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水月,为何是姬水月的语气?
当年姬水月,不已经被他就地诛杀了吗?
他亲眼看见姬水月的灵魂踏入轮回,为何如今还会出现在夏鸿鹏身上看见她的影子?
“姬水月?”
风澈颤抖地,难以置信地,几乎歇斯底里地,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随着这一点熟悉的影子出现,一切一切因为那个人引发的深重苦难又像是被激起来,缭绕在他心口,锋利的刀在不停地刮——
他宁愿相信自己再次被戾气影响,已经全然疯了。
然而操纵戾气这一点,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成为证据,焦灼地等待着对面的回答。
“夏鸿鹏”手中聚集的灵决忽地一顿,随即被“他”挥散。
这一次,“他”指尖雀跃的紫芒绽放出刺目的光辉,风澈只看清“他”微微勾起了嘴:“哥哥,你倒是没忘了我嘛,亏我叫你这么久~”
像是兄妹久别重逢一般,她期待着哥哥的回答,然而她口中的哥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风澈脑海中频闪过姬水月的脸,疯癫的,狞笑的,悲痛欲绝的,最后竟然凝聚成姜月儿那张乖巧可爱的脸,笑吟吟地朝他一遍一遍地喊着:“哥哥!”
他以为捡了一个妹妹,甚至他还想把她真的当成自己的妹妹。
原来她什么都记得,就是来骗他接近他的。
忘川洗涤,黄泉磨砺,转世为人——为何不会让她的灵魂忘记曾经?!!
这明明是人族灵兽乃至凶兽千百万年来的定律,天道在上,为何她可以超脱其中?!!
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为何会占据夏鸿鹏的身躯,而夏鸿鹏本尊又去了哪里?!!
风澈看着呼啸而来的咒法落在天际,他掌心的坎水防御法阵在面前叠加,咒法与水幕撞击,飞扬的雪花在漫天炸开,瞬间化为遍布着杀意的冰针。
细密的戾气丝线包绕其中,风澈拦了又拦,还是有些许漏网之鱼奔着楚凌飞掠而去。
风澈猛然后退,“缩地成寸”转了三道轨迹,身后密密麻麻的冰针还在朝他追踪而来,而他想要捞回在楚凌面前变换轨迹的冰针已经来不及了。
“躲开!!!”
楚凌似乎对面前的危机无知无觉,摇摇晃晃地看着风澈朝她喊着什么——她空耳了。
渡劫巅峰的身躯到底是不一般,冰针刺入眉心也只没入半寸,就化作了一滩水,楚凌毫发未损,然而其中细若游丝的戾气已经钻入了灵府。
眉心有些发烫,身侧的“尘念”朝楚凌发出一声低低的喊叫,在她耳中却逐渐放大到尖锐的地步。
她发觉自己有些怕那条红线,恍惚间看见它化身成一条巨蟒,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她拼命想要挣脱,浮空符都踩不稳了,向下方跌落而去。她想要操纵,却感觉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待她捋顺了经脉之中乱窜的灵力,已经“扑通”一声跌坐在风澈方才布下的“四野穹庐”上。
她摔得生疼,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躯的不对,指尖颤抖着摸向眉心。
那道极细的红纹彰显了巨大的存在感,灼得她指尖像是被脱了一层皮,痛苦和恐慌浮现在心头,楚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
她何时快要走火入魔了???
