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 by冬天的柳叶

作者:冬天的柳叶  录入:04-01

“石头也有十四了吧?”
“今年正好十四了。”
“真快啊,第一次见石头,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石头娘神色似悲似喜,喃喃:“是啊,真快啊。”
“是不是让孙大嫂想起难过的事了?”辛柚面露歉意。
“没有。东家知道,小妇人带石头进京是找他爹的,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死心了。我们娘俩儿能遇到东家和胡掌柜这么多善人,能有现在的日子,已经万分知足了。”
辛柚动了动唇,想问要是石头爹出现了呢?
可还是忍住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孙岩确实是石头的父亲,他的出现对这对生活安稳的母子是好是坏。
送石头娘回了书局,再交代胡掌柜一些事,辛柚去了与孙岩约好的地方。
孙岩已经喝了好几杯茶,声音还是干涩得厉害:“石头娘是咱家的妻子”
辛柚没接话,孙岩自顾道:“那年家里实在困难,为了以后有好日子过,我暂别了翠娘进京闯荡。不料却生了重病,被店家丢去乱葬岗等死,活下来后身无分文,就连乞讨人家都嫌我年轻不愿施舍,最后走投无路净身进了宫”
这样难以启齿的往事,孙岩从不对人提起,可是今日见到石头母子对他的冲击太大,面对辛柚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孙公公后来没派人去家乡找人吗?”
“去了,家乡遭了灾,整个村子都没了”
辛柚默默听完,问:“孙公公打算什么时候与孙大嫂和石头相认?”
孙岩面色一变:“咱家没打算相认!”
辛柚扬眉。
孙岩低头灌了一口茶,拿着茶杯的手控制不住发抖:“咱家怎么能相认呢”
在妻儿过上安稳日子后,他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让翠娘和石头知道他们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成了阉人?
孙岩一想这种情景,就无法呼吸。
不不不,绝对不能这样!
他立刻向辛柚作揖:“辛待诏,还请你为咱家保密。”
“可是这样,孙大嫂会一直惦记着。”辛柚提醒。
这是人家一家人的事,孙岩因为自身特殊不愿意相认,她不好自作主张去孙大嫂那里多嘴。
孙岩苦笑:“那也好,至少在翠娘心里我还是她丈夫。猜测我死了,或是混得好抛弃了她,都不要紧,总比让她知道她的丈夫成了没根的宦官强。”
“我知道了。”
“多谢辛待诏。”
孙岩看着辛柚心头热切,有无数关于石头母子的话想问,最后全憋了回去。
看翠娘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想知道更多,他慢慢打听就是了。
辛柚却有话问他:“今日孙公公去青松书局,是为了贺大人吗?”
孙岩愣了愣,犹豫许久后点头。
如果没有发现翠娘和石头的存在,他自然公事公办,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愿翠娘知道他的现状,亦感激辛柚对他们母子的照顾,无论从哪个方面,他都不好不容情了。
论对兴元帝的忠心,孙岩当然有,但很多事情上本就可大可小。比如贺清宵是否早就知晓辛柚身份,这个答案会决定贺清宵生死,但对皇上无关痛痒。
早就知晓,皇上生一顿气杀了贺清宵泄愤。不知情,贺清宵逃过一劫,辛柚安了心,皇上还少生一顿气。
孙岩很快自我说服,有了选择:“贺大人好几年前就喜欢去青松书局看书了吧?”
“是这样。”辛柚听出孙岩的意思,唇角扬起,“孙公公可以和胡掌柜聊一聊,胡掌柜是清楚的。”
“那行。”孙岩干脆应了。
他要向皇上交差,该问的人自然要问。
很快孙岩就与胡掌柜见了面。
胡掌柜已从辛柚口中得知这位宦官的身份,在孙岩询问下讲起贺清宵的事:“您说贺大人啊,几年前就爱来咱们书局看书,只看不买”
孙岩听完,嘴角抽了抽。
长乐侯这是太穷,还是脸皮太厚?
可惜胡掌柜不知道孙岩所想,不然恐怕要回一句:都有
问贺清宵的情况只是应付差事,孙岩也没刨根问底,垂眼喝了一口茶滋润喉咙,问起石头母子的事。
说起石头母子,胡掌柜话就多了,说了这对母子刚来京城的不容易,又说到石头娘患病:“给他预支了半年工钱,可生病就是烧钱呐,怎么都不够的石头那孩子运气好,遇到了来书局逛的东家,那时候东家还不是咱们书局东家呢,看石头可怜,当场给了他二两银子,后来还给石头娘安排了轻省的活儿”
孙岩听了,对辛柚的态度又不一样了。如果说先前是感谢,现在就是深深的感激。
这是救了翠娘的命啊!
