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领队呼噜了他湿漉漉的头发一把:“待会冲淡水澡小心一点,对了,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楚孑就把自己挖了三次海床的事讲了,何领队表示知道。
“哦,对了,”楚孑从潜水袋中拿出之前捡到的那个小“石头”,说道:“我还捡到了一个这个……”
他把那东西拿到了阳光之下,包括何领队、老高和鲁小达在内的附近水下考古队员就都凑近了,一起看过来。
楚孑也是第一次看清它的样子。
这竟然是一个小铜帽。
楚孑用水稍微冲刷了一下,小铜帽立即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
铜本身就不容易腐蚀,尤其是在海底泥沙的环境之中,更是得到了良好的保存。
“这个小文物可真漂亮,”老高赞许道,“这可是我们水下考古小队发掘的第一个宝贝啊。”
“是啊,”何领队也笑了,“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我知道!”
何领队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这样一声。
大家转过头去,只见是一个生面孔。
此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带着黑框眼镜,一身黑衣服,看山去非常的严肃。
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在他一旁,一位考古队员介绍道:“这位是国防科大的邹教授,对于近现代的武器都很有研究。”
上头对这次考古行动的重视不言而喻了,不仅仅是一次全华班班底,还请来了各界的精英。
只见邹教授也不理会大家的问好,而是走上前来,捧起楚孑的手,细看片刻,发出了“啊”的一声。
何领队和楚孑对视了一眼,前者流露出明显的迷惑神情。
“这是个霰弹弹帽,”邹教授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镜,“是哈奇开斯47毫米5管速射炮的霰弹弹帽,这是从弹壳上脱落下来的一个非常完整的弹帽,真不容易。”
众人的表情立马转成惊讶和敬佩,没想到邹教授能从这么小的一个弹帽上直接推断出武器型号。
但他们的敬佩还没持续太久,只听邹教授又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在我们国家的海上考古中,还是首次发现,对于近现代战争武器研究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哇……”
众人一阵惊呼。
大家看向楚孑,有位队员说道:“我之前就从文物组的人那听说楚孑你小子手壮,没想到这么壮,随便挖了挖就能挖出这样的东西?”
楚孑被大家看得更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真不是……我没有……”
“hotchkiss 47mm 3磅速射机关炮,这是法兰西hotchkiss公司制造的,根据记载,沙俄海军曾大量进口该武器,并在所有的军舰上都安装了此炮,这个武器在北洋水师的济远舰等等舰队上也都有安装,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这艘沉船大概率是北洋军舰,经远舰。就算不是,也肯定是北洋军舰中的一艘。”
这话说完,队员们都更加振奋了。
他们这次考古最重要的目的其实就是确认这艘沉舰的身份,有了专家的推测,大家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楚孑也捏着这个小小的铜帽,情绪十分复杂。
这是一枚曾经要射向敌人的子弹,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和二百多位经远舰官兵沉睡海底。
可惜,浙奉662号甲板上发现霰弹弹帽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
午后,大家感觉到了阵阵凉风贯穿南北,远处的天空也变成了晦暗的颜色。
总领队水哥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直在听着电台,等消息。
又过了半小时,他等到了那个消息。
“队员们,坏消息,”水哥忧心忡忡地走向大家的位置,说道,“台风要来了。”
“台风?”
有些队员发出一阵惊呼。
要知道,因为地理位置和水文情况比较特殊,从古至今,辽东地区都很少经受台风的困扰。
而就在他们刚刚展开水下考古工作不久,台风竟然要来了?
