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 by册神不是吹 CP

作者:册神不是吹  录入:04-30

他们都支离破碎。
风澈只是伤感地、惋惜地、甚至悲哀地看着她,然而夏瑜像是被这样的眼神灼伤,冷冷地别开脸:
“风澈,少在这里可怜我,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夏瑜指着心窝,微佝身躯,去直视风澈的眼睛:“你知道我路过风家大门前的时候,看见埋在血泊里的风瑾时,是什么心情吗?
他曾经风光恣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那副模样,神魂残破,神智不清,浑浑噩噩地只知道喊弟弟不要杀父亲!
而你,他的弟弟,亲弟弟!害得他到如今田地,即使当年你真的有什么苦衷和责任,可害了他便是害了,我不原谅,便要报仇。”
她转头将矛头对准风澜:
“还有你,风澜。
你当年带人撤离,为何偏偏不带着风瑾,彼时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分明就是故意而为之!”
她低低一笑:“所以啊,我只是披着虚伪的外皮,而你们一对主仆,从里到外都是腐烂发臭的,真的是,恶心至极啊。”
风澜脸色变了又变:“当年,我分明带走风瑾一同撤离,路程匆匆,姬家又在戒严,我当时又太年轻,顾及全场已经分身乏术,他何时离队我自然不得而知。
他一路归去,想必要阻止风澈动手,然而风澈在姬水月爪牙眼皮底下屠门,风瑾活下来分明是风澈力保的结果。至于我的所作所为——”
他冷硬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几乎要控制住他的心神:
“风家人口众多,风瑾纵然是风家唯一的后人,我也要顾全大局。试问你让我如何做,如何选?
我还能舍去仅剩的半个风家,回去寻一个傻子吗?”
他一句喊完,自觉失言,退在风澈身后默默低头。
风澈与夏瑜具是沉默。
没错,虽然风澜当时冷静得近乎漠然,但确实是对风家最有益的选择,他没有错。
夏瑜像是被抽尽了筋骨,得知全部真相后的她平静了许多,瘫软地跌在地上,喃喃道:
“他最重亲情,风家于他,比性命还重。
那时风家无主,七零八落,风澜我信不过,无人归去主持大局,我不想看见风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于我有恩,我对他有情,我们都对风家有守护之心,代他守这百年又有何妨?
都是心甘情愿,我这姑且也算是,遵循本心……”
风澜垂眸听了半天,听到这些话突然被戳到了痛处:“你替他守百年?你可知他那般光风霁月之人,即使为了性命,也断然不会征收赋税,你这分明是在不顾民生疾苦!他若知道——”
“断然不会原谅我。”夏瑜打断他,低低地咳了一声:“我知他一切,习惯,喜好,就连说话时手背到腰后是何位置都一清二楚,又怎会不知他的性情与坚持。
只是,我怎能看着他一点点走向死亡?”
夏瑜一行泪沿着脸颊滑落,神色凄楚:“他伤及内里,神魂将散,经年累月逐渐衰败,草药只是为了给他续命,我要他活着。
他的性命于我,胜于苍生,胜于风家,胜于吾命。”
偌大的大殿之内,三人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如今看来,阴差阳错间,谁对谁错何人又能分说清楚,只是命运在推着他们向前罢了。
天道在上,他们都别无选择。
突然,一道流光传到众人面前,风澈这几日传音接得太多几乎成了习惯,顺手就拦住,轻车熟路地打开传音。
楚无忧的尖利叫喊伴随着巨大的爆破轰鸣声,瞬间充斥了整座大殿。
对方舌头打结,说得太急,风澈反反复复确定几遍,才知自己没有听错。
他喊的是:“有没有人管管!夏家那个老匹夫突然发疯,和我母亲打起来了!”
风澈转头看向风澜,都看清了互相眼底的沉重。
纵然今日风澜谋反,即使夏鸿鹏再看不惯,夏家都不至于动手参与,只要几家互相牵制便已足够为风澜争取时间。
就算夏鸿鹏与楚凌恩怨颇深,也不至于无故交手。
恐怕二人如此不理智地在风家地界争斗,便不只是仇怨那么简单。
风澈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夏瑜以前很好,她是自由的鸟,可后来她被自己的执念折断了翅膀,我不能说她有错,只是我想,希望每个女孩都找到自身的价值与意义,要快乐,要自由,要有选择和坚持。
你值得浪漫,值得期待,值得所有的爱。

姜临失了追踪的目标,只能奔着那股戾气的方向走去。
夏家宅邸这一路上小厮众多,所幸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无人注意到他,姜临绕了一会儿就摸到了夏家内门的居所。
当年在烨城,他曾经见识过戾气之威,再加上剑骨大成体质特殊,对这类隐匿于黑暗的东西敏感至极,不然也不会发现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丝丝缕缕黑气。
他瞥了一眼逸散在空中细如发丝的黑线,抬脚刚想跨进门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询:“欸?你不在宴席等着公子吩咐,在这里干什么?”