胡掌柜说完,纳闷问:“您认识石头啊?”

“去贵书局时遇见了石头,觉得他和咱家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胡掌柜立刻激动了:“您那位故人现在何处?说不定就是石头娘苦苦寻找的丈夫呢!”
孙岩心痛如绞,面上不敢流露分毫:“是多年前的朋友了,后来就不知道去向了。回头咱家打发人找一找,掌柜的可不要和石头母子提,免得他们有了盼头又失望。”
这个时候,孙岩反而庆幸石头长得与翠娘一个样,让他能一眼认出来,又不会被人猜疑他与石头的关系。
胡掌柜一叹:“没找到人是不能提呐。早些年石头娘听人说见到的人好像她丈夫,跑去找却不是,回来难受了好些天”
孙岩听得难受,情绪低落回到宫中。
这般过了几日,他便向兴元帝禀报:“长乐侯一直有去青松书局看书的习惯。据奴婢这些日子调查,长乐侯那时应该不知道阿柚公主的真正身份”
孙岩说这话,等于把自己与贺清宵绑到一起了,将来万一查出不是这样,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可辛柚有恩于他,妻儿又在辛柚那里,无论出于良心还是其他,只能这么做。
而孙岩这么做了,也就意味着以后再有人要查这事,他会尽全力阻止干扰。
兴元帝可想不到孙岩会包庇贺清宵,要知道先前孙岩给贺清宵使过绊子的,此时一听自然没有怀疑:“算他还记得锦麟卫镇抚使的本分。”
孙岩暗暗松口气,知道这事就算过了,找了个机会给辛柚传了话。
辛柚暗悬的心这才放下。
之后平静无事,再见到贺清宵,已是中秋了。
中秋宫中又办了宴会,辛柚毫无负担拒绝,入夜提了一盏灯出门,漫无目的闲逛,走上离家不太远的明月桥。
她就是在桥上偶遇贺清宵的。
桥上人来人往,清风明月,这一刻一切都成了背景,只有提着灯的少女成了贺清宵眼中最美的风景。
二人对视片刻,辛柚走过来:“贺大人,这么巧。”
贺清宵没有提灯,双手空空,眼中满满:“是好巧。辛姑娘以后叫我名字吧,不要叫我贺大人了。”
没了锦麟卫北镇抚使一职,他就只是长乐侯贺清宵。甚至对长乐侯这个爵位他都没有多少真实感,总觉得这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真正属于他的,唯有父母留给他的名字。
辛柚沉默了一下,点头:“那好,以后我就叫你贺清宵。”
男人在月光夜色中显得冷清的脸露出了淡淡笑容。
“我们去那边吧,站在桥上太显眼。”辛柚指了指长堤。
堤边遍栽杨柳,这个时节叶儿变黄,随风而落。
过桥的人不少,沿着长堤慢慢走的少年少女更多。这里光线暗一些,是个适合约会聊天的地方。
二人并肩缓缓走,辛柚手中的灯笼散发出朦胧光线,照清前面丈余远的路。
“贺清宵,你的伤好了吗?”辛柚这般叫出他的名字,脸莫名有些发烫。
或许,叫侯爷更合适些?
“早就好了。”贺清宵的声音在这团圆的夜里也和平时不同,有种犹豫不决的含糊。
辛柚听了出来,轻声道:“那日我没看,你放心。”
她说的是廷杖那日,没去看贺清宵被褪去衣裤杖打的狼狈样子。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更轻。
他知道她顾惜他的尊严,感激之余,更多是无力。
在帝王眼皮子底下生活,哪有真正的尊严可言。他们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辛柚垂眸盯着地面上二人的影子,它们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他知道——”她开口,却难以说下去。
她与贺清宵对彼此的情意早已心照不宣,却从没在双方皆清醒时挑明过。
贺清宵却与往常不同,直接问道:“今上知道我心悦辛姑娘了么?”
辛柚脚下猛然一顿,抬眼看着他。
夜色中,他的眉眼如温润的墨玉,盛着不再掩饰的情意。
“贺清宵——”
贺清宵耳尖红着,轻声道歉:“那今上定然派人调查辛姑娘还是寇姑娘时的事了。贺某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至今安然无恙,定是阿柚又出了力。
“没有麻烦。”辛柚手中灯笼低低垂着,微微仰头,“我还是寇姑娘时,你多次相助,会觉得是麻烦吗?”
