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顺势问他,“你让寿天查什么呢?”
“查查那个吕值。”弓捷远皱起了眉,“也不知是什么恶缘,最近老见着他,倒想看看他都怎么混事。”
“你自然要见着他。”谷梁初不以为意地道,“他现在是印绶监的掌印,理的就是诰敕信符等事,少不了要跑官署的。”
弓捷远已经查到了这些,听他提起非常不忿,“混账东西真得赏识,直接成了四品太监。倪公公天天伺候你爹,还比不上这个家伙?”
谷梁初见他又似小孩儿般地,靠在书案边上笑了笑,“倪公公要什么品?谁敢拿这个比他可是不想活了。梁健早就说了你要查这吕值的事,孤不挡着,但要告诉寿天谨慎些个,只在宫外盯盯也就罢了,莫太贪功惊动了人。”
弓捷远倒有一点儿讶,“吕值那么厉害呢么?”
谷梁初摇了摇头,“这东西确实爱使诡计,脑子并不十分灵光,无甚可怕之处。可他如今投靠了宁王,皇后那边和冯府都会派人帮着,那些人都是有手段的,需得小心。”
“投靠了宁王?”弓捷远甚为意外。
“这有什么奇怪?”谷梁初仍似不在意般,“他在孤这里没讨到好,回去又不被父皇待见,想要出头自然得寻别的办法。捷远,皇宫虽然阔大,他一个太监,能想到的办法也不多啊!”
弓捷远更皱了眉,“我一看见这人心口胃囊就不舒服,想收拾掉。”
谷梁初伸手拍了拍他,“孤帮你记着仇呢,总有机会,且不必急。”
弓捷远闻言心情好些,往他身上靠了一靠,“你不怕惹祸吗?”
“怕有什么用?”谷梁初捏捏他的鼻梁,“管得你么?莫不如好好商议,一起把事情做周全了,让人抓不到把柄。”
这句“管得你么”让弓捷远有点儿自豪,也有点儿警惕。他是离开了王府,但还没有离开谷梁初,确实应该小心谨慎,否则会连累人。
谷梁初见他不说话了,走去床边坐着,“过几日是匡尚书的六十整寿,他儿子上了奏折请准宴席,父皇派孤代驾助寿。你和宋大人得了帖子吗?”
弓捷远听了先问,“只说不准王爷与朝臣交往,你爹怎么总让你干这种事情?”
谷梁初淡淡一笑,“他做王爷时最能与朝臣交往,南京的宦官们谁没接过他的礼物?所以心里最不把这规矩当回事儿的。”
“他是他,你是你!”弓捷远说,“不总忌惮你么?”
“忌惮是真的。”谷梁初仍旧神色平淡,“不过是知道硬管没用罢了。况且现在加紧笼络匡铸最为重要,他要恩抚,又不能亲自去臣子家里贺寿,那样也太不好看了些。”
弓捷远撇撇嘴道,“所以就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堂堂皇帝,一肚子鬼心眼子!你的贺礼有着落了?我还没准备好东西。昨儿就接着了请帖,我也问过宋大人备什么好,他倒把眼睛一瞪,大剌剌地说还得备礼?我老头子可穷的很!你听着好笑不好笑?”
谷梁初听他惟妙惟肖地学着宋栖的口气,觉得好玩,将人拉在身前,用双长腿夹着,“莫要管他如何,捷远是晚辈人,孤已经帮你备了礼,是南面来的好茶叶。匡铸这个人爱权不爱财,咱们也没法子投其所好,听说他还喜欢喝一点儿茶,只当意思意思。”
弓捷远塌软了腰,往他大腿上面坐着,“你帮备了就好,靠我那几两俸银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专门得个帖子。”
谷梁初伸手挠他下巴玩,“不用管礼了也得把老大人这次寿宴放在心上。他可不是虚荣好脸的人,前次匡勤获职就曾宴请才俊,如今又堂而皇之地操办寿宴,似乎不介意父皇心里会怎么想,很有一点儿不同寻常。”
弓捷远抻着下巴减轻痒感,“想要跟谁结党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
谷梁初唇角微微一歪,“匡家还缺想和他们一党的人?目的难猜。走着看么!”