姜临脚步一顿。
姜家剑道多为战场杀敌的利器,隐匿之术只能依靠楚家符箓和夏家外传的灵决,本身就破绽明显,若他遮遮掩掩进来,依照季知秋滴水不漏的敛息技术来看,只能是班门弄斧。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复刻一位还在宴中的夏家小厮模样,这样今日各结界畅通无阻,自由活动空间也能大一些。
不过一旦被看见,他需得尽量避免真正的夏家中人怀疑才行。
他缓缓转过身。
面前一人此刻正挑着眉,眼神中带着问询,姿态随意,袖口的手却朝着姜临摆了一个手势。
四周走走停停的小厮被声响吸引,数道打量的目光开始陆陆续续落在了身上。
纵然姜临看不懂对方的手势是何含义,但耽误时间越久,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他决定先打招呼再随机应变。
他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此人的打扮,似乎是某院落里的掌事,腰间的令牌简简单单地刻着一个“夏”字。
夏家的尊卑制度明显,打理杂事之人赐姓为夏,多半是内门或掌门长老院中才会有此殊荣。
他不慌不忙,低头施了一礼:“夏管事。”
夏管事面色微缓。
姜临猜对方比划的手势可能是什么接头的暗号,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于是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命我先行回来。”
他一句话说完,眼神扫了一眼四周,欲言又止。
夏管事闻言眼珠转了一轮,立刻会意,喝道:“还不去干活,都凑什么热闹?”随后见四周清场,夏管事才掩唇道:“可是宴中出了什么岔子?那小杂种又干了什么?”
姜临蒙对了一次,刚松了口气,听到这一句,指尖又猛然收紧。
这一句话信息量颇大,他思路千回百转,将来龙去脉捋顺了一番。
宴中无意瞥到一位小厮与夏笙辞偷偷传了几句小话,他留意了一瞬,便记下了对方的模样,以为对方是夏笙辞亲信,如今顺手便拿来当做进门的便利。他那句“公子”,本就是指的夏笙辞。
夏家嫡系之中唯有一位少主,但却不受宠,此次虽然随行过来,夏鸿鹏却总是带着夏笙辞处理事务,各家的目光也自然落在夏笙辞身上多一些。
夏笙辞如今锋芒盖过少主,他看出对方并非甘心安于现在地位,猜到私下里必然有所行动。
他方才急于清场,避免被更多人看见行动,这才打算以夏笙辞为托辞糊弄过去。
他那句“公子”,本就指的夏笙辞。
从夏掌事叫住他的熟稔姿态,以及如今表现的信任态度来看,基本可以判断,至少在夏掌事那边看来,二人隶属相同党派。然而方才这夏掌事口中的“小杂种”,却是在讽刺夏笙辞出身不正。
他随手一挑的身份,居然在夏笙辞和夏家少主之中周旋么?
他竟不知那位看似懦弱无能的夏家少主,反击得如此不动声色,爪牙遍布不说,还将手伸到了夏笙辞身边。
只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究竟是哪一方的,他不得而知,却也不耽误他编一套说辞脱身,只要让眼前之人觉得,他隶属自己阵营,如今只是回来报信的而已。
姜临垂眸,正色道:“宴上风家首席长老与风家家主针锋相对,今晚必反,夏笙辞打算今晚趁乱搅动局势,公子唯恐对方在房中布置某些灵决符箓对自己不利,命我私下检查。”
夏掌事骤然变色:“如此!那小杂种早就包藏祸心,趁乱搅局倒是预料之中!早就知他要对公子动手了,先前还装得同仇敌忾,说什么手足不相残,只一心对付家主……”他跺了跺脚,急切道:“你便进去查探,我替你把风,小杂种身边那几个走狗一个也别想跟进去。”
姜临垂眸,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他转身便踏进内门结界,唇角的弧度落下来,带着森森的冷意。
且不管夏笙辞要做什么,于他而言都是毫无意义,他不在乎也不关心。
只是若夏家因为戾气真出了什么变故,甚至连累风澈那边出了问题,他才会真的发疯。
迟则生变,方才耽误太久,空气中的戾气丝线越来越淡,几乎难以追踪了,季知秋的气息也似未曾存在过一般,这无疑加大了太多他追踪的难度。
姜临暗暗握紧袖中藏着的“无渡”,思虑深深。
对方在夏家院落利用戾气行踪鬼祟,他却连戾气真正的效用是什么都不知道。于凶兽而言,戾气吸入可令其发狂发燥,于人族……他只知走火入魔之时从灵府之中可逸散戾气。
若这世间,真有人清楚了戾气的效用,并已经掌握了其在人身上施加的手段……走火入魔之时,戾气是因还是果,谁又能分辨清楚?
