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会在日后得了一场大病,然后在死前疯狂……不,现在的皇帝已经足够疯狂……
惊蛰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对。
身为皇帝,景元帝对百姓不算坏,每日政事上,也算是勤恳,不然,惊蛰也不能听郑洪说起那些赞扬之词。
惊蛰从来没听说过,景元帝耽误过早朝的事。
这说明,景元帝再出格,做皇帝的时候,还是认真的。
那这种,一把火将所有人都带入鬼蜮的行为,对比起从前的种种,就显得离奇古怪。
这其中必定还有缘由。
如果要阻止这个结果,那就必须把这个根源找出来。
至于那些外朝使臣?
他们之中一些人的存在,的确会危及到王朝的安危,可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而是在诸多事情驱动下,才会导致的结果。
倘若皇室不衰败,仍能保持国力,他们自然无法突破边境。
皇室的存在与否,正是士气的来源之一。失去了士气,就算再精锐的士兵,都无法挺直脊梁。
“惊蛰?”
魏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呢?”
惊蛰随口说道:“在想今天晚上,能吃到什么肉。”
其他人一听到这个,也忍不住舔了舔下唇。
昨天晚上,他们被分到了巴掌大的野猪肉,吃起来有点腥臊,可谁都不舍得吐出来,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魏亮笑嘻嘻地说道:“说不定能分到点鹿肉呢?”
有人笑话魏亮:“你可真是会想,鹿肉那样珍贵的东西,怎可能给了我们?”
众人不过闲聊片刻,就四散去做活,不敢多逗留。
只是没想到,入了夜,惊蛰还真的分到了一小块鹿肉。
一问,方才知道,原来今日景元帝挑了河谷附近最大的一伙鹿群,除了怀崽和年纪太小的,全都带了回来。
不过,像惊蛰他们这般幸运,能吃上鹿肉的宫人,也不多。
毕竟分的时候是随机。
惊蛰在旁人的羡慕下将鹿肉吃了,倒是比想象中要嫩些,不知是哪个部位,吃起来比昨天的野猪肉要好。
只是,吃了鹿肉,惊蛰晚上却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下,总有种能睁眼到明天的错觉。
他握了握手心,这种古怪的燥热,让他脸色有点奇怪,偷偷摸摸爬起来,出去的时候,还被魏亮迷迷糊糊叫了一句。
“我去方便方便。”
惊蛰丢下这话,掀开了帐门。
在营地里,是少有真正昏暗的地方,就算到了晚上,也时常会有人巡逻,有些地方亮堂堂,连一点死角都没有。
惊蛰没有骗魏亮,他的确是偷摸去着方便,只是此方便,非彼方便。
惊蛰是为了检查那什么,结果,还真是有点抬头。
他很想大彻大悟,彻底出家算了。
今夜的鹿肉看着是好吃,对他来说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憋着劲,冲了几次冷水,才又出来。
皮肤的凉意吹着风,到底是压下了少许燥意,不过盛夏,再怎么有风,也不可能多凉快。
再过些时日就要入秋,他们大概就要回去,到时候,外朝使臣也都要一一折返……
惊蛰满脑子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为了分散自己的念想。
过了好一会,才算是心静了些。
在营地里不好四处乱走,惊蛰一冷静下来,就小跑着往回走,还没越过守卫回到帐篷,就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惊蛰微愣,看向身前的两个士兵。
“你的腰牌呢?是干什么的?”
好在惊蛰出来的时候比较谨慎,什么东西都带全了,自然摸出了腰牌,又老实报了自己跟着的宫人。
“你晚上不睡觉,出来作甚?”
“出来方便。”
惊蛰一路上来去,都是有人看见的,他说的话,也不算是假的。
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眼,神色稍微放松,将腰牌还给惊蛰后,又搜查过他身上并无什么刀具,却也没有立刻放他回去。
他被领到一处空置的帐篷。
一进去,里面还有七八个人在,瞧着,还有几个面熟,是最近遇到的宫人。
“你们暂时没有嫌疑,不过,还是不能到处乱走。等到明日,会让你们离去的。”
领着惊蛰来的士兵丢下这句话,就让他在这好好待着。
营帐外,还有几个士兵在守着。
惊蛰进去后,认得他的几个宫人,就招呼他来坐下。
许是每个人,都被说过相同的话,他们面上虽有一点焦虑,可也没太担心。
“惊蛰,你怎么也被带过来了?”
