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点吃,注意下吃相。”莫千禾提醒她,作为一个姑娘,她的吃相实在不敢恭维。
“爹,你也吃。昨天看好房子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搬?”
“多亏宋圭介绍,遇到城西一间正在放租的房子,三间房还有个小院子,环境不错,还很安静,价格也算公道。”
“那就好,等薛家五千两银子送过来我们就搬。”
“你这么有信心,那五千两一定是我们得?”
“当然。”感觉肚子里实实在在装了不少菜,莫瑛拿过帕子胡乱擦了嘴巴和双手,舀了碗汤尝了口:“爹,这汤好鲜,你也尝尝。”
想起莫瑛的画,看着她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斯文,莫千禾叹道:“阿瑛,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什么?”莫瑛喝汤的声音有些大,没听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你快吃吧。”
第三天,薛家下人送来一张银票,莫千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那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莫瑛高兴地跳起来,“爹,五千两,真的是五千两,太好了!果然薛家看中的三幅画都是我们的。”
莫千禾也很激动,小心翼翼收起银票,生怕弄坏,“你对外千万不能说我们得了五千两,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只得了五百两。”
“这是为什么?”莫瑛不理解。
“树大招风,我们来这里不久,人生地不熟,少招惹些是非,不然以后只怕在笾洲过不了什么安稳日子。”
“知道了。”莫瑛不以为意。
莫千禾父女俩的身外之物不多,除了几身衣服和一些画画常用之物,再无其他,因此搬到新家非常简单。
到新家第二天,宋圭就带着他夫人和孩子上门道贺。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还没收拾好,你们随意坐,”莫千禾搬了几把椅子,又让莫瑛煮了壶茶招呼。
宋圭的儿子刚满两岁,满院子乱跑,宋夫人追在他后面喊:“小心,慢点。”
宋圭今日也不是只为了来给莫千禾贺乔迁之喜,聊了没几句,他就问:“莫兄,你别怪我多嘴,我想问下薛家的人去找过你吗?”
“啊……找过,我画艺不精,薛家只看中了一幅。”
“莫兄你太谦虚了,看中一幅已经胜过我很多,今后我还要多向莫兄请教请教。”
“不敢不敢,大家切磋切磋。”
送走宋圭一家后,莫千禾把莫瑛叫到身边坐下,“阿瑛,过来陪爹坐坐。”
莫瑛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说:“爹,晚上风凉,当心着凉。”
“阿瑛,爹对不起你。”
莫瑛不明白,“爹,怎么突然这么说?”
“这些年爹带着你到处跑,吃了不少苦,还让你一直扮成男子,不能像普通姑娘家那样擦胭脂水粉,穿好看衣裳,委屈你了。”
“爹,我从来不觉得跟着你吃苦,扮成男子很好啊,我不觉得是委屈。”
“明天开始,你就恢复女儿身吧。”
莫瑛立刻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
“爹,你别管了,我现在不能做回女儿家。而且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是女儿家,听到没?”莫瑛一直很有主见,有时面对老爹的不听话偶尔也会语气强硬。
“但你总要嫁人,不能一直像个男孩一样。”
“爹,嫁人还早着,你就别操心了。”
“你都十六了,嫁人是早晚的事,你老跟着我到处跑也不行。我觉得笾洲不错,不如我们就留下吧。”
“老爹,你要喜欢这里,我们留下来当然没问题。但你要是考虑我嫁人而留下来,那真没必要。”
“但是……”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很晚了,你看星星都出来了,早点睡吧。”莫瑛指着天上的繁星说道,“我也先睡了。”临走前又郑重嘱咐莫千禾一句:“千万不能说。”
有了这五千两,莫千禾父女两的生活暂时宽松了许多,不用每天出去卖画。天气好的时候,莫瑛就在天井练习画画,天气不好,她就撑把伞出门,在街上溜达。
有一日,濛濛春雨中,莫瑛撑了把伞出现在浮生寻物坊外,我招呼她:“进来看看吗?”
她爽朗答道:“好啊,”随后将油纸伞收起,竖在角落。
“随便看看,”我泡了壶茶给她,“喝点热茶暖一暖。”
她接过茶扫了眼店内,说:“你这店名挺有意思的,寻物坊……是帮人找东西吗?”
“是的,不管你丢了什么我都能帮你找到,你有什么想找的吗?”