风澈听到楚凌这一声,想要绕过战场去看看情况,然而姬水月借用着夏鸿鹏的外壳,丝毫不吝啬动用灵力,将手中的咒法开启到极致。
纵然风澈如今修为可以与渡劫巅峰一战,但面对这样疯狂的攻击,也开始自顾不暇了。
楚凌他护不住了。
风澈心底焦急,下意识开始四处搜寻能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转身看见远处观战的姜疏怀面色冷凝,视线交汇后,风澈看清了他眼底的躲闪。
姜疏怀若今日入场,无论场中谁身死当场,姜家都会摊上责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疏怀向来避重就轻,自然只会置身事外。
姜家不可能来帮。
看着楚眉心那一道逐渐拉长的血红,风澈一边挡着姬水月的攻击,一边只能心生悲凉。
谁来助我——
忽然,一道银亮如水的剑光划破黑暗,剑意灿烈,清越的争鸣之声如虎啸谷,如龙腾越,姜临剑至人至,两指合拢,“无渡”以剑柄为中心开始旋转起来。
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从最初的低沉内敛到锋锐如剑,渡劫后期的波动引得姬水月侧眸看了过来。
四周万物开始震颤,无数的沙石瓦砾浮至半空,风澈甚至听到了百鸟朝凤的声音,下一刻,它们尖端调转,齐齐朝向姬水月,仿佛漫天的钝剑在这一瞬间都开了刃,闪烁着凛冽的剑芒。
剑骨大成万物为剑,催动到极致之时,天地都为之一颤。
姜临一手操纵着“无渡”挥出残影,拦住姬水月的攻击,一手揽过风澈的肩膀:“我来助你。”
双目交汇,风澈空悬的心忽然被填得很满很满。
根本无需多言,他很快看懂了姜临眼神里的意思:这边他拦着,去看看楚凌。
他脚下风盘调转,“缩地成寸”叠加其上,仓促来到了楚凌身边。
他没来得及探查楚凌的情况,远处忽然传来姜疏怀的一声暴喝:“姜临!你在做什么?!!”
姜疏怀一声吼完,观战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姜家少主不是说这次宴会没来?”
“姜临何时渡劫后期了?”
“姜家主明哲保身但求无过,怎可能参与今日乱局……”
“可他家少主出手,就是意味着姜家入场了……”
姜疏怀听了周围的话,神情有些不自在:“给我滚回来,你没看到夏鸿鹏和楚凌都已经变得不人不鬼了吗?”
姜临没理他,“无渡”划开一道火红的弧度,赤红的烈焰附着在剑身上,紧接着漫天下起了火雨。
炙热的温度勾动得空间有些扭曲变形,姬水月咒法之下的冰晶开始疯狂融化,水火本不相容,在此刻却交织在一起,仿佛它们应当是一体。
随后,剑鸣一出,水滴化刃,火焰做羽,沙石为柄,万剑相应,齐齐切断了逸在空中的戾气丝。
姜临一剑挥出得了空闲,才缓缓看向姜疏怀:“看到了,马上走火入魔而已,倒也不是不人不鬼。”
他矜持又温和的神情太有欺骗性,仿佛不顾姜疏怀阻拦,力挺风澈的不是他,而是什么别的人。
姜疏怀面上有点挂不住,见姜临态度这么好也不好发脾气,难得好言相劝起来:“姜临,今日这桩事姜家若入场便会闹得更大,场中无论是谁走火入魔都要被诛杀,死了哪家来讨麻烦,姜家也难辞其咎。”
姜临清凌凌的目光瞥过去:“可是我要帮风澈。”
姜疏怀听到风澈两个字脑袋就疼,想起当年姜临十年内做出来的一堆荒唐事,就恨得咬牙切齿:“风澈风澈风澈!他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为他做什么?你身为姜家少主,想想家族荣耀!别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放在心上,恶不恶心!”
姜临听了他的话,清朗的眉眼压下来,沉沉地露出一股杀意,满场的火焰熄灭,转换成了雷霆之威,剑意似乎带着剑主的暴怒,交连而成的电网肆虐而出:“家族荣耀算什么东西,也配和风澈相提并论?”
剑随其主,“无渡”锐意无双,再次拦住想要绕到风澈那边的姬水月,姜临的身形也随之而去。
看样子要对姜疏怀这个家主的教诲置之不理了。
姜疏怀怒极反笑:“好好好,你若今日帮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孽障,就别说自己是姜家的人!”
