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自己都没找到的漏洞?
龙茗又暗搓搓看向尼尔森的笔记本。
这回是英语,他看懂了。
写的全是楚孑刚刚讲述的关于华国民族文化,以及普米族宠物丧葬习俗之类的事。
尼尔森一边写一边兴奋道:“我的上帝,这些都是绝佳的小说题材啊!”
龙茗:“……”
他一时忘了,尼尔森除了是一名学者之外,还是一个小说家。
非常喜欢奇幻瑰丽背景之下的人性光辉。
龙茗忽然想到,也许关于普米族这个连国内人都不太了解的民族,就要出现在这位国际小说作家的笔下了。
没想到,在学术比赛上,竟然还能有这种文化交流。
也许这才是社会学的意义吧——链接不同的社会,彼此学习、相互交融。
“以上就是我的项目,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与大家分享,如果各位老师还有什么问题,欢迎向我提问。”
楚孑终于讲完了,一共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让龙茗感觉有的意思的是,楚孑没用“感谢各位的出席”或者“感谢各位听完我的报告”这种显得比较弱势的感谢语,更没用本来就不该使用的“聆听”二字,显得他对自己的研究非常自信。
这显然也让尼尔森这种来自欧美的学者非常欣赏,自发地鼓起了掌。
全场掌声雷动,显然不论是何种年龄、何种学历的人,都能被这样自信完美的展示吸引。
楚孑信步走到舞台中央,然后等待着八位评委的提问。
实不相瞒,他有些紧张。
今天的评委们本身就都很严厉,尤其是听到过前面何田的提问环节之后,他就更加觉得这些评委一定会关注到一些极其刁钻的问题了。
台下,艾院长和猫教授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在他们看来,楚孑刚刚的表现是完美的,但鬼知道这些老学者会不会有古怪的问题呢。
龙茗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了麦克风,问道:“楚同学,要不你先跟我们说说你之前被网友说论文代笔的事吧。”
尼尔森也笑着补充:“我看你这份项目的水平确实不太像是个大一学生的水平,我也很好奇。”
问题一出,全场哗然。
“握草握草,没想到评委直接问了这个问题!”
“我就说很奇怪吧!楚孑这个项目明显比别人好出一大截,真的是自己做的吗?”
“前面那么多数据,后面还有一篇CSSCI论文,这么多事真的是他一个人做的吗……”
后排的路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前凑,想听听楚孑的回答。
尽管他们都如此好奇,但其实楚孑看清了八位评委的表情……
评委们都是笑着的,感觉这不是一个真心的诘问,反而像是一次小小的八卦。
于是楚孑也放松下来,笑着回道:“教授们,请问如果你们研究出了这个课题,还发了一篇CSSCI,会给自己的学生吗?”
评委们都笑了。
“我们之前都听过你的传闻,所以其实你上台之前也都想见识一下,”龙茗笑着回答,“不过听你讲完就知道传闻不真了,你对这个项目的了解程度太深了,我觉得不可能是代笔。”
后面传来一阵惊呼。
这算什么?这算是行业大佬给楚孑背书了!
山本也说道:“你对数据的处理是我在最近的学术界都没怎么见到过的,如果说是我做出了这样的处理,才不会轻易把署名给你,除非我疯了!”
全场传来笑声。
是啊,哪个教授会把这样的成果让给一位大一的学生呢!
这个在路人心头悬了一个月的问题,就这样被四两拨千斤的回答了!
但有八位教授一齐背书,再没有比这更有力量的回应了!
“好了好了,我也是小小的八卦一下,咱们聊回比赛上面的事,”龙茗看向两边的评委,“有什么问题需要楚孑回答吗?”
之后的十几分钟里,评委们问了一些关于项目上的事。
但楚孑都回答的漂亮完美,评委们也都十分满意。
“楚孑,有机会的话能一起吃个饭吗,我还想多听你聊聊关于历史上宠物殡葬的事,”尼尔森看大家问的差不多,开始提出邀请,“这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稍等,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和我的学生们见见面吗?”山本也问道,“我想他们很有兴趣听你是如何做到这个地步的。”
“山本桑,你这样抢人可就不太厚道了。”尼尔森暗搓搓说道。
“我们霓虹国和华国本就属于一个文化圈,自然要多点交流,”山本立即回击,“你们欧美那一套不适合我们……”
“好了好了,”龙茗看两位教授像小孩一样吵起来了有点哭笑不得,“还有关于项目的问题要问楚孑选手吗?”