“不会。”贺清宵脱口而出。
“所以你不要觉得抱歉,我也不会。”辛柚顿了一下,第一次清清楚楚坦诚心意,“贺清宵,我很高兴遇见你。”
他们正走到一棵粗壮的柳树旁,低垂的灯笼把地面照亮,却模糊了彼此的面庞。
这样朦胧的中秋夜,总是更容易激起人的勇气。贺清宵望着少女明亮的眼睛,理智被她的话击溃。
他欺身靠近,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印上她的唇。
他们很理智,可也很年轻。那些情意会被压抑,却不可能一直被压抑。
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黯然神伤,都在这一刻宣泄于二人越来越热烈的吻中。
灯笼低低摇晃着,不知何时跌落在地,火苗闪了闪就彻底熄灭。
这里变得更暗。
辛柚的背抵着粗糙坚硬的树干,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环住贺清宵的腰。
贺清宵本就是颀长劲瘦的身形,最近清减不少,腰肢如少年一般窄。
辛柚于是抓得更牢,仰着头任他索取。
她听到了自己加重的呼吸声,也听到了他的。一切好像是不真实的梦,是林间弥漫的雾,是天上散不开的云,她听得到,感觉得到,却又一片空白。
她突然身体腾空,下意识发出一声低呼。
这声低呼拉回了男人的理智,她的双脚很快落回地面,拥着她的有力手臂收了回去,那炙热的缠绵的亲吻也不再有。
贺清宵闭闭眼,完全不敢回忆刚刚做了什么。
他真是该死,明知道与阿柚不能结为夫妇,却靠近她,轻薄她,甚至克制不住想拥有她。
天上明月从云中钻出来,皎皎月辉倾洒而下。
少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贺清宵,你后悔啦?”

可有了今日,从此死而无憾。
辛柚终究没有等到贺清宵的回答。但她并不怪他,也不后悔今日的亲近。
“回去了。”秋风拂面,吹起辛柚耳边垂落的发。
她的脸颊还红着,眼神已恢复了清亮。
“我送你。”
辛柚摇头:“不用,千风和平安都跟着。”
贺清宵突然更后悔了。
“贺清宵,还记得去年中秋么?”
贺清宵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去岁中秋他们也是在一起的。
贺清宵骤然想到辛柚念过的那句诗词:可惜清宵月,无人共倚楼。
阿柚也有说错的时候,不是无人与他共倚楼。经历了这两个难忘的中秋佳节,倘若他能活得长久,往后每一个中秋夜都不会觉得孤单了。
阿柚会一直在他心里,与他共倚楼,同赏月。
“贺清宵,明年中秋我们还一起过吧。”
贺清宵蓦地一怔。
辛柚没等他点头,转身走了。
月色下少女背影孤冷,渐渐步入黑暗中。
贺清宵静静望了许久,附身捡起地上的灯笼。
灯笼熄灭了,沾了土灰扑扑的,他爱惜抚了抚,提着没了光亮的灯回了侯府。
桂姨提着灯站在月亮门处,见到贺清宵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侯爷回来了。”
“桂姨,你怎么在这儿?”
桂姨扫了一眼贺清宵提着的灯笼,笑道:“奴婢睡不着,随便逛逛,正巧就遇上侯爷了。”
贺清宵沉默往内走了数步,侧头看着桂姨:“桂姨在等我吗?桂姨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
“侯爷,奴婢准备了一些月饼,你要不要尝尝?”
“好。”
二人一起去了厅中。
桂姨厨艺好,尤擅各式点心,月饼没做成花里胡哨的样式,是朴朴实实的小圆饼。
“奴婢一共做了九种馅,侯爷都尝尝,看喜欢吃什么馅的。”桂姨用利落把一个个月饼切开,口中说着吉利话,“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贺清宵听了,把每个馅料的月饼都尝过,在桂姨期待的目光中笑道:“都好吃,我更喜欢吃红果馅的。”
桂姨满面笑容,指着一块印着红色小花的月饼道:“这个花纹的是红果馅的,侯爷吃这个。”
贺清宵把一块红果馅的月饼都吃了,桂姨看着甚为欣慰。
皇后娘娘说过,人难过的时候吃些甜的,心情就会好一些。
侯爷丢了官职,挨了廷杖,听说是辛姑娘用代表着天子承诺的如意救下来的。以她对侯爷的了解,侯爷一定很自责,很不好受。
这孩子对谁都好,只会苦自己。
“桂姨。”
“嗳。”
“明日明日你给辛姑娘送些月饼吧,九种馅都要。”
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桂姨抿嘴一笑:“奴婢昨日就给辛姑娘送过了。”
她曾是先皇后的宫婢,有着这层关系在,不怕别人把她们的来往联想到侯爷身上,因而常做些吃食给辛姑娘送去。
“麻烦桂姨再送一次。”
桂姨愣了愣,忙应了,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侯爷今晚见到辛姑娘了。
二人是约好的,还是巧遇?