她摇摇头:“没有,”她指着店里货架上摆放的物品,问:“这些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找回来后,主人又不要的。”
“你摆在这里是打算卖出去?别人的心头好会有人买吗?”
“很少,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合眼缘的。”
莫瑛拿起一支笔打量,“这支笔……”
“这是很久以前一位画师留在这里,这笔有点特别,可以用来画山画水,画房屋,但不能画人,画动物,画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为什么?”
“你买回去试下便知。”
她有些犹疑。
“你试完如果不想要可以随时还给我。”
“好,那我便试试,多少钱?”
“不用,送你。这笔是别人的心头好,但对我来说不值什么钱,不如送给有缘人。”
“那就谢谢了,对了,我叫莫瑛,不知如何称呼姐姐?”
“大家都叫我秦婆婆。”
“秦婆婆?”
“嗯。”
莫瑛把笔横在眼前,笔杆看不出是什么所制,有些微的不平整,通体墨黑中带了一点点红,笔头尖齐,滑软。她拿着笔蘸了些墨,随意在纸上画了两笔,没什么特别。
不能画有生命的东西……
画了会怎么样呢?
“阿瑛,我回来了,”莫千禾从外面买菜回来,他手里提着一条活鱼。
莫瑛放下笔,接过他手里的活鱼放进桶里,又从天井里打了些水倒进去,那条鱼碰到水立马张着腮一呼一吸,在桶里摆了摆尾,活蹦乱跳起来。
自打决定在笾洲安稳过日子后,莫千禾就开始学习下厨做饭,总不能天天去酒楼里吃。他本想让莫瑛也学着点,但她笨手笨脚,等她学会,父女俩只怕要饿死了。
莫瑛对着桶里的鱼发了会呆,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拿出纸,用新买的笔蘸了些墨,在宣纸上寥寥几笔将木桶里的鱼勾画出来,栩栩如生。
画完之后她等了会,画没事,鱼也没什么事。
她暗暗嘀咕:“秦婆婆莫不是骗我的吧,”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对,“骗我什么呢?这支笔我又没给她钱。”
莫千禾见她蹲在木桶边,对着一条鱼嘀嘀咕咕,就喊她:“阿瑛,你对着那条鱼干嘛呢?那条鱼是咱们的晚饭。”
“没什么,”莫瑛随手将那幅画放回屋子,“爹,我想出去继续卖画。”
“好啊,这阵子咱们也歇够了,总不能指望这银子养我们父女俩一辈子。我想过了,不如我们开间画铺如何?”
“听爹的。”
晚上,莫千禾杀了鱼,做了红烧鱼头叫莫瑛出来吃饭,叫半天她也没答应,他过去屋子一看,她正拿着一张宣纸发愣。
那宣纸上只有一个木桶,木桶里水波荡漾,就和此刻天井旁的木桶一样,水里什么也没有。
“送给谁了?当初了凡大师找你要,你都没舍得给。”
“送给一位有缘人,我这里的东西从来不看客人出什么价,只看缘分,还有就是看我心情。”
“什么样的有缘人?我倒想见见。”
“她来了。”我看着莫瑛走进来,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来她已经用过那支笔,知道它的特别之处。
“婆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笑着问:“你用过那支笔,害怕了?想还给我?”
她双手奉上,神情敬而远之,“婆婆,这支笔还是还给婆婆。”
白泽拿过来说:“这支笔并非普通画师能用,它有一个名字,叫枉生笔。人来世间一趟,最终不过枉生一场。”
我说:“但是我更喜欢叫它空空笔,佛曰照见五蕴皆空,来时空空,去也空空,”我从白泽手中拿过把笔还给她,“你既然能用这支笔画上画,说明它属于你,你还是留下,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就扔到一边不用便是。”
她还是有些犹豫,没有接过来。
白泽说:“枉生笔也好,空空笔也罢,只要你不用它画有生命的东西,它就是一支普通的笔。”
“好吧,既然两位都这么说,那我暂时留下,”莫瑛收得有些无可奈何。
“我叫白泽,是秦婆婆多年好友,小姑娘,以后没事可以常来找秦婆婆。”
莫瑛愣愣看着他,“你……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又摸了摸头发。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小公子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女儿家的风范。但即便这样,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和白泽。
白泽指了指自己双眼说:“你骗不过我这双眼睛。”
“你第一次走进我店里,我也看出来,”我压低声音说:“你是个姑娘家,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那就谢谢秦婆婆和白泽大哥。”
几个月后,朝廷搬下诏书要替皇上选妃,命各地官员将符合条件的适龄女子画像送到京城,以供挑选。
诏书传到笾洲,莫千禾的千山画铺多了不少客人,都是排着队来找他替家中女儿画像,希望能被看中选入宫中,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莫瑛的画艺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她在笾洲城中没什么名声,看着店外长长的队伍,就算她有心想帮父亲分担些,那些客人看她年纪小,也不愿将这样的事交给她来做,而宁愿去找别家。
因此店铺中从早画到晚的只有莫千禾一人,以至于到后来他看到姑娘就开始头晕眼花,拿笔的手颤抖个不停。莫瑛夺过他手里的笔,退还银子,谢绝了剩下客人,对外说莫千禾身体不适,要休养闭店两日。
“爹,喝口水,躺下休息休息,”莫瑛递给他一杯水,“皇帝选妃,累死画师。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扛不住,要不咱不接这生意了?”