尼尔森看向楚孑:“我承认,我之前一直觉得华国的社会科学发展很受限制,但现在我觉得你们有这样的学生,还有这么丰富的历史,真的很了不起。”
终于忙完了第二环节。
楚孑几乎忘了,还有第三环节。
而无巧不成书,楚孑第三环节的评委不是别人,正是何国铭。
第三环节主要是再次审查所有的原始材料,以及申请人的品行,确保颁奖万无一失。
楚孑进了房间以后,就把自己所有的材料都分门别类交给了何国铭。
何国铭本来还沉浸在儿子的失利中有些没走出来。
但看到比儿子年纪还行的楚孑却能做出如此报告之后,不免心生感慨。
果然总有些年轻人,在熠熠发光啊。
而楚孑即使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礼貌。
何国铭有些动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是很喜欢殡葬学或者社会学吗?”
他想起来了自己刚入行研究的岁月。
其实那时候还是有些梦想和憧憬的,只不过是他发现自己似乎对这门学科并没有深度的热爱,所以才没有拼尽全力。
一开始只是偷了点懒,少计算了几个数据,后来就变成了抄外国文献,到现在就完全放松了,开始全权教给学生。
如果他最开始就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会不会也拥有一个像楚孑刚刚站在台上发光的瞬间呢?
楚孑却出乎意料地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的,我热爱这些学科。”
“社会学这么枯燥乏味,每天不是发问卷就是看文献,永无尽头,为什么会喜欢呢?”何国铭追问道。
“学习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啊,”楚孑真诚回答道,“‘不怕真理无穷,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
何国铭愣住了。
他忽然觉得羞愧。
在他眼中,搞学术是为了职称、为了待遇、为了给儿子铺路。
但在眼前这个青年的心里,搞学术只是因为热爱学习,所有的荣誉只不过是附加品罢了。
仅此而已。
直到楚孑走后很久,何国铭还在想着他刚刚的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就像是看到自己究其一生想要获得的葵花宝典正被门口的孩童折着纸飞机一样。
学术界不缺他这种人。
而缺乏的是天生的学者。
楚孑就是其中过早开始闪耀的那一个。
“何教授,请问您这边审核完成了吗?要颁奖了,”陪同进门催促道,“您这边负责的选手有什么问题吗?”
何国铭抬头,忽然看到了门外。
他的儿子何田坐在长椅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而他的眼中竟然有着一丝恨意,狠戾地看向自己的房间。
何国铭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审查意见,动作停滞住了。
他有一种权利,一种和刚刚那八位评委一样的权利,可以否定一个学生之后的学术生涯。
想到此处,何国铭忽然觉得,自己手下的笔有千斤之重。
何国铭生平第一次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如果说他没有私心,没有想“报复”,没有想要发泄……那都是假的。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再也不能平凡的男人,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自己精心为儿子设计好的路被那些人破坏,他心里当然有恨。
但紧跟着,这份恨的朝向变成了自己。
如果他再认真一点、再亲力亲为一点,也许手下的研究生就做不出这种事。
因果轮回总在冥冥之中显现。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刚刚儿子的那个眼神。
他记忆中的儿子是一个乐观、阳光、积极向上的小伙子。
本来可以躺平的他还是努力考到了璞兰大学社科学院,想要继承自己的衣钵。
但什么时候,这个小伙子会用这么仇恨的眼神看他了?
那是看他,还是在看这个楚孑刚刚走出的房间呢?
何国铭摇了摇头。
无论是哪个,他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作为父亲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他恍然记起,儿子在六七岁时,走进他的书房,看着他的那本《发现社会》读的津津有味的样子。
那时候的儿子多么纯粹啊。
他没什么优点,但竟然连儿子那仅剩的优点也被他消磨了。
这都是他种下的因。
想到此,他郑重地在“跃动杯学生审核表格”上签下了字。
在那横线之下,他还写了一行字。
“何教授,您做出最后的决定了?”陪同见何国铭停笔,方才问道,“那我就把表格拿走了?”
