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可能是沈青釉,独一无二的沈青釉,我喜欢的沈青釉。”
许嘉言说完这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发现沈青釉的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急忙说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没有别的意思!”
沈青釉依旧没什么表情,看着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淡淡地说:“请坐。”
许嘉言只好又坐了回去,无力地解释:“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您不要误会。”
沈青釉点了点头,再次拿起筷子。
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气氛还算融洽,虽然他们对于感情、婚姻的观点不同,但也只是互相讨论,没有相互批判。
吃过饭,许嘉言跟着沈青釉把用过的碗筷拿到厨房,他白吃了人家一顿,总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提出洗碗,却被沈青釉告知家里有洗碗机,直接把碗筷放进去就可以了。
许嘉言觉得有点遗憾,看着洗碗机,一副想要取代它的模样。
沈青釉观察他片刻,问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许嘉言立刻说:“找工作,我来之前在网上看了几份工作,准备明天过去看看。”
沈青釉说:“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或者找王姨。”
许嘉言说:“没有没有,我自己可以。”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先后上楼,许嘉言回了二楼的房间,沈青釉似乎又去了三楼的书房。
第二天一早。
许嘉言拿着打印好的简历,坐着公交去了几家提前约好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几家跟雕刻相关的手作店。许嘉言面试之前也做了一些功课,但跑了几家都觉得他不太合适,这些手作店除了有雕刻项目,还有陶艺、绘画等一系列课程,他除了雕刻不会别的,在众多的求职者中不占优势,也不算突出。
许嘉言的雕刻手艺是跟着许爷爷学的,许爷爷活着的时候在他们县里开了一家小店,平时雕些木头、石头,承接一些定制家具、摆件的活计。那时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也够他们祖孙三口的吃穿用度,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手雕工艺慢慢落寞,速度和精确度都比不上机雕,来定制的人也就少了。许爷爷去世以后,店里的生意更是一天不如一天,直到许奶奶突然摔到,许嘉言才意识到不能一直在家里守着了,他必须出来赚钱,有了足够的存款,才能更好地以防万一,给奶奶养老。刚好奶奶也催着他来A市结婚,他就等奶奶恢复得差不多以后,将奶奶暂时托付给邻居照看,一个人拎着行李跑了过来。
面试接连碰壁,让许嘉言有些挫败,他看着手机里记录的最后一个面试地址,暗暗地给自己打了打气,拿着简历找了过去。
最后一家公司是一个古玩店,招聘简介上面写着要招一位有雕刻经验的工作人员,但更多的时间还是负责看店、销售,许嘉言对于古玩的了解不算太多,面试人员虽然对他很有好感,但出于综合考虑,还是先让他回去等消息。
这已经是第五个让他回去等消息的公司了。
许嘉言从面试官的办公室走出来,偷偷地叹了口气,刚要拿出手机搜索回去的路,就看到店里来了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那两个人明显是过来买东西的,销售人员见到他们立刻迎了上去,询问他们的需求。
许嘉言盯着其中一位穿着灰色西装的人看了半天,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扭过头冲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许……许嘉言?”
“乔木森?”
“我的妈!真的是你?”灰西装大叫一声,吓得站在旁边的销售小哥打了个激灵。
许嘉言见到他也兴奋得不行,拿着简历冲他跑过去,“乔木森?真的是你?你在A市?”
乔木森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A市来了?”
许嘉言说:“我来找工作的。”
乔木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简历,“找什么工作?你不开店了?”
许嘉言有些窘迫地说:“生意不太好,想找点别的出路。”
“那你来这儿面试?”
“嗯。”
“面试过了吗?”
“不知道,人家让我回去等消息。”
“那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去。”
乔木森是许嘉言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当年坐前后桌,关系好得不得了,高中毕业以后乔木森考到了外省,许嘉言则留在家乡读了一所本地大学,渐渐的两个人的联系也就少了,最近一次对话还是去年春节,许嘉言给他发的拜年短信。
乔木森带着许嘉言出了古玩店,进了马路对面的一家咖啡厅,先是要了两杯拿铁,又脱了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一副要好好叙旧的样子。
许嘉言见到他也觉得高兴,一直扬着嘴角傻笑,“你毕业之后不是去了B市吗?”