一个叫曹敏的宫女坐在不远处,有些好奇地问道。
惊蛰将原来的理由说了说,就得到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话,都是大差不差的原因,唯独曹敏倒霉些。
她是给营地的伙夫帮忙的,今夜收拾得晚了些,回来的路上,就被拦下了。
曹敏:“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刚才被带来的路上,瞧着很是紧张呢。”
惊蛰也留意到了那些士兵的态度,盘查的时候非常谨慎,一有错漏,就会被立刻带下去。
惊蛰已经看到两三人被带走,士兵对待他们的态度,与惊蛰截然不同,很是粗暴,显然是要仔细盘问。
“我们这,应当是没事的吧。”有人抱紧了自己的膝盖,“他们不是说,明天就会把我们放出去吗?”
有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幽幽说道:“这也得是没什么大事,要是真的有事,别说是明天,能活着出去,就已经是侥幸。”
惊蛰垂眸,这管事说得没错,只是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他低头,将脑袋放在膝盖上。
原本就一点困意都没有,而今被关起来,倒是有点困顿。
惊蛰听着其他人低低的说话声,不知不觉睡过去。
哒哒——
有手指敲在惊蛰的肩头,他迷迷茫茫地醒来,带着几分疲懒的倦怠。
那淡淡的兰香缭绕在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惊蛰半睡半醒间深深吸了几口,又长长吐了出来。
“容九,别闹。”
他的身子微微起伏,靠在容九的怀里,懒散得好像要重新睡去……
……什么,起伏?
惊蛰蓦然觉得不对,立马睁开了眼。
霜白的月色铺满一望无际的原野,不远处的深林透着漆黑,如同吞噬一切的怪物,有风吹过,整片原野都低伏下来,一时间,天地辽阔,让惊蛰都有些呆住。
浩瀚之间,人何其渺小。
可身下的黑马却是不惧,仍在主人的控制下,不紧不慢地沿着边缘走,时不时低头,吃几口草料。
惊蛰茫然地看着这幅场景,以为还在梦里。
这是怎么……
他睡之前,人还在营帐里关着,怎么一觉醒来,人却是在野外骑着高头大马?
那幽幽的兰香近在身侧,惊蛰没有回头,只是蹭了蹭,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把我给带出来……没事吗?”
不对,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这一路上,难道没人看见吗?”
这后面才是重要。
“没事。没看见。”
冷冷清清的声音,回应着惊蛰两个问题。
惊蛰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男人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是搂在他的腰间,该是怕人摔下去。
惊蛰:“你莫不是骗我?”
这一望无际的地方,他们两人骑着马出来,怎可能不被人发现?
他这么一想,就使劲扭头看,结果,后头没有营地,前头,自然也是没有。
惊蛰愣住,喃喃:“我睡了,那么久吗?”
营地灯火通明,不管他们走再远,在黑夜里,都能看到那明亮的所在。
怎么会哪里都看不到?
容九淡淡说道:“只是走得远了些,不会有事。”
……这人怎么能这么冷静,就这还没有事,到底是得多神通广大?
“今天怎么又起夜了?”
容九完全没理惊蛰的忧愁,反倒是捏了捏他的脸,冷声道:“睡不着?”
这颇有几分教训的意思。
惊蛰:“你怎么知道我被关了?”
容九:“因为手下报上来的名单,正有你这个呆瓜。”
惊蛰瘪嘴:“只是寻常起夜,谁能想到,会这么倒霉?”
他没有问出了什么事,反倒是问起别的。
“营地现在戒严,你不需要留守吗?”惊蛰问,“要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容九就将他的嘴巴捏成小鸡嘴,略有不耐地说道:“且死不了,你记挂我作甚?”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端暴躁。
惊蛰惨遭制裁,唔呜了两声,挣扎着说:“……那我,也死不了,明天就能回去……没必要来……”
容九:“你?”
手指松开,挪到惊蛰的后脖颈,暗示性捏了捏,“一下就捏死了。”
惊蛰被容九的手指冻得缩了缩脖子,嘀嘀咕咕:“我脖子也没那么细吧。”
捏着脖子的力气,可还不小。
容九冷笑:“掐死你,不用一个呼吸。”
惊蛰:“你怎么变着法儿想我怎么死?”