弓捷远心里寻思着匡铸的模样,跟着想起匡勤,有些出神。
谷梁初换了话题,“孤又见过杨新了,他说刘家的聘礼已经送到德寿园,太后也让人排算了日子,不教两家等到重阳之后,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要取花好月圆的吉利意思。”
弓捷远闻言把脸贴到他脖子上去,“我也碰见了刘跃,都知道了。没多久婕柔就要当人家的媳妇了,谷梁初,我真是舍不得。”
这话出自真心,婕柔毕竟太小,即使是对刘跃满意,这么快就嫁妹妹,当兄长的固然要难受的,只他这番动作话语太过撒娇,而且自然而然全无意识。
谷梁初心软难言,揽住他的腰杆搂了一搂,“是没多久了。但也代表将军可以回京了。你可写了信么?”
弓捷远这才想起自己漏了大事,哎呀一声蹿了起来,推开谷梁初的胳膊就跑,“忘了忘了!不给父亲时间准备的么?真是真是。”
见他猛然丢了感伤去写信了,谷梁初又是宠溺又有一些宽慰地笑,摇头之间想起谷梁立对自己说话时的情景,缓缓走到弓捷远的身边去,“此信写得正式一点儿,用词需得严谨,完了不用私驿,走急递铺和官驿。”
弓捷远听了抬眼瞧一瞧他,点头应了,“光明正大的事,确实应该走官驿的。”
“太后给准备了嫁妆。”谷梁初又对他说,“父皇也有贺礼,孤就不凑大份子了,省得惹人眼目。”
弓捷远不忙着写信了,认真看他,“这个还要交代交代?我有那么贪财?”
谷梁初抚抚他的脸说,“是孤觉得愧疚,只这一个妹子,应该好好陪送,却只不敢用力。”
弓捷远暂时把吸了墨的毛笔放在笔架上面,“看来王爷还是有钱的。云楼那六万块,到底剩下多少没花?交我个实底儿,好惦记着。”
谷梁初知道他是想用顽皮来安慰人,顺手捉过那笔,往他鼻尖就点一下,“孤得养许多人,有什么钱?莫要惦记。”
弓捷远登时急了,“你又浑来!洗不干净怎么出门?”
谷梁初眼瞅着他急急地跑到水盆边上,又用布巾擦又用皂角搓的,笑吟吟地跟过去提醒,“这是罚你呢!六月天的,身上都穿纱了,隔着纸薄的布料就能触到皮肉,与人靠在一处是甚感觉?日常与谁相处,总要知道些距离,便是亲随下属,也不能靠得太近。”
弓捷远惊讶抬脸,“你什么意思?我和谁……是说刚才的孟书吗?谷梁初你也太混账了!”
见他一脸是水,雪白的鼻尖上果有浅浅一层墨影,皮肤都被搓红了还没完全洗掉,谷梁初哈哈笑了,“孤怎么混账?他不是男子么?”
弓捷远啪嚓一下把布巾丢进盆里,“是个男子都不成,那女子呢?郑晴行不行?我干脆换了伺候使吧!”
“郑晴也不行。”谷梁初一本正经地说。
“那有谁行?”弓捷远欺身逼了过去,非得问他,“弄几个小厮来?跟世子差不多岁数的?”
明知他是胡扯,谷梁初还是摇头,“也不行。”
“到底有没有行的?”弓捷远用他满是水滴的面孔去压迫人,几乎蹭在谷梁初的衣服上。
“孤!”谷梁初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还往他跟前凑了凑,装腔作势地点点自己鼻尖。
“那你什么都别干!”弓捷远又是生气又是恶意,“时时等着给我提鞋。”
“这没什么,”谷梁初竟然一本正经地应,“只怕孤自己顾不周全,勉强……勉强加个吴江吧!以后弓石弓秩禀事说话都在两步之外,凑近了孤就要打……”
弓捷远根本不准他把浑话说完,甩臂就来一记狠的,“我先打你。”
谷梁初笑嘻嘻地接了这招,“好快的手,好白的腕子,嗯……好可爱的小金环!”
