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by惊世柴

作者:惊世柴  录入:12-19

寒景行对“娶”这个字眼相当反感,“开什么玩笑, 谢兰因他有病吧?说这种话的人脑子坏掉了,多可笑,谢兰因有这么蠢吗?再说这笔钱我们根本没要,那它去哪里了,有谁看见了,谁知道,我叔父知道吗,不过说的好听,让我叔父觉得他多深情罢了,归根结底不是在他自己手里,想更好地掌握财政罢了。”
她笑笑:“正因为荒谬,我却觉得真像他一时头脑发热能做出来的事。好了,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
“顾影是你的武学老师,我记得没错吧?”
寒景行闷声应了,问:“他真跟谢兰因长得一样?”寒景行跟那块闷木头磨出来的好感瞬间没了。
“你去求陛下放了他。兰因只是惩罚他,不会真的杀他,他毕竟那么有用,而且忠心耿耿,杀他是非常划不来的打算。”说到“忠心耿耿”,她扯了扯嘴角,“你去给他们下台,去前面挣个脸吧。”
不需要寒景行去求什么,就像公主说的,挣个脸熟,时不时照例去陛下面前晃一晃。谢兰因早已宽恕了顾影,寒景行又来一回,为自己的老师求情,恢复他职位。
谢兰因刚叫人把寒无见的画像收起来,寒景行进来时只瞥到一角红影,宫人抱画绕到屏风后去了。
谢兰因得空品茗,留下寒景行一同喝茶,漫不经心地问了些琐事,不过没提及寒无见。寒景行也不想主动开口说叔父的事,很快告辞。
寒无见回到紫阳宫,天色比想象中暗得快,冷气四面八方侵袭,他掩袖咳嗽雷声,袖子上都裹了一层水雾。
宫人见他回来,急匆匆道:“公子不好,林伯病重了。”
寒无见动手拍了拍袖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请太医?”
“林伯不许,他说自己大限将至,让我们不要去。而且太医也不会来。”他道,“公子,他说的在理。”
“胡闹。”寒无见走得很快,“你去请太医,就说是我病了,请哪位当值的大人过来一趟。”
他忙不迭应了,又为难道:“可是,这还得请示陛下呢……”
寒无见已经进去了。林伯躺在床上,瘦骨嶙峋,像是一堆快散架的木头。他原本就是精瘦干练的老人,这些天得了病气,越发显得瘦弱,眼神也颓了下来。
这些天寒无见本以为他只是老人家如往常般生了些风寒,养养就好,宫人那般说话,他只觉得夸大;这些日子他在外面奔波,回来也是为了顾影的事匆忙,几乎不得见老人,如今见到,只觉触目惊心。
林伯身上笼着死气,寒无见一见便心凉了半截,知道他可能确实如宫人所讲,回天乏术了。
林伯伸出枯枝一样的手,寒无见悲哀地想,真的有人能在短短几日之内折损成这幅模样吗。
寒无见在他榻前半跪下,握住他的手,“林伯,我去让他们请太医了。”
林伯摇摇头,拉过寒无见低声讲话,寒无见得凑的极近才能听清他说什么。他嗫嚅着,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抑制住咳嗽,连贯地说了一通。
“公子,有劳你这些天。太医就不必去了,折煞您。您听我说,我是李家老仆,生本下贱,得您垂怜我家英年早逝的公子,福及我,老仆心中感恩万千,只得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我是看着小暮同小余公子还有您长大的……”

第186章 林伯
“您同余公子都是极好的人,极好的孩子。我早些年看着你们长到如今,由于我这老骨头的狭隘,总是对您、尤其对您抱有那么一些偏见,还望您原谅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咳咳咳。”
寒无见连声答应:“好,好,您歇着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好好歇着吧,没来由地说这些做什么。”
林伯不住摇头,扯着寒无见袖子,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不,您听我说完。我还撑着这一把老骨头,半只脚还在人间里,就是想在这当口求您一件事。”
“好的好的,你说吧,您说什么我都好好听着的。”
“我这些年没求过您什么,只求你看在我也算服侍过您一年半载、看在我家公子份上,求您日后如若再撞见小余公子,一定保他性命,让他切记,什么权利欲望都比不过性命安康来得重要,别让他以身犯险,别让这位陛下伤他性命,您时时挂念他,他这些年同您一起长大,老奴都看在眼里,他是事事为您好的,您别再辜负他。”
他紧紧抓住了寒无见的手,似乎抽搐了起来,寒无见听他说了这番话,心里隐痛,眼睛红了,只是默然垂头,抵着褥子,用力点头。
林伯嘴里又咿呀说了什么,听不清了,十分含糊,手上一紧一松,伸直了。寒无见把头一抬,林伯浑浊的老眼已经散开了。
他比自己的生父还要老些。寒无见想到未来父亲如何榻上去世光景,心中不胜哀戚。到时只怕自己顶着不孝子的名头,连跪在他榻前的资格都没有。
寒无见帮他合上眼,把脸别开,宫人端水进来,扶他坐下,有人探进一个头颅,问:“公子,还去请太医吗?”
