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谢兰因已经自己整好衣饰,宫人也被叫起来候在门外阶下。
“陛下。”静儿坐起来,扶着帘子叫他,谢兰因回头敷衍地看了一眼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了。”
“外面冷,您多披肩衣服。”她道。
谢兰因道了一声“知道了”,离开了,门被风吹得咯吱作响,侍女赶忙走进来把它关上,问她是否需要把灯点着。
李静一点点抓紧帘子,冷声:“不必了。”
谢兰因没去御书房,连带着人去那边绕一圈的以示遮掩的姿态都没有,径直回了自己寝宫。
他在李静宫里躺下的时候越想越烦,觉得那怎么说也是他自己选好的寝宫,虽然完全只是为了图方面随便指的地方,连修缮都没怎么弄过,怎么寒无见被锁在那里了他就不能回去了吗。
他要把寒无见锁到偏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去,省得占地方又碍眼,让他死好了,那副样子。
他阴沉着脸回到寝宫,猛地推开门,宫人们都迅速地退避三舍,房间里就点着一盏灯,寒无见靠在床头,歪着头,似乎睡着了,铁链从他光裸的脚踝下探出来,蜿蜒下了床榻,消失在帘幕遮掩的阴影中。
当谢兰因沉重的脚步走过去,身体挡住昏暗光线的时候,寒无见缓缓张开眼睛,但仍然只是垂着,没有看他,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冷风吹着,光影在床上抽动,谢兰因冷眼看着寒无见,心中涌起无名怒火,牵及下腹,身体里蛰伏已久的欲望又被他勾得蠢蠢欲动,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就是这幅姿态,就是这张脸,偏偏叫人生出欲罢不能的滋味,就是想让他求饶,想让他屈服,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权威,要他一同沉沦。
谢兰因拽住一截铁链,用力,寒无见被拉拽得跌在床上,谢兰因揪住他肩部的衣料,将他扑在床上,扯开他的衣襟,露出仍是红肿的胸部,对着他又舔又咬,十足地贪婪成性。
“寒无见,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寒无见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被他游移上来的吻堵住了。
第238章 短暂花期
这一次他温柔了很多,寒无见像之前那样微弱地反抗过,很快被强迫得无动于衷,任他翻来覆去,而唯一能紧守的,也不过是牙关罢了。
谢兰因故意把他的衣服都撕烂了,踩在脚下,逼迫他开口阻止,或者要求新的衣服。但寒无见仍然闭口不言。
天快亮了,谢兰因用手掌抹去他大腿根黏附的污渍,擦拭着,自作主张道:“按规矩,你侍了寝,就该受上赏。秋狩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你不说话,我就直接拿过来给你好了。”
宫人捧了一身红绸的衣裳,仔细齐整叠放在黑檀格子里跪着盛上来,谢兰因坐在床沿,捏着衣服的金镶边领子给他看,说话格外温柔:“你看,还是当年你成亲时候穿的那件。不是有画像吗,我就让他们照着又做了一次,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他像是在感叹,“连一个纹路都错不了。其实已经做好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让你试试,现在好容易有机会了,你现在好像瘦了点了。”
谢兰因本意是想羞辱他。但是说着说着他自己动了点感情,语气和脸都真诚起来了,他用手卡了卡寒无见的腰,掀开他一角衣片,还能看到之前因为用力过大在他腰上掐下的淤青,谢兰因用手盖住它,抬眸看寒无见,寒无见跟木头一样,对他的话和举动毫无反应。谢兰因带点讨好问:“你现在换还是沐浴了再换?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
寒无见道:“我不会穿的。”
寒无见连说话都不看他一眼,谢兰因情绪大变,掐住他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我抱你去还是你自己去?”
