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靠近,那少年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落在后面有点愣神,最后只低声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耽误的时间……”
下一瞬,他们已经身处在一片闹市。
风澈抱着小姑娘,把她举起来抬得高高的,周遭人声鼎沸,远处一个赤膊的艺人举着一把勺子一般的容器,里面似乎盛着什么融化的金属,滚烫发红的液体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发出“刺啦——”的声音。
紧接着,艺人用一杆铁器敲击容器下方,金属液体被力量震得飞溅而起,又极速散开。
刹那间,漫天犹如炸开了烟花,火树银花绚烂夺目,似星光洒落,似金砂挥舞,人声随着飞舞的花火尖叫呐喊,隔着一层白纱,风澈借着他人记忆,见证了不知多少年前的一场璀璨。
他有些入神,听见那艺人收束了神通,朝着人群抱拳行礼:“助各位武运昌隆,助人族繁荣兴旺!”
小姑娘被他抱下来,旁边的少年拽了拽他的袖口,一道传音飘进了耳朵。
少年低低地问他:“家主传召,怎么办?”
他整理小姑娘领口的动作一顿,风澈感受到自己心底闪过一丝微妙的不悦和愤怒,然而声音却又和原本的温和别无二致:“无妨,逛完再去。”
少年有些生气,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然后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句:“算了,你一力承担便是,与我无关。”
小姑娘看他愣神,撅着小嘴问:“哥哥,你在想什么?”
身体的主人抬起手,掐了掐她的脸蛋:“在想给你买什么好吃的,可以藏很长时间,这样哥哥接下来忙,就有它们陪着你啦。”
小女孩挑起眉:“哥哥,家主又要让你和其他哥哥姐姐比赛啦?那什么时候让我去比赛呢?我们一起杀杀杀……”
风澈心底产生一阵刺痛,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上去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不可以,杀人是不对的,要善良,不要这样说——”
他有些紧张地摸摸她的头,或许是太强烈的缘故,风澈这一次听清楚了这人的心声:“有我保护,你永远不会杀人的,那些血腥……我来承受,我来拯救。”
风澈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上次还想这人是圣人来着,一味盲目乐观不顾自己,如今难免动容。
在姬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潭之中,想要独善其身已经极其困难了,这人拖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居然还能让她这般天真无邪。
姬家向来实行养蛊一般的政策,互相竞争才能活命,如此看来,身体的主人的身份地位恐怕不会太低。
甚至,少主未必不可以。
他貌似把所有的丑恶都一个人扛下来了,才能有资格笑着对妹妹说,要善良。
他刚想低头再去看看小女孩的脸,下一秒却已经出现在了大殿内。
上一次的记忆之中,风澈已经知道身体的主人是姬家人了,然而这次身处姬家大殿,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里认出来。
他本人在姬水月执政期间去过姬家大殿,虽然姬水月不修边幅,但姬家大殿势必要每日清洗干净,开窗通风,亮堂透光到一定程度,她才肯罢休。
此时他抬起眼审视四周,发现此处阴森恐怖到和风家水牢有一拼。
风澈甚至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一低头,看见自己满手鲜血。身旁陈列的是无数穿着姬家衣袍的弟子,躺在地上呻吟抽搐,气息将断。
大殿正中央的位置上,家主声音沙哑威严:“好好好,看来这几日你没有退步。”
他默默收回手,没有搭腔。
“至于那外界说你四处行医的传言……”
他垂下眸,低声道:“姬家人哪有拯救苍生的道理,不过是为了取得好名声,有一些思量——”
家主沉思片刻,然后冷哼一声:“姬家自开山祖师之时,便与各家有世仇,这些年歧视愤恨只会随着时间越积越深,休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风澈感受到心底升腾起一丝微妙的不服气,又被他压了下去,再张口声音坦荡甚至有些放肆:“家主,若我要姬家假意回归四大家族,然后再不动一分武力问鼎修仙界呢?”
下一瞬,风澈面前划过一道凌厉的掌风,姬家家主站在他面前,手落在他颈侧,灵力已经割开了一层薄薄的皮:“你凭什么?”