寒无见扶住额头,摆摆手,似乎显得头疼。林伯临终那番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不一会儿那人又回来了,这次是小跑回来了,顾不上礼数,差点扑进来:“公子,那边陛下已经知道了;陛下传您过去。”
寒无见把手放下来:“您们怎么跟陛下说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里没有表,有人说要去上房看。寒无见站起来,道:“不用了,我过去。”
谢兰因让人把屏风换掉,冬天快到了,毡子毛褥通通要换上符合节气的,窗纱都变了色调,变得愈发浓重了,寒无见掀帘子矮身进来时候只觉得这里温暖地腻人。
谢兰因站到泼红墨晕染开的山寺梅花雪景图画架后,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俊美阴郁,好像第一次看见眼前人,觉得他很是陌生。
“他们说你病了。”谢兰因道。
寒无见道:“不是我。是林伯,他死了。”
“哦。他说了什么?”
寒无见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没说什么。”
谢兰因颇有意味地“嗯”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寒无见闻言,一下子看向谢兰因。谢兰因果然安排了人盯他的稍。
谢兰因从梨木画架后走出来,自顾自倒酒:“他死前还想利用你保谢余。”
“不,不算利用。”
“还扯出那么些年恩情。他说他看着你和他们长大的,惯会以此自恃。说到底他只是个仆人,还相当贪心。他心底更喜欢李暮和谢余,不是吗?”他说起谢余的时候已经非常自然了,仿佛那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根本不值得倾入多少精力,就如同对待面前的寒无见一般。
也是,自从自己让他二度失望后,寒无见就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正在逐步瓦解。谢兰因更旺盛,更锋利也更咄咄逼人了。他受不得一点辱没,他眼里容不下沙子,他还在追求变得更加强大。有一天为了达到某种高度他说不定会抛弃自己。寒无见想,就像他上次要求他去杀了顾影,做不到似乎就不配继续待在他的身边那样。
我做不到。寒无见想。他成长了,而我在衰老。
“他毕竟是李暮仆人。”寒无见尽量维持平和中肯的口吻,“谢余当年同李家走得最近,李翰林及其一家待他视如己出,林伯把他看的很重是理所当然的。我七八岁才同李暮相熟,和他家里走得不近,当时甚至不知道有他这个老仆人,是后面一点点了解的,林伯熟悉我比我熟悉他多得多。”
谢兰因点点头:“所以他偏心是有理由的。这么说起来,你才是外人,谢余和李暮走得比你亲近多了。”
寒无见等了一会儿,林伯刚死,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同谢兰因在这里说这些。
“对,我才是外人。”
谢兰因歪了歪头,他伸手去拉寒无见的手,他的手指很冷,风雨里走过来的,眼睛都冷红了,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就是让人很动情欲,这副寡淡的模样,似乎挺腰用点力他就会碎,会申尹着哭出来,哭着求他。
谢兰因拉住他的手指,这个动作过后一般都是把他揽过来。但这次没有。谢兰因去勾他的腰带。
寒无见道:“算了吧。”
“什么算了?”
“林伯刚去世。改天好吗。”寒无见道,“我来求你给他一副棺木。”
“他只是个低等下人,劳你青眼。他有自知之明,”谢兰因假装沉吟,“他还对你偏心。他对你不好,你为什么替他求我?”
“他没有对我不好。他对我很好,他服侍我这两年都是尽心尽力,如你所闻,他确实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对我比你想象中好的多,感情没必要总是较个高下。”
“没必要?这就是你多情的借口吗?”
