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 by樊小哙

作者:樊小哙  录入:02-23

青光渐深,鬼狱里的雾气也跟着浓稠,像化不开的墨汁,将阿飞整个人淹没。他的视野被浓郁的黑暗占据,耳畔除了潮水涌动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阿飞突然觉得身上被压上一座山,四肢酸软无力,使劲儿想站起身却始终徒劳无功。
此处尸体多,乃阴魂聚集之地,阿飞瞬息间吸纳一切自然走不动道,而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阴煞邪气像是饥饿了许久的狼群,试图贪婪地吞噬掉他。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唤醒最后一点理智。阿飞抬手按在胸口,指尖飞速书写印咒,他一直记得亡灵书背面刻有压制亡灵的紧急方法,名为锁灵阵,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锁灵阵压制亡灵的道理,其实是降低自己心跳、全身失温、五官也失去感知,由此强迫体内亡灵同样丧失反抗能力。
只是亡灵毕竟已经死了,阿飞还是活人,死人虚弱很多,论时间抗不过阿飞。
这拼的就是时辰和身体素质,阿飞绝不犹豫。
刹那间,一阵剧烈的颤动袭上阿飞的心房,喉咙堵塞血液逆流,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得没有任何温度,连大脑也不能思考,只剩下呆滞。
眼前迷瘴竟然真的消失了,阿飞喘几口粗气,抬起右手,视力模糊得厉害,手脚看起来也格外陌生,手指陡然变得纤瘦苍白,手背青筋毕露,微微发着颤。
巨大的恐惧吞没了阿飞,他隐约感觉这具躯体虽然是他的,但在此时此刻却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他茫然地缩在一角,嗓子像被塞进一团棉絮,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阿飞心里清楚,这诡异之处不知道已经葬送多少人,化成迷瘴后又接着绞杀刚踏进来的新手,他一下将这些亡灵内力全部吸收,体内想必混乱无比,谁也无法兼容谁。
阿飞必须要坐在这里等待,等到他也快死的时候,才能肯定这些内气已经全部镇压干净。
他手捂住胸口,静静数着心跳,只剩下潜意识在支配身体,如同置身寒风凛冽的北极,周围白茫茫一片,天地间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
阿飞几次张嘴,都只能听到微弱的嗡鸣,他的瞳孔开始涣散,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临死之际,阿飞没有感到任何害怕,他的手也不再颤抖,甚至有种久违的温暖麻痹了痛苦,宛如甜梦。
唯独他的仇恨不合时宜,不懂得随机应变,在最终时刻唤回最后一点神志,阿飞将全身力气调动到一根手指上,他在胸前再次划掉锁灵阵,心跳陡然加速,血液回溯,整个人活了过来,阿飞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污秽的空气,手臂垂落,他睁着双眼,一抹刺眼亮光晃过眼前,他还以为见到了太阳。
他没有歇息太久,体内因暂时封住内气,也没有充盈之感,先一瘸一拐扶着墙壁往前走。
这所谓的亮光原来只是夜明珠和火把的光亮。他还在阴暗的地下,哪里也没有离开。
他一路向前走,亮光越发明显,一直到尽头,他推开门,进入真正的地下世界。
入口处像个酒馆,血腥味依然弥漫在鼻间,只是消失了尸臭。
他的到来吸引了一批目光。
左侧是一位年轻女郎,右侧是位白袍男子,两人正在喝酒,姿态闲适,悠闲惬意,不像身处险恶地狱,仿佛是一场梦幻般不真实的邂逅。
白袍男子见阿飞进门,微笑颔首示意。
阿飞心想他们又不认识,究竟在笑什么?