身体的主人轻声一笑,掌心紫色的灵力忽然调转,一团绿色光芒亮起,照彻整个大殿。
大殿之内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满地的血腥还在逸散,死气却已经开始化生,断骨接续,血肉重生,一些弟子陆续开始从地上爬起。
姬家家主面无表情地看着。
身体的主人又抬起另一只手,清浅的光芒星星点点落下,姬家家主面色变了又变。
风澈顺着他的目光,发现那些神魂受损的弟子原本失去了意识,在此刻却已经凝聚修复好了神魂,正在苏醒。
“这是什么!”风澈受制于身体未能问出来的话,被面露震惊之色的姬家家主问了出来。
身体的主人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如你所见,生死人肉白骨,修复神魂——这些足够了吗?”
风澈记得,前几次记忆之中,这人已经展露出了宛若神迹的修复手段,如今咒法彻底大成,已经到了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境地。
姬家家主抹了一下他脖颈上修复完毕的伤口,对上他的眼睛,风澈看见了身体主人的隐约剪影,以及其中涌动的狂热:
“姬家只会坐享其成,不会做你的护盾,更不会成为你的支持。小子,你且去做,后果自己承担。
我予你特权,予你时间,予你地位——去搅一搅这天下的风云。”
他一踏出姬家大殿,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往回走。直到回了屋内,他扶着一旁的桌案坐了下来,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那个少年站在身后许久,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些烫:“你干了什么,平时打那群蠢货绝不会累成这样。”
“我成功了。”身体的主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妹妹也不用沾染血腥,更重要的是,姬家是时候回归了。”
少年在他旁边蹲下身,一下一下地抠着手指头:“你拿什么赌?姬家用血脉诅咒和天道换来的咒法,不去独享这份不用守城的殊荣,任谁也不会相信吧?”
“哈哈哈,”身体的主人笑得开怀,没搭理少年扫兴的言论,怀着满心的笃信和欢喜说:“拿世人赌,拿人性赌,我拿这颗向善之心赌。”
“有病的傻子……”少年嘟囔一句,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不是很高兴:“死了我不会去找你,轮回了爱死哪里死哪里去。”
身体的主人拉住他的耳朵,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来的时候多好啊,乖乖巧巧的叫哥哥,虽然不懂事了一点,但是哪像现在这样,低着头看着老实,实际上就只知道气我。”
少年气急败坏:“你说我变了?变了就变了吧,你倒是没变,还是这副谁都要帮的死样子,好像谁都和你有关一样,姬家回不回归,救不救世人与你有什么关系!我看你迟早死在这上面!”
风澈恍然间想起那个饿死鬼投胎的小孩儿来,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是那个从中州腹地带出来的孩子长大时的模样。
少年自小见惯了生死人性,自然不懂这人为何一腔善意,然而风澈觉得少年说得没错。
在姬家,这份善良是杀己的利器,如今他靠着修为侥幸存活,却不能代表他投身于世间还能无往不利。心怀善意没有错,但若是一味善良,对旁人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会让他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若这人不改,迟早会死。
他听见自己笑了一声:“哎,你说,我要是变了,那还是我吗?”他顿了顿:“如今看似边境无恙,实际上早就疲乏,若姬家入场,苍生的选择会多很多。”
“谁来给你选择?苍生么?人性么?向善之心么?此事若有一丝偏差,死无葬身之地,能给你选择的只有轮回。”少年气呼呼地喊了几句,蹲在地上又开始生闷气。
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其实轮回也没给过我们选择吧,了却记忆,哪管生前身后,即使灵魂相同,经历不同记忆不同,之后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能给我选择的,只有这一世的我自己而已。”
少年低声犟了一句:“不可能,灵魂相同,我说是你就是你。”
他摇了摇头:“不是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入了轮回,就是斩断了此生的羁绊。”
少年仍然坚持,忍不住愤愤地驳斥:“不对的,就是一个人。”
风澈听到自己哈哈哈笑了一会儿:“你还真是偏执。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是死了,不然人们也不会执着于当世,想要活得更久一点。我只会珍惜当世,去做这一世想要做的事情,死了就死了吧。”
风澈醒过来时,晌午热辣的日头照进来,落在他一截腕骨上,而他的情绪还停留在记忆之中。
他总觉得随着记忆碎片逐渐复苏,对他本人的影响越来越大,让他设身处地,有时候与那人思绪情感相通,他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人。
他花了很久才回关神来,眼神聚焦,发现胸口放着一只手,正揪着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联系到眼前,风澈想起晚上的情景,心底怒火中烧,转身企图挣脱把他搂的紧紧的人,正对上一张沉静的睡颜。
一向喜欢晨起练剑的姜少主难得赖床,学堂那会儿都是姜临叫他起,他几乎没怎么见过姜临闭眼睡觉的样子。
这样看了一眼,风澈突然发现自己心底的怒气正在不断降低。
姜临,姜临太好看了……妈的,好像不太亏……
鬼迷心窍的风澈把指尖抬起,顺着睫毛,从眼角划到眼尾,又蹭了蹭姜临挺翘的鼻尖,戳了戳姜临的唇角,凑上去做贼似的吻了一下。
等会儿还要兴师问罪,偷亲被发现自然矮了半截气势,不过风澈还是忍不住冒着风险再亲一下。
没办法,他可能多少有点贱。
他一连亲了几口,小鸡啄米似的点一下就跑,偏偏瘾头越来越大,抓耳挠腮地亲了一口想下一口,腿不由自主地在被窝里扭来扭去,本来离得就近,蹭到姜临时,他忽然一顿。
风澈勃然大怒,捏住姜临的下巴:“你丫别装了,特么的,又ying了是怎么回事?”