队员们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问,都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用极快的行军速度,将所有的行李打包收拾整齐,然后抓紧时间坐船返回了黑岛旅游度假区的驻地。
楚孑几人刚刚进屋,就看到远处黑云密布,连气压都变低了。
“进程又要拖后好几天了。”何领队收拾好行李之后,向远处眺望片刻,叹了口气,“真不走运啊。”
天空的气压低,基地中的气压也低。
因为对于水下考古工作来说,并不是等过台风天就万事大吉。
首当其冲受影响的就是工作平台船浙奉662,这个在海面上的钢铁巨岛也不得不起锚,开往庄河港内避难。
这一避难,就麻烦了。
不仅很多跟着的副船要一起转移,就说是等风平浪静之后,浙奉662还要开回潜点上方,重新做四锚定位。
所谓四锚定位,就是指通过四个巨锚,将工作船以最精确的方式停留在海面之上。
这事听起来简单,但往往都需要一到两天的功夫才能完成。
因为首先要派出导航员,根据GPS仪器精确找到四个锚点的经纬坐标。
还要研究水深、底质和水流的情况,确定工作船在进入抛锚点的时候的状态。
之后,要先将两个艉(wei3)锚,即工作船船尾的锚,用缆车送至海面之下5米左右的位置,两个要分别操作,等一个抛完才能转到另一个的位置。
这不仅对船长、二副的专业度有极高的要求,也需要他们精湛配合。
两个抛完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稍微偏差一点,都需要收锚重来。
等四个锚都抛好之后,还需要监测潮汐和洋流的变化,密切注意有没有走锚的情况发生。
可以说,每一次水下考古的作业,都少不了船舶驾驶、监测人员不眠不休的努力。
他们承担的压力,其实远比水下考古的队员要大得多。
当然,因为台风延误工期也是水哥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这意味着他们要在之后的时间里加倍努力、抢回时间,才能不辜负驾驶组成员的辛苦。
为此,水哥的团队也在密切的和当地海事部门进行沟通,主要负责这项任务的队员连续两天顶着倾盆暴雨前往大连,这才成功拿回了本次工作的水下工作许可证和航行通告。
同时,还要前往庄河港北黄河经济管理委员会和庄河海事局管理处等等部门,协调浙奉662号工作平台出海的问题。
可以说,虽然突如其来的台风让很多水下考古潜水员的工作停下了,但对于其他人来讲,事务则更是加繁忙、复杂了很多。
楚孑心中没有别的感想,就是想像这些平时“看不见”的支援组队员们致敬。
他们也许不会出现在新闻报道之中,但大到船长、二副,小至厨师、通勤,每一位都是这次考古中最最重要的人,他们每一位都像是螺丝钉一样,顶着风雨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就像是曾经坚守在经远舰上的船员们一样。
也许正是那沉在海底的巨舰,在召唤、鼓舞着他们。
考古工作本身,也是在践行着被考古者的精神,负重前行。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天的风雨洗礼,天终于晴了。
浙奉662号重新出海的时候,所有人都心里都在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而在别墅里窝了两天的队员们,也得到了短暂的一天休息时间,可以外出走走看看。
不少年轻队员都憋不住,去市集、超市或者大排档大肆采购。
楚孑倒是不急。
这不是因为他物欲比较低。
主要是因为他会网购。
被台风阻挡在路上的快递还都没送到呢,实在是不需要再买些什么了。
那去哪呢?
鲁小达正好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阿楚,你想不想跟我出去逛逛?”
楚孑欣然点头:“好啊,去哪?”
“我想沿着黑岛走走,拍拍海景风光之类的,”鲁小达说道,然后他认真看向楚孑,“还有,我想去拜拜他。”
“拜拜?”楚孑略微感到有些讶异,“谁?”