莫千禾摇摇头:“不行,你要是拒了这些客人,得罪他们,以后都没人来买我们的画。”
莫瑛思索一阵,“要不然这样,明日我来画,只收他们一半的银子。我就不信,看在价格这么低的份上,会没人愿意让我画。”
但事实上,即便是只收一半银子,许多人一听是莫瑛来画,扭头就走了。
送画参选妃嫔一事,穷人家自知绝无可能入选,便不浪费这个钱。稍微有些家底的又不缺这点银子,因此就算价格再低也不会让一个无名小画师来画。
莫瑛等了一上午,一个人也没有。
“阿瑛,”我喊了她一声。
“秦婆婆,你来了,进来坐。”
“我来找你替我画一幅画。”
“找我?画什么?”她疑惑问道:“婆婆,你不会也想参加选妃?”
我笑起来,“婆婆年纪大了,没有那个兴致,就是想来找你替我画一幅画,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什么时候?”
“就今天。”
“好,婆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准备下。”
莫瑛很快准备好所有东西,我端坐在厅中,看着她低头开始作画。她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目光凝然有神。
原本来找莫千禾画画的客人被莫瑛吸引,留下看她画画,小声议论着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莫瑛好似全不受一点影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宣纸上。
一个多时辰后,她画完了。
我起身走到桌前,她将画递给我。
这幅画我很满意,我将一碇黄金放在桌上,她慌忙摆手,拿起黄金要还给我说:“婆婆,用不了这么多。”
我按住她的手,“我觉得这幅画就值这个钱。”
画铺外围观的众人哗然。
离开千山画铺时,听到身后人都在纷纷询问:“莫小画师,你能替我妹妹画一幅吗?”
“莫小画师,多少钱画一幅?”
白泽抢过我手里的画轴展开看,“为什么这么费心费力帮她?虽然她确实天赋过人,但你很少主动插手人间的事。”
我瞟了他一眼:“就是找人画了幅画,不算插手。”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他将画轴还给我。
我挑了个位置悬挂起来,“你最近很闲吗?怎么总往人间跑?”
过了一会儿他答道:“功德星君近来丢了一只猫,这只猫已经成精,它偷下凡躲在人间,竟然没人能找到它,星君就让我帮着找找。”
我会心一笑,“是让你帮着找,还是他想请我帮忙找?但又怕我开价太贵。”
“我跟星君打赌,这世上除了你秦婆婆,没人能找到它。婆婆,看在我们二人多年好友的份上,你可别让我输了。”
我叹了口气:“白泽,你这种伎俩就不要在我面前耍了。你告诉星君,让我帮忙找猫可以,但我要一百年的功德。”
“一百年?这……”白泽犯难,“会不会有点多?”
“不多,比起这只猫在星君的心中份量,一百年算很少了。”
“行吧,那我回去问问。”
上次之后,莫瑛成了笾洲小有名气的画师。她画的美人图尤为生动,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喜欢请她到家里为自己画画。然而时间一长,笾洲城里起了风言风语,说她与许多姑娘小姐都不清不楚,为她们画画时,举止亲密,行为轻佻。
谣言越传越厉害,渐渐的,大家都不再找莫瑛画画,画铺的生意一落千丈,莫千禾为此很是苦恼,莫瑛却有些不在意,“大不了就不画美人图,反正我现在也画厌了。”
“阿瑛,再这样下去,你名声都败光了。”
“爹,这种无中生有的事,过阵子就会过去,你不用担心。”
“你呀,是一点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莫瑛笑了笑,“爹,你还记得薛家小姐吗?”