另外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靠坐高桌边,立马凑了上来,一人手指轻挑,将桌上一瓶刚倒的酒递到阿飞面前,另一人则伸着右臂勾住他的脖颈,左手搭在他肩上,吐气如兰,“长得真好看,陪哥哥喝一杯。”
他的语调软绵绵的带着撒娇的意味,无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抱歉,我不喝。”
他抽回肩膀,转身欲走,那男子却忽然站直身子,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阿飞脸色微变,正待挥刀挡开他的手,却被人拦腰抱进怀里。
一只冰凉的大掌按住他的脑袋,紧贴着胸膛,另一只手则扣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无法动弹,耳畔传来一阵温热湿润的呼吸,“我等你等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阿飞反手将刀刺进这人腰腹,后者虽立即就松开了手,可是一点血没流出来。
这两个人面色冷如厉鬼,不再缠着他,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看着阿飞。
摇曳的烛火衬得每个人脸庞忽明忽暗,一种强烈的阴森感袭来。
阿飞很快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因为这里所有人都不像活人,像披着人脸、学人说话喝酒的鬼。
先前那位朝阿飞笑的白袍男子,开口便是:“你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阿飞没有回答,可是那些刚刚还有说有笑有酒喝的人们都放慢了动作,似乎想听阿飞开口讲话。
男子接着耐心解释:“这里,只有死人可以出去。”

第71章 我的仇人幸福美满
“看来你是一无所知,”白袍男子笑意渐深,“鲜肉一般我们不会动。”
阿飞没听懂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但男子为他指了条路,叫他向上走,有个房间可以休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没有问题可以白问,上去吧。”
阿飞得不到答案,自然不可能顺着他的话走。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门外传来动静,想必又来了个人,但这一次要比阿飞当时快了许多。
其他人目光显然再次被这闯入者吸引,但阿飞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什么,整个人就被带着朝楼上飞,耳边隐约传来几声惨叫,很快,他便落到了一扇木制大门前,然后被丢进屋子里。
阿飞身体没恢复就摔了个七荤八素,勉强睁开眼,只见屋内灯火昏黄,摆设简单,墙角摆着一把破旧长凳和一张床铺。
若不是风逐雪太让他熟悉,就这昏暗的光,阿飞可能八百年也认不出眼前的人。
“你怎么来了?”
风逐雪来到他面前,长身玉立,抿唇不说话。阿飞隐约觉得他有些生气。
他短短几天内已经被阿飞气了好多回,阿飞竟然有种微妙的成就感。
阿飞揉着酸痛的肩膀站起来:“你又如何知道我进了这里?”
风逐雪往前走了走,总算有点光照到他脸上,阿飞看了又看,风逐雪竟然是他进入这个奇怪地方后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活人的。
他板着脸,俯下身观察阿飞身上的伤:“我说过你不能乱跑。”
“我只是好奇鬼狱竟然有这种地界。”
“好奇?你一好奇,命都要交代在这里。除非你死了才能被当做尸体抬出去。”
“不可能,这里有门有楼有窗户,怎么就出不去?”
风逐雪看到阿飞过于苍白的脸色,随手拿了个烛台凑到阿飞面前,阿飞怕他发现只能偏过头。
“这个地界建在倒转磁场上,有特殊规律,”风逐雪沉吟半晌,“这里是鬼狱祭坛,建在半空中,是普通杀手见到领主唯一的路线,和现实世界相隔万丈高空,门也好,窗也好,只要你是活人,随意出去只会摔死。你的武功在此处更是会削弱一半。
一开始吸引你进来的亮光就是太阳光,但不同的楼层代表不同的阶级。你进来的地底是最低级的一层,现在在第二层。要么死,要么你一路杀到顶楼,便有资格见到领主。但是至今只有一个人成功。”
阿飞莫名其妙:“为何这些杀手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来见领主?”
“人总有各种各样的愿望,有人也想修神道,有人要黄金万两,只要能成功,领主一定可以实现愿望。”
阿飞明白了,能来到祭坛的杀手大多是没有门路的普通人,不识权贵,更无从结交,只能以搏命的方式赌一赌。
而领主,毫无疑问就是这些杀手信仰的神。
他抱着希望看向风逐雪:“至今只有一个人成功?是谁?”
