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
楼下的阿香已经提着香薰笼从前厅走来,西元松开了唐琛,唐琛抻了抻笔挺的西装,登登登地下楼去。
西元怔了几秒,又不甘心地追上去。
“你这是要去哪?”
唐琛头也不回地说:“医院。”
“去看清岫?”
“昨晚西人长官莫名其妙地被人袭击了,他的秘书安格斯今早打来电话兴师问罪,我总得去问候一下。”唐琛嘲弄地一笑,闪开挡在身前的西元,司机金水已经在院里等候唐琛出门。
西元步步紧追:“我也去。”
“你身上有伤,不能去。”
“那告诉我清岫在哪里?”
不等唐琛回答,西元突然闭上了嘴,公馆敞开的大门驶进一辆豪华的轿车。
不用谁去问候,都大帅亲自登门“拜访”鸿联社的总把头。
都大帅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厅沙发的正中,不时地捂着肋下,清岫藏在衣服里的水果刀很小,加之过于紧张,心里牟足了劲手上却发软,刀子只是碰到肋骨而已,这是一次有勇有谋却相当失败的刺杀。
唐琛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神情寡淡地说:“我正要去医院看望大帅,想不到大帅反而迫不及待地到我这里来了,阿香,上茶。”
都大帅冷冷道:“唐社长不必费心再跑医院,我来也不是为了喝你们东方茶的。”
唐琛不紧不慢地摘下手套,轻叹道:“昨晚的事我听安格斯说了,人是大帅点名要的,也是我亲自送过去的,现在那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总之,这件事鸿联社一定会彻查清楚,给大帅一个交代,大帅还是回去安心养伤的好。”
都大帅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扶着肋下站起身,绕过沙发来到唐琛的身侧:“恐怕昨晚受伤的不止我一个。”
一只大手猛然抓住唐琛的左臂,五指深陷,如鹰爪般紧扣不放。
西元和阿江两兄弟顿时围上来,唐琛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三人隐忍着不再靠近,紧紧地盯着都大帅,以防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唐琛忽然抬起左手摸进大衣的里怀,都大帅迅速缩回了抓在他左臂上的手,一旁的安格斯也按着枪,却见唐琛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烟盒,取出一颗叼在唇边,西元上前一步为他点上,唐琛偏着头,微凉的指尖轻轻搭在西元的手背上,俊美的脸庞被瞬间一亮的火苗映出一抹柔光,望了眼西元,唐琛幽幽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我要和大帅谈点别的。”
西元几人有些迟疑,都大帅却朗声命道:“都别动,安格斯——”
安格斯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拦住西元三人。
唐琛深吸一口烟,沉声质问:“大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都大帅冰蓝的两眼目空一切:“唐,让你的人都脱了上衣,安格斯要检查一下他们。”
唐琛沉了脸,目光锋利直指都大帅:“大帅原来是在怀疑我的人?”
都大帅两手一摊:“唐,这是为了我们以后能真诚的合作。”
唐琛捻转烟蒂,在烟灰缸里捻出了一个圈,缓缓地站起身,犹如如乌云压过山顶,整个大厅里的空气也随之一凝,都大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成一线,望着阴沉不语的唐琛。
唐琛解开上衣的第一粒纽扣,继而第二粒,第三粒……一边解一边盯着都大帅:“我的人都是听从我做事,没有人可以轻易动他们,既然大帅这么不信任我,那好,就先从我查起,不管今天查到什么,你我之间的合作就不要再谈了,我唐琛,在唐人街还是在整个藩市,有的是赚钱的路子,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人人都说我脾气不好,可我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西装已经脱了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唐琛开始解衬衫上的扣子,手上的力道一下一下的,傲然的身影挺拔如松,俾睨着都大帅,也俾睨着整个世界。
“我这个人呢向来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不会乱发脾气,只不过有的时候废话说的太多难免就火大,总要找个理由出出火……”
当唐琛的手搭在衬衫最后一粒纽扣时,都大帅堪堪地一挥手,示意安格斯退下:“好了唐,没必要这样!有一点我很确信,既然你自诩是唐人街的王,好,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找到那个孩子和带走他的两个人——”都大帅的目光在西元他们身上凌厉地扫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下完最后的通牒,都大帅气咻咻地带着安格斯走了。
正午的阳光像喝了壶花雕似的,熏熏然带着几分燥人的暖,春分还没到,海上的暖流已经回归,空气里多了一抹温润的湿意,唐琛交叠着两腿坐在沙发上,任凭这抹春光照在身上,半敞的胸膛结实有力,在光影里散发着细腻的色泽,手臂垂搭在沙发边缘,神情冷漠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对都大帅突然的造访和离去都无动于衷,倒是阿江阿山有些紧张地望着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凭着对唐琛多年的了解,也揣摩出几分,都大帅要的人唐琛是知道下落的,或者……就在这座公馆里,两人的目光不禁睃向顾西元,这人向来我行我素,就是个惹祸精。
唐琛忽然开了腔,声音有些散淡:“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白拿我的钱却不用做事的?”