到这里,姜临难以避免地想起了烨城之时,戾气笼罩,满城疯癫,风澈当年执意让他离开,莫非那时,走火入魔只是风澈的隐瞒的托辞,戾气感染人族才是其中的真相吗?
他摩挲了一下指尖,神识外扩,逐渐遍布了整个夏家内院。
这一次,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面对血流成河束手无策,只敢狼狈地说一句“我想和你一起”的姜临了。
灵府之中构筑的图景渐渐清晰,整座夏家内门的宅邸格局落在姜临脑海,他反反复复搜寻数次,却连半个可疑的人影也没见到。
屋内光线愈发昏暗,北风吹动窗边风铃作响,姜临愈发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忽然,身后一道剑光寒芒一闪,姜临侧身躲过,薄细的剑刃擦着他的皮肤,如暗夜的水塘中游走的鱼,倏尔便消失了踪影。
他转身看着空无一物的屋内,眸色深沉。
那一剑,杂糅几大剑谱的剑招,气息却不显繁复,甚至连凛冽的杀意都收敛在内。
但毕竟姜家剑道修习之时,剑意剑气的生成完全随天赋而来,此人虽无二者,剑招却娴熟到几乎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天赋。
不是日日不停修习百年剑招的剑痴,便是活了几千载辅修剑道的大能。
姜临单单从这点便不敢轻视对方,袖中蓄势待发的“无渡”剑滑到手中,银亮的剑光照彻黑暗,隐匿在其中之人顿时无所遁形。
清朗的眉眼映在“无渡”剑身,姜临隔着两步的距离,感知到对方见到自己毫不意外的情绪,心下了然。
果然是他破了自己的追踪。
季知秋一击未果,脱身擎起一道隔音罩,随后规规矩矩地朝姜临行了一个晚辈礼:“少主。”
姜临闻言愣了愣,下意识要应上一句,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或许根本不是姜家收的弟子,不必回应对方莫名的恶趣味。
他抿抿唇,翻转手腕倒刺而来,一时间,剑刃相接数十次,季知秋剑花连挽,防御密不透风,细密的剑气渐渐逸散满屋。
“锵——”
“无渡”剑身微颤,四散的剑气迸发出破空之声,季知秋暂退锋芒,收剑归鞘,袖袍之下的指尖伸出向前一点。
那一点无色微光极弱极浅,却在脱离指尖的瞬间膨胀数丈,直接将锐意无匹的剑气吞噬干净。
姜临守城多年,经历的比斗不胜枚举,在此时却犯了难。
他竟看不出对方出自何门何派,动作简单毫不拖泥带水,法决返璞归真到出手随意,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松弛感,相比较自己修习几百载,紧绷着的状态还是落了下乘。
姜临视线在季知秋稚嫩的眉眼上游移片刻,一阵违和感在心头浮现。
眼前之人伪装得未免过于鲜活,既然先前一切都是伪装,他何必事事尽心尽力,连和姜思昱他们相处时,都像是普普通通的少年人。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今日之事藏在姜家,他大可在今日混进来,不必演那么久折磨自己。
这样实在给他一种,在姜家扮演季知秋才是那人的主业,如今这次,倒只是出任务的顺带而已。
季知秋见他站在原地,也不急着动手,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姜临一边戒备一边思索。
姜临可不信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有君子之心,方才动手之前,季知秋偷袭起来可是毫不手软。
对方只是在和他耗时间罢了。
姜临手中“无渡”维持着平举的姿态,计算下一剑如何对敌,剑意升腾而起,与剑身上自带的缥缈虚无的气息交缠,季知秋看了一眼,突然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姜少主,忘川是什么样子的?”
姜临手腕一颤,“无渡”剑险些脱手而出,再抬眼,他眼底弥漫上一层猩红的血色,神情冰冷,甚至带着森然的杀意:“忘川如何,与你何干?”