风逐雪也忽然看向他双眼:“你真想知道?”
这话本身没什么特殊的,风逐雪说话一向随意,可是他问出这句话的语气,阿飞却无端感到害怕,具体又说不出来害怕的原因。
阿飞很快忽略这不快的情绪,点点头:“如果他能成功,说明所谓只有死了才能出去这个规律就是错的。规律应该适用百分百的情景,不能有例外。”
风逐雪将烛台挪近了些,阿飞更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依旧像是在讲寻常事,可是眼神对阿飞寸步不离。
他平静道,“是我。”
阿飞愣在了原地。
“什么?你来过?”
“没错,是我。”他又重复一遍,却真正让阿飞心惊胆寒。
“当年我出去的时候也算掉了层皮。这里是真正的炼狱,没有规则秩序,让人成为杀戮的傀儡。
领主见到这么多年竟然真有人成功,很意外,也很高兴,他问我需要什么?我求了他一件事。”
风逐雪耐心向阿飞解释。
都已经跟着阿飞进入了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何况这些话留在心里十年,从来没有人听。
他对阿飞说了实话。
“我这辈子只求过别人这么一次。”风逐雪缓缓道,“我求他找到我的仇人。”
阿飞被风逐雪手里的烛台落下的蜡一烫,心头一抖,咬唇忍住。
“若水楼一夜烧灭,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全部死去,我自己一个人找了很久,始终找不到仇人的踪影。
他很狡猾,东躲西藏,藏的太深了,天底下我只能想到鬼狱领主。这位自封为杀手之神的领主据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尽管迄今为止从没有人成功。我于是帮助铁西王歼灭大燕皇帝的军队,这才获得鬼狱的确切位置。我一个人找来祭坛,一个人出去,领主果真信守承诺,第二天他就告诉我,我的仇人藏在琴尧山里,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阿飞以为是自己伤得重了,脑子还没恢复,听风逐雪讲话耳边都在嗡鸣。他强迫自己镇定,可是声音依然颤抖:“你…”
他看到对方嘴唇动了动。
“我多问了领主一个问题,怎么才算真正的报仇?领主说,死人是永远不能体会到后悔的,活人才可以。”
后面的话风逐雪不用说,仇人是什么结局,今天又在何处,没人比阿飞明白。
阿飞罕见地回以沉默。
风逐雪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间屋子实在暗,阿飞神色没有他预料中的大悲大恸,反而盯着他看了一会,从地上拣起刀,微微闭眼缓了缓情绪对他说:“你是怎么找到我,又为何要跟进来?由着我死不就行了。”
这时候再如何解释也是苍白无力,阿飞想。一切的一切都不可再挽回,难道还要再纠结谁对谁错,谁正谁邪?
这都没有意义,他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他坚决不回头。
阿飞不会再纠结他过去做错了什么,他只对将来如何打败风逐雪感兴趣。
在得知此处是祭坛时,阿飞并不失望,这是天然的修罗场,他的亡灵书全然可以在此处施展开。
无论落入何种境地,勇气都是最珍贵的品质。
阿飞有了勇气,什么都不怕。
可眼下他只好奇一个问题,为何风逐雪也要进来。这里可不是那些坑钱的名胜古迹,来了一回观光过、被骗点钱就能走。
“我问了堂倌,而且从地面进入祭坛的路只有一条,很容易。”
“你可以任由我死,为何要跟来?”阿飞冷笑:“喜欢找刺激?还是特意来给我采阳补阳送经验?”