姜临回眸,定定地看着他。
这些年来,外界只知是姜疏怀不计前嫌地接兄长遗孤归来,又不辞辛苦地一路将其培养到少主,算是弥补了兄长的遗憾。人人提及都要赞一声姜家家主大义。
然而此时撕破脸皮,众人却发现二人不像是传闻那般和睦。
满场寂静,外围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吱声,只瞪大眼等着姜临回答。
忽地,姜临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剑上的清光还在如瀑下泻,根本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姜疏怀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开心。
“好啊。”
甩掉了沉重的包袱和顾虑,丢弃了看似相连实则名存实亡的血脉联系,抛却了家族荣辱个人名利,他甚至看上去意气风发得像一个少年人。
姜疏怀脑海里开始嗡嗡地轰鸣。
他就知道姜寻予的儿子注定离不开儿女情长。
姜寻予为情所困,那个妖女杀夫生子后殉情,两个这样的人生得出什么好东西。
自他知晓姜临对风澈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感情,他无时无刻不在庆幸风澈就那么死了。
不然姜临迟早会惹出什么祸端,就像今天这样,弃养他多年的家族于不顾。
好端端的男人,不去喜欢女人,非要喜欢什么男人!
实在是,恶心至极……
姜疏怀想着想着,怒意上涌,腰间的灵剑出鞘而去,瞬息间到了姜临颈侧:“你给我回来!姜临!你敢去找他!”
姜临侧眸避过,一块沙石划出一道轨迹,将姜疏怀的剑弹开。
“今日,我就要帮他,”姜临执剑而立,冷静而又沉着地挡在风澈和楚凌面前,话里却透着一股疯劲儿:“谁也别想过去。”
【作者有话说】
姜临……你小子护老婆的时机选挺好的
“啪啪啪——”
季知秋一边拍着手,一边从场下一步闪到姜临身侧,拍了拍他紧绷的肌肉:“哎哎哎,姜少主真是少年英才,话说得这么硬气。”
卫世安紧随其后,气喘吁吁着朝姜临投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我修为不敌他,牵制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姜临点点头,重新握紧了“无渡”:“季知秋,你什么意思。”
季知秋往身后一指:“别问这个了,你们都不看看楚凌已经什么样子了吗?”
姜临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季知秋尴尬地挠挠头:“哎呀,没骗你们转移注意力,不过没关系——”
他戛然而止,抬起指尖朝着场中一指,暴虐的灵力流开始疯狂涌动,随即炸响。庞大的气浪平推向四面八方,方才站在附近的人无一例外被强行推离战场。
他遥遥地看了一眼眉心血线已经延伸到半指的姬水月,大喝出声:“姬水月,动作迅速,夏鸿鹏这身躯快扛不住了!”
没待他喊完,卫世安黑色的唐刀再次不依不饶地砍过来,季知秋被劈得半边手臂断开,他面色一变,不计任何代价地开始迅速止血,同时将那截还在下落的断手燃成灰烬。
他有些心虚地看向姜临那边,感觉自己没让血味儿逸散出去之后,开始跳着脚大骂:“妈的,老登,砍你妈啊?打一晚上了,还和我打!”