弓捷远本来只想意思意思,不想遭了他的调戏,越发恼了,换手又袭一拳,同时跟上腿去。
谷梁初一边招架着他一边往床边退,同时笑呵呵地,“真够不留情的。一夜夫妻百夜恩啊捷远!”
弓捷远气得合身扑上,硬把比自己身子壮硕了一大圈儿,也重了几十斤的谷梁初按倒在床上,“让你口齿轻薄!让你拈酸吃醋!”
这么善妒,需得好好收拾收拾。
第187章 入匡府多见时胄
匡铸的寿宴开在匡府后花园里的曲廊上,炎暑盛夏,临风临水,倒也时宜。
为了减少蚊虫滋扰宾客,园子的四角设了四个大铜炉,早早焚了香草。
弓捷远到得不早不晚,被门口处的知宾引着进去,但见里面轻烟袅袅香气四溢,布置得不甚豪华的园子被蒸出些仙境意思,心里暗想这几个姓匡的人还真不一般的。
刘跃迎面走来,执了他的手问,“捷远会不会畏冷?若是贪凉,咱们就往冰盆附近坐坐。”
弓捷远有心去沾那丝凉意,只恐总给谷梁初那双眼睛盯着,微微笑道,“哪儿都可以,只莫僭越就是。”
每桌边上都有冰盆,刘跃将他引到青俊桌上,冯锦不在,匡勤身为主家各处忙碌,弓捷远不认识别人,先与许光施礼。
许光同时还礼,寒暄地道,“郎中近日可好?”
“无甚可说之处。”弓捷远回他,“倒叫佥事惦记。”
“侯爷行前嘱我守护郎中,”许光直接说道,“但有指派,不吝明言。”
弓捷远知道冯锦表面上同许光甚好,平日总在一处吃酒斗令,心里却不怎么看重他,当下淡然点头,“得兄此话捷远无憾。”
许光闻言又看看刘跃,“我与洪飞在南京时就很要好,以后郎中也便是自家人。”
以前并没见他这样亲热,弓捷远心想刘大人这个尚书升得好,自诩清流的许家也肯正眼看看人了。
桌上还有几个年轻人,刘跃笑吟吟地帮他介绍,“捷远该还认不全呢!这是珏王爷家里的郡世子。”
弓捷远省掉了郡字,直接拜礼,“弓挽见过世子。”
珏王孙很是有礼,“我是晚辈,郎中千万不要客气。”
弓挽觉得这人说话语气还好,凝神打量打量长相,却与谷梁初和谷梁瞻都差得远,既无天生矜贵也无飒爽之姿,只剩态度谦和。细瞧之下,眼神也有几分深沉。
刘跃接着介绍,“这位也是许大人家里的公子,算着……”他也不太确定,因此问道,“捷远及冠三个月了,舜弟……”
许光代他堂弟答道,“耀庭早一个月,勉强当个兄长。”
刘跃哈哈笑了,“舜弟是个大生辰呢!”
许舜没有托大,笑吟吟地与弓捷远拱手,“总听家兄夸赞郎中。”
弓捷远与他回礼,暗想你们堂兄弟的关系倒还好么?怎么做哥哥的叫做耀檐,你却耀庭?
“咱们都在射赛之上见过面的。”许光把介绍人的活计拦了过去,“都算相熟。这位贵人轻易不现身的,郎中认不认得?”
弓捷远顺着他的手臂看了过去,但见那人衣裳华贵冠带精美,看着有两分面熟,却不认得,面露迟疑地道,“还恕捷远眼拙。”
刘跃又笑起来,“这也难为了他,刚到工部没有多久,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哪能认得冯公子呢?捷远,这位是国舅爷家里的二公子,还比侯爷年长,你当兄长敬着便是。”
弓捷远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面熟,冯二公子到底是和冯锦联着相貌,只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实是凡叶与枝花的区别。
只怕露了心思,他很认真地见礼,“捷远见过冯兄。”
那人浅浅还了个礼,“我没作为,结交郎中实在高攀,受你的礼是腆着脸。”
可他分明就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弓捷远看得清楚,只是笑笑,没做别的表示。
刘跃生怕气氛尴尬,立刻问道,“宁王爷没跟承显兄一起过来么?”