“我不会穿的。”寒无见重复了一遍,“我自己去沐浴。”他要给父亲守丧,不会穿红色。
“我警告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兰因瞬间被他激怒,恨恨地瞪着他,“你现在也不过只是我的一个禁脔罢了,我想对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你最好清楚自己的位置。”
谢兰因把他松开,重重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回软被里,手拂下帘子走了。隔着薄如烟雾的帘子,寒无见望着谢兰因的背影消失,慢慢转过头。
寒无见沐浴完,换了一身白衣,第一次坐到桌边,宫人们做完日常清理,依照吩咐把帘子换成厚毡,殿内也铺上厚实的软垫,器物锐利边缘包边,沉寂许久的香炉燃起了护养身心的药香,暖炉熏得整个大殿温暖如春,宫女打理着花房新鲜送来的各色花卉,喜气洋洋地称赞陛下对寒公子的细心呵护,真是独一份,直到她们看见寒无见行走时裸脚上仍然缠着的铁链,才没有再说话了。
谢兰因一半拒绝了明面上奏放掉寒无见的请示,另一半拒绝了暗地里灭口寒无见的要求。结束一天明争暗夺的政治劳作,抽碎片时间和李静吃了个饭,他终于有了点自己的时间,先查了一遍最近的兵器库房,又对了一遍军账,谢兰因本来想再读两卷书定神,但越发心烦意乱,等再回到寝宫时,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
知道他囚禁寒无见的人有很多,但没什么人知道他把寒无见囚禁在了自己寝宫。有人猜测寒无见已经死了,所以皇帝才不肯放他出来以示安抚。他们这样想也好。谢兰因想。这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进去之前,宫人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寒无见一天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部分都是坐着发呆,不过也是,待着一个笼子里,还能做什么呢?
“这次好一点了,公子会走动,”宫人略微小心翼翼地谄媚道,“下了床,会倚着窗看看外面,这样不易伤神。”
“外面有什么?”谢兰因问着,往那边走,发现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荒芜的草,栖着深秋不知哪里被风吹来的落叶。
他已经很久不在意这些修饰宫殿的琐事了,力求简明快速,也不常在宫殿宿夜。
宫人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见谢兰因道:“去花圃里搬两盆花过来。现在还有什么花开着?”
“一些暖和的花房里什么大多数花都还养着呢,陛下想要什么花奴才就去搬什么花。”
“随便,不要丧气的。”谢兰因道,他转头,隔着窗户看到了寒无见,后者也望见了他,但没有什么惊愕的表示,只是淡然走开了。
“拿些海棠吧。”谢兰因道,“公主不是私养了很多种吗,你去找人问她讨,说是朕的意思。”
谢兰因当日回御书房睡了。海棠搬了过来,角落空地也为此休整一番。可惜寒公子已经把窗户掩上了,而且再也没打开过。
花期真是短暂。
一个深秋短暂的节日,休朝三日,谢兰因错过了打猎的最好时机,于是娱乐改为各种技艺比赛,他本人并不参加,带着李静看了一会儿赛马,借口不适撇下她一个人回去了。
寒无见坐在桌旁,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兰因进来,从背后抱住他,寒无见的脊背略微绷紧了。
谢兰因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最开始那两天要太狠了,后期慢慢转变了攻势,但是却始终阴晴不定,一时间温柔,一时又刻意冷漠以待。
直到他孤独不下去了,就来房里抱抱他被剪掉羽翼的金丝雀,说一些漫不经心的软话,试图敲打寒无见这块始终心扉紧闭的蚌壳。
“……这些都是时新的诗集,你不爱看吗,我教人读给你听?还是我读给你,”谢兰因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好几首有关他的讽刺诗,他于是又把诗集闭合上,“算了,都是不入流的东西。你想不想出去走走,只要你求我,求求我,我就带你出去,昨天下了一场雨,地都是湿的,”他玩弄寒无见的头发,道,“求求我好不好,或者,或者只要你跟我说点什么,我就带你去走走,不叫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瞧见。”
寒无见动了一下,破天荒道:“放我走。你之前明明早已说好,同我断绝,为什么现在又反悔?”
“之前?”谢兰因想笑,但其实他生气了,“之前是之前,但你知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完全是为了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为了我?”
寒无见木然望着他,谢兰因捉紧了他的袖子,倾身向他,似乎一重铁链还不够,还得加上他本人亲身的看守桎梏,他才不至于丢下他跑掉。
“是的,为了你,”谢兰因顺着袖子捉住他的手,很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明明只有我是最爱你,最在乎你的人,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肯好好看看我,你以为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吗!”
他受伤害的表情刺痛了寒无见,寒无见想伸手抚摸他,但是被铁链束缚住了。
“我相信自己看到的。”寒无见道。
“说到底你不还是在埋怨我,怨我杀了你父亲,可是没有!我没有杀他,你为什么不能理解这个事情?我连这个想法都没有,是他自己撞过来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自己选的,你凭什么归咎我,凭什么?”