鲁小达认真回答道:“林永升。”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楚孑也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是,应该去拜访一下。
林永升,经远舰的管带,也就是舰长。
“争先猛进,死事最烈”的舰长。
楚孑和鲁小达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往户外走去。
空山新雨后,所有的景色都被连续两天的暴雨洗刷了个干净,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黑岛旅游度假村的景色本来就不错,除了搭建住房和道路之外,这里近乎还保留了岛上原本的植被和地貌,满目都是绿色,郁郁葱葱。
曲径通幽这个成语用在这是再合适不过了,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楚孑和鲁小达登上了山顶,眼前豁然开阔起来。
远处海天相接,万里无云,整片老人石海域尽收眼底。
看着大海,总让人心中生出豪迈的情绪。
此刻虽然没什么鲜花,但在微风的吹拂之下,翠绿的树叶都被掠成波浪的样子,和远处的海一模一样。
而山顶上,还有一座狐仙庙,占据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好位置。
鲁小达本就是党员,楚孑虽然敬畏,但也不信鬼神,所以二人没有进狐仙庙查看,只是在外面逛了一圈,拍了点照片。
鲁小达本来沉醉于拍摄自然风光,但相机的取景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楚孑望海的身影。
这就像是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打开了。
此后,他有事没事,就对准楚孑,将帅哥与美景一起收于相机之中。
而且他发现,楚孑这人不能摆拍,不然就显得特别刻意,必须得抓拍才行。
正所谓,能抗得住直男相机的才是好模特,鲁小达就这样抓拍了楚孑一路,只觉得张张都好看,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二人沿着山路,边闹边走,很快便到了黑岛林永升雕像面前。
鲁小达和楚孑迅速收敛了神色,向里面走去。
在这次黑岛的考古基地,其实有个传统,就是每个人都要来拜拜林永升雕像,只不过楚孑他们因为时间紧,又赶上台风,所以才耽搁了。
一到这里,感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永升的雕像背朝大海,看向陆地,身着清朝制服,面色坚毅。
那神色,似乎是在凝视着陆地,饱含深情。
楚孑和鲁小达掸干净了身上的灰尘,站到了英雄身前,认真地鞠了三个躬。
然后,他们把带来的白酒洒到了地上,希望如果死后真的有灵魂或者转生,林永升英雄可以喝个痛快。
等忙完这一通,楚孑和鲁小达回头,只见两个小朋友正站在他们身后。
小朋友面露疑惑,似乎不太明白楚孑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这本也是个广场,带他们来的大人正坐在远处的树荫下唠着家常,扇着蒲扇,显然对楚孑他们两个前来祭奠英雄的小伙子十分放心。
“叔叔,你们刚刚为什么把白酒倒在地上啊?”其中一个小朋友问道。
楚孑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林永升叔叔不在这里,我们希望他能喝到。”
“林永升叔叔是谁呀?”另一个小朋友又问。
楚孑朝身后指了指,“就是他呀。”
两个小朋友认真地看了一会,还是不解:“为什么要给林永升叔叔建雕塑啊?”
楚孑望向一旁,见有一块大展板写着林永升的事迹,刚想说建议两位小朋友去看看,但随即想到,小朋友可能字还认不全。
而且,这种平铺直叙的文宣内容可能对小朋友来说也太枯燥了。
于是,楚孑在四周找了几块石子,席地而坐,两位小朋友也满脸好奇的凑了过来。
楚孑沉思片刻,讲了起来。
“那是1894年9月17日中午的12点55分,霓虹国和当时我国的海军,就在旁边的那片海里相遇了。”
“是的,这片海域是我国的海域,霓虹国他们则是彻底的侵略者。”
楚孑说着,摆弄起石块,“这就是我们的定远号和镇远号,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日军的舰队很快就突破了这两艘舰组成的防线,右侧的‘超勇’和‘扬威’两艘舰随即就被击落了。”
小朋友抬起头,认真问道:“被击落了会怎么样?”
“会沉到水底,”楚孑边想边说,“每艘舰上大概有200多人,后来,他们大多数都牺牲了,也就是死去了。”
他并不想刻意避讳“死”这个字眼。
楚孑又补充道:“死去就是永远失去意识了,再也吃不了东西、看不了这个世界,没法见到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身体也会慢慢腐烂、消亡。”
小朋友低下了头:“我的爷爷也是这样的,我妈妈还骗我说他是出远门了。”
楚孑摸了摸他的小脸:“是的,但你的爷爷是自然地老去了,而这些舰队上的官兵平均年龄只有25岁,也就是像我这样的年纪,他们在霓虹国海军的轰击之下,都死去了。不过我们出于尊敬,把被敌人击杀而死的死亡叫作‘牺牲’。”
两个小朋友都捏紧了拳头,指着那些代表日军的小石头说道:“这些人真可恨,来到我们国家的海面上,打死我们国家的人。”紧接着,他们又问:“那林永升叔叔在哪艘船上呢?他也牺牲了吗?”