冯承显摇了摇头,“应当快到了吧!”
谷梁厚是与谷梁初一起到的,他落在后面半步,进了园子就与众人拱手,表情十分谦和,并不抢王兄的风头。
能同两位皇子打招呼的都是许正孙明这样的人,匡铸虽还没有现身,匡旋也在跟前陪着,几个年轻才俊自然不能硬往上凑。
弓捷远也只远远望着。
今日的谷梁初穿了一件正红官纱的外袍,与给冯皇后祝寿时穿的朱红团龙宫服不同,这件衣裳除了颜色鲜艳其他地方都素,既无金爪玉鳞也无飞蝠走兽,因为质薄,隐约透出底下衬的白色罗衣,晚光斜阳从旁一照,两条长腿的轮廓呼之欲出,正正经经里散着些许欲气。
弓捷远偷偷地骂自己真是淫逸出了习惯,好好一个锦绣王爷竟被他看出别的东西来了。
因和谷梁初挨得近,后面的谷梁厚很被比下去了,他的身量要比自己的王兄矮半个头,肩膀差不多宽,头颅却略大些。
这还不算什么,冯皇后的姐姐妹妹都能嫁给贵婿,老娘给的底子自然很好,所以认真说来这个谷梁厚的五官也不算丑,可惜没有好好发挥父母的长处,谷梁立面颊线条的那些不流畅处全给了他,显得坑坑洼洼,眉眼之间又不似父兄那般深邃有神,留了冯氏那种眼尾狭长的桃花影子。
这种眼型长在冯锦削颌修颈的圆脑袋上就能顾盼生情,放在谷梁厚的方额之下就显得小气局促了些,再往冯承显的长脸上一挪,只剩东施效颦。
所谓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更遑论宁王爷一足微跛走路稍晃,简直王气全无,穿什么好衣服也没人细看了。
谷梁初不往弓捷远这边瞧,只是笑吟吟地与匡旋说话,风度翩翩地在专设出来的主桌上坐下来。
那位桌上也设六张凳子,两个主位自然便是匡铸匡旋,四个客位上除了谷梁初谷梁厚还有一个和谷梁立长得有两分相像的人,弓捷远见他有些年纪,猜着该是珏亲王,心道这人也没像他皇兄说得全肖了母家,还是满满的皇族气势。
一桌到了三位王爷,另外那张椅子给谁预备的呢?
六部的高官都已到了。
尚川作为匡铸门生,倒来得晚。
揖了一圈礼后他想走向最后面的桌子,却被宋栖给拉住了,按坐下问,“你的老师做寿,侍郎大人如何还比我们晚些?”
尚川只笑一笑,“下官无用,帮不上忙。”
“有用无用也该早来一些,”宋栖仍旧说他,“立在门口站站样子也是个意思么!”
尚川不接这话,把双眼睛四处瞥瞥,又往弓捷远身上瞄了一瞄。
弓捷远当不知道,只与刘跃说话,“兄恕小弟眼浅,我还没有认真经历过寿宴,不知是个什么过程。可有礼典?挑时辰么?”
“这个没有定数,”刘跃认真答他,“得看过寿的人自己想要如何安排。若无详细要求,礼官们会有一套小制式。我也不知匡大人要如何的。开酒开席大都有个时辰 ,也是主家自己定的,想还没到。等国舅爷来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弓捷远这才明白主桌那个位置是给冯璧留的,不由暗想难道他也和自己的儿子一样,是个傲慢性子?还是要躲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好外甥,不肯提前一点?
早来晚来都躲不过,五十岁的冯璧众目睽睽之下赶了过来,未及过多寒暄,匡府的吉时已经到了。
礼乐高声响了一阵,匡旋擎杯走上廊中现搭的一个小高台子,朗声说道,“家父今日正式迈入耳顺之年,因得皇上恩顾,特准庆贺,我等子孙才有当众表现孝道的机会!深谢各位高朋冒夜光临,同欢共聚,也没别的准备,些许水酒,还请畅饮!”