“好,拿走吧,”何国铭说着,站起了身,“麻烦你带我们去颁奖礼吧?”
陪同见何国铭的表情十分严肃,愣了一下:“您们?”
何国铭点点头:“是的,我和我儿子,请安排我们坐在一起吧。”
会场内,数十位选手都在前排落座。
“楚哥你太猛了!”匆匆坐下的阿戒直接趴在了楚孑的肩膀上,“你不是冠军谁是冠军,要不是不能做的太夸张,我就去前面拉横幅了。”
王一弗也感叹:“是啊,真的牛,你怎么做到的一点都不紧张啊,我在台上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
楚孑朝二人笑了笑:“没什么的,多经历一下就好了。”
二人看楚孑一幅没有什么所谓的样子,都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哥。
不愧是楚哥,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但其实,楚孑心里在想别的事。
刚刚何国铭问他的那句“你是不是很喜欢社会学或者殡葬学”让他一直想到现在。
殡葬学说到底,是一个生僻小众又冷门的学科。
从这次的科研经历也看得出来,这个学科的发展需要很多别的学科的共同发展才行,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等等……
楚孑当然爱这些学科了。
他很喜欢那种被各类知识充满头脑的感觉。
但殡葬学似乎并不能很好的让他施展拳脚,因为研究到深处总变成了另一种学问。
其实可以这样说,所有的社会科学相关的学科,不论冷门还是热门也好,之间总有丝丝缕缕的关联。
这也是现在主流的社会学学者所达成的共识。
也就是说,想要让殡葬学,或者其他的冷门的社会学学科进步,就需要所有学科共同进步才行。
就像是物理学和工学的进步少不了数学的支持一样。
而这些所有的社会学学科的基石是什么呢?
楚孑一时还没有太想清楚。
“爸,”何田在后排坐着,百般不适,“我们一定要来看这颁奖典礼吗?”
他看着前排一起说说笑笑的楚孑和他的室友,妒火中烧。
何国铭却一改往日的和蔼神色,颇有几分严肃教授的意味,按了按儿子的肩膀:“是的,一定要看。”
“为什么啊?”何田十分不满,然后忽然懂了什么,“爸,你是不是没给楚孑那小子通过?待会是不是能看他吃瘪啊!”
何国铭抿了抿嘴:“你等着看就是了。”
何田这才大大咧咧靠在椅子后背上,“肯定是了,我就知道我们父子俩同仇敌忾!”
晚上八点一到,颁奖礼正式开始。
先是十分华国特色的各种领导讲话,然后龙茗老爷子才慢悠悠走上了台。
“我们这里将公布本次大赛的前五名同学。”
龙茗打开信封,丝毫没想着搞气氛,直接念道:“第五名,项目名称是《殡葬行业在新时代背景下的更新与发展——以璞兰市城西殡仪馆为例》。”
“握草?”
楚孑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低沉的惊讶。
然后他转头,看到阿戒的表情如同慢镜头下的树懒一样,渐渐睁大了眼睛,然后是鼻孔、嘴巴……
阿戒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是我们获奖了?”
楚孑这边还没回答,舞台上的龙茗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说道:“没错,就是你们,快点上台好不好?”
