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叫时秋绥的名字,没有回应,她混乱中走失了还是去叫人了?
寒无见想往人多处创,一只手用力拉住他,把他往反方向带。
是谢余,他回来了,道:“差点以为又找不着你了。”
“来人了,”寒无见道,“你松开我,我去那边看看。”
“别看了,他们在杀人,格杀勿论,你跟我这边走。”
“不行,至少把秋绥带走,她是个女人,还很健全,我去找她——”
“听着阿见,我不需要你为我去求情,不需要你去送死,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任何事。你和我们不一样,谢兰因暂时不会杀你,你离开这里,呃,咳咳咳。”
黑暗中,他听着谢余的声音,感到特别的不真实。
“你怎么了?”寒无见握住谢余的手臂,后者差点晕倒。寒无见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混蛋,你服毒了?”
“那倒不是。”他听见谢余道。
“你染上瘟疫了。”
“差不多吧,留下来的不是得病的,就是已经得过的。”
“你骗我,我以为你已经得过了。你是被我传染的,对不对,为了照顾我?”
“这怎么说得清,不是的,咳咳。”
寒无见死命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回拽,拽进临时搭的草药堂子,撇下谢余虚弱地靠在门口,寒无见手忙脚乱去抓药拿秤,碰翻两个盒子,在一堆药方里翻找,最后捧着一个纸包想往厨房跑,被谢余绊了一跤,他摔在地上,还想着用手去拢地上裹着灰尘的草药。
谢余爬过来,从背后抱住他,禁锢住他,不许他再动作,把头枕在他肩上,道:“别瞎忙活了,听我说说话,好不好?”
寒无见坐在地上,一只手摁住额头,呜咽着哭了起来。
“不要哭,人有生离死别,只是没想到这么早。阿见,我有话跟你说,我能再看看你吗?”
寒无见把脸转过去,“你还有事是想让我去帮你做的吗?”
“好好活着,”谢余笑道,像牵动了什么痛楚,他皱了皱眉,吐出一口血,然后道,“好像五脏六腑都化作血水了,你之前一定也这么痛苦过。我有东西要给你,阿见,你把手伸过来,我怕没力气了。”
寒无见转过身,扶住谢余,让他倚在自己身上,更好地着力,谢余还像准备什么惊喜一样用手紧紧抓着,然后放到他手心。是一只木偶。
“雕得没有年轻时好了。”谢余道,“其实那年,我给你雕了一个,但是不敢送给你。那么多人看着,我不敢靠近你。我嫉妒过你,你会原谅我么?”
寒无见用力点头,一个字说不出来。
“当时没给你也挺好。省得你烧了。其实烧了也好,这个就别烧了,因为烧掉的只可能会是我。让它代替我入土吧,埋在一个有花树的地方,一个你经常看不到的地方。你要答应我。”他覆上寒无见的手。
寒无见握紧他的手,泣不成声。谢余松了一口气,血丝顺着他的唇畔落下,他伸手抚摸寒无见的脸庞:“其实,你高兴才是最好的,不要太难过,如果谢兰因让你难过,你就离开他。如果离开他让你更痛苦,你就和他继续在一起。我不想使你为难。因为你,我并不恨他,说到底,他只是个心性不够成熟的孩子罢了,他和我的恩怨无关你。你要好好的,好好活下去。”
“别说了,你别说了,你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寒无见握紧谢余的手,泪水顺着他的面庞不断滑落,他悲痛地难以自抑,“不要说话,阿余,你会活下来的,就像以前那样,你会活下去的,我求求你,活下来,不要死,不要……”
“阿见,阿见,刚刚,那边的问题,那个话,我想还是要告诉你,因为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很对不起自己,我也对不起你。”谢余附在他耳畔,吐出温和的气息,“说到底,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我心里。”
第199章 烧了
“他们来了!”时秋绥跑进来,看看地上散落一地的草药,又看看抱着谢余的寒无见,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有些拿不定主意。周围一时安静极了。
寒无见抱着了无声息的谢余坐在地上,贴着他的额头低声压抑地哭泣。时秋绥捂住嘴,泪水涟涟,寒无见不及抬眼,她骤然抽剑自刎在了跟前,一句话没有多说,血溅出门槛,往外蔓延。
寒无见喉咙像被堵死了,他望着她倒在自己跟前,嘴唇颤抖,但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把她抱过来,和阿余放到一起,但他似乎已经耗尽气力,只是抱着怀里逐渐冰凉的尸体,像抱着一具断线跌倒的木偶,和它的肢体粘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也听不见外面喧嚣的声音。
谢兰因踩着积血走进来,就一直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把谢余紧紧抱在怀里,谢余靠着他的胸膛,双目紧闭,手指放在他的心口,已经死了。寒无见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眼泪不断的从他眼眶滚落,却又好像与他无关。
谢兰因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那个女人身上漫出的黑血,相当小心地打量寒无见,好像第一回认识他。他不认识他。
一个侍卫上前一步禀告:“陛下,叛军罪人都已服诛。”
谢兰因冷淡镇定地点点头,弯腰下来俯视寒无见和谢余,突然割裂般地露出了笑声:“哈哈哈哈,他死了?”
