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先苟住,不能送,看来这位小弟弟还是很聪明。
小皇帝被看管的很是严密,自己这个小小县令想要同他联系,恐怕只能通过被流放到琼州的吴家。
荣博商行的吴娘子就是吴太傅的小女儿。
明日他便能见到吴娘子了。
方长鸣回过神加快了速度,将商户递上里的册子看完,这才说道:“好了,我去睡了,你不必伺候回你屋吧。”
“那明天我再来叫公子起床。”赵兴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方长鸣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然后才一点点将书桌上的公文收拾好。
等院子彻底安静下来。
他才从公文底部抽出一封信。
这是岭南王府给他的信,这个时候送信想来是来问今年商队该给王府的份例。
每回他们不狮子大开口?
方长鸣心中厌烦,这才留到了最后看。
这些年他明面上投靠了岭南王,暗地里他费尽心力得到了奇丰县内蛮族的认可,成了他们实际上的友人,不仅可以动用连绵青山中的资源,还能够借地练兵。
他并没造反的意思,方长鸣只是训练出了五百人,想要自保而已。
依他看,吴太傅一家有吴娘子照看,并不缺银钱,又有自己的弟子明里暗里的照看,并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在琼州也能过下去。
可岭南王偏要拉拢吴太傅!
岭南是他的治下,在方长鸣看来吴太傅更多是被逼无奈才在面上顺从岭南王。
想到这些方长鸣不由得摇了摇头。
既然老乡不是个傻人,自己应当帮帮他才是。
现下京中行事诡谲,辅政大臣三足鼎立,最好的破局之法就是——给吴家翻案!
明年又是大比之年,他可以慢慢布局,推吴家一把。
这般想着方长鸣打开信封。
信是岭南王府的大管事写的,果然是为了今年的份例
在信最后,跟方长鸣关系不错的大管事写了岭南王口述的一些话。
‘皇上亲种牡丹予太后娘娘,凌波仙子予东太后,只恐吴娘子闻之伤怀,还请多予她布匹,安抚一二。’
‘京中现下传出谜语,听闻是陛下所做,无人能答出,方县令不如尝试猜想。’
‘只因相思惹分非,打一物。’
“只因相思惹分非?相思?相思豆啊。惹分非?黑色?”
“不是黑豆。”方长鸣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不能按照正常思维想。”这是一位可能刚经历过高考,对古代文学没有太多了解的人。
这样的人出的谜语,多少才子都猜不出来,只可能是触及到了齐国人的知识盲区,说不定是古人没见过的东西。
联想到老乡出的第一道数学题。
他嘟囔道:“难道这跟数学有关。”
“分非?”
方长鸣眼睛猛地眯起,加减符号吗?
豆、土?
土豆?!
方长鸣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是想错了。
或许是自己太沉溺于上辈子的记忆,才会往记忆中的那些植物上想。
老乡费尽心思想要传出来的信息,应该有其深意。
方长鸣拿着那张薄薄的信,陷入了沉思。
“假设,我的思路是对的。”方长鸣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
他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站在这位老乡的位置分析。
假设答案就是土豆。
那么老乡传出这个信息,有两个比较大的可能性。
第一,他意识到高考数学题太难了,或是真正做出纺织机的人并不是岭南王王妃的兄弟,而是一个没有办法直接跟他联系的人,所以他出了一个只有现代人才能回答上来的谜题。
第二,谜题就是谜题,他想表达的就是土豆,他不仅仅将这句谜语传了出来,而且将土豆送了出来。
送了出来?!
方长鸣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信。
为什么这位老乡会‘讨好’俞太后?只要他不傻就应该知道,俞太后并不把他们之间微薄的母子情分看在眼里。
当年他没有接受俞家的招揽,就是看透了俞尚书和俞太后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性子。
装作不争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去讨好他们!
还是用了最恶心人的方法,踩东太后一脚来捧俞家?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位老乡怎么弄得到土豆,但方长鸣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能躲开宫中这么多眼线把土豆种下去,还能让那么多人以为那就是水仙花,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本朝怎么可能出现土豆?