被他这么一问,阿山倒委屈:“我们在等唐先生吩咐。”
“吩咐什么?”
“去查昨晚的事……”
唐琛轻哼一声:“查什么查,忙你们的去。”
阿江要回社里处理一些事务,阿山也要去盯赛马场的工程,两人不禁又都看向西元,这家伙现在贴身跟随唐先生,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要不是碍于唐琛在这里,真想扒开他衣服看看左臂上是不是有都大帅说的伤。
唐琛站起身,一人给了一脚:“再不滚就扣光这个月的薪水。”
阿江阿山跑得飞快,却听唐琛说:“西元跟着我。”
唐琛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辆不起眼的旧车,西元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昨晚那辆白色轿车,像是中等人家常开的那种,西元拍着车随口道:“你终于不用惹人注目了。”
唐琛神情暗了暗:“如果那天许澜清没有开我的车,也许就不会……”
“唐琛——”西元拦着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今天这是怎么了,样样不遂唐琛的心。
唐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查过那家农场了?”
西元顿了下:“是,去过几次,查了下他们出货的地方和规律,表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
唐琛没再深问,只是说农场老板格雷姆可没那么简单,西元随他上了车,话梗在喉间随着车轮滚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虽然上次拒绝了杰克上校继续查找那批洋粟的下落,但诸多证据表明唐琛手里并没有这批洋粟,那只是助他上位鸿联社总把头的一个诱饵罢了,杰克上校也没有再派人来找西元,西元弃了登上去欧洲的船,然而却没有离开唐琛,不知道在杰克上校那里自己究竟算不算是一颗弃子,如果算,他们会怎么对待这颗弃子,如果不算,将来会不会还再来找他。
唐琛刚才说的关于格雷姆的话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他也查出了一点端倪?关于他在欧洲那几天的经历,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西元只知道,唐琛是不会让许澜清就这么白白的死掉的。
总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总有些秘密要留在心底,就像昨晚他们都蒙着面,一旦撕破,不知会伤害到谁,谁的血流得更多。
目光沉沉望向唐琛,西元这才发觉,开车的唐琛并不专心,也在窥着他,声音犹如海底卷起的泥沙,阴沉晦暗:“你在想什么?”
西元又将目光投向前方,湛蓝的天,碧蓝的海,港湾里的泊船像列队的士兵,竖立的桅杆犹如枪上的刺刀,密密麻麻,那些摸爬滚打扛枪操练的日子似乎遥远的像不曾发生过,西元的声音有些乏力:“没想什么……”
唐琛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抓住西元的命跟,面无表情地望着闪闪发亮的海面:“顾西元,你不会撒谎,可偏偏又撒了这么多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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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们,我心里很暖!
第75章 真正的男人
海风轻吹,泊在岸边的吉利号随着浪涌轻轻浮动,四周没有其它船只,因为这里是唐先生的私人码头,专有青龙堂的人把守。见唐琛来了,他们打过招呼便有人去解缆绳,唐琛若没有兴趣讲话,他们也都自觉地只做事不出声,今天却有些不同,大家在诧异中也都惴惴不安,码头的帮主跑到唐琛近前,小心翼翼地问:“唐先生,没事吧?”
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啊,一向干净、漂亮的唐先生此时此刻名贵的西装皱皱巴巴,衬衫破着领口,头上打着发蜡也不见服帖,有几缕还趾高气昂地俏着。
唐琛说了句“我没事”便登上船,弟兄们的目光又刷地看向跟来的西元,做乜嘢?这位更惨,光着膀子赤着脚,裤子破破烂烂卷到膝盖,像极了码头搬运工,细看唇上还裂着血口,都知道这位小西爷在唐先生身边也是个狠角色,好几次连唐先生都敢顶撞,小帮主又凑过来悄声问:“小西爷,真没事?”
西元摇了下头:“车撞树上了。”
望着唐琛走进船舱的背影,西元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的。
妈的,唐琛!
当唐琛一边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突然抓过来时,西元一个激灵,心开始狂跳,本能去掀唐琛的手:“放开,有话好好说!”
唐琛自然不听,还云淡风轻地来了句“话你个老X!”
