日和西蛮的事都不能再谈了,否则无异于将把柄送到谢余手上,他纵使不能扳倒我,也能借口削掉我们在兵部的权利。”
谢兰因道:“可若不尽快动手,我不认为他会停止削弱平北军力的打算。这样下去,您的地位越发岌岌可危。”
“不用你操心这点,我当然知道。”这样僵持下去确实很成问题,但也没有办法,谢庭道,“你和寒无见的关系怎么样。”
第13章 拜访
谢兰因脑海里刹那浮现出寒无见的笑脸,有点蠢,但挺令人难以忘怀。“一般,”他撒了个谎。
谢庭若有所思起来,道:“我是看他对你挺上心的,他性子软弱,并不拘泥朝政分营,像是个可以争取的角色。”
谢兰因并不认为父亲说的是对的,“也许。”谢兰因道。
“还有。”谢庭换了个姿势,把茶杯蜷死在了手里,十分稳当,“你处理那些事的手下,行事太令人失望,是时候换一批了。影子阁没人了吗?”
谢兰因低头:“兰因已经把那批废物处理掉了。”
“林琅。”
“父王要明白,培养一条由身至心都忠诚的狗,是很困难的。”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谢余道,“不过,他是林安的儿子,他的父亲是平北都督,都督的儿子如果出事,很难说不会引起什么人察觉。所以你最好让他仔细点,少出事。”
“是的,父王。我已经惩处过他了。”
“实际上,寒无见,”谢庭握紧茶杯,“他比他父亲要麻烦得多。如果争取不到,早点杀了或许会更好。”
茶杯在谢兰因面前碎裂,后者眼睛一眨不眨。
“好的,父亲。”
“你好像不高兴。”寒无见坐到谢兰因身边,“昨天给你的调息秘籍看了吗?那本古籍是我从老师压箱底里翻出来的,你可别弄丢了。”
“没弄丢,没看。”
“为什么?”
谢兰因趴在石桌上,一幅要睡觉的困倦模样,寒无见起身绕过来,坐他哪边,他就换个方向枕侧脸,背对寒无见。
寒无见皱眉,前几天还好好的,老师长老师短,怎么两天不见,又变成第一次见面的冷样子了。这小孩子,怎么比姑娘的心思还难猜。
“林琅呢,按理说他也应该是我教,今天怎么换了个不认识的孩子跟你。”
谢兰因看了一眼不远处新挑出来的影子阁的人,道:“他不是孩子,他已经快二十,和我差不多大。”谢兰因把脸转向他,“林琅犯了点事,去父王府下的牢狱里领罚了。”
寒无见这才注意到谢兰因的脸肿着,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摔了。”
“我不是眼瞎,这分明就是给人打的。”
“我父王打的。”
“他为什么打你?”
谢兰因起身,盯着寒无见,信口诌了一个:“因为我不肯娶妻。”
“就,这个?”寒无见先是有点不信,谢兰因盯他盯久了,他忍不住想笑一下,道,“等着,我给你擦点药。”
寒无见给谢兰因上药,一边安慰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有什么,改天我去和你父亲说道,我都二十七了,不也还没成婚,你这么年轻,根本不急。”
“还是别了。”
“为什么,这种事你不用害羞。”
“真的不用。”谢兰因已经在考虑上次事件有可能发酵产生的后果,是不是处理好了,这两天他一直在考虑这些破事,不清楚寒无见有可能打捞了多少,那个逃走的女孩是不是真的死透了,影子阁暗卫能拿到的消息本就不多。
“为什么?”谢兰因听见寒无见问自己。
“因为我有难言之隐。”谢兰因心烦意乱道。
寒无见进屋换衣服,把长发解了,许陌年进来问他:“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实际上,感觉没有。”
“而你我都清楚,将军您的感觉一向是不靠谱的无稽之谈。”
“怎么说,我不认为从兰因这里可以获得多少有用的消息。他就是比较纯实的孩子。”
寒无见攥着墨绿的发带,换上外衫,再咬着一截发带,另一截去束头发,往头上绕。
窗口开着,谢兰因从外面走过,抬头不远不近地望了他一眼,迅速回过头,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