悄悄打量贺清宵神色,却看不出什么。
京城这么大,怎么可能巧遇呢,定是约好的。
桂姨这般想着,有些可惜:侯爷要是能亲自给辛姑娘送去该多好。
当然她知道,无论是侯爷还是辛姑娘,包括天子在内的许多人都看着呢,当前这种私下的来往不合适。
侯爷若是寻常府上的公子就好了。
瞧瞧与皇上一起打天下的那些老将,个个封侯拜相,加官进爵。侯爷的父亲与皇上是结义兄弟,中途却闹翻,分成两派人马成了竞争者。
成王败寇,留下侯爷性命,百官皆夸皇上仁厚。可她日复一日看着侯爷长大,却只觉这孩子可怜。
“侯爷有话要奴婢带给辛姑娘吗?”
“没有。桂姨把月饼送去就好,麻烦你了。”
桂姨望着贺清宵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翌日天高气爽,秋色宜人,辛柚下衙回辛宅,就见桂姨等在待客厅里。
“桂姨来,怎么没让人去喊我?”
“奴婢也刚到。”桂姨把装月饼的盒子放下,“侯爷昨晚回去尝着月饼好吃,让奴婢给辛姑娘送一些来。”
辛柚脸皮不薄,在桂姨面前却莫名感到羞涩,垂了眼掩饰不自在:“桂姨先前送的月饼我尝过了,确实好吃。”
“姑娘最喜欢吃什么馅的?”
“红果,我喜欢红果馅的。”辛柚没有考虑,脱口道。
红果有酸也有甜,便如她的心情。
桂姨笑了:“侯爷也最喜欢红果馅。”
“是么”辛柚微微抿唇,含糊应着。
她知道桂姨的意思,但阻碍她与贺清宵在一起的,不是他们彼此不够喜欢,而是各自或被动,或主动背负的命运。
桂姨暗暗一叹,起身告辞。
辛柚看着月饼盒出了一会儿神,喊小莲:“小莲,一起吃月饼吧。”
两盒月饼,每盒九块,她专捡了红果馅的两枚月饼吃下,酸中有甜,甜中有酸,兴元二十一年的中秋便算彻底过去了。
九月时,出海的队伍回来了。
六当家黑了,也壮了,旅途的劳累遮不住眼里的兴奋:“姑娘,小人回来了!”
“六哥一路辛苦了。”
“姑娘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的甘薯藤?”
辛柚看着漂洋过海出现在她眼前的藤蔓,眼眶微湿:“应该是。”
她只见过娘亲勾画出来的甘薯,比起已经见识过海外广阔的六当家,不过是纸上谈兵。
“肯定是。嘿嘿——”六当家咧嘴一笑,牙更显白了,“小人在当地亲眼见过地里种的甘薯,还吃了不少。姑娘您没说错,这甘薯甜滋滋的味道可好了”
辛柚认真听六当家讲了海外许多风土人情,不久后宫中来人传她进宫。
“六哥和我一起吧。”

六当家扑通跪下:“小民见过陛下。”
兴元帝让辛柚免礼,看向一脸紧张的六当家,淡淡笑道:“你也平身吧。”
六当家爬起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阿柚让你带回甘薯,你可带回来了?”
“回,回禀陛下,小人带回来了。”
兴元帝看向辛柚。
“臣已经确认过,带回来的是甘薯藤。”
“不错。”兴元帝眼里笑意深了些,“你叫朱六是吧?”
“是。”
“在海外,你尝过甘薯吗?”兴元帝问到重点。
倘若味道不美,终究有些可惜。
“回禀陛下,小民吃过了,甘薯又甜又软,不但好吃,还饱腹。”
“当真?”兴元帝眼神更亮了。
辛柚接话道:“陛下,朱六除了带回了甘薯藤,还带回了一些甘薯,可惜海上潮湿,路途遥远,只剩下几个还能吃的。”
兴元帝立刻问:“带回的甘薯现在何处?”
辛柚把手中提着的篮子举起:“臣带来了。”
兴元帝不由站了起来:“打开看看。”
盖着篮子的细布掀起,篮中软布上放着两个暗红色的纺锤形果实。
“这果子就是甘薯?”兴元帝仔细打量,心道这果子看起来平平无奇。
“听娘亲说,甘薯不是果实。”
“不是果实是什么?”兴元帝眼睛没离开篮子。
“是根茎。”
“根茎?”兴元帝满眼兴趣,问道,“这甘薯该如何烹饪?”