“我担心你。”风逐雪自然不能讲你死了我去哪里找乐子。
何况,他刚才已经复述过领主的话,复仇不是你死我活,是要让人活着也无时无刻不痛苦。
“你少了半句话。你是担心不能看我的笑话。”阿飞说。
风逐雪这么傲慢的人,既然能赢一次,肯定相信自己能赢两回,来陪阿飞玩玩未尝不可。
只是别把自己玩死了。
阿飞岔开话题,解决正事:“既然你来过这里,那路线一定很熟悉。这第二层该怎么走?”
“我来这里是十年前,这里变化很大。”
两人转了转,阿飞试着走到墙角的木箱前,从里面翻出一块木板,木板被划破一条缝隙,透出微弱的光芒。他把木板往上推,露出下方的洞穴。
洞穴里漆黑一片,隐约可以看到两扇巨型木门,阿飞用他三脚猫的轻功往下跳进洞穴,落地姿势并不好看。风逐雪倒是难得没笑他,跟在后面,洞穴并不长,两人很快走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座巨大的石室,四壁镶嵌着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
石室中央是一个圆形木桶,雕刻着繁复花纹,阿飞举起烛火照了照,顿时吓了一跳。
石室边缘摆着数根石柱,每根柱上都吊着一具尸体,尸首已经腐烂,血水渗出,腥臭难闻。
阿飞压下心中的恶心与惶恐去端详这些人,他们身上穿戴整齐,甚至连脸上都挂着淡漠笑容,显然是临死前都保持舒展惬意,正准备迎接某种仪式。
阿飞转开视线,目光落在木桶正中,那里竖着三具棺椁,每一具棺椁旁都有一个蒲团。他还要凑过去看,风逐雪突然开口,严肃道:“别动。”
“怎么了?”
风逐雪走过来,阿飞这时站在夜明珠下,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清晰许多,脸色白得不像常人。
他皱着眉,手去探阿飞脖颈处的动脉,“你在正式进第一层之前,是不是对抗过幻觉?”
阿飞被他一碰就晕,下意识点头,“我遇到一条大蛇,用刀刺破了它的头。”
风逐雪盯着他看,忽地轻轻叹气。
要不是这里没人,他的叹气声阿飞也不见得能听这么清楚。
随即又听见他讲:“早知道我真不该进来。”
阿飞讥笑:“你活该。谁让你这么自负。”
“我说了不是自负,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阿飞见风逐雪身体随意靠在一边柱子上,微微仰头,说得随心所欲,眼神又很真诚,让人难辨真假。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再花言巧语,眼神也不会骗人。但风逐雪不一样,他骗人时连眼神都含情脉脉。
这里又没有戏台,他哪里来这么大的戏瘾啊?阿飞不理他,却听见他再次提醒,“你先闭眼。”
阿飞半睁着眼,忽然感觉风逐雪近在咫尺。
“你——”
阿飞尚未说出口,对方忽然凑过来,含住他的嘴唇,撬开牙齿吻住他。
他极其震怒,拼命挣扎,可风逐雪却牢牢压住他,不管他使出什么招数都没用。他尝试咬断舌头,风逐雪却像没事人一样,强硬地吻他,任由阿飞喝他的血。血液入喉,这时候阿飞的身体忽然热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骨向上爬,令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阿飞愤恨之下一掌劈在对方肩胛处,风逐雪松开了他。
风逐雪嘴边染了些血,神色仍严肃,他特意观察到现在才开口:“我问你,你脸色为何这么白?我去摸你的脉搏,你的血液凝滞在心脏处几乎不跳了。”
阿飞抹掉嘴角的血,身体明显回暖,这下倒是没刚才那么硬气,骗他:“你不是知道我在练万仞决吗?我身体素质不行,强行使万仞决就是会这样。”
反正万事不决都可以让万仞决来背锅。
风逐雪什么人,一眼便能瞅出这功法不寻常,掐住阿飞下巴抬起来观察他浅色的瞳孔,一边厉声道:“柳刀宗虽不入我眼,他那几个有名的功夫我都见识过。我和苏裁冰也交过手,万仞决明明是至纯至阳的武功,你又何至于会全身阴冷到封住心跳?”