纵使谢兰因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寒无见没想到会听到他用这种话评判自己,“这是多情吗?人不能总是只有一种情谊。”
“你对一个仆人都能有所谓的情谊。你的感情多泛滥。而他其实只是想利用你保护谢余罢了,他多会运筹帷幄啊。就是有点可惜,错估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以为你对我多有影响,以为你可以操控我?”谢兰因冷不防捏住寒无见的下颌,“如果谢余再见你,我就把他像上次那个王什么人一样剁成肉酱,丢去喂狗。如果你再轻举妄动,敢为他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废了,丢在行宫锁起来,当一辈子禁脔。”
寒无见不被他的恐吓吓倒,也许根本认为他就是在说唬人的话,没什么真实性。但是也确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给他一卷草席,这就是最大的恩赐了。”谢兰因把手放下,按住寒无见的胸膛,“他一个奴才,还在暗地里向着谢余,本来就罪不容诛。我堂堂九五至尊要在这里跟你谈论一个下人,你不觉得讽刺么。”
他把寒无见推开了。
寒无见拉住他:“你要怎么才……”
“我知道你去看顾影了。”谢兰因勾唇冷笑,“不要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再继续跟你饶舌了:我不喜欢你优柔寡断的样子。要他好死,拿你自己来求我。”
这一晚过得极其漫长。
寒无见被他压在身下,弄的又累又疼,谢兰因退走后,他最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半夜醒了一回,谢兰因正在帮他捋散在枕头上的长发。
寒无见想问他怎么还不睡,劳累至极,话出不了口,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靠进谢兰因怀里。
谢兰因在他耳畔道:“我会让人送他的尸骨回原籍老家的。”
寒无见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谢兰因不在身旁,让人看了时辰,谢兰因还在上朝。
寒无见换了太监拿过来的衣服,谢兰因对他再冷冰,这里的家具纱帘一换再换,还是留着贴合他身形的衣裳发饰。寒无见对着镜子挽发,说不清心里哀喜更胜一筹。
总管在一旁陪他说话,与他道:“公子,不是老奴多嘴,陛下对您一直深情不移,也许外人不知,但我一直看在眼里,后宫无论是皇后抑或那位得宠至极的贵妃,都丝毫比不上您。只是您和一些人的牵扯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你,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
寒无见道:“我也不想伤他的心。他很敏感,不想出一点差错。我看他这两日似乎越来越睡不好了,例行诊治的太医有说什么吗?”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忧戚朝政吧,陛下这两日吃睡都不怎么好,太医署进献各种补品的次数却多了。”
寒无见没有太多想:“补药吗?药也不能当饭吃,只是辅助身体罢了。”
寒无见问了西边设的小厨房是否还在,他想给谢兰因弄点吃的。小厨房已经快拆了,他忙活半天,最后只弄到一碗甜枣粥。
寒无见跟侍从说笑:“我真的不是煮饭的料。看来闲暇的时候还是多去御膳房学学。”
侍从道:“哪里,认真学都会有所得的,您这个看起来就很不错,陛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得知谢兰因还在御书房,寒无见便随同侍从一起过去,不远,门口站了一些等着不知道做什么事的人。寒无见让人通报是自己,当值的人知道寒无见不必通报,便把他放了进去。

第187章 很冷
政事上出了些差错,他想推行的新法被一个两个联合起来抵制。平素积攒的怒气都在这天发了出来,谢兰因喝退了来觐见的人,一个不懂看脸色的小太监还贴脸上来禀报:“陛下,那个……”
“不见,让他滚!”
“可是……”
“朕说了让他们滚!”
那人只好悻悻退下。另一个人快速补上空缺,想跟他说上补药的事,还没说什么,谢兰因怒道:“你也滚,你们都滚,让他们都滚出去,朕一个人也不想看到,谁再敢上来多嘴我就杀了他!”
一干人只好快速后退,寒无见刚进来,还没意识到什么,他听见谢兰因的声音了,但没听清,以为他是受了什么气所以暴怒。
宫人前脚刚走,寒无见迎他走了上去,已经正午了,屋里光线很暗,谢兰因没看清人,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哪个宫人,转身一脚踹了上去:“不识好歹的东西!”
寒无见没预料到谢兰因竟然抬脚过来,被踹个正着,跌倒在地,托盘里的粥全撒了,还烫到了他的手。
寒无见疼的在地上蜷起身体,用手抓紧了袖子,挨过腹部一阵阵翻涌的疼痛。谢兰因这一脚是下了死力气的,若是没有武功底子的人恐怕已经人事不省了。
谢兰因这才看清寒无见的衣服,他抓紧寒无见,把他扶起来:“怎么是你?谁叫你进来的?”