乔木森说:“工作调动,上半年才调过来的,你呢?店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许嘉言把奶奶摔跟头的事情跟他说了,又把小店去年一年的营业额摆了出来。
乔木森说:“确实赚得太少了,我都多少年没见过纯手工的雕刻小店了,这种店现在就适合那种搞艺术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开着玩玩,你要是真拿这个赚钱吃饭,铁定是要饿死。”
许嘉言有些苦闷,“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把店关了,毕竟那是我爷爷半辈子的心血。”
乔木森说:“那就先留着吧,指不定哪天又开起来了。”又问:“你找工作怎么找到古玩店去了?”
许嘉言说:“他们说要找有雕刻经验的。”
乔木森震惊:“你还考虑找雕刻方面的工作?”
许嘉言有些难堪,“我也不会别的呀。”
乔木森想了想:“你在A市这种地方估计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是说雕刻方面的,不如往别的方向看看,机会还能多一些。”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同事,问道:“陈哥,咱们公司是不是还在招人。”
这位陈哥就是跟乔木森一起出现在古玩店里的另一位西装男,听乔木森说完,打开公司的官网,“是在招。”
乔木森响指一打,对许嘉言说:“要不你来我们公司吧?由我给你保驾护航,肯定让你在A市风生水起。”
据乔木森介绍,他们公司是做艺术展览的,有自己的场地,偶尔也会接一些大型的商业演出、时装秀或是珠宝秀。乔木森现在是他们公司市场部的负责人,今天去古玩店就是去给甲方买礼物的,结果礼物还没选好,就碰到许嘉言。
如果进入乔木森的公司,就意味着许嘉言要彻底放弃这么多年以来的雕刻工作,他喜欢雕刻,喜欢那种在木头或是石头上面细细打磨精心雕琢的感觉,虽然家乡的小店是爷爷的心血,但他为之付出的感情一点都不比爷爷少。许嘉言常说,他大学毕业三年,参加雕刻工作的时间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从他能拿起刻刀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和那些腐朽的木头、顽固的石头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虽然从踏上A市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感他要和他的刻刀渐行渐远,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晚上十一点左右,许嘉言坐着公交车回沈青釉的别墅。
别墅区距离公交站比较远,下了车还要走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到,今早出门的时候,王姨告诉他站牌附近每隔十五分钟会有一辆接送业主的摆渡车,但车只运行到晚上十点,叮嘱他尽量在十点之前回来,如果真的赶不回来就给她打电话,她开车出来接他。
出门之前许嘉言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超时,结果没想到碰见了老同学,一聊就聊过了头。这个时间摆渡车已经停了,他也不好意思让王姨过来接他,刚准备自己走回去,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许嘉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惊讶地接起来,“沈先生?”
电话是沈青釉打来的,问他:“回来了吗?”
许嘉言忙说:“回来了,真是对不起,我是碰到了一个朋友所以回来晚了,我现在马上到家。”
他记得晚饭时间特意给王姨打了电话,报备了行程,却没想还是惊扰了沈青釉。
沈青釉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问道:“还在公交站?”