【作者有话说】
猜对季知秋的老婆们也太聪明了,猜一猜他到底来干啥捏~

第92章 睚眦必报
季知秋对上他的神色,挠挠头,清澈的眸子透出几分歉意:“少主,这也不能问?”他面露难色,像是普普通通弟子被长辈责骂,委屈道:“那我不问啦。”
姜临额角青筋暴起,一贯隐于和善温雅面皮之下的杀机逸散而出,他手中“无渡”爆发了一声刺耳的争鸣。
“你,是怎么,知道的?”姜临一字一顿,说到最后尾音都变了调,眼神死死盯着季知秋无辜的脸:“季知秋,或许我应该叫你,伊烨”
季知秋轻笑一声,扭扭手腕:“看来风澈是什么都告诉你啊,他对你真好。”
他笑意吟吟,袖口一抖,翻出一沓符箓,执起一张侧身朝姜临贴来:“至于你就过分了,有那么多小秘密,我随便说出来一个,你说风澈会不会对你另眼相待呢?”
姜临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挥剑格挡住他的动作,微凉的剑刃与薄薄的符箓相碰,易碎的纸张在此刻却坚韧无比,姜临感受到手下的巨大阻碍,下意识加深了力道。
季知秋玩味地瞥着他的表情:“姜少主,如果他因为你那些腌臜事选择离你而去,你会痛苦吗?”
姜临充耳不闻,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剑柄。
银白的剑身逐渐有白霜弥漫,符箓受冷开始皱缩,从边缘的四角过渡到中央,最后触及到季知秋的指尖。
剑气化霜非常人可忍,侵袭人体如同蚀骨啮心,季知秋避也不避,任由冰霜顺着指尖渗透入体,只是收敛了调笑的神色:“你会痛死吧。”
姜临皱眉:“与你何干?你若再不挪开,你才是会痛死的那个。”
季知秋闻言撇撇嘴:“痛啊,可能吧。”
他慢悠悠地抬眼,像是完全提不起兴趣,轻轻下压指尖的符箓,然后松开手退了半步。
剑身上那层栩栩如生的冰壳里,明黄色的符箓化作漆黑的灰烬,无声无息地堆在角落,而那符箓的冰壳之上,是一节断掉的指骨。
它的断端飞速爬满雪白的霜花,最后凝固成一根冰凌,与符箓的冰壳融为一体。
姜临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
剑气已经完全侵蚀了这截手指,因此可以像掰断冰柱一般掰掉指骨,甚至连半点血腥都不会逸散而出。
这世间他还不曾见过断指之后可以再生的法术,自然认为每个人都不可能弃身躯完整于不顾,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毫不顾忌,对自己这般地狠。
下一刻,姜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飞身后撤。
紫色的电流从原本已经陷入冰封死寂的灰烬之中催生而出,细弱微小的灵力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暴涨起来,交连的电链飞速成网,瞬息就爬到了姜临的手背之上。
“刺啦——”
紫电落下皮开肉绽,电流沿着皮肤钻入躯体,完全违反常识地开始沿着血肉传导,如一尾毒蛇,正在疯狂地圈占领地。
密密麻麻的电流束在皮下涌动,所过之处寸寸皲裂,姜临忍着剧痛扫了一眼,立刻将手中的“无渡”脱手,灵力驭空,锐意无匹的剑锋迅速割断了被侵蚀的皮肉。
那团鲜血淋漓的皮肉落在地上,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翻滚蠕动了许久,紫色的弧光在其中腾跃,像是寻不到宿主,将那团血肉蚕食干净后终于偃旗息鼓。
痛感汹涌而上,姜临眼前发黑,脚下有些不稳,他咬紧牙关,几乎是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低吟。
这一声落入季知秋的耳朵,他原本带笑的表情忽地冷凝住。
血腥味浓重地席卷了满屋,不同于寻常人的血,姜临的血中掺杂着一股淡淡的清甜,季知秋往前挪了半步,轻轻嗅了嗅,扯着嘴角,想笑却只能牵动部分肌肉,显得怪异又扭曲:“挺好笑的,姜临,我以前以为你是一个没有痛感的可怜虫。”
姜临敛住神情中的厉色,掐了个法诀止血,讽刺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感觉你才是那个可怜虫。”
季知秋方才强行咧开的笑意瞬间收敛干净,整张面皮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眸底的情绪翻涌着,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被这一句话激到了,他也懒得和姜临废话,冷冷地回了句:“你懂什么,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他一句话说完,开始一下一下地揪着断掉的那半截手指,姜临盯着对方连一滴血都未曾流出的断口,心下暂避锋芒的心思越来越强烈。