他的过分激烈,只能得到死水般寂静的回应,这几日寒无见已经听惯了他这番说辞,于是闭上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谢兰因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拔出匕首,强塞进寒无见手里,握着他的手对准自己喉咙,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怎么样?你这样一天天的究竟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恨我你就来杀我啊,我等着呢,你为什么不动手?刺进来,我给你这个机会,杀了我,让大魏跟我们一起陪葬?”
寒无见抓着匕首,紧盯刀刃,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最终握不住,他挣脱谢兰因,脚上的铁链差点把他绊倒,他强撑着桌面,喘气,手指发抖。
匕首掉在地上,谢兰因扶住寒无见的肩膀,重新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你父亲不是我杀的,你什么都知道,你还爱我,你舍不得伤害我,你根本就离不开我。”
寒无见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铁链,谢兰因紧紧压着他,他能感受到谢兰因身上暴涨的体温。
“放过我吧,这样你也会解脱。”寒无见只是如是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要说这种话,你真以为离开我你就会变得更好吗,除了我根本没有人全心全意真正对你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谢兰因开始抚摸他,捧着他的脸开始吻他,两个人的手指在台阶上纠缠,一个想挣脱,一个强制地追寻。
谢兰因把他牢牢制在怀里,一边吻一边含糊其辞,“你不要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别这么看着我,我对你够好了,我对你忍无可忍,我不是非你不可,是你应该来求我,求我啊。”
寒无见侧开脸回避,白衣被撕裂,落在他腿侧,他没有因为裸露而感到羞耻,更多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只有在被突然进入的时候才绷紧身子,连同支起的长腿和脚趾,谢兰因入得太深,他皱了一下眉,脸上无动于衷的神情被破开了,谢兰因就喜欢看他这幅表情,强行的忍耐,难受,因为痛楚和——快感,谢兰因太清楚他的身子了,很好地在他的临界点辗磨和试探,勾动,撩拨,又猝不及防地贯彻,寒无见无法控制生理地软在他怀里,伏在他肩头。谢兰因还在强迫他求自己,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眼中出现了银光,也许身体上的痛苦给了他很好的发泄口。
谢兰因看到他眼中的泪,心中一阵慌乱,他抬起寒无见的下颌,作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抽身开了,穿好自己的衣服,把披风扔在他身上,转身离开。
“你说什么?”李静已经无意看下面的蹴鞠了,此刻一颗心都被旋起,她的声音略大,导致好几位皇室女眷向她投来目光。
意识到自己的不得体,她匆匆离开,走出后不久遇上李容清,李容清独来独往的,这次却和好几位翰林有说有笑,见到李美人,其他人回避,李容清与她借一步说话。
“最近陛下公务繁忙,却三番五次召见寒小公子,你有听见什么风声吗?”
“可能跟寒老的死有关吧。”她淡然道,内心实则不太想跟兄长谈论这个,“陛下此前对寒小公子就很优待。”
“那是因为跟寒公子亲缘关系又生的相似的缘故吧。只是最近频繁地有些可疑了些。”
“这个静儿也不是很清楚,话说,静儿记得小公子也是您教过的学生吧。”她一笑,“静儿还有事,先走一步,兄长慢走,仔细脚下。”
她走两步,听见李容清道:“你是大魏的皇妃,但你也别忘了,你是谁家的女儿。”
“我是李家的女儿,”她道。那可就不会只是个皇妃了。
谢兰因等太医过来后,自己先回了御书房,再到李静处用膳,李静表现得全然不知他中途离去找寒无见的事,全程落落大方,有说有笑。
谢兰因打量她,发现她已经退去了刚开始的那股幼稚、清澈单纯的少女气息,改而成一种洗练过的优雅知性,更有女人味,但这只会令他联想起他姑姑,对他基本上构不成吸引力。李静全然不知这点,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有了些魅力,更加表现自己的善解人意。
谢兰因也知道自己有些忽略她,加上在寒无见处受挫,李静的温言软语体贴动人越发让他觉得对不起,这可能是唯一真正在乎他感受的女人了,如果他母妃生下过女儿,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也说不定会很讨厌他。
“你最近想要什么赏赐吗?”他问李静。
李静笑:“陛下怎么老这么问臣妾。其实只要陛下好,就是对静儿最好的赏赐了。不过,静儿也想斗胆为一个人求个恩典。”
谢兰因略微猜到了。李静道:“寒公子久居不出的,难免身心染病。静儿觉得,不如带他外面走一走的好。听闻陛下近日召见寒小公子,他们是叔侄,不若叫他们见一见?”