谢兰因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和缓,反而多了一层惊愕。
寒无见咽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忍住想呕吐的冲动,握住谢兰因的手摇了摇头。
谢兰因连声叫道:“叫太医,快叫太医!该死,谁放你进来的?他们这群活腻的废物。”
寒无见努力平稳气息:“没事,我,我还好,是我自己没注意,执意进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谢兰因看着他,寒无见脸色很差,谢兰因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身体歪下去,“我不是故意的。”
寒无见扶住腰,刚刚被踹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道:“我知道,是我没找好时机,偏要这个时候过来。”
谢兰因似乎被激怒了。他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自己的失误和懊恼,一点也不想。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刻意要踹你的意思,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我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你听懂了吗?不要这么一副样子看着我。你拿的这是什么,我不吃这个,谁叫你去做饭的?”
谢兰因叫人重新进来,了解到寒无见是在哪里煮的粥后,他命人把小厨房拆了,再去了解是哪些人主事,依次领罚。
寒无见自始至终没再说话,他忍着身体的痛楚,心上也像添了一道口子。谢兰因这种时候也许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开口说什么。
寒无见坐在侧殿等太医,谢兰因又出去了。寒无见看着摁在手心的手帕,想到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兰因为什么如此地不可冒犯,一点就着,他以前还没有情绪坏成这个样子。寒无见想不到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自己和谢余的事真的给他造成了这样恶劣的打击?
太医还没有过来,一行宫人鱼贯而入,其中一名手里端着檀木托盘,上面放着玉碗,里面盛着紫红色的液体。
寒无见伸手示意他们停下:“这是药吗?”
宫人道:“是的,不过不是您的药。”
“是陛下的?”
“是的。”
“他生病了?”
“不,是补身体的药。”
宫人还要说点什么,后面一名太监斜了他一眼,他讲话未免太多了。
寒无见撑着桌子走过来,“和我之前见过的补品都不太一样。你别动,我看看。”
寒无见上前,拿过碗,嗅了嗅,有点奇怪。
谢兰因伏在枕上,感到头疼,他烦躁地把垂在眼前的帘子扯下,问:“药呢?”
总管迈着急步上前:“陛下,药已经来了,在外头,您稍等片刻。”
谢兰因察觉到不对劲。他站起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侍从,夺门而出,刚巧看见寒无见站在不远处,已经把药端起来,似乎要喝。
寒无见觉得这东西味道很诡异,他只是想试一试,既然兰因在服用,那么——
他还没凑到嘴边,谢兰因快步上前,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药碗。
“你在干什么?”谢兰因用力捏住他的肩膀,“你喝了没有?他喝了吗?喝了没有?”他转头问宫人,眼神很是凶狠,逼迫他们快点回答。
宫人尽数下跪,“没,没有。”
“把他们都拖下去。”谢兰因道,“重新换一碗上来。”
寒无见被他突如其来地打翻药碗吓到了,好容易回过神,为宫人求情,“是我问他们的,他们只是例行公事。”
谢兰因偏头叮嘱:“留下他们的性命,拔掉舌头,永远不要出现在朕跟前。”
“是。”又换了一行人,领命匆匆下去了。
这下好了。因为他,他们下半辈子都没法说话了。
“所以这是什么东西?”寒无见问,“你很需要它吗?你看起来很焦虑。”
谢兰因压下那种躁动不已的感觉。他相当克制地看向寒无见,神情之冰冷,令他讶然。
“出去。”谢兰因道。
寒无见站着没动,他继续问:“是什么上瘾的药物吗,虽然不像五石散,但是……”
“滚出去。”谢兰因推了他一把,指着门口,“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回你的紫阳宫去。来人了,把他带走。”
寒无见拽住谢兰因的手,喝住想靠近自己的两个宫人:“退后,不许动我,不许给他拿药。徐总管呢,让他来见我!”
谢兰因攥紧手指,指甲几乎陷进手心。
“你住口!”谢兰因猛地抽开手,把桌子上的茶盏尽数推到地上,摔的粉碎,两人之间隔了一起狼藉,茶渍染上了寒无见的膝盖。
“你闭嘴,别觉得你还能管我。你以为自己是谁?我不想听见你说教,我不想听你说话,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出去,滚!”
寒无见仍然没动,他问:“你认真的吗?”
谢兰因捞过一只花瓶砸到寒无见脚下,吼道:“我叫你滚!”