楚孑见小朋友都已经有了好奇心,在脑海中飞速组织语言,用他们都能听懂的话又继续讲了起来。
他讲了“济远号”被迫离阵,想以自身诱敌离开,却导致“广甲号”也跟随离阵的默契;
他讲了著名的“致远号”,在被四艘日本军舰的围攻之下,想要转体反击,却被击中了鱼雷发射管,造成剧烈爆炸的壮烈;
他讲了丁汝昌提督在甲板受伤之后,依旧留在第一线,坐在甲板上鼓舞士气的坚定;
他讲了“超勇号”和“扬威号”在第一时间中弹后,并没有离去,而是一边救火一边反击,在烈焰升腾之中,用自己的舰体抵挡侵略者进攻路线的惨烈;
他讲了黄建勋、邓世昌、林履中等几位管带(舰长),在自己的军舰被击沉后,拒绝临舰的费时营救,而是与自己军舰,百名官兵一起慷慨赴死,“阖船俱没,义不独生”的自沉。
他也讲了经远舰。
在失去掩护之后,经远舰被四艘地方军舰围剿,它们的名字是“吉野”、“高千穗”、“秋津洲”和“浪速”。
它们死死盯住经远舰不放,经远舰主动远离舰队以求引敌离开,但实在无法抵挡有“帝国精锐”之称的“吉野号”的攻势。
船群甫离,火势陡发,在紧要关头,林永升却依旧冷静地指挥着。
“发炮以攻敌,激水以救火!”他这样说道。
激战之中,他发现了日方有一艘日舰被接连击中,狼狈撤退,林永升极快地做出了“鼓轮追之”的决定,全速前进。
硝烟遮天蔽日,海面上四处都是火焰,被追击经远舰已经在奋力拼杀,试图歼敌。
但还是失败了。
经远舰“猝为日舰所环攻,船身碎裂”。
林永升管带“中弹破脑而亡”。
最后的壮举还是没能完成。
整艘经远舰最终沉于海底,管带林永升、帮带大副陈荣、二副陈京莹在内的全舰231名官兵为国牺牲,最终仅有16人获救生还。
他们的尸骸,连同伤痕累累的经远舰都还沉静在深不见底的海平面之下。
甲午战争这一场海战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但楚孑讲的比较细,不知不觉竟然讲了很久。
起先只是两个小朋友在听着,后来,连他们的家人都一起凑了过来,一起听着。
鲁小达起先还趁机拍了一些相片,但之后,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故事,听着历史。
这些原本在历史书上只有几段话的描绘,在楚孑的口中讲述出来,瞬间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正如那句话所讲,历史书中的每一页,都染满了鲜血。
楚孑讲完,看向天空,看向了林永升的雕像。
远处有些别的孩童在玩耍,大人们也都在树荫下聊着天,看上去完全是平静且美好的一天。
林永升英雄的雕像就这样平静地凝视着大家。
这不正是他们浴血杀敌,所想见到的结果吗?
两个小朋友听到最后,无一不是剩下一声感叹,甚至留下了几滴泪水。
“谢谢林永升叔叔,”小朋友认真说道,“可他们杀了我们国家那么多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来侵略我们?”
楚孑愣了一下。
是啊,为什么。
这是一个相当宏大的问题,可以从民族差异谈到明治维新,再谈到对方国家的政治骤变,从“清国征讨策略”到“大陆政策”的转变,等等等等……
对此,他也只能长叹一声,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发:“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等你长大之后,再多学习一点历史的知识,也许就有答案了。”
“好的,我一定会的,”小朋友努力点点头,“我一定会记得这件事。”
“那就好。”楚孑面露欣慰,“记住历史,但不要一味的仇恨,而是要以这些当做动力,不断努力。”
说完这话,他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太过说教,摇了摇头:“这些,你多读历史,就会有自己的感觉。一会我给你个联系方式,如果有不确定的地方,欢迎给我写信,写邮件,好不好?”