许嘉言看了一眼刚刚关闭车门准备离开的公交车“嗯”了一声。
沈青釉说:“在那里等我吧,我过去接你。”
十分钟后,沈青釉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许嘉言身边。
许嘉言觉得过意不去,上车之后抱歉地说道:“真的对不起,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沈青釉说:“没事,刚好我还没有休息。”
昨晚他也是十点以后才下楼吃饭,许嘉言问:“您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沈青釉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拐到别墅区的方向,“最近忙一些。”
“哦。”
他们认识不久,没什么话说,而且沈青釉看起来也不像爱说话的人,硬要找话题聊天,反而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许嘉言双手攥着安全带,偷偷看了沈青釉一眼,不得不说,沈青釉长得真好,算是许嘉言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其实许奶奶最开始让许嘉言联系沈家的时候,他是想找个人随便蒙混过关的,毕竟两家人多年不见,突然打电话提到几十年前的婚约,任谁听了都会挂断电话,并且将他的电话号码标注成诈骗分子,塞进黑名单。所以他去人才租赁市场找了一个人冒名顶替,结果被许奶奶一眼看出是假冒伪劣产品,并勒令许嘉言赶紧打电话,不要在她面前耍小花招。
许奶奶认识沈家的人,知道以沈家的优秀基因,不可能生出什么歪瓜裂枣。
许嘉言觉得自己租用的那个人在人才市场里面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结果到了奶奶眼里竟然成了歪瓜裂枣?
他当时觉得奶奶有些夸张,如今见了沈青釉,才发现奶奶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
“到了。”
许嘉言还在盯着他的侧脸看,回过神来,沈青釉已经转过头,面对着他。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许嘉言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急忙解释:“我不是在偷看你!”
沈青釉:“那是?”
许嘉言没想到他会追问,慌忙摆手,“我真的没有……我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想多看一会儿……”
沈青釉把车停稳,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再次打量了一遍许嘉言,问道:“你向来都是这么直白地夸奖别人吗?”
许嘉言说:“我没有夸你,我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好看。”赞美的话明明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可面对沈青釉幽沉的目光,却让他率先红了耳朵。
以防自己再说出什么不经大脑解释不清的话,许嘉言主动转移话题,“我今天的面试不太理想,估计还要在你这里打扰几天。”
沈青釉说:“没关系,刚好我家长辈这段时间也没空过来。即便你已经找到工作,也希望你能等等他们,住到他们过来看你为止。”
许嘉言说:“这个没问题,等多久都行。”
不知是不是白天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和沈青釉在二楼分别回到房间以后,许嘉言一直没有睡意。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考虑要不要去乔木森的公司,想到凌晨五点,依旧没有想出一个结果。
他从心底里不想放弃刻刀,但如果不放弃的话,他又没有办法在A市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选择一个。
许嘉言觉得口渴,从床上起来翻出自己的保温杯,轻轻地走到楼下。
这会儿天还没有大亮,王姨也还没有起床,许嘉言摸到厨房倒了杯水,不想上楼,就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正如王姨所说,这栋别墅应该很久没人住过了,虽然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却没有一丝生活气息,就像房产公司对外展示的样板房。
许嘉言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站在客厅里面参观了一番,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只在沙发周围徘徊,毕竟主人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到处乱走乱晃。
客厅设计的简约大方,皮质沙发上面放着两个同款皮质的抱枕,沙发旁边摆着一个方形的边几,边几上面放着一盏看起来非常昂贵的水晶台灯,台灯旁边有一个快递盒子?许嘉言看着那个盒子迟疑了一会儿,弯了弯腰,确认了一下盒子上面写的内容。
M县琉璃街青竹路131号……
这不是……
这不是他店面的地址?!
许嘉言再次确认了一下寄件人的信息,竟然真的是从他店里寄出来的。
而且看盒子的样式还是他亲手包装的?!
许嘉言盯着那个盒子回想了一番,清楚地记得在他来A市之前确实接到过一个定制摆件的单子,他当时已经接连半个月没生意了,正在为关店做着最后的准备,却没想突然听到“叮咚”一声,有人在他的网店里面拍了一单。
那一单的收件地址也确实是A市,但收件人的名字是“一马平川”。
一马平川?
难道是前天接他过来的那位叫做林川的助理?
许嘉言围着快递盒子转了一圈,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沈青釉安排林川订的。
他满腹疑惑,本想等吃早饭的时候问一问,却听到“嗒”的一声门响,沈青釉从三楼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咖啡杯,身上依旧穿着昨晚去公交站接他的那件衬衫,眼圈看起来有些黑沉,头发倒还是一丝不苟,只有额前落下了几根凌乱的发丝。
“沈先生?您这是……一夜没睡?”