他问寒无见。但是寒无见没有回答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他死了。”谢兰因在寒无见面前蹲下来,似乎要把这个事实塞进寒无见意识里,于是又带着讽刺地重复了两遍,“喂,他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皇叔他已经死了,你这么抱着他做什么,如果我能把他复活你是不是要跪着来求我?你求我啊。”
寒无见垂着头,面色沉静,只是仍然在落泪。
谢兰因站起来,冷冷吩咐:“其他尸体都丢进火里去,把谢余的头砍下来。”
侍卫过来了。寒无见把谢余抱紧了:“不要。”
谢兰因本来已经背对着他,偏头:“你说什么?”
“一起烧了吧。”寒无见道,“他是染疫死的,一起烧了就好。”
“朕为什么要听你的?”
谢兰因的口吻显露好奇,似乎他并不是在讽刺,而是真的很想知道。
可惜寒无见再度忽略了他,没有回答,他没有死人值得注意。
谢兰因推开侍卫抽出佩剑,锋利剑尖对准了寒无见的眼睛,“回答我。”他冰冷地命令。
“什么?”寒无见抬脸看他,他的眼睛通红。
谢兰因被激怒了,“我在找你,你被他们丢在这里,你觉得我没有为你担心过?你这个,”隔着剑,谢兰因的手指微颤,他找不到合适的辱骂寒无见的词,于是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死了,而不是。”他又用剑指了指谢余的尸体,寒无见无动于衷的漠然彻底把他激怒了。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死了。这句重话敲击在寒无见心里,让他的眼神起了波澜,他偏头向一边,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允许谢兰因就这样把剑刺进他的脖子。
“你就这么爱他?”谢兰因拿剑指着他问,“你这么爱他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死啊?寒无见你在等什么,等我来看你这幅深情至死不渝的样子?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还想为他向我复仇?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你故意恶心我,要让我不好过。你恨我了?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是哑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你们愣着做什么,把谢余的头切下来。”
谢兰因一声令下,侍卫把寒无见拉开,寒无见反抗了,寒无见有些虚弱,但两个影子阁的侍卫还是没有打过他。谢兰因出手斩断了他一缕青丝,一脚踹在他腿弯,踹得他半跪在地上。
寒无见跪在血泊里,向着滚在一边的尸体爬了两步。谢兰因把剑插进地板,大力拽起寒无见,将他拦腰扛了起来,往外走。
寒无见无力垂在他背后,两边都是升腾的热浪和火焰,谢兰因攥着他的手也是滚烫、让人疼痛的,寒无见有种错觉,谢兰因似乎是要抱着他去大火里同归于尽,但他其实已经不在意了。
他们回宫,路途似乎并不遥远。寒无见已经麻木了,全身血液似乎在逆流,血是冷的,谢兰因对他的暴怒,周遭环境的变化,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只知道谢余死了,他真的死了,一个人要是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打开门,谢兰因把寒无见扔上床,覆身压了上来,舌头暴虐撬开他紧闭的嘴唇,不管不顾地撕扯他包裹严实的衣服。
寒无见艰难地吞咽,在他掠夺般的吻里差点窒息,蹬着长腿拽紧自己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衫,含着泪喘息:“不,不要,这次不要……”
谢兰因没有停下。
“我刚刚得过瘟疫。”寒无见用胳膊格挡在二人之间,嘴唇都在颤抖,“这次别碰我,别碰我,”
谢兰因一把掐住他的下颌,把他摁到床上,“你真的在乎吗,如果我也死了你今天要为我们谁哭呢?你多在乎他呀,他死了你这么难过,人死了他之前的作为就都一笔勾销了对不对,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不管他之前多叫人伤心,只要他死了你就会原谅他,还会记住他一辈子。活人怎么能死人比呢?”谢兰因瞪着他,眼眶却一点点变红了,“然后,那我呢,你还会爱我吗,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你说你爱我,其实完全在撒谎。”
寒无见被他压的喘不过气来,开不了口,只是摇头。谢兰因松手,弓起身子埋在他颈间哭了。寒无见搂住他的脖子,用嘴唇碰了碰他的侧脸。谢兰因勾起寒无见的腿,掰开,在他耳畔低声:“我好恨,我恨你,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