西元听不懂他的南粤俚语,但也知道是句骂人的话,那里被掌心的热气烤得火烧火燎,唐琛的手指更像揉面团似地明里暗里不怀好意,西元继续用力掰他,唐琛反而变本加厉,又磕鸡蛋又碎碗,像是跟那里结了仇,变着法地作践,西元的库子很快枝的老高,又恨自己不争气,想停都停不下来,就像唐琛开的车,早已失了速。
西元推不开唐琛,眼前就是胳膊,一口咬下去,唐琛惊看西元,倒也不算很痛,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咬人,忍着胳膊上越来越重的咬合力,唐琛毫无表情的脸上邪气地一笑,西元顿时老脸一红松了口,二话不说回敬唐琛,抓住了便也不撒手,唐琛的库料薄,手感更好……
唐琛猛吸一口气,任凭西元报复性地抓自己,一丝嘲讽:“你咬我的时候真他妈像个娘们。”
西元一招错落又羞又恼:“你他妈的就会偷袭,手段下作,有本事跟我堂堂正正地来一回。”
唐琛浓眉一锁:“好啊,那咱们今天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男人!”
两人都不肯先松手,车也没减速,画了条龙便一头冲进路边的荒草堆里。
车小地窄,比不了唐琛的豪华轿车,手脚齐上,头撞车顶,腿磕方向盘,谁也不肯就此罢休,西元拎着唐琛的脖领子薅向后座,刺啦一下真丝衬衫断了线,唐琛火冒三丈扑向西元,圧得死死的,西元照准唐琛的唇蛮横地亲下去,撞到牙齿,唐琛张觜便咬,西元的唇顿时涌出血腥味。
“想疯是吗?好,我陪你!”西元也狠狠地咬回去,牙关緊合的一刹那,终是不忍,也不舍……
唐琛忽然笑了笑,眼里闪着冷冽的光,像只饥饿的野狼,独自猎杀迷失的羔羊,几下里就斯了西元的上铱,带着嗜血的煞气,毫不自怜,气势汹汹地侳下去,幢击着车顶,也幢击着西元。
西元奮力迎合着他,在气浪翻涌的狭小车厢里,瞬间也开悟了,唐琛就算不完全,可他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同情,也不需要谁来迁就,在不完全中痛苦,在痛苦中崛起,直至完全迸发的那一刻,他依然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唐先生——一个掌控着一切的真正的男人!
西元忽然想到许多,传闻中那些被螳螂吃掉的男人,究竟为什么?会和唐琛这个隐晦的病有关吗?唐琛诡诈也狠厉,但绝不滥杀无辜,他杀的都是威胁到他的人,现在又有一些流言传出来,花魁凤鸾上了唐琛的游艇,没几天,也被螳螂吃掉了……
可凤鸾是死在都大帅手里的,清岫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唐琛将他送给都大帅又暗地里将他救回来。如果螳螂只杀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那么许澜清早就死了,不会时隔三年等他来到唐人街时才被杀,他深爱着唐琛,唐琛也视他为知己,何况他的死另有蹊跷,这笔账不能算到唐琛的头上。
那么,螳螂究竟为什么吃掉他的男人?或者说,这些男人的死原本就与螳螂无关……
西元的下巴被人用力地掰正,唐琛骄横又放蒗:“顾先生,你他妈有点軟啊,老子还没爽够呢!”
向来温润谦和的西元忽然就被他这股野蛮感染了,一把将高高在上的唐琛拽下来:“咁嗮你!”
吉利号启航了,却没有开多远,在离码头不远的浅海区又抛下锚,西元站在甲板上还能望见岸上车来人往,唐琛也不搭理他,丢来一瓶张家药铺的跌打酒便自顾回卧舱洗澡、换衣、睡大觉,直睡到太阳偏西,才爬起来坐在甲板上开始垂钓,落日余晖,波光粼粼的海面闪耀着烘焙蛋糕的焦糖色,白色的吉利号好似上面的一块奶油,坐在钓椅里的唐琛,懒懒的,一身火红,就像蛋糕顶端的那颗樱桃,诱人,且熟透了!