沈青釉似乎没想到他待在客厅,拿着咖啡杯来到岛台,问道:“你呢?”
许嘉言说:“我也没睡。”
沈青釉点了点头,看到许嘉言站在沙发旁边,又看向台灯旁边放着的那个快递盒子,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许嘉言只好主动问他,“沈先生,这个快递是……”
沈青釉说:“是我安排林川订的。”
“真是您订的?”
“嗯。”
许嘉言满脸写着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特意在他的店里订一个摆件,如果说只是巧合,打死他也不信,他不相信两个人的缘分可以深到这种程度,刚好沈青釉想订摆件,刚好林助理就找到了他的店里。
沈青釉倒完咖啡喝了一口,用着平淡到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的语气说道:“你那天给我打完电话,我派人调查了你。”
“调,调查?”
“嗯,毕竟有人突然告诉我,跟我有个婚约,我是不太相信的。”
“那您为什么没有直接挂断我的电话呢?”
沈青釉说:“你说得很真诚,而且说出了我爷爷的名字。”
许嘉言说:“沈爷爷的名字应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吧?”
沈青釉说:“确实,不过我爷爷在二十年前就改过名字了,你说的那个是他最开始的名字,很少人知道。”
怪不得,许嘉言当时还在想为什么沈青釉没有直接了当地挂了他的电话,还在电话对面听他说了那么多来龙去脉。
“那这个摆件……”
“我知道你开了一家雕刻小店,顺便买来看看。”
许嘉言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其实可以送给您的。”
沈青釉把咖啡杯放在一旁,来到许嘉言身边,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嗓子带着一宿没睡的沙哑,“谢谢,不过在我拍下这个摆件之前我们还不认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接受。”
许嘉言也没再跟他客气,他记得沈青釉定制了一只木雕小熊,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结合床上摆着的那只毛绒小熊的由来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看到照片之后买了跟他带着同样帽子的小熊,又在买了小熊之后顺带让林川定制了相同的摆件?
沈青釉拆开快递盒子将里面的小熊取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将目光落在许嘉言身上。
许嘉言说:“跟我很像吗?”
沈青釉说:“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了!?
难道戴了同一种颜色的帽子就是长得差不多吗?而且这只木雕小熊的帽子还没有上色。
许嘉言不能理解沈青釉对于“像”的定义,又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沈青釉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为什么睡不着?”
许嘉言说:“可能是昨晚的咖啡喝多了。”
沈青釉应该忙完了,拿着那只雕刻好的小熊在手中把玩,跟许嘉言聊道:“今天还要去找工作吗?”
提到工作,许嘉言叹了口气,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此时终于有人可以跟他聊聊,就把心里想的,以及昨天下午碰到乔木森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沈青釉静静听着,问道:“那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许嘉言摇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为什么?”
“乔木森任职的那家公司很大,招聘网站上面对于学历以及专业的要求很高,我怕我达不到要求,给乔木森丢人。”
沈青釉说:“因为这个原因?”
“嗯。”其实面对抉择,许嘉言已经准备放弃雕刻了,正如乔木森所说,以他现在的情况,在A市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他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犹豫不决,所以在下楼喝水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先将雕刻当做业余爱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再捡起来。
但做出决定以后,新一轮的困扰又涌了上来,他毕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正式的公司工作过,总觉得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干好。
“其实我昨天见到乔木森还是挺羡慕的,明明我们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他已经变得如此出色,而我好像一直站在原地踏步,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嘉言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甚至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沈青釉拿着木雕熊的摆件坐在沙发上,那只小熊雕刻得活灵活现,圆圆的眼睛,调皮的动作,两个耳朵之间也应他的要求雕了一顶可爱的小帽子,帽子旁边还能到毛茸茸的毛发。
他把木雕放在台灯下面,又在快递盒里发现了一块薄薄的圆形的木头。
说是木头,不如说是一个直径五公分,厚度一公分左右的原材料。
那块材料像是直接从原木上切下来的,露出带有年轮的横截面。
沈青釉将那块材料拿了起来,问许嘉言:“这是什么?”