寒景行进宫觐见,他换了正装,但是头上缠着白色抹额,以示为祖父悼念。
谢兰因看着他长大成人,越发像他叔父的模样,心猿意马地和他谈了几句,忽视掉他眼中强压的仇恨和紧握的拳头,让他宫中住一段时间,闭口未谈寒无见,反而说起他另一个师傅的事情。
寒景行还以为他说李容清,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是顾影。
顾影不是被关了么。寒景行心神动摇,他为什么一直留着他?
寒无见情事过后果然又生热病,太医料理一番,吩咐不许打扰,寒无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宫女帮他盖好被子,犹豫地看着他脚上的铁链,最后还是一位宫人小跑过来,道:“寒公子的铁链当然不许摘掉,但是念在他尚在病中,特许帮他在铁链接口处裹上一层软棉花。这还是静美人为他求的恩典呢。”
棉花也拿来了,宫女接过,道:“静美人可真是细心。”
寒无见手腕都磨出血痕了,也叫人不忍看。虽然陛下是有好好招待他,但说到底他是个囚犯,陛下不许人跟他说话,还要不同的人监视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上去。寒公子还要侍寝。还不许叫人知道这些。
床上的寒无见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正在虚弱地呢喃,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他语调的痛苦。宫女们相互望望,对视一眼下去了。
寒无见深陷泥沼,在梦里,他才是沾满猩红鲜血的人,面前血流满面的人从父亲变成了谢兰因,一遍遍问他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爱他。他跪倒在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上无法洗脱的罪孽。谢兰因走到他身边,道,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寒无见惊醒,仍在发抖不已,谢兰因在他床沿坐了许久了,只是想摸他的额头,反而被打了一掌,两人互相对望,束缚着他的铁链横亘在二人跟前,烛光摇曳。
“走开。”过往一幕幕在脑中飞快闪过,停留在父亲死亡的画面,与及他如何哀求母亲让他进去被拒绝、甚至没有看他一面,与及他如何抱着父亲的灵位走回来,又遭到谢兰因的强迫与囚禁,屈辱和痛苦,一幕幕,一场场,噩梦和现实交织,他一时无法分清。望着错愕不已的谢兰因,他又说了一遍,“走开,别碰我。”
谢兰因一把扭住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你是我的人,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来人,把药给他灌下去。”
药送上来,但最后还是他自己喂了,寒无见迟钝着看着送过来的汤匙,没有张嘴。
“我召见景行了。”谢兰因眼神冷峻,又把药再吹了吹送过去,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道,“如果你想见他,最好听话。张嘴。”
寒无见果然张嘴。
旁边的夏知纳罕又有几分好笑,谢兰因面对寒无见无计可施简直到了失控的状态,今天讨好明天威胁,软硬兼施,阴晴不定令人发指。
第240章 不过来
景行来了,寒无见也并未想问什么。想到景行,就会想到父亲,母亲,他现在感觉就像在等死,他既想见到他们,又不想见到他们。也只会是多几个伤心人罢了,有时候争如不见,比至死埋怨不堪要好得很。他已经无颜面对了。
“只要你乖乖的,好好的,我什么都给你。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给我,什么都会过去的,”谢兰因把他的碎发勾到脑后,爱抚道,“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给你最好的,只要你听话。”
在这幅割裂般的既冷漠又深情的面具之下,他走近寒无见,低头吻了吻他,寒无见这次也没有拒绝,但仍然无动于衷,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噩梦里,无法自拔,在外只余下一具被剥离了魂魄的木偶。
顾且来到御书房里,谢兰因把奏请诛杀寒氏的折子放在烛台上,纸页很快泛黄,烤焦,簇起的火焰险些吞没他沾满墨迹的手指。
顾且请完礼后道:“陛下,老臣有话直说了,我是来劝你的。”
谢兰因把灰烬扬进纸篓,安然不动:“顾叔父,我以为您会大力反对呢。”
“老臣当不起陛下这声叔父了,在来之前,我已经压制妥帖好个人情绪,但凭着对王爷和陛下的忠贞,我还是恳求陛下,千万放弃过继的打算。老臣不想谈论这是个何种荒谬的打算,就陛下自己也能想到,也应该想到外人和天下又要如何看待这种事,过继外戚子弟,南辰王世子还没死呢。”
“南辰王反了,何况他儿子谢阑珊早就是死罪,朕怎么可能要他过继?”