法术诡秘,各家兼容,此人迟迟不下死手,只为了拖延,怕是那边已经刻不容缓。
他两指合拢,“无渡”浮动升空,随后清越的剑鸣呼啸着直奔季知秋而去。
丝丝缕缕的剑气滞留在季知秋周围,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挥挥袖,兴致缺缺地点评:“空有其表。”
姜临也不恼怒,不知何时,“无渡”的剑气已经堆积如潮,以季知秋为眼,逐渐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旋涡。
季知秋微微挑眉。
他还不曾见过姜临这一道剑招。
耳畔风声呼啸,水声奔涌,原本静止的屋内铺展开某图景的一角,随后瞬间席卷满屋。狭小的居室仿佛在这一瞬间扩展了千万倍,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妄。
他仿佛置身野外,一片苍茫的高原上耸立着巨石,之下是拍岸的海浪,狂风浮动着面颊,隐隐剐蹭着皮肤,季知秋抹了一把,发现果然破开了口子。
远处渲染的火烧云之中,一轮灿灿烈烈的圆日正在升起,播撒的朝晖很快倾泻而下,忽然间,海浪无声,狂风也休止,一道锐意无匹的白虹自天际而来,贯穿了那轮滚烫的圆日。
一时间,整片天地都静止。
季知秋眯了眯眼。
白虹贯日之后,那轮红日像是燃尽了光热,笔直地下坠。
漫天的火焰夹杂着剑气,在坠落,在升腾,温度不断向上攀升,而那轮滚烫的圆日在此刻终于暴露了内里的本质。
密密麻麻的剑气轮转盘旋,一层一层包裹在一起,有条不紊,目的明确,将锋芒尽数逼到季知秋近前。
见此危机,季知秋突然来了兴趣,有些雀跃地拍拍手:“好好好!”
他抬起指尖,依旧像之前一般向前一点。
面前难以匹敌的剑阵却像是被戳破了的肥皂泡,剑气四散,图景崩塌,几道剑气向一旁的立柱飘飞而去,季知秋像是怕房子塌了,见状一袖子给捞了回来。
他有些兴奋,搓搓手上被方才滚烫的剑气灼得血肉模糊的伤口:“剑道和奇门果然都是需要绝顶天赋才能修习到极致的东西,如此一见真是不一般,”他跨出半步去拽姜临的袖子:“这一招教我,换你一个问题的答复。”
姜临依旧在那里站着,任由季知秋拽着他的袖口,看上去不为所动。
“两个!”
季知秋拔高了音量,见姜临神色依旧漠然。
他察觉到不对,伸手去抓姜临的肩膀,谁知就像抓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
姜临的身形瞬间消散而去,只留下一道紫色的灵韵悬浮在他原本站着的位置。
季知秋看着半空滞留的法术,仔细辨别了一下上方由灵力组成的古朴文字,忽地一笑:“难怪,巧思精妙地很,连我都骗过去了。”
随后,似乎不需要过多的神识外扩,甚至不需要气息的追踪,季知秋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远方,就抬腿向前踏去。
然而这一步,百丈变方寸,无视围墙和围栏,下一秒就已经横跨数栋房屋。
他刚刚站定在姜临行进的路上,面前步履匆匆的姜临正与他的视线相撞,转身欲走,原本波澜不惊的神色难得有些慌张。季知秋看了一眼,挑着眉向前甩出一道灵力。
姜临的身影接触到这道灵力,如同流沙建起的屋舍,瞬间垮塌下来。
身影模糊间,流泻而下的幻影之中再次露出一道法术来。
这道与上一道相比,似乎改动了一些,导致幻影掺杂了些许拟人的情绪,若不是完全不符合姜临的性格,恐怕就要再被骗一次了。
季知秋在心里点评了片刻,扭了扭断裂的指骨:“看你还能骗我几次。”
他向前一步跨出,不断击碎姜临留下的法术,直到最后一次,他神识探出确认无误后,一把按住了姜临的肩膀。
“抓到你了——”
他慢斯条理地转过去,打算欣赏姜临带着愠怒或者惊讶的神情,却见对方满脸嘲讽和冷意。
季知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掌下的姜临竟然再次溶解消散,细碎的飞絮在指尖流泻,季知秋难得有些羞恼。
姜临这次又改动了什么,竟然能化出肉身和躯壳,甚至骗过了他的神识
他正了正神色,打算细细瞧瞧姜临将这道法术。
密密麻麻的符文交叠,季知秋一时间没分辨出每个字符的作用,正当他凑近拆解分析的时候,法决之中的一道电光骤然腾跃而出。
剑气裹挟着万钧的雷霆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直奔他的面门,复而迅速没进他的眼眶。
它像灵蛇一般,疯狂钻入眼球背面的深处,翻搅而出的眼球破碎着滚落在地,上面裹了一层地上的灰,和浑浊的房水灰扑扑地混成一滩,季知秋用另一只眼看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球好像整个都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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