辛柚以鼓励的眼神看向六当家。
她虽听娘亲说过,但六当家是亲眼见过,亲口尝过的,由他来说更合适。
六当家虽紧张,却感激在心,知道这是辛柚给他露脸的机会。
“回禀陛下,当地最常见的吃法是洗净后直接蒸着吃或煮着吃,还能熬粥,也能烤着吃”
兴元帝听得认真,目中异彩连连:“竟有这么多吃法!”
看着可怜巴巴两个甘薯,兴元帝道:“就最简单的,隔水蒸吧。孙岩——”
孙岩很快安排专人把甘薯送去烹饪。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尚食女官端着蒸熟的甘薯进来了。
正规的进膳流程当然不是孙岩这个大太监来试毒,而是尚食女官。可这甘薯无人见过,怎么吃把尚食女官难住了。
六当家忙道:“就揭开皮吃里面的,其实带皮吃也行。”
尚食女官切下甘薯一角吃下,到了时间就把甘薯奉到兴元帝面前。
模样平平无奇的甘薯被仔细去了皮,分成刚好入口的一块块。
六当家看在眼里,悄悄抽了抽嘴角。
万岁爷爷吃饭真讲究啊!
兴元帝迫不及待夹起一块甘薯,细细品尝起来。
甜,软,细。
兴元帝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又吃了一块,这才确定味觉没骗他。
“怎么会!”兴元帝一双眼睛睁大,盯着盘中甘薯。
在他想来,产量高还能作为主食的食物,口感不粗糙已经不错了,可这甘薯怎么又细腻又甜软?
“这不合常理啊。”兴元帝觉得不真实,“阿柚,你尝尝。”
辛柚也很好奇甘薯的味道,接过尚食女官递过来的银筷,夹起一块甘薯放入口中。
是甜软的吃着会让人感到甜蜜的味道,和娘亲向她描述的一样
辛柚吃下甘薯,不由湿了眼睛。
明明娘亲不在了,却在她尝到甘薯时,感觉到了娘亲的存在。
娘亲带她读过的书,给她讲过的故事,点点滴滴的教导,这些珍贵的东西在她生命里永远不会消失。
“怎么样?”兴元帝问。
辛柚点头:“好吃。”
“孙岩,你也尝尝。”
孙岩谢了恩,好奇吃下甘薯,在兴元帝期待的眼神下忙道:“又甜又香,味道很好。”
兴元帝哈哈笑起来。
辛柚觉得兴元帝反应有些奇怪,怎么一副恨不得与所有人分享的样子。转念一想,这人是已把甘薯当成了所有物,作为主人向其他人炫耀得来的珍宝,再正常不过了。
“这甘薯该如何耕种?”兴元帝笑过,立刻问起更重要的问题。
六当家看了辛柚一眼。
“陛下问你,你把打听来的说了就是。”
兴元帝点头:“不错,你不必紧张,朕不吃人。”
六当家讪笑,小心翼翼说起来:“那里似乎只有春夏,雨水也多。小民悄悄打听,这甘薯据说四季都能种,大概四个月左右就能收获太多小民就打听不到了,怕引当地人警觉。”
兴元帝听了,看着盘中甘薯有些犹豫:“两国气候不一样啊。”
都说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这漂洋过海来的甘薯真能在大夏生根发芽繁衍不息,养活大夏子民吗?
这半年来兴元帝对户部尚书等人一句没有提过六当家出海寻找甘薯的事,就是不想空欢喜一场,让老臣们看了笑话去。
六当家不敢接话了。
他就是个粗人,到了海外怎么与当地人接触,怎么寻找甘薯都是姑娘教的,哪知道气候不同该怎么弄啊。
“臣略知一二。”辛柚开口。
“阿柚快说说。”
“娘亲说过,甘薯在南北皆可种植。若在北方种植,就如大多作物一般春种秋收,现在得来的藤苗可以先用特殊方法保存过冬”
兴元帝听得摇头。
先不说这珍贵的甘薯藤如何保存过冬,现在才九月,等到明年春种秋收,确认甘薯产量岂不要等一年?
“要是在南方,秋季也可种植,等明年春天便能收获了。”
兴元帝大喜:“就去南方种,这甘薯若真有那么大产量,还不挑地力,就能早早推广开来,许多百姓就不会饿肚子了。”
辛柚点点头。
在她看来,也是宜早不宜迟,先把甘薯种出来再说。
“去南方负责此事的人选——”兴元帝认真思索起来。
“陛下,就让臣去吧。臣知道种植甘薯的一些要点,虽是纸上谈兵,到了当地请上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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