姜临被他捏得被迫扬起脸,睁开眼睛,里面哪有半分睡意,怕是醒了半天了。
风澈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偷亲行为就觉得丢脸。
姜临看着他低低地笑,手伸过去就把风澈捞在了怀里。
风澈恼羞成怒,拽着他的手臂,一顿乱踢,姜临把脑袋塞到他颈窝,轻轻地哄:“不要生气啦,我只是感觉很奇妙,一直偷偷觊觎你的我,也有被偷亲的一天。”
风澈扒拉他的手泄了力气,想到之前姜临难熬的岁月,鼻头忍不住一酸,老老实实任由姜临搂着。
他摸了摸姜临的头,还没摸两把,结果姜临就翻身把他按住。
“你又要干嘛?”
平躺的风澈脑子有点懵,姜临跨过来,可怜兮兮地看过来:“晨起练剑……”
风澈:“……”
晨起练剑?!!
他抬起脚,一脚踹过去,姜临扯住他的脚踝,指尖摩挲了一下:“不要急。”
风澈:“我特么看你比较急吧???”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我再也无法直视晨起练剑这个词了,是玄幻小说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第103章 谢姜叔叔~
折腾到了下午,在风澈的极力制裁下,姜临这才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去找风澜询问昨天他们退场后的情况。
不是风澈不能找姜疏怀,而是因为他实在害怕那老狗发疯。亲眼看着姜临这颗白菜被拐走,姜疏怀肯定想杀了他。
到了家主殿,风澈看见夏瑜披着风瑾的模样,端正地坐在正位,风澜坐在长老院首席的位置上,姜疏怀,夏如箫,楚无忧一行人坐在客席,甚至连卫世安都在。如此一看,修真界举足轻重的人齐聚一堂,阵仗颇大,估计是商讨昨日之事的细节。
风澈有点尴尬,他本想避开姜疏怀,看样子是不成了,卫世安为啥回来他也没想明白,看见夏如箫那个搞事精他也烦,楚无忧他倒是想去安慰几句……
权衡利弊后,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探了个头,瞥了一眼又走了出去,难得没有张扬地恨不得敲锣打鼓宣布自己来了,打算等着他们讨论完再进去。
他刚背过身,风澜的喊声已经到了:“风澈,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就等你了。”
他一脸无奈,心里骂了几遍“风澜见到他就必喊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和姜临对视一眼,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风澜起身过来迎,估计是听了昨天的事情,看了一眼姜临扯着风澈袖子的手,果断扒拉开,然后拉着风澈坐在了他自己的位置上,而他站在一边,挑衅地看了姜临一眼,没打算给他找位置。
姜疏怀招呼姜临到他旁边坐着,姜临朝他摇摇头,径直走到风澈旁边,和风澜一左一右两个一起站在风澈身后。
姜疏怀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要脸——”
风澈视而不见,回头看姜临和风澜:“不是,你俩找个座会死么?”