“没有南辰世子,还有其他的宗室子弟……”
“没有,”谢兰因冷漠道,“他们都会死,没有人能够排在我定下的继承人之前做储君,我不要祖制替我做决定,我是皇帝,我还活着,谁该接那道旨我说了算。”
“您当然可以做决定,但选择寒景行,您会不会太草率了?先不说寒景行是谁的儿子,光是他的年纪,已经过了可以过继的年纪。您可知道,白眼狼是养不熟的,何况是眼见过自己祖父如何命丧高堂的白眼狼。”
“寒景行很早之前就养在我膝下,这些年我一直视他如己出,我没有草率从事,立他做储君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享受着皇子的份例,是因为我早意识到这一天,早暗中做好打算,只要您一口同意,我未来也好把他托付给您。”
“您做这些煞费苦心,但您知道,他们不会领情的,你做这些无非是为了讨好寒无见,为了寒景行的名正言顺,您不仅想除掉所有可能会顺位的继承人,还想追封寒氏族人,你追封寒祁之为护国公,这难道不是打你自己的脸吗!”
谢兰因听了居然丝毫不觉生气:“你们要我想一个可以过去的办法,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吗?追封寒祁之,至少堵住悠悠之口。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支持战事的一方了?”
“如今都是箭在弦上,如无必要,这仗自然可以不打。只要陛下还在一天,大魏自然就是国泰民安的。但是您未免把身后事计划得太荒谬了!”顾且道,“如果像一开始就决定的那样,彻底铲除这些旧士大族的根脉,又何至于麻烦今天。”
“够了,不必再谈论这些了,有什么问题起草了送去内阁吧,朕乏了,来人,送顾将军出去。”
谢兰因叫了人,知道谈话结束,侍从才依言而入,拉门,掀帘,在默许的情况下挑亮烛台。
谢兰因又叫住顾且背影:“对了,顾叔父,劳烦你为朕和大魏操心,也该是时候去看看小影了,他这些天应该也过的不容易吧。”
顾且道了一句“多谢陛下”快步离开了。
侍从问:“陛下,您今晚上是服药还是?”
“不了,”谢兰因道,“明天再拿来吧。把许太医叫过来,”他看了一眼写在宣纸上的记事,“不,叫他四个时辰后再来。去请煦华公子过来,告诉后宫的人,朕今天同煦华公子秉烛夜谈。”
后宫的人,除了一群早已被“束之高阁”的佳丽,就只有静美人和寒公子了。还有守寡后常年居住宫中的安平公主,这是例外。
身为皇室公主,但拥有自己的封地,皇帝再如何费尽心机收还土地,也没能动摇到公主的根基,除了人文层面问题,更多是地域因素,还有许多不能放上明面的阻力。于是陛下想了一个很直接的办法,强制公主留在宫中——以待嫁的名义。尽管公主的年纪已经到了令这件事不合理到可笑的地步了。
“这没什么。”谢池道,“青春不能挽留固然令人遗憾,但青春是可以通过很多东西弥补的。”她皱着眉打量着自己手指上因为握笔留下的压印,因为失去弹性,已经皱了,“陛下不服药了?新奇,他不难受吗?”
见她总算把话题拉回正轨,陈相因叹一口气,道:“据我的眼线观察,是这样,我们因此有些担心。您有什么高见?”
“这是明摆着的了。”谢池道,“让你的手下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快慢不要紧,重要的是必须交到对方手里,”她递出手下刚写好的信纸,墨迹尚干,并不防着陈相因。
相因大略看了一眼,“您准备出宫了?”
“先不急,只是通知,估摸着过完这个冬天,让谢辞竖好他的耳朵,如果我的好侄儿自己不肯,我们就得帮他动手了。”
陈相因有些犹疑,还没走,谢池取来一方手帕,擦了擦手,“这不是你的风格,”她问,“还有什么事吗,煦华?”
“啊,嗯,是的,”陈相因本来倚在一旁摞着佛经的方桌上的,抱着剑鞘,一下子站直了,灯光显得她身形瘦削,但松竹般挺拔,“也不是,只是——寒无见,”她及时在话题里拉来一个垫背的,每当她需要在公主面前尽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会把寒无见拉过来,“听说了吗,杀了寒祁之后,他把寒无见囚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