“不多加谨慎,怎么死都有可能。”容九毫无怜悯之意,声音里浸满恶毒,“那还不如早点死在我的手里。”
惊蛰在马背上挣扎了几下,总算得以侧过身来,狐疑地打量着容九的脸庞。
男人的脸,在月下看起来面无表情。
可是说出来的话,能给人吓晕。
“我才不要死在你手里。”惊蛰皱眉,在容九还没来得及说话前,又道,“我要在梦里自然老死。”
躺在床上,睡一觉,抱着明日还可能会醒来的美好,然后就这么永远睡去。
这也不失为一种死法。
既然都是要死,那怎么不能希望一种舒服点的?
容九冷淡地说道:“在你自然老死前,你会先病死,痛死,而后你就会发现,人老后,最快最舒服的死法,还是被人掐死来得痛快。”
……容九这到底是何等坚持!
惊蛰才不要被掐死!
他伸手乱摸了几下,总算摸到了容九的嘴,一下子给捂住,有些气恼地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容九倒是好,被捂住也不反抗,反倒是捉着惊蛰的那只手,一下下啄吻,害得他被亲得有些躲躲闪闪。
惊蛰刚低下头,看到那空荡荡的缰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你怎么把缰绳松开了!”
这匹马非常高大,其健硕流畅的肌肉,足以让什么都不懂的惊蛰觉得,它是一匹好马。
可是好马虽好,也高,也壮,对于从来没有骑过马的惊蛰来说,他还能这么坐着,都得益于容九在。
结果他一瞅发现,容九早就松开了缰绳。
也对,一条胳膊拢着惊蛰的腰,另一只手捉着他的手,哪来的第三只手攥缰绳?
……啊啊啊救命!
他这一惊,身体就忍不住动了动。横在腰间的胳膊越是用力,彰显着存在感。
“不会摔了你。”
容九淡淡说道,“今夜,是有使臣被杀,所以营地戒严。”
男人突然这句话,将惊蛰紧绷的神经分散了些。
有使臣被杀……为什么?
容九靠着惊蛰的耳边,声音幽冷,好似地狱恶鬼,带着几分冰冷的煞气。
“就死在皇帐外。”
惊蛰瞪大了眼,这才是营地戒严的原因?
他喃喃:“不会真的有人丧心病狂,想要刺杀陛下吧?”
疯了不成?
营地戒备森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得到刺杀必然失败,怎么会在上虞苑动手?
容九:“谁知道呢?可能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在胡乱发疯吧。”他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随便,根本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的错觉。
惊蛰:“这听起来,可比你还疯。”
他慢慢地,还真忽略了缰绳的问题,重新靠在了容九的怀里。
容九扬眉:“我很疯?”
惊蛰小声:“……还需要问?你没有一点点自知之明吗?”
容九哪里不疯了?
容九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没有以前疯。”
他垂下眼,怀里的人……惊蛰的心跳很平稳,存活在这单薄的肉体,却也脆弱得轻易就能被揉碎。
只听着那呼吸声,也有几分趣味。
活着,更好地活着,然后,在一切坍塌前,带着他一起死去。
而今,这取代了那些暴虐的破坏欲,多多少少,也压住了疯狂的念头。
营地里,越发森严的排查,正在逐一进行着。原本还有些安静的营地,已经彻底活了过来,到处都是装备齐全的士兵在巡查。
韦海东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赶回皇帐附近,还没来得及请求入内,就被宁宏儒拦了下来。
韦海东虽然是景元帝的近臣,可是上虞苑这营地,乃是京军镇守,这戒严时,自然也是他们主导。
韦海东只是从旁协助,却也非常繁忙。
而今回来,是有事求见皇帝。
宁宏儒背着手,幽幽说道:“陛下不在皇帐内。”
静悄悄,此处只有他们两人。
韦海东一听这话,先是闭了闭眼,而后捏着鼻梁,在宁宏儒身前踱步,一个骤然转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陛下疯了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往外跑,景元帝是生怕刺杀他的人不够多吗?
宁宏儒缓缓看向韦海东。
片刻后,韦海东卸了力气,也是,陛下何时不在发疯?