谢兰因张嘴一口咬在寒无见脖颈,寒无见倒吸一口冷气,用力攥紧了谢兰因肩部衣料,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谢兰因闭眸吮吸他的血液,用牙齿和舌尖在他的伤口打转,碾转,仔细蹂躏过一番后才放开,重新覆住了他的唇,寒无见无力地张嘴容纳,唇齿间都是血腥气。
烛火抖动,谢兰因拥着寒无见滚入阴影更为浓重的地方,床架作响。
第200章 为什么
竹影在狂风中妖魔乱舞,落地的雨珠碎裂成河,打湿了檐角摇晃不已的灯笼,火焰像一颗心脏一样谨慎地颤动,蜷缩在方寸之间。
大雨抽打在窗户上,掩盖了房内迭起不断后又骤然压抑的喘息。
寒无见攥着帘子,脸埋在一堆衣物里喘息,谢兰因在他身上层层挺进,沉重的呼吸都喷吐在他脖颈间。
汗水打湿两个人的鬓发,谢兰因把他被糙到失神的脸掰过来,看着他湿漉漉的脸,他这幅伤心欲绝后又被情欲浸湿的脸。
寒无见扣住了他的手指,嘴唇嗫嚅,似乎要跟他说什么。谢兰因凑过去,本来想吻他,但是停住了。暴虐的情事过后,寒无见晕了过去。
谢兰因帮他擦拭掉眼泪,又帮他揩掉腿上的红白痕迹,然后自己坐起靠在床畔,听外面的雨声淅沥。
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算什么,他和谢余是相濡以沫,那他谢兰因算什么。谢余死了,死的多好,总算是死了,但他的声音始终在回响,挥之不去。谢兰因做梦都能听到谢余那次激他的那些话,他提起自己和寒无见如何好,如何亲密无间,寒无见多爱他,他居然敢说寒无见对我只是怜悯……怜悯,他居然敢用这个词。
为什么比不过他?因为他死了,所以永远不可能再越过他。为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完整地爱我一个人,为什么心里有那么多人和事?就因为我没办法占据你的那八年,还是你们所谓的那十几二十年,我们的人生是参差错落别开的,我永远追不上你,就因为错开了八年,所以我在你眼里永远只能是一个孩子,一个不对等的晚辈,永远站不到并肩的位置。
谢兰因扣住床沿,他要把谢余挫骨扬灰。就算变成鬼也要叫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就让寒无见看着,让他痛苦,让他来求自己,跪着来求,让他哭让他叫,而不是这样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哀莫心死,好像谢余死了他整个人也就死了。如果你死了你叫我怎么办?
谢兰因拿出一只紫色盒子,取出三粒雀南子制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去了,没有饮水,静坐片刻,他扭头看着在睡梦中也皱紧了眉的寒无见,捏紧手心,痛苦、怨恨、忧愁、愤怒、嫉妒和不甘都在一瞬间化作齑粉,沉入死寂的水底。
“既然你不爱我,我也没必要爱你。”谢兰因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寒无见的脖颈,“你这个混账,你跟他一起去死好了。”他微声喃喃,其实说这种话完全没有意义,他知道寒无见根本听不到,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在心里经常这样想,如果寒无见听见他这样煞有介事的辱骂和诅咒,表情会怎么样呢,肯定很难看,很难以置信,不相信他的谢兰因会说这种话。
想到寒无见痛苦的样子他就有些兴奋。他卡住他的脖子不是真的想杀死他,只是想安慰自我,抚平内心的懦弱和躁动,想欺骗自己其实是可以杀了寒无见的,并不是做不到。并不是做不到。
谢兰因收回手。又坐了好一会儿,头脑清醒很多后,他似乎想清楚了,自己不能这么幼稚无能,甚至叫人看见好笑。寒无见醒后,他跟寒无见道:“分开吧。”
寒无见想喝水。他想爬起来,向谢兰因伸出手,谢兰因没有看他一眼,声音冷淡犹如不相识之人:“去哪里都无所谓,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是生是死也不要让我知道,不要再跟我有任何,任何的瓜葛,寒无见,我们完了。”
寒无见怔怔望着他,谢兰因的话一字一句扎在心口,但其实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脖子上很疼很疼,于是用力把手摁进去,那里有个创口。
谢兰因冷冷看了他两眼,似乎等待什么,没有等多久,他转头出去了。
寒无见一天没有吃东西。他的侍女如梦被叫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知道。如梦给他喂了些粥水,他喝了一点,其余时间只是坐在床上,靠着墙壁,不发一言。
寒景行来过一趟,他已经知道谢余死了,为此愤懑交加,更多地掩饰了他的难过,期间还表达了对叔父的不满,不理解为什么他还枯坐在这里,为什么一点表示也没有,难道阿余叔叔在他心里一点位置也没了吗?