台下此起彼伏地应,“匡大人松鹤延年!”“寿比南山!”
看着高官长辈们喝了首杯,刘跃扭回身子,悄声对弓捷远说,“老大人还是简约,不准太多礼节,直接就开席了。”
弓捷远瞥见桌上的人全都一副神敛气凝深藏不露的模样,点了点头,耳朵里又听见前面桌上的宋栖扬声问道,“大人六十整寿,你家二老爷也不赶回来么?”
匡旋正在主桌旁边敬酒,宋栖这桌是匡勤在陪着,青年佥事闻言便回,“家叔赴任未久,祖父不准回来。”
左升就对宋栖笑道,“宋大人还是不知道咱们匡大人的脾气,肯摆这几桌酒,儿子孙子们不知道怎么劝呢!”
宋栖尚未有所表示,对面的许正却道,“儿子孙子也劝不动他。这是皇上之前就问过几遍,甚至当面提醒了匡旋大人,咱们才有这杯酒吃。”
宋栖哦了一声,“那我老头子可有幸了!”
弓捷远夹了一颗青豆放在嘴里,悄悄地想:谷梁立这么上心,绝不只为宣示恩宠。
高官人多,分三桌坐,不设品级区分,知宾和客人自己都有分寸,谁该挨着谁的并不含糊。
能留宴的晚辈并没几个,弓捷远坐的这张桌子就在最后面了。
统共五桌酒菜,场面本不热闹,能在这廊子里落座的又都不是一般人,全部说话谨慎不苟言笑,加上园中素净,衬着的曲乐又甚高雅清幽,气氛稍显凝重。
弓捷远不由暗想这是寿宴么?冷冰冰的没个热闹意思,倒很消暑。
正琢磨间匡铸走出来了。
他的头发虽未雪白,人却已经老出了不怒自威的意思,平素在谷梁立的面前还收敛些,如今往这些地位都不如他的官员们面前一站,当真有些万人之上的气势,几个王爷坐在廊里也压不住他身上透出来的权臣风范。
谷梁初也不欲压他,看见了人立刻起身施礼,“大人良辰吉乐!”
另外三个人随即立起,纷纷说些恭祝的话。
匡铸笑着接下这些好话,“老臣是个没意思人,区区贱寿,还得劳动王爷们和国舅爷亲自来贺,心里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四位皇亲国戚又是一顿客气。
“这是皇上对老臣的厚爱,”匡铸又说,“鄙宅虽然简陋,酒菜也甚平常,心意实是真的,诸位还是宽坐多饮,彼此亲近亲近。”
珏亲王跟着他的话音笑道,“匡大人过谦了!暑夜微风,园廊闲坐,是惬意事,也是风雅事。”
冯国舅亦点点头,“若论雅致,大人这里真是上好地方。”
匡铸哈哈笑了,把眼看看谷梁初和谷梁厚,“二位王爷年轻得很,也会这么觉得吗?”
谷梁初并没着急回复。
谷梁厚看一看他,先答匡铸,“我虽然岁数小,也是喜欢煮茶听风发发呆的,并不热心豪华之物!”
匡铸立刻伸指赞叹,“宁王爷好秉性。”
作者有话说:
申到的榜都是盲盒,有小可爱是从这里遇见《东疆病》的吗?是的话留个言哈!
汤强和卢极都裹在第三张桌的官员里,听了谷梁厚这话彼此对个眼神。
匡铸在首桌陪了一阵便到二桌同许正等人说话,然后又到三桌,四桌,最后又来了五桌跟前,竟是谁也不落下的。
他一直笑,全不似平日那样难以亲近,安心笼络所有来客一样。
末桌皆与匡勤同辈,看见匡铸过来哗啦啦地立起来,不管匡铸和谁说话全都站得笔挺听得恭敬。
匡铸最先与冯承显说话,好声好气地谢他有心,耽误着读书练武的工夫特地来给老家伙拜寿。
冯承显觉得很有面子,话回得过分热情,“老大人也是我的爷爷,六十整寿何等大事?怎能不来?”