许嘉言说:“这是我给顾客们做的赠品。”
“赠品?”
“嗯,您看,我在这里穿了一个孔,穿上绳子就可以做钥匙链。”
纯天然的材料边缘果然有一个圆圆的孔,沈青釉将那块赠品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从木头里散发出来,“这是什么木?”他不禁问道。
许嘉言说:“胡桃。”
沈青釉说:“胡桃树吗?”
许嘉言说:“这一块是胡桃树,但不是所有的胡桃木都是胡桃树。”
沈青釉看起来有些不理解,许嘉言说:“胡桃木不是代表某一个树种,它是一个很大的分类,像青钱柳、枫杨,都是属于胡桃科,这些木材也可以统称为胡桃木,只是软硬度不同,雕刻难度不同罢了。”
许嘉言说到专业性的问题,就开始变得滔滔不绝,“我每次都会给顾客送一块这样的原材料当做赠品,大家虽然常见木雕摆件,却不太清楚木材的结构,还有啊,年轮不是一圈就代表绝对的一年,也是有偏差的。”
许嘉言觉得这样讲得不明白,走到沈青釉身边,拿起那块还带着树皮的赠品说道:“您看,这里是年轮,年轮最中间的这个圆点是髓心,紧贴年轮最边缘的这圈是形成层……”
许嘉言说得停不下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点低落的样子,沈青釉安静的听他说着,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直到六点半,王姨起床,才让许嘉言停止了对于木材知识的讲解。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时间,从沈青釉下楼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两人也从最开始的一站一坐,变成了一起坐在沙发上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抽空上了一趟楼,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了一本他的作品集,正一页一页地翻给沈青釉看!?
许嘉言惊骇地瞪大眼睛,静静地等着沈青釉翻完作品集的最后一页,问道:“怎,怎么样?”
沈青釉抬眼,发现许嘉言的语气变了,察觉到这个后知后觉的小木匠似乎刚刚意识到两个人还没有那么熟。
沈青釉把作品集合上,还给他,认真地说道:“很厉害。”
许嘉言说了声谢谢,又不好意思地说:“挺枯燥的吧。”
沈青釉说:“不会,很新奇。”
许嘉言咧开嘴笑了笑,刚准备上楼,让沈青釉休息,就听沈青釉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
“什么?”
“工作。”沈青釉说:“或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得那么差。”
许嘉言一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又觉得有些感动,甚至还红了眼圈。
沈青釉的面部表情难得有些错愕,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许嘉言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事。”
沈青釉不信,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
许嘉言说:“真的没事,就觉得您真的挺像我们教导主任的,他之前也鼓励过我,说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沈青釉脸上的那一抹担忧似乎在“教导主任”几个字蹦出来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拿着咖啡杯转头上楼,走了两个台阶又退了回来,问许嘉言:“你们教导主任多大年龄?”
许嘉言说:“我上学的时候五十多,现在估计六十了吧。”
沈青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年28岁。”
“哦。”
“按辈分来讲我们应该是同辈。”
“嗯。”
“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用‘您’。”
“可是……”
“没有可是。”
沈青釉转身上楼,这次没再退回来。
许嘉言总觉得他是咬着后槽牙,跟他说出的最后几个字,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生气了,又是为什么生气。
他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本着尽量不给主人添麻烦的心理,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王姨正在准备早餐。
中式、西式各准备了一份。中式的是简单的山药白粥,西式则是她自制的火腿三明治。
这个三明治许嘉言昨天早上就吃过了,味道好得不得了,跟他在外面买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两份三明治外表看起来一样,里面夹的内容却不太一样,其中一个就是正常食材,青菜、火腿、煎蛋、番茄以及王姨自己调制的酱汁,另外一个则只有煎蛋,煎蛋里的蛋黄似乎还被取了出来,变成了煎蛋清。
王姨曾说沈青釉口味刁钻,没想到会刁钻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