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这位老乡真的有什么奇遇。
“凌波……仙子。”方长鸣看信件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他想起了自家的家乡,在深山中的小村子,妇女照看孩子不像是城里精细,白天种地的时候,她们会拿一块布,把布铺在田里,让小孩躺在上面玩。
山地里种着地瓜和土豆。
白色和黄色小花朵会被小孩偷偷掐下来玩。
“小、白、花。”方长鸣一字一顿地重复。
方长鸣胸中烧着一团火焰,他想要站起身,理智却告诫他要冷静。
最后他只是熄了灯,拿着信慢慢走到床边重新坐下,放下帐子,将自己遮盖在黑暗和布帐的之中。
————————
吴珠娉今日起了个大早。
方县令的布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开春后出发一路到京城时就该是夏日了。
到那时锦绣纱就是顶顶好卖的东西。
一年在大齐来回这么一趟便能挣下不少银钱,虽说她是从来不去京城的,京中的生意都是夫君管。
吴珠娉自然看重。
“娘子,你这起的也太早了些。我原想着等快要出发了再叫你。”曾伯海从外走进来,见娘子已经在梳妆打扮,他心疼娘子不得安眠,叹了口气说,“这生意我去谈也一样。”
吴珠娉一个眼神扫过去,胖乎乎的曾伯海就住了嘴。
服侍吴珠娉的两个小丫鬟见怪不怪了,这曾家可是大少奶奶说了算。
曾伯海干脆坐了下来,看着自家娘子梳妆,自己真是不知道哪辈子行善积德才能娶到这么有才又俊的媳妇。
曾家出身琼州三代以前还是船民,连自己的田地都没有只能住在海上。
曾伯海祖父靠着打鱼买卖海货起家。
便是后来也走商买卖些旁的货物,也不受人待见,就是在琼州商户中他们曾家都低人一等。
在旁人看来,他们这身上的鱼腥味还没洗掉呢,实在不乐意与他们为伍。
曾家也没出什么才俊,曾伯海的父亲一人担起家业后,帮着几个兄弟改了籍贯。
几个兄弟不是商籍三代以后就能科举出仕了。
他们倒是乐意给曾家弟子花钱请夫子,可这小辈里就没个能读书的,气得曾伯海的爹一天得叹气七八次。
曾家一大家子最是敬重读书人,吴太傅被流放到琼州后,曾家也是尽力照看。
当年十二娘说想要嫁与他时,曾伯海差点吓死。
他是长子往后注定是商户,吴十二娘不是罪籍,在琼州那小地方,还是有不少好人家想要娶她为正妻的。
曾伯海都不知道她怎么会选中了自己。
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商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曾伯海对上自家娘子实在是没有底气。
吴珠娉身着暗紫色绸缎衣裙,头上仅用两根银簪固定发髻,本朝商户可以穿丝绸,吴珠娉却总是把自己往暗色里打扮。
她原本九分的容貌,让这一梳妆反而降到了五分。
吴珠娉稍微吃了些米粥,便让车夫驾车送她到府衙后门。
她原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没料想在她之前已经排了七八辆马车。
好容易才等府衙后门开了让他们进入。
府衙衙役引着他们往后堂坐。
吴珠娉察觉到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她,嘴上还说着什么。
她出来谈生意不是一次两次,建州风气也不拘着女子出府,吴珠娉皱起眉头不知他们在议论什么。
“刘家主,周家主,你们在说什么这般高兴,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他们一坐好,吴珠娉就直接了当的问道。
“这?”刘家主面上有些下不来,他们倒是忘了,这吴娘子是个爽利性子,他们真是高兴过头了。
刘家主还有些顾忌,周家主可是乐得看热闹。
他扬声说道:“怎的?吴娘子竟然不知?当今天子亲手种了花草送给两位太后娘娘。”
听到太后娘娘四个字,吴珠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周家主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说道:“当今天子亲手捧了一盆红牡丹给他的亲生母后,给了东太后几盆凌波仙子。”
“周老兄你这就孤陋寡闻了,我这儿还有最新的传闻,那凌波仙子中有几盆长得还有些丑陋不堪,东太后也是宽和不仅全收了,还当成宝贝照看。”
方长鸣走进后堂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他嘴角的笑忍不住加深的些。
确实丑陋,它们根本就不是水仙花,当然长得不好。
就算是有人看出来这水仙有些古怪,也不会怀疑皇帝是乱种了什么东西,更多以为是那种子本来就不好,小皇帝亲手种的花,他们总不能连根拔起看看。
看到方长鸣进来,原本还在高声阔论的人闭了嘴。
说闲话,哪有争取今年的锦绣纱重要?