“您简直是个没有心的人。”寒景行激愤道。
如梦道:“您怎么能这么说你叔父?他如今这样,恐怕正是伤心所致。”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寒景行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寒无见始终没有说话,好在会自己下床喝水了,但除了这些事也没别的可做了,仿佛自我封闭了起来。除了寒景行没有人再过来,也许是谢兰因不让。
谢兰因在说了要和他彻底分开再不相见的绝情话后第二天又过来了。
侍从都被调走,寒无见开门,谢兰因用力推了他一下,然后扣住他的后脑吻了上来,把他摁在门上亲,寒无见无动于衷地由着他连吻带咬,慢慢地回应起来。
谢兰因抱起寒无见上了床,昨日情事的痕迹还没有消退,又重叠上一片。
谢兰因按着寒无见的腰深深陷进去,后者殷红着眼睛开始流泪。谢兰因俯身对着他的伤口又亲又舔,身下越发不知轻重地凶狠起来。
这是一张小床,两个高大的男人只能相互紧挨着蜷缩在一起。结束的时候谢兰因把寒无见搂在怀里,手指在他裸露的身体上到处抚弄,从一条疤到另一条,熟悉他身上不能再熟悉的每一个部位。
寒无见躬身缩在他怀里深深浅浅地呼吸,按住谢兰因捂在自己小腹的手,那里还是温热的,虽然他的手很冰凉。
谢兰因扣住他的手指,告诉他柳楚楚死了。寒无见嗯了一声。谢兰因又以极其平淡的口吻告诉他,皇后疯了。这样更好,皇后是疯女人,皇帝也不是什么正常男人。所有人都觉得陛下在为了贵妃的死伤心不已,为了重振军心所以忍痛处死爱妃,史官终于又可以把女子和小人推到一起。却没人知道陛下此刻正和一个男人苟合在一起,在大魏风雨飘摇的前夜。
寒无见沙哑着声音问他:“谢余的尸体呢。”
谢兰因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摁进自己怀里,不断用力,猛然松手。
“烧了。”
“都烧了?”
“是的。”
“也好。”寒无见咳嗽着,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跌落,“干净,一了百了。”
谢兰因扑倒他,又开始吻他,仿佛不知足的野兽,要享尽他身体的每一处。最后他把牙齿重新抵在了寒无见的伤口上,寒无见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的脖颈咬断。
“你也只不过是我豢养的男宠而已。”谢兰因道。寒无见宁愿他咬断了自己的脖子。
这日过后谢兰因没有再来。
天气转暖转热。寒无见恢复了许多,能和如梦说话了。如梦很关心他的身体,但除了上次景行过来顺便带了一位太医来,其他时间她们都不准外出,遑论请大夫。
寒无见道自己身体还好。这是撒谎,他身体发虚得紧,天热内冷,室内会冒冷汗,天热手乍然摸上去也是冷的,如果发烧就会咳血,止不住。
他倒很关心如梦。如梦告诉他自己已经是他的侍女了,上次的事她没有得到太多为难,有人照顾了她。她说的自然是夏知,只是不好提他名字。他如今换了主,正混的风生水起。
寒无见对她很是愧疚,她原先的差事算不上体面,却很清闲,如今只恐怕会遭他牵连。谢兰因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他自己不想承认这点,如今他做什么都是错的,谢余已死,他同谢余曾经惺惺相惜的情谊势必横在兰因心中成为逾越不过的障碍,甚至是鸿沟,他没办法解释,至少他现在做不到,兰因也不可能接受。
阿余有一段考虑或许是对的,兰因真的可能会放弃他。说到底他寒无见算不了什么,只是牵制他的把柄。正是时局动荡的时节,兰因不会为了他蠢到来纠结这些儿女情长,放任朝堂权位不管。
寒无见明白这些,他内心深处除了对谢余之死延长至今的麻木钝痛,就是因谢兰因而起的隐痛。再如何明白事理根由,他还是不想离开兰因。
他爱谢兰因,虽然兰因已然不再信任他,兰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兰因的感情有些极端。
阿余是他羁绊多年的挚友,他的死不可能不叫他痛心。尽管现在他自己也能看清这之中的一些诡谲玩绕,但他累了。谢余死了,他一个字也不想多谈了。