然而这边,正在给楚凌斩断戾气丝的风澈抬起头,瞬发起阵,空间界的条索伸展出万千道,与此同时,姜临操纵的“无渡”从远处奔袭而来,银色的星图与银亮的剑光交织在一起,开始阻挡姬水月飘忽的步伐。
直到风澈条索全部捞空,姜临的剑气也只割裂了姬水月的衣袍,他才知为何姬水月要选夏鸿鹏的身躯来杀楚凌,而不是反过来,拿与姬家灵力更亲和的楚凌杀夏鸿鹏。
“惊鸿羽”的禁术确实天下独步,同阶之人根本难以掌控行踪。
然而,夏鸿鹏的壳子也烧不了多久了。
姬水月躲过剑气时已经开始吐血,看上去只不过是神魂在其中吊着气而已。
她不计代价地前进,趁着姜临人还未到,拼命召集戾气丝,扯动楚凌体内被风澈压制的戾气。
只要一根,楚凌便再难从走火入魔中抽离。
风澈脚下“缩地成寸”开始疯狂运转,带着楚凌向姜临那边靠拢,而楚凌本人躁动的灵力经此影响,也蠢蠢欲动起来,风澈只能空出手再次压制。
眼见这戾气丝就要勾缠上来,风澈分身乏术,“尘念”吸纳也到了尽头,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把剑,斩断了那道戾气。
不同于“无渡”,这把剑细且刚直,正如他的主人,话硬得恨不得把所有人锤死,结果现在老老实实过来帮忙的也是他。
姜疏怀出手了。
风澈有些惊喜,抬头望向他,姜疏怀瞪过来:“死小子,专心压制,我就帮你这一次!”
风澈带着楚凌再次后撤,一直落入到“四野穹庐”之中,楚家人在附近张望,楚无忧更是站在废墟之上,一边流着泪,一边喊:“大哥,我娘亲怎么样了……”
楚凌头脑发沉,眉心红纹褪去,经过风澈抑制戾气后全身瘫软,听到楚无忧的声音后,抬起手虚虚地向前抓了一把,风澈一把按住:“楚家家主,戾气未清,妄动灵力便是真正的回天乏术,彼时只能就地诛杀。”
楚凌虚弱地抬起眼皮,应了一声,无奈只是朝楚无忧笑了笑。
然而那一边,卫世安和季知秋的战局陷入僵持,季知秋面无表情地接着刀影,忽然朝下方一指。
那一指灵力从天而降,谁也没能想到他一击会有如此威力,瞬间击碎了看似固若金汤的“四野穹庐”,风暴中心尘土与碎片纠缠起舞。
风澈位于冲击的边缘,擎起护罩打算将楚凌护进去,忽然想到那道灵力朝向的终点……不正是楚无忧刚刚站着的地方吗?
“楚无忧——”
没等他护罩笼罩过去,身旁的楚凌已经消失了踪影,风澈再看过去时,楚凌右手两指持着一张防御符箓,左手将楚无忧以防护的姿态抱在怀里,淡蓝色的水幕流转着光泽,尘烟散尽,露出她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以及重新浮上眉心的红纹。
楚无忧被刚刚的生死危机吓得发抖,窝在楚凌的怀里,忽然意识到母亲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他很快探出头来,打算接管符箓的灵力支撑:“娘亲,你……”
他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看清了楚凌被戾气侵蚀到有些狰狞的神情。
见楚无忧看过来,楚凌瞬间清醒过来,柔声道:“儿啊,别怕。”
上方半空中,季知秋冷冷地下瞥,朝姬水月哼了一声:“楚凌的软肋就在那里,什么时候还要我教你怎么杀她?”
姬水月心情大好,也没在意季知秋的话:“自然不用,接下来可是有好戏看了,你且等着吧。”
戾气渐深,甚至开始疯狂吞噬她的灵力,楚凌体内的灵力难以与其抗衡,只能任由它攻占灵府。
她此刻才知为何凶兽会因为戾气陷入暴虐。
走火入魔的气息逼近,她心底的弑杀越来越重。
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变形,她只恍惚中听到夏鸿鹏的声音在叫她:
“楚凌!”
“楚凌!!”
“楚凌!!!”