方长鸣心思不在此,但这商户一个比一个机灵,他并没有表现出急于将事情敲定的意思。
跟着一堂屋的人磨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定下来大致的章程。
“吴娘子留步,今年听琼州海货大丰,县衙想要买一些海货,不知能否再耽搁吴娘子一会。”方长鸣等事情谈完大大方方的对吴珠娉说道。
这些行商手中都有不少好东西,县衙每次都会留上几个行商从他们手中多抠出一些货物。
今年看来是轮到吴娘子了。
几个商户对视一眼,就连刚才讽刺东太后的人都忍不住想,这方长鸣说是最最清廉的县令,下手可黑着呢,上回他留下自己说要给府衙的人买些粗盐,自己可是搭上了不少粗盐才能脱身。
看来吴娘子近日的运道不成,什么坏事都给赶上了。
其他商户都笑着起身跟方长鸣告别,去前院那布料去了。
很快后堂中就只剩下方长鸣、吴娘子还有在一旁伺候的赵兴。
衙役都去前院帮着搬运布匹了,不过后堂大门敞开着,还有赵兴在,对吴珠娉的名声倒是无碍。
吴娘子心中担忧长姐,耐着性子讨论完锦绣纱的份例,已经让她觉得烦躁。
如今又被单独留下,吴娘子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知方县令都要哪些海货,我回去就让人去备了抬到县衙让方县令挑选。”
“我想要跟吴娘子谈生意,吴娘子不必着急。”方长鸣态度温和地说道。
吴珠娉这才仔细瞧了瞧方长鸣。
今日他虽然没有刻意装扮,甚至还是那身洗的半新不旧的青衫,头发也只是用发带束起,但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吴珠娉有些形容不出,就好像一颗东珠被从沙砾中拾起来,仔细打磨后终于露出了他遮掩住的光彩。
这人分明眼下有青黑,却不见丝毫疲惫。
吴珠娉突然察觉,方县令留下她,肯定不是只想说什么海货买卖。
方长鸣见她反应过来了,先对着赵兴试了个眼色。
赵兴立即走到了后堂门口候着。
方长鸣端着茶杯,站起身坐到跟吴珠娉只有一桌之隔的位置。
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京城、翻案。
吴珠娉赶紧侧身尽量挡住身侧的桌子,做完这她才敢猛地抬头,不懂他为何写这个!
“王府的管事同我说,要多照顾吴家今年吴娘子可多得些布匹。京中的消息你不必放在心上。”方长鸣扬声说道。
吴珠娉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如此甚好,我还得多谢王府费心。”
“对了,京中现下流行一句谜语是陛下亲自出的,不知吴娘子听过没有。”方长鸣继续说道。
“我多年未回京,也不爱听这些,竟是不知。”
吴珠娉虽是心下焦急,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
“只因相思惹分非,打一物。”
方长鸣一边说着手一边写——土豆、可食用、每亩可产二百石。
“啊!”吴珠娉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声,方长鸣的手轻轻挥动抹去了水写出的字迹。
“啊,这,这是说的相思豆吗?难道陛下要大婚了?”吴珠娉哆嗦着补救。
赵兴回头看了眼后堂,有些迷糊地挠挠头,皇上也有十四了吧,确实该大婚了。
吴珠娉她心中明白,若是他们吴家和方长鸣能找到这么一种食物。
方长鸣不再是个小小的县令,而他们吴家也有能重回朝廷的契机。
方长鸣不是个纨绔,他不会信口开河!
“这个我就不知了。”方长鸣说道。
吴珠娉用手去沾自己杯中的茶水,快速写道——为何说这个?
方长鸣垂眸写——皇上将其交于了东太后。
吴珠娉眼中写满了震惊。
怎么会?
小皇帝把东西给了长姐,且不说他从哪里弄到的这东西,他一行一动都被俞太后的眼线看着,他怎么把东西送给长姐的。
凌波仙子。
方长鸣写道。
“对了,不如今日曾家主就弄些海货,本官要亲自看看。”
“方县令,你治民有方,我和我夫君多年来走商也多受方县令之恩。”
“我说句真心话,方县令你我处境相似,早先我便想同你结交。”
可方县令你突然说这个,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能不能相信!