风澜和姜临齐声说:“不用。”
和门神似的,爱站就站吧。
风澈不明白这俩抽什么疯,上来就不对付,在心底吐槽一句,懒得管他俩,侧头低声问风澜:“昨天我回去后都发生什么了,和我说说。”
风澜朝姜临得意地一笑,姜临回敬,摸了摸脖子,让风澜看见了一串吻痕,像是某不知名蚂蟥吸出来的产物。
第二轮交手风澜惜败,懊恼地转过头,伸出手,一条一条给风澈列举昨天的细节:
“派出去追查季知秋的弟子,报信说未能找到他的下落。
夏家的事情也很复杂。先前已经有弟子去回溯看过了,痕迹抹得太干净了,还有戾气和灵力流干扰,不能判别到底谁是谁非。夏如箫决定将夏笙辞带回去审……楚家那边还在反对。
至于姜家,季知秋那事儿他们其实嫌疑不大,主要姜疏怀不爽一件事,你问姜临怎么说吧。”
风澈瘪瘪嘴:“他能怎么说,家长反对还不能在一起了?什么道理?姜疏怀这老登就是事多。”
风澜:“……”
风澈挑眉看他:“怎么,你有异议?”
风澜:“没有……”
这人没有兄长和父母管教,在风家简直无法无天,即使长大了还是这副“你管老子干嘛”的死德行,不过风澈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终于回来了,惯着点也无所谓。
风澜斜眼瞥向姜临,见他笑吟吟地按着风澈的肩膀,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狗东西,当初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人,天天在那装柔弱,有他在风澈身边方圆十米不能有活人凑近。
要不是风澈喜欢,他风澜会忍姜临?
风澜心底愤愤,但还是兢兢业业给风澈交代信息。
他抬眸看了一眼在家主座上低低咳嗽的夏瑜,给默默传了个音:“开会之前我和夏瑜已经商讨好了,让她先顶着风瑾的身份。卫世安昨夜已经来找过我们了,待会儿要来见你。”
风澈点点头:“此事解决,我和他好好说说,给他真相。”
风澜默然,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艰难地开口:“方才他们问了关于你怎么回来的事情,我拿你天罚之后一直在秘密养伤糊弄了过去。还有为什么要接纳叛出风家的你,我简略地讲了一些关于你去姬家做了什么……”
风澈皱皱眉:“没有必要。”
“我已经讲了,你不应该被误解那么久,你没有必要背负那么多。”
风澈揪着袖口,绷紧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终于释然地一笑:“算了,讲了都讲了,我只是被骂习惯了,本来做好被裁院抓走的准备了,看来下计划落空了。”
风澜叹了口气:“当年姬水月大闹一场后,裁院已经太久没有大动干戈出山押人,这些年更是不声不响。加之在座的四家至少有风家和楚家保你,自然无惧了。”
风澈再一次意识到回家了就是不同,扫了一眼台下姜疏怀的脸,一把握住姜临的手,拽到面前晃了晃,欣赏着姜疏怀逐渐变得铁青的脸,笑嘻嘻道:“有姜临在,姜疏怀他不会不保我。”
风澈入了座,这会就彻底开起来了,各家分析了几句姬水月和季知秋到底怎么回事,左右没得出结论,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二人是不是和哪家的谁有利益牵扯了。
夏如箫还是坚持要带着夏笙辞下自家监牢审讯。
楚无忧今日虽然依旧面色苍白,看着有些虚弱,但他看向夏如箫的表情却是凶狠的:“我本觉得你夏家都是混账,但昨日过后,我明白过来了,你真的尤其的突出。”
他一句话说完,旁边随行的楚家弟子轻轻摇晃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再继续。楚无忧皱了皱眉头,憋住下句没能吭声。
夏如箫淡淡地看着他:“不过是带回去审审他而已,若夏笙辞当真无罪,怎会因为我几句逼供而轻易放弃了清白?何况这是我夏家的家事,如何处理也是我夏家家主说了算,与你楚家有什么关系?”
楚无忧起身想要说一句什么,身后那位楚家弟子直接上手按住了他:“家主刚刚上任,长老院那边不许您惹事端,还是莫要招惹——”
楚无忧愤愤地回头,对上那弟子温和面皮之下隐藏的威胁,无奈只能瞥了夏如箫一眼,皱着眉改为针对姜疏怀:“姜家家主怎么说,昨日那位季知秋是你姜家的,参与事端谋害夏家家主,企图嫁祸他人?”
姜疏怀冷笑一声:“季知秋那副模样,功法集百家之大成,与姬水月混迹一处,分明是姬家人混到我姜家来的,只能怪我识人不清,旁的事恐怕怪不得吧?”
楚无忧一时语塞,估计想不出还能说什么,求助似的看向风澈。
风澈和他对视一瞬,听到了传音:“夏笙辞若被他带回去,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大哥你帮帮我!求你了!