“好。”小朋友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谢谢叔叔。”
午后的阳光柔和了不少,几人这才告别。
回程的路上,楚孑提出,想去狐仙庙再看看。
鲁小达很是诧异,但到了地方,就知道楚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了。
狐仙庙前有两棵古树,上面挂满了红布条,都是信众许下的美好愿望。
楚孑也找路人要了两个红布条,写好内容挂了上去。
一曰“希望英雄安眠”。
二曰“希望后辈奋进”。
满目火红,轰轰烈烈。
这两棵被装饰的火红的树中间还有一条向海上延伸的小路。
路的尽头正对着大海,也就是老人石的那片海域。
如果仔细看,依稀能看到巨大的浙奉662号,正在缓缓向前驶去、驶去。
楚孑他们回到宿舍之后很早就入睡了,想要为明天的出海养足体力。
但天公并不作美,因为暗涌的问题,浙奉662不得不再次回港,整体行程再度后延了一天。
总领队水哥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一直在皱着眉头安慰队员,说台风刚过,水底能见度肯定不太好,推迟一天等泥沙沉降一下也不错。
就算是休息一天,大家也没有闲着,工程组一咬牙一跺脚,想着趁这个机会,干脆直接把浙奉662的工作平台改造了得了。
说是改造,其实除了一些固定的设备维修之外,更重要的是扩容。
工程组当机立断,从黑河市区调来了大吊臂车,又放了两个集装箱上船,把所有人员的住宿区域也好好规整了一下。
隔天,晴转多云,虽然天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但浙奉662还是顺利出海了。
同时,工程组那边也来信儿,说工作平台上整个住宿区现在大变样,现在的条件组能够容纳所有人住下。
总领队水哥来征求何领队的意见,何领队又问楚孑他们愿不愿意常驻工作平台上,老高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自然是没什么问题,楚孑和鲁小达也直接答应了下来。
毕竟,总要来回往返岸上和工作平台,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所以,这次出海之前,楚孑他们就要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
之后,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他们就不会回到这个度假山庄住了。
他们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切,搭乘了老王的渔船,来到了焕然一新的浙奉662号上。
楚孑他们水下考古队的住宿集装箱在紧靠船右舷的围挡之内,旁边还有放着潜水设备的仓库、仓库外还有个焊接上的小框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们每个人习惯用的潜水装备。
楚孑不懂焊接,但鲁小达说自家老爹就是焊工,他看了一眼那焊接口,就说这活儿干得又利落又到位。
他们和工程组的人不太认识,也没有什么接触,但总能从这些细节中看到大家对这次工作的认真。楚孑心里有些感动。
再旁边就是封闭式的厨房和一个露天的小餐桌了,中间的过道还放着定位用的设备,正片小小的区域看上去特别有“生活x学术”的朋克气息。
这块区域后来被称为船上的小CBD,大家一起喝个茶聊个天什么的就都会过来,看着远处的海面唠唠家常,也不失为一种忙里偷闲的惬意。
楚孑走进自己的房间,一个集装箱里放了四张上下铺,空余的地方,则是利用各种钢管、钢板、夹芯板等等随处可见的材料做出了适应尺寸的家具。
一看这些也都是工程组手工制作的,虽然看上去没有特别美观,但胜在实用和解释,还贴心地把家具都固定在了甲板上,以防有风浪的时候它们到处乱蹿。
这股DIY的风潮很快就在浙奉662号上流行了起来。
大家都开始用改装废弃的材料做些能用的工具,大到风扇、摇椅,小到痒痒挠和鞋拔子,就连水哥这种平时忙的脚不沾地的老同志也都闲不住,空闲时间就自己捡点贝壳石头,说要给孩子雕刻个小玩意带回家去。
楚孑当然也不能落后。
而他要做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水下考古要用到的工具。
考古本就算是冷门专业了,而水下考古更是冷门中的冷门,目前为止全华国还在活跃着的、可以进行水下考古的队员不过五十来人。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楚孑这种网购达人都发现其实很难买到适合水下考古用的工具。
但他买了一些近似的工具来。
通过上次的试潜,他发现自己需要一个挖泥的小耙子,所以他就先买了一个用来松土的花园小耙子,然后把木柄去掉了,换成了浮力比较低的钢管。
为此,他还找了工程部的“二哥”,学了下焊接技术。
工程部的小哥们也都很热情,没过两天就给他们焊接了一袋子工具,让整个水下考古队员都人手一个了。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这种钢制的小耙子就特别容易被海水腐蚀,用不了两天就锈迹斑斑了。
后来楚孑他们也试了涂装防水漆,但效果并不好,再加上船上本来防水漆就不太多,让岸上运来又有点浪费运力,所以也只能作罢。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一直不停地DIY了,整个工程组也毫无怨言的陪着他们加班,几乎占据了他们全部的休息时间。
甚至有些时候,他们还要为了修理遮阳棚、做凳子、做晾衣服的架子等等琐事通宵达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