方长鸣沾水写道——你可以把东西带出来。
看到这句话,吴珠娉突然笑了。
是啊,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不过是去一趟京城,只要从长姐手中拿到东西,那一切不就有答案了。
“方县令放心,这生意,我做定了。”吴珠娉干脆利落地说道。
“好,既如此,吴娘子一切小心。”
方长鸣真心实意地说道。
吴珠娉写道——我会想办法去宫中,你同陛下?
写到这里吴珠娉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方长鸣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同陛下是不是有联系?
看到吴珠娉写她竟然能入宫。
方长鸣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个小小的木雕。
那雕刻的是一只古怪的小熊。
上下没有任何标记,但是能看得出这小熊被主人仔细收着,时常拿出来把玩。
方长鸣写道——把这个给陛下。
吴珠娉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同陛下真的有联系?!
吴珠娉收下了木雕,她站起身顺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茶汤滴滴答答撒了一桌一地,茶水彻底掩盖了他们刚才写下的字迹。
“方县令见谅,今日我身子不适。”
“吴娘子你不必管了,自有下人收拾。”方长鸣冲她点点头。
一直等到吴珠娉的背影消失,方长鸣都没有站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对是错。
这位老乡是善是恶。
可至今小皇帝没有传出荒唐的名声。
他愿意赌一把。
这也是他自来到这里,第二次任性了。
第一次是他为了所谓的气节底线招惹了唐丞相。
第二次便是赌这位老乡同自己一般并非恶人,便是最后赌输了,这位老乡是恶人,小皇帝如今的处境称得上四面楚歌,自己对小皇帝还有用,他只要不笨就不会跟自己撕破脸。
不论输赢,他都要试一试。
“商行的事,你先照看着,我要回京城看病。”吴珠娉闭了闭眼说道。
“病?娘子你病了?”曾伯海更紧张了。
京城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他们不能去蹚浑水啊!
“我嫁于你好些年了,一直没有身孕,不是有病是什么。”吴珠娉神色平静地说道。
曾伯海呆呆地坐在她身边说道:“娘子,你不必在意这些。”
吴珠娉和他成亲的时候就说过,她被流放的路上风餐露宿身体不太好,曾家也请了大夫给吴珠娉调养,只是身子败坏容易想要养好却难。大夫都说吴珠娉极难受孕。
曾伯海倒是不在意,反正他们曾家又不缺小辈,到时候让爹做主过继一个。
“我说要去就去,你哪来的这么多话!”吴珠娉拧了一把曾伯海腰间的肥肉,曾伯海哦吼一声,哆哆嗦嗦地说,“那你想去就去嘛,只要你好好的回来就成。”
对上这憨子吴珠娉噗嗤一笑。
“我想长姐了,这回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见见她。”吴珠娉靠在曾伯海肩头说道,却没透露半句话,除非方县令当着他的面种出那种食物,不然她不会相信的,更不必要将夫家牵扯进来。
“好,你去。万事小心。”
吴珠娉默默点点头。
她快马加鞭二十日内应当能够赶到京城!
龙溪宫中,白明理在心中计算着,如果方长鸣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那大概一个月内吴家就会有人来京城。
在书中大结局岭南王早逝,方长鸣和吴太傅的孙子吴瑞卿作为辅政大臣权倾朝野。
白明理看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仔细回忆,方长鸣和岭南王还真不算是君臣相得。
因为岭南王至死都不知道,方长鸣跟岭南许多部落都有联系。
白明理想要赌一把。
赌一把方长鸣并不想要效忠岭南王,更多是退而求其次。
只要给他一点机会,方长鸣会抓住的。
“陛下?陛下,该用早膳了。”
竹兰轻声喊道。
白明理眨巴了眨巴眼睛,放下手中的书说:“朕看完这一册书便去。”
御膳房的东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稍微有点太平和清淡了,白明理又担心吃了房车里的辛辣食物会有味道带到身上。
让贴身伺候的人发现不对,这些日嘴里淡的要命。