如梦很想去找顾影大人,她一直念叨他,也许认为只有他能解救寒无见。
寒无见望着窗口飞走的鸟,第一次出了门。居然没有侍卫拦他。他去把谢余送的木偶埋了。
在埋之前,他抬起木偶底端,漫不经心地打量一会儿,放进土坑,用借来的锄头和着落花掩埋了,踩着竹桥离开。
不多久,这处地方就被蒙面男人重新挖开,拿走了藏在木偶里的折纸,留下一地被踩碎的落花,无人掩埋。
第201章 嘉和
魏武帝在位时频繁变动年号,定北军南下夺取两汉政权的当年改元嘉和,质疑武帝的文学水平不比他的叔辈是没什么意义的,只能说武帝天生是一个喜欢阴阳讽刺的人,除了自己的年号国号,这在他撕毁和平条约顺便挖苦南周领主都是没有文化教养的野人的时候也可见一斑。
嘉和元年,在大魏和少数民族政权下夹缝生长了十几年的淮南两汉灭亡,大魏同南周联合政权最后的谈判余地彻底崩盘,由此拉开长达两年的魏南战争,也昭示着武帝统治下的大魏政权版图扩张的开始。
一直到嘉和四年,大魏领土东起流离海,西至天山,北达漠河以北,南抵南海诸岛,版图较之前祖龙皇帝时期扩大了一倍不止,为大魏后来的天铭盛世奠定了坚实基础。
而做到这一点武帝只用了不到四年。四年,如果正史就他本人的谬误远远没有他的逸闻野史那么多的话,魏武帝(追谥)谢兰因做这一切时还不到三十岁。他大多数是亲征,历史上少有的热衷军事到一个极端的皇帝,有人觉着,如果不是武皇帝突然英年暴毙,他恐怕会打到西伯利亚,将东西世界版图的大融合提前五百年。
嘉和二年,冬。
公主打开密卷,低眼扫过,转手递给陈相因,后者也迅速捕捉完重要字眼,扔进火盆里烧了。
“一群蠢货。”谢池一脚踢上炭盆,“谢辞那个蠢东西呢,运送粮草的队伍出了问题,他不去解决,他带兵跑回来,我怎么就摊上这些个目光短浅的兄弟!”
“公主稍安勿躁。”陈相因递给她一封新的密函,“谢辞要反,他知道拖延下去没什么意义,已经给王李几个守关的将军寄信了,最晚三天,他们会带兵直入皇城,您只有三天时间思量。”
“你的意思?”
“拦人,必要时,谢辞,”陈相因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我去做,您放心。”
“他太心急了,倒不至于死,让我好好想想。谢兰因也还不能死,他活着回来,南关过河铁骑到城下可以只要一天,现在内乱不管结果如何对我们都没好处。谢辞这个蠢货,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找了他这么一个帮手。”公主道,“去,拦人,顺便让谢辞来见我,撤掉他的兵器,就说我能在谢兰因前保他的命。”
门被推开,煦华摘掉纱笠,顾不上礼数,就地拍掉肩头落雪,他道:“殿下,不能让四王见你,他听了几个幕僚师爷的拾掇,恐怕要同您分道扬镳,他想杀您。”
“煦华公子说得对,”陈相因道,“他知道您手上有祖龙皇帝的皇印,他是想学破釜沉舟了,自立为王。”
皇印是谢余拿到的。得知下落的时候他已经被谢兰因设计的圈套围困了,谢兰因就是要让他死在瘟疫里,而且是顺理成章地死,勾掉自己弑亲的罪名。
为了杀他谢兰因也是煞费苦心,连累无数平民一起(当然也有控制瘟疫的意思,一箭双雕)。谢余意识到自己走不出去了,所以借寒无见的手把关于皇印的消息送出来。他知道谢兰因再怎么样也不会杀寒无见。谢余,一个最后连自己的死都要利用一番的人,寒无见恐怕也发现了,谢池派人偷偷跟上他、拿回被埋木偶的时候,寒无见的神情和姿态很难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不说话而已。
谢余习惯掌控舆论,他始终认为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必要时要蒙上百姓的眼睛甚至他们的心,让他们坠入神话和彩云编织的迷雾。
谢兰因对这方面倒是很懒怠,所以他没那么在乎所谓得之可得天下的皇印。恐怕他永远不会介意别人怎么评论他是否正统,他连祭天这种事都潦草以待,祖宗在他眼里都是死人,别人说他太难听大不了拖下去砍了,他觉得大多数人的意见都不中用,全是“愚民”,真正值得考虑的是“质”,而非蠢货的大多数。谢兰因傲慢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