阿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王一弗和刘冰也迅速跟上,三人踉踉跄跄上了台,连致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组选手中有两位是璞兰职业技术学院的学生,”龙茗为三人解围,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跃动杯没有限制学生的学业背景,因此也是在此激励更多大专的学生可以参与到比赛当中来,让我们为他们献上热烈的掌声。”
台下掌声雷动。
谁也没想到大专的学生竟然能登上这全国大学生最高的学术荣誉奖项的舞台上。
其实连阿戒和刘冰自己也没想到。
之前不光是何田,他们还从太多别人的口中听到了对他们的嘲笑。
“大专生搞什么社会研究啊。”
“是啊,能好好研究清楚一门手艺就行了。”
“当初高考都考砸的人肯定是智力不太行吧,搞研究什么的,别丢人了。”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这一年的。
更何况还有刺猬头那种人来败坏整个大专生的名声。
即使不是这样明晃晃的鄙夷,那种什么“大专人、大专魂,大专都是人上人”的揶揄他们也听到的太多太多了。
但此刻,他们在聚光灯下。
他们做到了。
阿戒接过话筒,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想说的话。
“我们能站在这,其实不是想说明搞研究就比搞技术高一等,或者所有的大专生都应该去搞搞研究证明自己之类的,我只是觉得,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并且要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你的身份并不代表你只应该做某件事。
青年人,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并且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我还要特别感谢楚孑,”阿戒的眼眶中泛起泪花,“他从来没因为我是大专的学生而轻视我,还对我们的项目给了特别特别多的帮助,谢谢你,楚哥,没有你我还是一个在纠结要不要做殡葬还是退学的学生呢。”
聚光灯适时打在了楚孑的身上。
楚孑起身,带着微笑,为三人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全场也为三个人鼓掌。
这掌声并不代表着“你们是大专生,拿到了科研奖项很厉害”。
而只是代表着“你们很厉害”,仅此而已。
后排何田撇了撇嘴,但看到父亲正在认真地鼓掌,自己也拍了拍手当做应和。
被他之前嘲笑过的人竟然都拿奖了。
虽然他们的项目是真的不错吧,但还是好气!
接下来,龙茗念出来二、三、四名的获奖者。
得奖者无一不是激动不已。
因为拿到这么靠前的名次,不仅仅是未来保研的道路畅通了,而且学术的康庄大道也在他们面前铺好了。
这算得上是一个社会科学学者的梦幻开局了。
终于来到了万众瞩目的公布第一名的时刻。
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了龙茗身上。
这个第一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今年,所有大学生中,这个人做出了最好的社会学领域的研究。
这份荣誉,对于一个普通研究者来讲,足够铭记前半生。
何田的心也揪了起来。
他知道,全场人都觉得第一名会是楚孑。
但他的父亲真的会让楚孑得偿所愿吗?
龙茗清了清嗓,一板一眼地公布道:
“第一名,我想是毫无异议的,楚孑同学,恭喜你。”
楚孑就这样在全场的注视中缓缓站起了身。
在后排的艾院长和猫教授带头起立鼓掌。
他们这个一直以来号称全国最强社科学院的璞兰大学,今年终于出了一个冠军!
太好了!
楚孑步履平稳,走上了舞台。
他先是感谢了两位教授和白岑、范和平、他的三位室友、钱嗣礼以及东发村村民的帮助,然后,用一句简单的话,结束了自己的获奖感言。
“希望大家一起加入社会科学的研究,并从中收获想获得的一切,谢谢。”
台下的何田目光呆滞。
怎么会这样?楚孑还真的是第一名!
他转头看向父亲。
没想到父亲也正在严肃但慈爱的看着他。
“小田,你要知道,踏实诚恳的付出,终会有回报的,”何国铭慢慢说道,“我想让你记得这一刻,之前是爸爸做错了,之后你要靠自己努力了,知道吗?”
何田看着绚烂灯光下,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楚孑,有那么几瞬间都忘记了呼吸。
他知道,那是自己究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荣光。
然后,何国铭叹了口气,给自己手下的研究生小刘发去了一条短信。
何国铭:[小刘,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等我回去,我们商量一下你今年毕业的事吧。]
颁奖礼结束之后,楚孑接到了龙茗教授的盛情邀请。
去……吃宵夜。
本来就饿了的楚孑来到龙教授约定的馆子之后,才发现这事并不简单。
在座的一圈都是社科类的大佬。
这种场合,楚孑作为晚辈,该有的端庄还是要有的。
只不过,他看着满桌的烧鸡、烤肉以及炸馒头片,真是有苦说不出。
“吃吧,吃吧,”龙茗笑着,把鸡腿夹进了楚孑的碗里,“年轻人,就是要多吃一些。”
楚孑认真点点头。
没错!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然后,正当他开始啃大鸡腿的时候。
龙茗教授的声音又悠悠传来过来。
“等你吃饱了,我想和你谈谈为我的新书写宠物殡葬章节的问题,孙教授也想和你聊聊关于她文章中关于独特殡葬习俗的部分,赵教授也有部小说需要问问你关于宠物殡葬的习俗……”
“还有钱教授,他的也需要一篇约稿、刘教授的也想请你去和新生们分享一下做学术的经验……”
“当然了,你别紧张啊,你要是拒绝也是可以的,我们不是学阀,不搞那一套……”
楚孑的鸡腿还叼在嘴里,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龙茗教授的目光格外闪亮,看向楚孑,声音非常温和:“怎么了?是不是鸡腿有点噎得慌,来喝点清茶润润喉咙。”
楚孑:……
不是鸡腿噎人,是这茫茫多的“大佬的凝视”太噎人了!!!