阿飞震惊于风逐雪此人是如此难骗,他还想用万仞决这个借口再骗段时间呢,结果这么快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风逐雪真他爹是个难捶的硬钉子。
阿飞转了转脑筋,万不得已又来圆谎,“如今与我通风报信的柳刀宗杀手效命于左阎王叶城。你应该知道,叶城与苏裁冰虽都是万仞决,功夫施展开来却全然不同。那位杀手交给我的并不是苏裁冰练的那一版,是左阎王更新改造过后的。”
如今阿飞的上家早已从苏裁冰换成了陆尧,两派势力是一家,可左阎王出了名的使阴招,从未和人正面交锋过,武功因此琢磨不透,把锅推到他身上也许能有用。
等了半天,风逐雪才猛地松开手,阿飞咳嗽几声后退。
“我身上没带药,只能除此下策。再迟一步你就被这武功害死了。”风逐雪擦擦手,“到现在为止欠我六条命,总有一天要找你好好算账。”
上一回被他救了一次他就说欠三条命,现在接着翻倍,阿飞虽说身上好过了些,心理却很不好受。
他本该感激,可是风逐雪张嘴便要偿还,他又是仇人,阿飞一点也感激不起来。
他恨恨地解开水壶漱口,将血味稀释干净,“你凭什么翻倍?”
“别人一命抵一命,我比别人厉害,自然要翻倍。”
“你就是在占便宜,以为我真不懂?”真有心救人,好好说话,在胳膊上砍个口子给我喝也行,非要对嘴?
风逐雪冷冷道:“知道九出十三归(1)吗?我可不是慈善家,正相反,你就当我是放高利贷的,从我这里讨到哪怕一分好处,都要承担几百倍高额的利息。”
阿飞错就错在和变态讲道理,总该是要输。
他不想开口,正好身体回暖,他就先休息片刻,好好平复心情。
该说不说,这血包是真有用,比任何金丹妙药都来得快。
等阿飞运功完,风逐雪已经找了好几圈,确认此处若要出去只能先破阵。
在此之前,风逐雪为阿飞简要介绍祭坛的几股势力。
这祭坛下三层用来筛选最基本的人手,驻扎的也都是鬼狱三教九流的人,谈不上势力,鱼龙混杂,倘若连这三层也过不去,之后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再往上走,除了些不成器的虾兵蟹将,一共有三方人马,一是姚夫人,他是个男人,但名字叫姚夫人,据说是鬼狱领主夫人的娘家人,地位不可撼动,最擅长搜罗歪门邪道的武功叫手下练,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凭经验无法取胜,只能硬抗,随机应变。
二是杨巅峰,此人本性为淫,乃是鬼狱最大的皮条客,饲养近千个男子,又将他们身体浸泡在特制药酒中,每日喂食毒虫,他尤爱漂亮少年,凡是遇到都会掳掠过去做炉鼎,样貌差些的便炼成死士,绝不浪费。
三是王霸旦,不好武功,不爱美人,只爱好研制热兵器,因此大肆开设工厂,招收工匠,并且不论根基,供吃供喝供住,由此一来这里几乎集齐了鬼狱将近三分之二的普通人。四小姐钟离忧与他一直是好友,两人互相交流心得互相精进。
这三人争夺的是鬼狱下一任领主的位置。当今领主虽有妻妾,但并不生育,或许有私生子但也任由三股势力彼此牵扯,互为依附,却又不愿意听从对方号令,各自为政,所以这才是鬼狱一直保持混乱状态的原因。
他们在鬼狱内斗得热火朝天,也不忘拉着闯进来的人加入队伍,各自招兵买马,有些不知情硬闯的人被毒瞎了眼睛、砍断手脚,只能留在此处为他们卖命。
十年前这些人就已经在此处兴风作浪,经过几日打听,他们也一点没变。
阿飞理了理头绪,还没想好如何动作,头顶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阿飞抬头一望,不大的玻璃圆顶伤密密麻麻全是人眼,他们挤满整个房顶朝下张望。
【作者有话说】
(1)以前当铺有句话叫“九出十三归,一去千万尽”,高利贷其中一种利息特别高、盘剥最重的,称为“九出十三归”,基础利率44.44%,还不起就不断利滚利直到倾家荡产,简直血盆大口、重利盘剥。但人或为穷困所迫、或为解燃眉之急,虽知是火坑也不得不舍身。

第72章 你急了你急了
紧接着传来一阵笑声,刺耳诡异,伴随着脚步声,一个身高两米,浑身肌肉鼓胀的大汉从墙壁中走下来。他的脸庞狰狞扭曲,眼眶凹陷下去,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
这人只看阿飞,不看风逐雪,径直朝阿飞走。
阿飞强作镇定,“你是?”