“记得,怎么了?”
“我听说薛家和镇远侯府定亲了?”
“你听谁说的?”
“就上次我去给州府赵大人家的三小姐画像时听她提的,她和薛小姐是闺中好友,她还说过阵子,镇远侯就会带着小侯爷亲自来笾洲议亲。”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许久没有听到薛小姐的消息了。”
“你不过就是替她画了三幅画,怎么听你的口气,你们好像很熟悉。”
莫瑛没说话,她答应过薛书懿不可以将她们之间的事说给其他人听。
这时,一位姑娘在外探头探脑,莫千禾出去说:“姑娘,看画吗?进来瞧瞧。”
她问:“莫瑛画师在吗?”
莫千禾以为是来找她画画的人,就喊了声:“阿瑛,有人找你。”
莫瑛出来看到来人,愣了下:“雅言,你怎么来了?”
“莫小画师,小姐命我来买几幅画。”
“好啊,你进来,想买什么画?我给你拿。”
雅言进了画铺,见莫千禾没有跟着进来,低声说:“小姐让我来看看,原来你没走,她以为你早已离开笾洲了。要不是昨日听到赵三小姐提到你,还不知你竟然在笾洲开了间画铺。”
“原本是要离开,但我爹想留下来,书懿近来还好吗?”
提到这个,雅言的脸立时垮下来,“不好,你为小姐画的那三幅画,可把小姐害惨了。”
“啊?出什么事了?”
第39章 失画(7)
当日,薛绵选的三幅画全是出自莫瑛之手,单以画功而论,莫瑛比之其他人稍显稚嫩,但她的画有一点是其余人比不上的,那便是神韵,其中自然有她与薛书懿更熟悉亲近的原因。
那些画送到薛老夫人房中,她一眼就挑中了莫瑛的三幅,还将其中一幅悬挂起来。
雅言说:“老夫人的有个弟弟在京城做大官,多年没见面,上个月因为差事路过笾洲,来探望老夫人,他见了小姐的画像赞不绝口。当时老爷还没觉得有什么,哪知道他走了之后没多久,皇上下令选妃,要各地上交适龄女子画像。我家小姐本来已经和镇远侯的小侯爷定了亲,不必参加此次选妃。可是……州府赵大人对老爷说,上头指名要小姐的画像,必须得交,听赵大人的意思,这次小姐只怕是在劫难逃。”
莫瑛为许多想进宫的女子画过像,她以为能选中入宫是件好事,便说:“入宫不好吗?我看这笾洲许多人都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享尽荣华富贵。”
雅言一听,神色冷了下来,“入宫有什么好?皇上后宫有那么多妃子,不可能个个都受宠。那些不受宠的妃子,在宫里过的日子还不如在薛家。而且,嫁给小侯爷远比嫁给皇上要好多了。”
“那……怎么办?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吗?”
雅言看着她,叹了口气说:“连老爷都没办法的事,你能有什么法子。我今日来不过只是因为小姐知道你还在笾洲,让我过来确认一下而已。我一时没忍住,多说了几句。一会儿回去禀报小姐,她过几日应该会来看你。”
“随时欢迎,你回去告诉书懿,我等她来。”
雅言走后,莫千禾问莫瑛,“她是谁?你和她聊了那么久,在聊什么?”
“她是薛书懿身边的贴身侍婢,来跟我说些关于她家小姐的事。”
“你和薛小姐很熟吗?”
“此事说来话长。爹,宫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瑛就把薛书懿要被选入宫一事与他说了,莫千禾听完后,神色有些惋惜:“宫里的妃嫔受宠与失宠都在皇上一念之间,今日受宠,明日失宠是常有的事。那个丫鬟说的对,嫁给小侯爷远比嫁给皇上要好上太多。”
几天后,薛家马车停在千山画铺门口,薛绵请莫家父女再去一趟薛宅,这次只请了他们两个人。
这次莫瑛不仅见到了薛书懿,还见到了她的妹妹薛书菀,薛书菀生得虽不如薛书懿那样容颜倾城,但也算是绝色佳人,她的美更多了几分内敛。
薛绵来请莫瑛也为薛书菀画三幅画,这三幅画与她上次为薛书懿所画的必须要一样,但也不能完全一样。简单来说,就是要五分像薛书懿,五分像薛书菀。
这个倒不难,莫瑛爽快答应下来,但她有个要求,在她画完前,她必须在薛宅住上几日,随时见到薛书菀。
薛绵同意,安排她住在上次那间客房。
莫千禾离开薛宅前,问莫瑛:“你上次说画完画像要给一个朋友看,这个朋友是薛大小姐吗?”