“哎呀,龙教授,你让孩子歇歇嘛,”刚刚被龙教授提到的孙教授说道,“你要知道楚孑刚做完行业统计,还发了《社会学研究》,这得多累啊。”
楚孑含泪点头。
果然还是有教授懂自己的!
不仅是这些,他还在昨天刚刚体测完呢!
孙教授看向楚孑,眼神中满是怜爱:“等明天,我们一起吃个早茶,我们再聊聊关于你知道的独特的葬礼习俗的事,我正在做一篇文章,想挑一些有趣的葬礼形式着重讲讲,尤其是这个宠物葬礼啊,真是有趣……”
楚孑更噎了。
他三口两口把鸡腿咽下,然后掏出了笔记本,大脑飞速运作:“我接下来都比较有空,不如和各位教授先提前安排一下时间吧?请问明天上午我先和孙教授吃饭可以吗,明天下午的话,去钱教授那边吧?……”
一众老教授看楚孑安排的这么认真的安排时间,笑得更开心了。
立即纷纷“抢”起楚孑的日程来。
在领域内大名鼎鼎的钱教授甚至还因为怀疑孙教授多要和楚孑吃一顿午餐是要把自己的孙女介绍给楚孑,两位教授唇枪舌剑了一番,真是精彩极了。
等一众教授把楚孑的时间瓜分结束,这顿饭才热热闹闹的吃起来。
燕京虽然本身是个美食荒漠,但胜在有各地美味的菜肴,不论是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还是鲜辣爽口的辣子鸡都让楚孑吃了个过瘾。
享用美食之余,他又想起了自家母亲做的鸡蛋饼和小米粥,于是在家庭群里发了个消息,说自己被教授们盛情绑架,要在燕京多留一些时日。
父母二人也都只嘱咐了些要注意安全的话,没说什么,反倒是哥哥发来了一千元转账,让楚孑好好吃饭。
一顿饭吃的楚孑是酒足饭饱、油光水滑(?)。
龙茗教授看他吃的差不多,这才又说道:“当然我们是看到一个天才学者出现很兴奋,但我们也不是一味的像你索取,在座的各位不说都是业内第一吧,但总归也是有点本事在的人,所以楚孑同学不论是有什么问题,都欢迎随时问我们啊。”
这话一提,楚孑就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发问。
反倒是在吃着小笼包的孙教授率先开口,问道:“小楚,以后你想一直从事社会学或者殡葬学的研究吗?”
这句话正好问到了楚孑的心里。
楚孑如实相告:“其实,我也没想好。”
“年轻学者想不到未来的方向这很正常,”钱教授也放下筷子,“尤其是社会科学,太复杂、又有太多的旁支学科,如果你这个时候说想一直研究社会学我们才会真的担心。”
“嗯,不知道各位教授在做社会学方面的研究时会不会也这样……”楚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就是通常我们发现了某一个问题,然后在研究的时候,其实总会用到各类文献、各类数据,各类历史……总之牵扯到了各个维度,会觉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在哪发力。”
教授们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一齐露出了笑容。
龙茗点点头:“这说明你已经入门了啊。”
楚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钱教看向楚孑,问道:“你记得社会学是怎么产生的吧?”
楚孑回忆道:“是19世纪,当时社会普遍推崇科学主义,学者Comte(孔德)提出了社会学这个概念,还提出了‘社会静力学’和‘社会动力学’两个概念,分别研究如分工、经济、家庭、宗教、政府等元素存在的模式和规律,以及从历史角度来讲,社会变迁的历史过程。”
“不错,”孙教授补充道,“但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社会学的学者认为应该用各类自然科学方法、原理、规则去研究社会现象,而忽略了历史的角度,甚至一度出现了‘非历史性’的社会学主流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