风逐雪替这怪物回答:“乌蔓。”
“他怎么不看你?”
“我杀死过他爷爷,他记得我,不会再动手。”
“你不打算帮我?”
“帮一次五千两。”
阿飞知道风逐雪不是突然变得爱钱,多半是怀疑他的武功,打算坐山观虎斗,看他的招式熟悉不熟悉。
他被迫压下亡灵书运气痕迹,换成柳刀宗初级功夫,准备硬拼。
乌蔓是鬼狱培养的大力士之一,爱好吃人,他一靠近祭坛就发现了阿飞,目光立刻转向他,恶狠狠瞪着他,似乎恨不得吃掉阿飞,嘴里嗬嗬作响,让他本来粗犷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恐怖。
阿飞冷静地观察乌蔓,他左腿残疾,右手握着一柄短刀,刀柄上锈迹斑驳,刀刃磨损严重。两人都没先动,乌蔓盯了阿飞半晌,忽然咧嘴嘿嘿一笑,迈开腿飞速跑来。他冲阿飞猛扑而来,速度惊人,阿飞急退,险险避开攻击。
乌蔓扑了个空,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他趴在地上,慢悠悠爬起来,双臂撑地,摇晃着走过来。
阿飞警惕地盯着他。
乌蔓走到祭坛前,仰头望了一会儿,忽然抬手将刀插入祭坛中心。刀刃卡在石柱上,只剩刀柄在外面。
此时头顶上那千双眼睛中忽然垂下万千藤蔓,犹如一张网罩在上方,密集得像雨帘,而柱子被勒得嘎吱嘎吱作响,被藤蔓勒得咔嚓一声折断了,祭坛轰隆塌陷,阿飞也被摔了出去,摔进地底的石缝里。那些柱子上的尸体也活了,全朝阿飞扑来。
风逐雪全程仔细观看,一点也不打算出手。
只见阿飞旋转刀锋,凭借灵敏反应和刀法快速抵挡攻势,风逐雪还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尸体就已杀光。
这一层的确用不到亡灵书,一些行尸走肉吸收不到什么有用的武功,阿飞徒手捏碎最后一个尸体的头盖骨,借助那并不好的轻功,一举跳到乌蔓看不见的后脑勺处,一刀插进脑中,乌蔓身躯一震,双手抓向阿飞的胳膊,阿飞早料到这招,侧身躲开,顺势拧腰发力,将乌蔓扔了出去。
“砰!”
乌蔓撞在石柱上,又缓缓滑落在地。他挣扎着站起来,胸腔内发出沉闷的怒吼,眼中凶光乍现,挥舞双手再次冲向阿飞,一拳砸出来带起一片劲风,阿飞已经打得起劲,刀尖藏于指尖迎面而上,正中乌蔓脑门,瞬间发出沉闷的爆鸣,一股强横的劲力透出二人拳头,迅速扩散,乌蔓身体猛颤,噔噔噔连退三四步才彻底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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