说起来,近些时候,已经算是疯得少了。
要是在从前,说不得景元帝还会饶有趣味地让人将刺客放进来。
失败的,多是直接死在了景元帝的手上,要是成功……到今日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可从陛下的疯癫来看……说不定,他会非常、非常高兴。
连自己的命,也是有趣的玩具。
那种阴暗疯狂,恨不得撕毁万物的暴戾,只不过是蛰伏在了景元帝的骨髓血肉,好像都尽数沉睡了去。
现在的景元帝,可比之前,像个正常人。
可许是正常了一段时日,让韦海东也懈怠了,竟也会对这样的小事感到惊慌。
……景元帝做出再疯的事,那都有可能。
最初的担忧过去,惊蛰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再去忧心明日的事。
和容九认识后,惊蛰越来越习惯于如此。不这样,很难坦然接受容九的肆无忌惮。
人的接受程度,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拉到极限,而后惊讶地发现,哎呀,原来还能更低。
有一种不顾死活的快意。
惊蛰在跟着容□□骑马。
初学对象就是一匹高头大马,对他难度不小,可能选的也只有它。
容九坐在惊蛰的身后,教着他怎么抓缰绳。
容九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平静:“不要太紧张,手指放松些。”
惊蛰的手指紧张得要命,下意识扣住了缰绳,死活不肯松开。
他嘟哝着:“又要抓得牢,又要放松,我还没这个本事。”归根究底,还是这马儿太高。
它的性格算不上温顺,只是因为主人容九在,这才算是听话,偶尔惊蛰几个不得当的口令,它也勉强听一听。
惊蛰能够感受到黑马的敷衍。
……多少是有点伤自尊。
容九的手从后抓住惊蛰的手腕,微凉的手指点在手背上几处,淡声道:“你要用这几处发力,太紧绷,勒得它难受,自不会听着你的话。”
而后,他踢了踢惊蛰的脚,示意他脚跟也要发力,这才能夹住马腹,驱使黑马动作。
惊蛰听,是听了,动,那是一点都动不了。
他平时甚少有这种被碾压的感觉,可容九说的这些,实在是人听懂了,四肢根本不知道怎么配合。
容九隐忍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你听懂了?”
惊蛰沮丧地说道:“我是听懂了呀,可是我的手脚没懂。”
这又不是背书,背下来了就真的背下来了,这记完了还得靠身体协调动作,那能是轻松的事吗?
容九沉默了一会,声音带了几分暴躁,重新压着惊蛰又学了一遍,确定他真的记得要领后,忽而翻身下了马。
惊蛰下了一跳,猛地攥紧缰绳,脚也夹住了马腹。
黑马不满地停了下来,喷了好几下,显然是给惊蛰这一下弄疼了。
惊蛰连忙摸了摸黑马大哥的鬓毛,低声下气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吓到了。”
容九冷冷地说道:“道什么歉?今夜你学不会,回去就砍了它的脑袋。”
……这像话吗?
惊蛰:“是我学不会,关它什么事?”
容九语气森冷阴郁,十分不讲道理,“你学不会,不是它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我的问题啊!”惊蛰为他的黑马大哥据理力争,“是我要学的,又不是它的错。”
容九就像是那种自家孩子学不会,肯定都是别人的错的那种麻烦长辈……等下,要这么说,容九不才是那个老师吗?
这分明都是他教的,怎么能怪倒霉的黑马大哥呢?
也不知道黑马是不是感觉到了主人森然的杀意,在接下来都很老实,惊蛰要往东就往东,要往西就往西。
惊蛰在这种高强压力下,勉勉强强学会了最基本的动作。
他清楚,这都有赖于黑马的配合,要是换了一匹马,他不会的还是不会。
惊蛰不知道自己颠簸了多久,大腿内侧有点火辣辣的疼,这位置实在是尴尬,他不愿意说,就强忍着。
只是,容九不知是怎么看出来的,原本牵着黑马慢慢走,忽而停了下来,朝着惊蛰伸出了手。
惊蛰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看他。
……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容九,月华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本就精致昳丽的脸蛋衬得越发美丽,惊蛰没忍住,小心地伸手去碰。
在眉眼处,微微蹭了蹭。
容九微微合眼,似乎是在感受惊蛰手指的温度,下一瞬,却重新望向他,眼神异常锐利,“下来。”
惊蛰:“这么快?”