她僵硬地扭过头,只看清了楚无忧涕泪横流的脸。
楚凌咣咣锤了几下脑袋,低低地喊:“儿啊,别哭啊……”
楚无忧抱住她,指尖拼命按住眉心的红纹,似乎这样可以组织它的生长:“娘亲,怪我,怪我!如果我刚刚反应快一点,如果我刚刚不在那里站着,如果我没擅自来风家……”他声嘶力竭,嗓音像拉煤的风箱:“如果我不那么贪玩,今天就能帮你——”
楚凌想听清他的话,无奈脑海里的嗡鸣声吵得她暴躁得想要跳起来,风澈的银铃声已经听不见了,她向旁边随手抓了一把,摸到了一块瓦砾。
她抬手将它举起,仅存的灵力注入,风澈闪过去拽住楚无忧,防止楚凌暴起伤人,却见她反手朝向自己,尖利的断面干脆利落地刺入大腿根,鲜血狂流。
楚凌闷哼一声,浑浊的双眸短暂地恢复了神采。
风澈没拽住楚无忧,被一把挣脱,他连滚带爬到了楚凌面前,哆哆嗦嗦地捂住楚凌大腿上的伤口。
“娘——你这是干嘛……”
风澈上前一步:“楚家家主,并非不可除,趁你神智清醒,将戾气强行剥离出来!”
楚凌摇摇头,喃喃道:“来不及……来不及……”
她忽地站起,痛苦地捂住脑袋,为维持清醒,眼眦欲裂。她一手拔出瓦砾重新反复刺入,一边四下寻找楚无忧的脸。
楚无忧颤颤巍巍将脸凑到她手里。
戾气的干扰不仅让她视觉失真,听觉闭塞,此时触觉也失灵了,而且,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儿子脸颊的触感。
她感觉不到,她看不清,她听不见。
她不觉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悲哀,仿佛死气已经在背后死死地拽着她,夏鸿鹏的呼喊声还在纠缠她的耳朵,她有些急切地向前踉跄一步:“我儿,平时我对你太过溺爱,教你太少,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楚无忧脸侧的手寒凉如玄冰,颤抖着一寸一寸地摸着,险些滑落下去,又被他重新拽了回来。
即使平时他吹毛求疵,衣服上连一点污渍都不能有,但此时脸上黏腻腻地沾满了楚凌身上流出的血。
然而这些血,却是催命的符咒。
他想阻止母亲自残的动作,楚凌只是一次一次机械地刺着,按也按不住。
因为只要有一点停歇,她瞳孔里就会透出陌生的弑杀之气。
铁锈的腥味涌入鼻尖,他有些想吐,更多的是想哭。
“我儿,如今,我教你最后一课。”
楚凌扯了扯嘴角,尽量控制自己扭曲到僵硬的脸:“裁院有令,面对走火入魔者,当斩——各家家主、少主、长老可代行判决。”
楚无忧呆滞地听她一字一顿,心底不好的预感冲破牢笼,他忽然明白过来楚凌要说什么。
“家主令:楚家少主楚无忧听令!”
楚凌眼角流着血泪,发簪丢了大半,蓬头垢面,狼狈至极,鲜艳如明霞的衣袍上凝固着一层一层棕红的血迹,此时还在不断地添新。
她不再是那位光鲜亮丽最重外貌的楚家家主,只剩下一身威严和满场的信服。
身侧家主令牌飞出,在她面前闪着耀目的光,满场难以直视,都敛眸不语。
全部楚家弟子纷纷行礼,楚无忧“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应道:“楚无忧在此!”
楚凌等了一会儿,估算着时间,然后从发间抽出了一根簪子。
这根簪子毫不起眼,木质的纹路,磨砂也粗陋,还有一道道刮过的刻痕,但此簪子一出,满场楚家弟子开始了哭嚎和喊叫:“家主!家主三思!”
楚凌探出手,楚无忧膝行几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簪子随之落入他的掌心。
“楚家家主楚凌,走火入魔回天乏术,恐伤及无辜,今令少主楚无忧折断命簪,以免大祸——”
令牌的光芒映透了她空洞的眼,此时此刻,她衰败疯癫,却又凌厉如剑。
“从今以后,楚无忧为楚家家主,天道为誓,以罪人楚凌轮回艰苦,换他百世无忧——”
瓢泼大雨应誓倾覆而下,紫电蜿蜒,天雷滚滚,楚凌合上眼,暴呵:“楚无忧!动手!”