花瓶在脚边摔的粉碎,昨夜欢好,今朝都作如此这般。
寒无见仿佛不为之所动,他也没看谢兰因那副样子,只是把声音放平缓了:“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不要,”谢兰因看着他转身,撑住桌角,“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出去,从哪里来滚到哪里去,永远不要再来,也不要再留在紫阳宫,我不想、不要再看到你,传我口谕,让寒无见滚出紫阳宫。”
寒无见听见他说“不要”,又听完了他接下来的话,略一停留,大步平稳地走出去了。
谢兰因扯着珠帘摔倒在地上,他头昏脑胀地站起来,想往榻上爬,最后只是伏在床上喘气,几乎蜷缩起来。总管小心翼翼地问他:“陛下,再忍忍,药很快就过来了。”
“不要了。”谢兰因从牙齿里挤出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滚出去,不许人过来见我。……寒无见呢,你去把他撵走,听到没有?让他滚的越远越好。”谢兰因粗暴道。
寒无见走出去,在门口蹲下来,屋里一时平静,一时又是各种器具砸毁的声音。
总管出来,拍拍他:“公子,走吧。”
寒无见看着他道:“你去给他叫太医,太医来了我再走。我在这里蹲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您放心,陛下有分寸的。这毕竟不是五石散,只是叫人难免难受烦躁。刚开始的时候老奴也被吓到了,后来也平常了许多。陛下他不想叫您看见他这副模样。”他骗寒无见,“太医很快就来,您还是走吧。陛下本来就不想叫人看见,被您看见,比杀了他还难受。”
寒无见把头埋进环起的胳膊,摇了摇头,又被劝了好一会儿才通情达理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了。
他一路走一路凝神想事情,他想到谢兰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是头脑发昏才说的那些话,就像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孩子。他简直就像在胡闹。但是他的话又那么伤人,寒无见不愿再想下去。
他感到难以呼吸,什么地方一直在隐隐作痛,他此前一直强装镇定地把它给忽略了。
他又想到兰因。他想到他痛苦而陌生的模样,他的那些话,他的温存。寒无见走了两步,扶住一旁的石墙,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扶着墙缓缓跪倒在地,捂嘴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渗落。他另一只手撑住墙壁,伤心透顶地哭了起来。
顾影很远就看见他一个人默默行走的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他吐血。
顾影走到他跟前,半跪下来:“你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太医。”
“不了,谢谢。”寒无见用手背擦拭眼泪,朦胧地看了看眼前人,“我自己可以。”
他慢慢站起来,顾影扶住他的手——更像抓住他:“他把你踹伤了。”
“不是。”寒无见把手抽出来,“谢谢你的好意,不是他弄的,我早就不太舒服了。你不要告诉别人。”
顾影垂眸看着自己空出来的手不语。
寒无见望望他,好像透过他在望另一个人,“我走了,你也走吧。不要再跟上来。这里太冷了。”
他望着寒无见转身,一点点走远了。
确实很冷。他想。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卷是谢兰因给寒无见写的信≧≦类似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第188章 卷八
母妃死的那年,到处都是白影。父王举着剑在那里砍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驱逐些什么。什么也没有,就只有我们自己,和一具尸体。
在这种家里——如果这也可以称之为家的话——活人同死人只是是否埋在地底的区别。我跪在屋里给母妃守灵,父亲坐在台阶上削木牌。他每刻一刀都是在同她告别过去。他说,我们要忘掉她,不能让她影响到我们的未来。
他做到了吗?我不知道。
但是我的话,我坦白的说,她死的时候我还太小了,没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东西。眼睛,气味,感觉,通通没有。她留给父亲的总比留给我要多。我是被他们遗弃的孩子,他们只是负责把我带到这个残破不堪的尘世,父王顺便在我手里放了一把杀人的武器,告诉我,想要什么我们就得去抢。
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除了感情,感情一文不值,感情是所有强者的绊脚石,感情是没有能力的弱者才会使用的武器。你一定不会同意这一点,你多高尚啊,你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地方,你的兄弟姊妹是如何的和睦,你的母亲端庄温婉,你的父亲权倾朝野——至少一度权倾朝野。我父亲多么敬重他的老师,而他的老师却在关键时刻背信弃义,就因为他爱上了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威,就因为他想进一步地越俎代庖。你不要不高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最先提到我母亲?如果继续追根溯源,那么她就是你的一家害死的。我变成这个样子也都是你们造成的,所以你要补偿我,你要赎罪,你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负责,为我负责,所以我们在一起就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
推书 20234-12-19 :我的天菜发芽了—》:[近代现代] 《我的天菜发芽了》全集 作者:步涧【CP完结+番外】长佩2023-11-29完结收藏:124评论:47海星:2,867点击:15,059字数:21.15万人气:38,475文案:天菜好看不好吃?养养就能吃了!一次节目录制事故,让林苍徹从三米高的搭建台上摔了下来。自那开始,晓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