匡铸哈哈笑了,“老夫可不敢抢国公爷的好孙子,那不等于是惦记人家的宝贝么?多活些年罢了,什么大事?还是得谢公子盛情。”
假亲没有攀成,冯承显也不尴尬,仍笑着道,“老大人客气。”
匡铸又与许光许舜刘跃等人说话,嘱咐他们不要拘束,也不要担忧父亲责备,言说今日尽有自己替孙辈们做主,好好畅饮几杯才是。
年轻才俊们现出高兴之情,乖巧应了。
最后,匡铸才看向弓捷远。
老大人笑容微敛,语中温柔却很明显,“桌上的儿郎都是陪着长辈来的,唯有郎中独自一人,不方便处但唤勤儿,莫要见外。”
弓捷远见惯了这位老尚书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听他和声悦色地与自己说话反而不太适应,连忙回道,“捷远也非孤身,既有宋大人领着又得刘兄陪伴,与匡佥事也甚相与,并不觉得拘束,大人无需牵挂。”
匡铸闻言点了点头,把眼看看刘跃,“你们便是至亲了,郎中没有兄弟叔伯,少詹事虽然是妹夫,还要反过来照顾照顾你的小妻兄啊!”
他把这话一说,陪在身边的匡勤便笑起来,“祖父不提我还忘了说呢,小妻兄大妹夫,马上就是洞房花烛的好日子了,还不一起喝杯酒么?”
刘跃闻言立刻面红耳赤,“老大人的寿辰,兄弟莫闹。”
匡勤岂肯容他,“喝杯酒便是闹了?摆好的酒菜是看着的么?来人,再拿两个新杯子来,我非敬敬两位,看躲得过?”
气氛终于热烈了些。
匡铸似乎愿见孩子们咋呼,不在跟前压人,笑吟吟地往回走。
孙明见他情绪甚好,便说了句,“大人这是喜欢少年人啊!”
匡铸在他身边立住,回眼看向后桌上的青俊们,点头承认,“当了祖父的人,自己越活越无趣了,总是看见年轻儿郎心里才觉畅快。”
孙明点了点头,他的儿子拿不出手,望过去的眼神里面也带了些许艳羡,“可是几位好儿郎啊!”
“廊中都是叔伯之辈,”到底闹着刘跃和弓捷远喝了杯酒,匡勤又说,“我祖父的这场寿宴能不能有趣些个就着落在咱们兄弟身上。”
许光闻言便问,“说说如何着落。”
“请戏听曲那种事情在匡家是不能有的,这个无奈。咱们也都不会别的,想令前面的叔伯爷爷们饮得尽兴,”匡勤接着说,“只能耍武。兄弟们都演个花术凑凑乐子,怎么样啊?”
许光素来不好表现,闻言立刻沉吟。
许舜却赞同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都是自小习武,说多高超不敢,耍个高兴还不成么?”
匡勤立刻便笑,“那就舜弟先来。”
许舜马上便推,“座中都要比我厉害呢,除了弓郎中之外都是哥哥,没有小弟先来的道理。”
冯承显这才开口,“你也莫要闪躲。既然应了勉章,咱们都别落着,也莫分什么谁大谁小,便从你这里来,按照座位依次轮过。”
许光立刻便说,“这也行的。不过今日只有许家来了两个子弟,便让耀庭代劳,我就省了。”
众人都知他的性子,闻言,冯承显看看匡勤。
匡勤痛快应了,“这也使得。耀庭既然不好意思,我先出去开个头吧!”
说完他便走到廊子外面的空地上,与所有宾客施礼之后说了意思,率先行了一套虎拳。青年武将素是四肢粗壮手脚有力的人,这套虎拳行得招招有力虎虎生风,甚有豪迈气势。
谷梁初率先赞了个好。
宾客们跟着击掌叫好,纷纷祝贺匡铸匡旋,连说府上养了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