母亲死后,长老院分权,我这辈子左右不过是个傀儡,我说不上话……昨天若不是夏笙辞帮我挡了一下,今日四家会审,审的就是我……救救他,我保证他是无辜——”
“我知道,”风澈一边传音,一边朝他点点头:“夏笙辞是无辜的自然不能死,但我现在也只能保住他的命,其他不能保证。证据不足,因为某些自身的原因,以及风家不便插手别人家的事情,我注定无法参与过多,余下的事情无力帮你们,只能靠日后去解决。”
楚无忧眼眶发红,低低应了句:“嗯,谢谢大哥。”
“不用和我说谢谢。楚无忧,如今楚家长老院只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表面尊你为家主,你压不住便不要操之过急,即使做一个傀儡,即使受尽羞辱,也要先蛰伏再徐徐图之。”
风澈看着楚无忧眼眶内打转的泪水,有心想像少年时那样上去揉揉他的头,但想到他孤立无援的处境,只能狠下心来继续说:“你别无选择,楚家主她既然传位给你,便是对你寄予厚望,莫要忘了她教过你的。人只有独立起来,才能让旁人觉得你配得上这个位置。你要向她证明,没有庇护,你也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楚无忧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风澈说出那句“楚无忧,你该学会自己长大了”,他终于泪如雨下:“大哥,我知道我被惯坏了,我什么都不会,还胆小怕事……但今后有多少苦我都会忍,只是我不能接受身边再少一个人了……”
风澈叹息一声:“别哭啊楚无忧,当初你独自来刺杀风澜时,其实我都看在眼里,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勇敢无畏,楚家主没看错你,何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敢许诺楚无忧身边人不会离去,如今四大家族两家易主,就连风家也在风瑾之事上岌岌可危,就算是他也无法左右过多动荡的变局,所做的只能有叮嘱和安慰。
一切都要楚无忧自己一路走下去,救他想救的人,成他该成的事,护他该护的家。
百世无忧,楚凌说的何其艰难,于楚无忧而言,根本是泡影罢了。
风澈回过神来,起身拍拍手:“哎,昨天之事不必那么麻烦,我去回溯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夏如箫笑道:“风道友莫要说笑,纵使你修为通天,足以屏蔽那些灵力戾气乱流的干扰,但回溯过去,我等如何看见,若你被那孽障买通了呢?再加上在座各位修为不及你,如何看破你递上来的所谓的证据?”
风澈抬起手,摆弄了一下关节:“原来你知道还能买通啊,”他微微勾起唇角:“那我是不是能说你买通了季知秋呢?”
夏如箫一顿:“你如何能证明呢?”
风澈哈哈一笑:“既然你觉得夏笙辞谋害夏鸿鹏的理由成立,你和他同为夏鸿鹏的儿子,怎么就不能说你也有这个心思呢?”
夏如箫怒道:“诡辩,分明是诡辩!”
风澈眨眨眼:“昨日你先放楚无忧和夏笙辞的录像,诱导在座各位认为他们关系密切,然后才放第二个录像,让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对楚无忧说的,问题是这些都是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收集的呢?他们的对话若是在比试之中出现的,你是如何录的呢?”
“还是说,”风澈冷冷地看他:“这本就是和你说的,你根本也难辞其咎呢?”
夏如箫起身看向他:“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拿出证据再和我说话。”
风澈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争辩逻辑上不合理之处,本想留个面子,都退一步算了。
夏笙辞昨日已经说了,不想和你争这家主之位,何必咄咄逼人,真相是什么于我不重要,但是你若非要置人于死地,我势必会让真正该死的人付出代价。”
他一步一步跨下台阶,眉眼中的笑意已经消散,满是冷意:“如今看来你不同意,那——若我说可以带一人回到过去,请裁院过来看看往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满场的目光看过来,带人回到过去简直是闻所未闻,很难不让人在意风澈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但那毕竟是修为顶尖的风澈,九十九道天罚之下能活,这次回来把天捅了个窟窿自然也是正常的。
风澜在身后想要上前扯住风澈的袖子,姜临朝他摇了摇头:“别管,诈一下夏如箫而已。”
风澜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
且不管满场心底掀起怎样的波涛,风澈本人一句解释也不屑于讲,只是冷冷地看着夏如箫的反应。
夏如箫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脸,低头遮住变了颜色的神情,语气已经缓下来了:“风道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回溯时间何其骇人听闻,有违天道之事还是不要去做了,免得天罚。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那便不再争论了,我不审他也不杀他,但夏家也不会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