百无聊赖钓了一下午鱼的西元,此时望着这颗樱桃,不自觉地咽着口水,日日守着唐琛,却也没有随心所欲,仅有的几次就像这钓钩上的饵,晃荡在西元的眼前,也勾住了心,车厢里的一幕犹似重现……
唐琛那里,即便是半渤的,依然蔚然可观,当完全勃发时,更叫人不得不怀疑关于他身世的那些揣测,也许他真的有一半血统是西人的,虽然唐琛自己不以为然,但那里,的确不可小觑,一向在某些地方相当自傲的西元也难免自愧不如。
在对彼此的身体越来越熟悉的同时,西元也渐渐明白了怎样才能让唐琛尽快摆脱痛苦,直击要害,当两个人气舛吁吁地倒在狭窄的车厢里时,西元涨红着脸,情不自禁地附在唐琛的耳畔说:“我就像在点燃一支蜡烛。”
唐琛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揽住西元的头,递上唇,给了一个深深的吻……
最是难得一见,唐琛的温柔。
擎着鱼竿的西元悄悄夹緊了两蹆,唯恐坐在不远处的唐琛看出端倪来,唐琛两眼盯着海上的浮漂,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顾先生真是年轻,折腾了大半天,这会还能这么精神百倍的……”
唐琛转过脸,刁钻的目光在西元的身上一转,西元的面容也被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映红了,清润迷人,唐琛笑意缱绻,望着傲骨难驯却又总是会害羞的男人,似乎也被什么软化了,柔声问:“西元,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我们之间会不会更开心一些?”
西元静静地望向他,唐琛也深深回望着,过了一会,西元的声音随浪轻涌:“你怎么可能不再是唐先生?”
唐琛沉吟着,又不明所以地笑了下,继而扒着西元的水桶问:“你钓了大半天怎么一条鱼都没有?”
西元点起一支烟,冲着不远处的海面一抬下巴:“那艘船停在那里一下午了,也有人在上面钓鱼,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钓上来。”
唐琛扬了扬眉:“哦?”
“你没出海,也是因为这艘船在监视我们吧?”
唐琛笑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西元嗤道:“若没我,唐先生能睡的这么踏实吗?”
唐琛不置可否。
西元看向那艘船:“若它一直在,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想你一定琢磨着怎么用吉利号把清岫送出藩市吧?”
唐琛两手枕在脑后,向椅背靠去,长叹一声:“西元啊,有的时候还是觉得你笨一点更合我心意。”
“唐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清岫在哪了吗?码头附近?还是哪只船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启航出海?”
“我们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西元倒疑惑:“等什么?”
唐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顾先生,起竿吧,鱼早就跑了。”
太阳终于落下去,天色黯淡,四周起了灯光,海水轻轻拍打着吉利号,就像情人间的呢喃细语,吉利号缓缓地靠近那艘船,西元举着马灯,眼看着原先站在甲板上的人转身进了船舱,不一刻,又有人走出来,灯光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是安格斯,安格斯强装镇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吉利号,还有吉利号上的唐琛。
唐琛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一闪一闪的,面带微笑地说:“钓了一天的鱼,想必都累了,我特意吩咐厨师备了一桌好菜,还请通报大帅一声,赏个光,到我的小船上一起喝杯酒谈谈心。”
安格斯的神情纠结了几秒,很快扬声道:“抱歉唐先生,大帅不在船上,船上只有我自己。”
“还真是遗憾,不过没关系,安格斯先生也是自己人,过来喝一杯也无妨。”
安格斯笑道:“谢谢唐先生的美意,我得回去了,夜里风紧浪大,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不过唐先生,提醒你一下,海里的鱼有的是,大帅给的期限却只有三天,希望唐先生别误了正事。”
唐琛笑道:“多谢你的提醒,看来我只好独自享受美味了,告辞。”
吉利号调转船身,返回了港口码头。
安格斯冲进船舱,抓起船上的电话,不无沮丧地汇报着:“大帅,我被他发现了,他的船也回港了。”
听了一连串的笨蛋后,安格斯不安地润了润嘴唇,又听都大帅说:“唐琛这是障眼法,那孩子肯定不在船上。”
“大帅,也许这件事不是唐琛做的,否则也不会主动把人送过来,唐琛利字当头,为了将来的合作是不会在乎一个孩子的。”
“就算不是他,也跟那帮东方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要想藏起一个人,我们就是把整个唐人街翻过来也没用,你先回来吧,今晚是不会有结果了。”
安格斯的船开走了,海面归于真正的宁静,墨蓝色的天笼着墨蓝色的海,整个世界没有地平线,吉利号的餐桌上铺着大红的餐布,大红的唐琛坐在餐桌旁快要与它融为一体了,西元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这团火,看来唐先生对热烈色彩的执着这辈子恐怕也改不了了。
哪有什么厨师,都是西元做的菜,唐琛只负责铺餐布,望着满桌的菜肴,西元问:“清岫到底在哪?现在可以说了吗?”