他趁深夜,在空间里将辣椒籽挑出来,用清水冲洗干净保存好,等待机会看看能不能拿出来种。
唉,他是真的很想吃辣啊。
御膳房里的东西吃上一两天还好,一直吃实在有点腻歪。
“是。”竹兰应道。
她同在一旁伺候的宋河对视一眼。
皇上刚醒之时便喜爱上了《算经》,别说俞太后不相信,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信。
如今却是不信也得信了。
现在便是李太傅都会时不时被皇上问住。
白明理没有让竹兰他们等太久,就放下书去吃了些早膳,然后继续看书。
慢慢来,他不着急。
——————
十七日后,京城城郊荣博商行。
“张婆子你拿着商行的帖子先去请大夫,偷偷摸摸地找。”风尘仆仆的吴珠娉低声说道。
他们一行骑马赶了十六日的路,等到临近京城,她才让人就地买了一辆马车。
吴珠娉流放时吃了苦,身子本就不好,这些日忙着赶路,她看上去十分憔悴。
被叫作张婆子的壮硕妇人点头:“是,大夫人你好生休息,这京城的大夫肯定能看好你的病的。”
她虽不知道为何吴珠娉非要来京中看病,只是想到主子的肚子多年没有动静,张婆子就忧心忡忡。
她是吴家的家仆。
吴太傅被流放后,她也被朝廷发卖了出去,等吴珠娉腾出手来将她从那腌臜地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被吴珠娉救回来后,她拼命的吃还开始干体力活,几年下来,愣是把自己从个柔弱的小丫鬟弄成了个壮硕妇人。
俞家或许并不把她个小丫鬟放在心上,可张婆子不想被人认出来,让吴珠娉跟着吃瓜落。
张婆子满是忧心地去请大夫。
吴珠娉冷着一张脸发呆,屋里的小丫鬟都不敢往大夫人身边凑,只怕是夫人同郎君争吵了,不然夫人为何赶路来京城看病?
果然这男子,说变心,这心就能变啊。
曾家不缺银钱,一连看了七八个大夫,都说吴珠娉的身子怕是养不好了,便是怀上了也很难保住。
吴珠娉脾气是越来越大,时不时就要摔打东西,跟在吴珠娉身边的奴仆是一日比一日担忧。
“大夫人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前儿让人买了一堆凌波仙子,回来全给揉碎了丢出去。我看着又买了许多回来,怕是都要给糟蹋了。”
“夫人是气不过吧。可这养好身子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你看咱们家主可是从来不带大夫人到京城的。”
“你们几个嘴怎么这么碎?连大夫人的事都敢议论?!”
曾家京郊宅子的洒扫仆役,没去过琼州不知道吴珠娉在曾家的地位,见她成日摔摔打打,自然心中有怨气。
听着外头的声响,吴珠娉非但不生气,眼中反而多了些笑意。
这天吴珠娉起了个大早,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支开,只剩下她唯一能够相信的张婆子。
“小姐,你放宽心,便是姑爷想要儿子想要纳妾,老爷不会答应的。”张婆子见自家小姐面如寒霜,这心里哪儿还忍得住赶紧开口劝道。
吴珠娉轻笑一声:“你想什么呢。”
她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对握住张婆子粗糙的双手,低声说:“梅香,去拿帖子,我们去京郊行宫,去见长姐。”
“见大姑娘?”张婆子听到十二姑娘唤她少时的名字,眼眶一酸,“好,小姐,咱们去见大姑娘。”
“不,梅香,我要去长姐那里拿些东西,你要帮我!”
“小姐,你说要奴婢怎么帮你!”
吴珠娉立即站起身,从床下抽出一个木盒。
这是她骑马带来的,她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两块细布。
吴珠娉走到窗边又狠狠地砸了几盆水仙花,然后用脚碾碎。
做完这些,她又轻手轻脚地将没被她摔碎的花挖出来,她挖的小心,几乎没有伤到花。
她用细布将那些带着泥土的花包裹起来,吴珠娉用细长的丝绸将花束绑好。
“这次你藏在身上。”
那是皇帝送的花草,不可能凭空送给自己,那太惹眼了,只会引起旁人怀疑,如此不如偷天换日。
这细布是她仔细挑选出来的,柔软细密透气却又不会漏出泥土。
张婆子见姑娘如此郑重,她什么都没问说道:“那,那绑在奴腿上,奴身子胖,旁人不会多想。”
“好。”吴珠娉动手将花绑在了张婆子腿上。
一切都备好,她们才出门。
吴珠娉又戴上了两个小厮和两个小丫鬟,这才坐着马车去南山行宫。
曾家买的宅子本就在京郊,不过半个时辰她们就到了行宫。
东太后只是在行宫常住,不是被幽禁,若是东太后想要见她,守卫和宫人也不能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