莫瑛点头。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嗯……这个……就是……那个,有次在花园遇到,就认识了。”
莫千禾知道莫瑛一撒谎就不敢看他,说话也结巴,“你不愿说就算了。你可要记得,在薛老爷眼中,你是个男子,不要与薛家小姐太过亲近,知道吗?”
“知道了,爹,我画完了就回去。”
薛家马车接莫家父女进宅子一事很快就传到宋圭耳中。上次为薛小姐画画像一事,他后来私下问过其他画师,都无人收到银子,他便怀疑莫千禾在骗他,这次他更加肯定是那五千两都被莫千禾得了。
想到当初自己还好心好意为他介绍房子,宋圭觉得被莫千禾耍了,加上莫瑛一下子成了笾洲小有名气的画师,又多了一个和他抢饭碗的人,他们父子二人开的画铺也有声有色,愤恨和嫉妒之情爬满了他的心。
他跑到千山画铺,看到莫千禾又挂了些新作的画,尖酸问:“莫大画师又有新作了?”
“都是大家赏脸光顾,不然我这铺子生意也做不下去。”
“怎么会?五千两银子,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够你们父子二人过几年舒服日子。”
莫千禾脸色微变,当初骗他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确实是自己不对,如今人家戳穿了,再骗下去也没意思,于是朝宋圭拱手道:“宋贤弟,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当初薛家的的确是给了五千两,我骗你实在是不得已。我和阿瑛初来此地,不愿太过招摇,抱歉,抱歉。”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宋圭后退一步说:“不用,在下受不起。”他冷“哼”了声,扬长而去。
他回去后越想越气愤,约了几家相熟的画铺老板出来,商量着如何将莫千禾赶出笾洲。
这几家店铺老板早就眼红千山画铺的生意好,巴不得它早点关门。
钱老板说:“干脆找人一把火烧了得了,省事。”
孙老板说:你以为衙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而且薛家两次请姓莫的给薛小姐画像,必定关系匪浅。千山画铺要是被烧了,薛老爷一定会替他鸣不平,告到赵大人那里,赵大人派人认真查起来,能查不出是谁放的火吗?”
李老板说:“画铺烧一次还能重开,要想把姓莫的从笾洲赶出去,就得让这里的人容不下他。”
宋圭说:“这个道理大家伙都明白,但具体怎么做呢?”
李老板说:“我有个亲戚在薛宅做下人,有次喝酒,他跟我说了件事,当时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担保薛老爷第一个容不下莫千禾父女两。”
其他人异口同声问:“什么事?”
“我这个亲戚是在薛大小姐园子里当差,他说有天晚上,薛小姐自称不舒服,遣散了园子里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她的婢女雅言和他。命他守在园子后门,没有吩咐不许进来。子时的时候,他去了前门那边,本来想看看小姐有没有什么吩咐。结果,你们猜他见到什么了?”
钱老板不耐烦说:“别猜猜猜了,赶快说。”
“他看到那个叫莫瑛的进了小姐房间,一直呆到后半夜才出来。”
宋圭问:“真的假的?”
李老板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我那亲戚自己说了,除了他,就只有薛大小姐的婢女才知道。”
孙老板说:“看不出,规矩多,家教严的薛大小姐竟然会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来。”
宋圭心生一计,对众人说:“我有个办法,能令薛家对莫家父女恨之入骨。”
莫瑛在薛宅住了几日,她不拘小节的性子,才华横溢的画功很快赢得薛家人的喜爱,三少爷薛书尧与她年纪相仿,简直把她当亲兄弟般,日常相处时不时揽肩搭背。
薛书懿看在眼里,明知她的女儿家身份,但又什么都不能说。她原以为莫瑛会尴尬,但她大大咧咧,似乎丝毫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为薛书菀画完第三幅画像的那天,莫瑛也是第一个拿去给她看,她看了许久,笑道:“确实很像姐姐,”她的语气有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