他骑了一段,在勉强掌握了一点技巧后,也多少对骑马这件事有了兴趣。
细说起来,还有点好玩。
“你的大腿肉不要了?”容九冷冷地说道,“再不下来,明日可就不能走。”
惊蛰耸然一惊,立刻停下黑马,试图翻身下去。
谁成想,容九那两条胳膊掐住惊蛰的腰,将他高高举了起来,就跟举着个娃娃似的,又轻飘飘地放到地上。
惊蛰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丢脸地抓住了容九的袖子。
没下来的时候还好,一下来,就感觉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动一动,就有点发软。
容九:“让我看看。”他向来行动快过话,手指已经拽住惊蛰的裤子。
惊蛰被他没来由的动作吓得毛骨悚然,飞快地抓住容九的手腕,然后拼命摇头。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这光天化日……好吧,这幕天席地的,怎么可以胡乱扒人的衣服?扒外裳也就算了,这么精准摸到裤子是个什么道理!
容九冷哼:“无事?那你现在跑两步让我看看?”
惊蛰:“……骑马后,腿脚走不动道,不是很正常的吗……啊啊啊别扒裤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容九的动作已经十分之快,两根手指已经探进来了。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努力拼命,就纯粹是为了一条裤子的清白!!
惊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容九那手指压住,声音都在发颤:“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如果不是……咱这种……你就是在骚扰懂吗?”
容九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不是什么……情人关系吗?”那微微扬起的尾音,带着少许暧昧的叹息,让惊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的耳朵差点被酥掉了。
惊蛰又气又急,“你就是故意的。”
分明知道,惊蛰对他的脸和声音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每次就故意拿这两招来糊他!
惊蛰咬牙切齿:“我要自己来。”
容九:“真的要自己来?”
惊蛰重重点头。
容九总算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在黑马背上的一个布兜里翻找了下,摸出来一个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瓶子,递给了惊蛰。而后,又是一个水袋,以及一条擦拭的巾子。
那布兜里好似什么都有,准备十分之万全。
惊蛰揣着这几样东西,正打算四处找个隐蔽的地方检查上药,可容九却一把勾住了惊蛰的腰带,懒洋洋地说道:“在这上。”
惊蛰有那么一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无声点了点自己。
容九理所当然地点头。
惊蛰踹了容九一脚,踉踉跄跄地朝着远处走。
只是不管惊蛰走多远,身后都会不紧不慢地跟上来一道脚步声,就像是锲而不舍的幽魂。
惊蛰气恼,回头看他,就见容九背着手,牵着马,好一副悠哉的模样。
惊蛰:“……你转过身去。”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妥协。
尽管是被迫。
容九得寸进尺:“我要看着。”
惊蛰低头脱了自己鞋,朝容九丢了过去。
容九倒是也没闪,抬手接住那鞋,漫不经意地说道:“要不,把另一只也丢过来吧。”
而后,那冰凉的语气带着几分古怪的满意。
“你赤着脚,也走不了。”
惊蛰闭眼,吸气,吐气。
再吸气,吐气。
如此平复几次,他才咬牙切齿:“你给我坐下。”
他知道,一步退,步步退的道理。
可是拗不过大腿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要是真的和容九拉扯,惊蛰都怀疑能直接耗到第二天早上。
容九对于这句话,倒是听的。
眼见野草没过了容九的腿,惊蛰犹豫了一下,才蹲下来,偷偷摸摸地脱了裤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果不然是有点破皮。
不过发现得快,算不上多严重。
“接着。”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然后,惊蛰就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砸了头。
他哎了一声,低头找了一下,发现是包扎伤口专用的布条。
惊蛰回头瞪了眼容九,见他还是老实坐着,这才又回过头,哼哧哼哧地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
掉地上的那一小块,被惊蛰撕去,这才围着伤处包扎了几圈。
要是伤到的地方是在别处,惊蛰肯定不会这么小心翼翼,着实大腿根这地方是有些尴尬,一动就会摩擦到,这不如伤到小腿肚呢。
惊蛰好不容易弄好,着急忙慌地给裤子穿上,正在奋斗鞋子的时候,听到了沙沙而来的脚步声。
容九走到惊蛰跟前,蹲下来,看着他还没穿上的鞋袜,低声骂了一句:“笨手笨脚。”
惊蛰偷偷又踹他:“只有你会这么说。”谁来不说他聪明认真?
就只有容九,整日说他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