唐琛微微一笑,跺了跺脚下的船板:“孩子肯定饿了,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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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周四
第76章 偶像
跟着唐琛来到吉利号的船舱底部,掀开脚下的船板,想不到船底还有夹层,船板刚刚掀起,一道寒光倏地从洞口直刺正在俯身观看的唐琛,西元一惊,急忙去抓匕首,唐琛反应更快,避开迎面的一刺,反手扣住对方的腕子,略一用力,那人受不得痛,手一松,锋利的匕首掉在了船板上,唐琛二话不说,连拉带拽将人从暗舱里揪了出来,又狠狠地丢在一边。
那人摔得七荤八素,缓了缓神,扬起脸来,借着幽暗的灯光直愣愣地瞪向唐琛:“唐先生?!”
“清岫!”西元一声轻呼,原来清岫就在吉利号上,藏在他们的脚底下。
“顾大哥……”清岫使劲揉了揉眼睛,犹似做梦:“顾大哥,真的是你!”又转看唐琛,难以置信:“这是哪里?唐先生……那个戴面具的人?”
唐琛并不搭言,吩咐西元:“带他上来。”刚要转身,清岫忽然抓起地上的匕首,再次刺向唐琛。
西元一把抱住他:“你干什么,是唐先生救了你!”
清岫挣扎着:“可也是他把凤鸾和我送到鬼佬的手里,我杀不了鬼佬,那就杀了他,替凤鸾报仇!”
唐琛眸光幽冷,淡淡地说:“西元,放开他。”
西元松开了手,却不离清岫半步,倒不怕清岫能把唐琛怎样,却怕唐琛一怒之下伤了这孩子,清岫激动地握着匕首,细长的手腕微微发抖,在唐琛不动声色的逼视下,迟迟没有动作。
桄榔一声,匕首最终掉在地上,人也委顿了下去。
唐琛的唇边泛起一抹孤冷:“怎么了,不是说要报仇吗?”
清岫红着两眼淌下泪来,无比的沮丧:“杀了你又如何,凤鸾也不会活过来,我们这样的人命本就不值钱,不像唐先生,呼风唤雨,让谁死谁就得死。”
唐琛俯身拾起匕首,指肚蹭了蹭冰冷的刀锋,西元不由自主地挡在清岫的身前,却听唐琛不紧不慢地说:“没有谁的命是不值钱的,自己的命自己去挣,可也得认命,凤鸾的死我很遗憾,但那是他的命,清岫,我救你也是你的命。”
“为什么救我?”
“因为不想再死一个,你们都是我鸿联社庇佑的人,我也从来没想过让凤鸾死。”
清岫直勾勾地望着唐琛,胸膛剧烈起伏着,净白的小脸灰扑扑的,泪水冲刷出两道印痕,被他用力一抹,又成了大花脸。
唐琛一甩手,匕首剁入清岫身后的木桩上:“若改主意随时来找我,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才好杀我。”
“唐先生!”清岫唤住转身离去的唐琛,迈出的腿牵动伤口,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西元连忙将他扶稳。
唐琛神情淡漠地望过来,眉梢轻轻一跳,清岫倚着西元,西元生怕他再摔倒,扶得颇为小心。
清岫低下头,又抬起来,直视着唐琛,缓缓道:“唐先生,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想杀你。”
唐琛望了他片刻,点了点头,丢下一句话:“顾大哥,麻烦你给这孩子弄干净点再来坐我的餐桌。”
望着唐琛的背影,船底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唯一的一盏马灯随着船身轻轻摇晃,照得四周忽明忽暗,清岫神情黯然,西元瞄了眼船板下的暗舱:“你一直躲在这里?”
清岫嗯了一声:“你被推下车后,我也被他弄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有点憋的慌。”
西元探头望去,里边虽然逼仄,倒也干净,有瓶清水,还有张小床,床边上的管子想是用来换气的,坐过几次吉利号出海,却不知船底还有这么个藏身之所,狡兔三窟,这八成是唐琛为自己在紧急关头预备的,想不到这次用来藏清岫。
唐琛啊唐琛,当真九曲十八弯,明明把人藏在船里,却还把吉利号开过去,主动邀请都大帅和安格斯上船来吃饭,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以攻为守欲盖弥彰?都大帅啊都大帅,你想征服东方人,还是先看看东方人的三十六计吧。
扶着清岫回到上面,船上除了唐琛卧舱里的浴室,还有一间巴掌大的澡房,当初陪唐琛出海的时候,西元和阿江他们就在这里冲凉,西元拿了身干净的衣服递给清岫,目光落在清岫的腿上:“伤怎么样了?别沾了水当心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