楚无忧死死攥住手中的簪子,他感觉肩膀上什么沉重如山的东西砸下来了,挤压得他呼吸不畅,心脏疯狂鼓动生息,一半沸腾,一半冰凉。
泪水混杂着雨水,他胸腔剧烈起伏,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动手——”
满天的风雨雷电似乎休止,声音也失去了踪迹,眼前的景象疯狂旋转扭曲,寂静侵蚀了楚无忧的世界。
“啪嗒——”
最后,他只听见,一声木簪折断的清脆巨响。
然后,天塌地陷。
折断的簪子在他手里揪得满是鲜血,楚无忧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楚家弟子的哭嚎声,然后被坠落在地的家主令牌发出的声响惊醒了。
令牌混杂着血肉化成的灰烬,雨水浸泡在上面,染上了灰扑扑的色泽。
上面铁斧刀削出的“凌”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染的“无忧”。
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哭嚎。
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疯狂泪奔T﹏T
第97章 早有私情
姬水月从天际坠落,一边咯血一边挪过来,看了一会儿,略一俯身:“楚家家主大义!”
她皮肤皲裂,一边走着一边剥落而下,血淋淋地骇人不已,声音也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厉鬼,桀桀地朝着风澈冷笑:“楚凌还在轮回等我,风澈,记得把夏鸿鹏送下来。”
她一指贯穿灵府,向后仰倒,朝风澈对了个口型:“下次再见~”
随后,夏鸿鹏像是被抽掉了满身的骨头,跌向地面,抽搐了一会儿,满身的戾气开始沸腾,发出了一声似兽类的咆哮。
四周一片寂静,夏家人开始面面相觑。
楚家家主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夏家人岂能让风家动手。
目光向着夏笙辞方向汇聚,显而易见,夏笙辞和少主一人健康一人孱弱,该谁出手似乎已经定下了。
时间在流逝,夏鸿鹏的状态愈发癫狂,已经开始扭曲着想要站起了。
夏笙辞承接着满场的注视,冷冷地看了一会儿,欣赏着夏鸿鹏难得一见的挣扎和绝望,然后终于从人群中走出,将一道灵诀刺入了他的灵府。
灵决慢慢切开皮肤,进入血管,迸溅出血液,再深入洞穿骨骼……直到贯穿了柔软的脑子,最后捅到地面。
他不觉得解恨似的,再次用力,灵决连地面的沙石也入之三寸。
夏鸿鹏面露狰狞,死死盯着自己最爱的这个儿子,不甘和难以置信反复切换,最后闭上了眼。
满场的叹息之声中,夏笙辞感觉自己反倒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剩下空荡荡的平静。
他其实只想杀了这个人而已,杀了之后,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夏家这一堆事儿,也实在可笑。
夏家少主换了太多人,早先那位夏家主母据说只是个凡人,生了几个女孩后,终于生了一个男孩,然而不知为何,那位注定成为少主的男孩,离家出走后再也没回来。
然后那位主母,又开始生起了孩子。
夏鸿鹏这一生妻妾成群,当家主母却只能有一个,继承他的家主之位的,也只能是嫡子。
她拼命生到最后,花尽最后一丝力气,又生了一个男孩。
生完就死了。
夏鸿鹏立刻把那个孩子立为少主,然后又马上找了一个新的续弦,就是现今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他的生母。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爱情。只是她修为极佳,看上去不会因为生孩子死掉,更不会生出孱弱的孩子,所以在一众不知从何处搜罗的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罢了。
只不过他的母亲花了好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夏鸿鹏曾经拥有过无数份真心,但又无一例外将她们践踏在脚下。
他只享受当下欢愉,只爱眼前人,又自视甚高,总觉得万千女子都该爱他一人。
无论他做了什么伤人的事情,是用过即扔,还是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