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人对视一眼,有了默契似的。
站在门口的多吉听他们要前往塔图,情绪又激动起来:“为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们塔图有危险,为什么你们还要去?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谢先章瞅了眼多吉,走上前道:“七年前,客机EMB-120与塔台失去联络。机长是有着飞行时常3100个小时的越南退役老兵,而副驾驶更是有着安全保障第一人赞誉的国航老牌飞行员。机组包括机械师,安全员,检查员,空姐,一共六个人。不论国籍,不论人种,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顿了顿,“他们的亲属到现在连具尸体都没找到,飞机坠毁的原因也不得而知。包下这架飞机的那两个洋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来到洛扎是为了什么,村名们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这些,你难道不想知道吗?谁才是害了全村的凶手?你所说的诅咒,是真实存在的吗?”
多吉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没了话,表情拧着。
“我的同事为了调查这起空难的原因来到洛扎,你见过他们,我很需要你的帮助。”谢先章看着多吉道。“多吉同志,关于这场事故……已经死了很多人,你应该也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在这里丧命。即使不是我们,也会有别的人来。所以,我恳请你,帮帮我们。”
多吉愣了愣,垂下头,跟着说起遇见案情小组的那一天。
那是个晴朗的早日,多吉赶着牛羊从二十公里外的草场回到帐篷。
“领头的人看着年纪比我大,性格挺亲和,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都叫他廖组长。他向我打听怎么去洛扎,我一听,当时就轰他们走了。我告诉那位廖组长,洛扎有吃人的熊,不能进去,那几个年轻人后来就跟我吵了起来。”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脾气也冲,但是那小伙子是个愣头青,执拗起来我也拿他没办法。我问他们去洛扎做什么,他们只说是国家地理出来考察的。我看他们个个都背着登山包,手里还拿着仪器表,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我绝不允许他们进入洛扎,所以……我就随便指了一条小路。小路应该遇不见那头熊,我也不想害人,反正那条路到不了洛扎,只能绕着洛扎走,然后返回草场。”
“后来呢?”顾玉岷问。
多吉脸上一蹙,道:“唉……他们有指南针有地图,大概是发现了我骗他们,走回来后又跟我吵了一架,最后直接奔着塔图去了。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我又一次返回草场的第二个星期。”
许算心道:“他们在塔图待了两个周?”
多吉想了想:“大概有十五六天的样子,因为气温下降,我和我的羊群必须返回海拔低的草场,时间我不会记错,当时他们还是坐着面包车走的,我就在公路的对面,看得很清楚。”他斜斜瞥了眼谢先章。“他们出发之前还准备跟我买一匹马呢,就跟你们一样。”
谢先章沉思,照他这样讲,廖群山他们根本没进洛扎,直奔塔图,回来后开始寻找飞机残骸,在路上遇上的雪崩。
一想,也没什么地方觉得奇怪,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了。
“廖群山路过洛扎的时候没有犹豫,直接去了塔图,他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勘探队要去的地方是塔图?”
顾玉岷道:“有这样的可能。”
静默一刻,谢先章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廖群山资历老,在安全处待了这么久,七年前从飞机与塔台失去联络的时候他就参与了调查。
那会儿是陈桐岩下令暂停调查的,因为去了一批人最后什么都没找到,回来后相继都没了消息。
对了,七年前调查的人为什么都离开安全处了?
谢先章顿时心口一跳,脸色苍白。
顾玉岷望向他:“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没……”他摇摇头。
谢先章忽然有些庆幸没让郑清平和吴树言跟着来了。吴树言的腿应该要养些时日,无论到时候他能不能从塔图出来,他们俩都可以平安回到北京。
从出发到现在,他从未想过安全处是否对自己有过欺瞒,眼下一想,陈桐岩应该没有将七年前的卷宗全部给他。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多吉见他满脸心事,在心里做了几番挣扎,最后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塔图。”
三个人同时顿了顿,看向多吉。
“洛扎是我的家,我想弄清真相,我愿意跟你们一起去。”
许算心盯着多吉,走上前拥抱了他,拍拍他的后背,眼中满是敬意,道:“你是个好父亲,我敬重你。”
至此,多吉便充当了向导的角色。
他又回去草场拿了许多干粮和水过来,雪珠是降初一手养大的,马跟人亲近,有了灵性,多吉带它走的时候死活不肯,直到许算心对着头颅念了许久的经超度他,雪珠这才愿意随多吉离开洛扎。
第三层楼的门被谢先章用绳子绑了起来,又去工具房找了钉子和锤子,叫上顾玉岷将门钉得死死的。
顾玉岷见他拿着锤子的手被磨红了,伸手拿过锤子,默默敲了起来。
良久,谢先章才开口道:“是降初对吧?”
顾玉岷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了眼谢先章,他垂着脑袋,眼眶很红。顾玉岷收回目光,继续将钉子砸进门里。
“那道影子……总在门口徘徊。”
“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一锤,将门固定好后,顾玉岷起身,抬手拍了拍谢先章的头:“你救了他的父亲,这很好。”他拉着谢先章往楼下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出去的时候,我也这样担心你,我那会儿……我……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掌控的,顺应自然规律,学会接受现实,让他安心的走吧。”
谢先章停在阁楼,死死咬着唇,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多吉手里捧着热茶,苦笑道:“家里条件艰苦,孩子们懂事,降初正是上学的年纪,他却让央金去上学,自己留在家里。晚上的时候他和他阿哥放完羊回来,就喜欢坐在火边给央金做糌粑。央金会跟他们说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三个孩子聊到星星都出来了还不去睡。”
谢先章惭愧地低下头,盯着火堆里溅起来的火星子。
顾玉岷瞟了眼他,将自己做好的糌粑塞进他的手里,把他的还未成形的糌粑拿了过来,问道:“外头的那只人熊是怎么回事?”
多吉眉头紧锁,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头熊原本很温顺的,是拉姆家的女儿在山上发现了它。当时这头熊还在幼年时期,大概是遇见了偷猎的人,母熊不见踪影,留下幼熊。幼熊没什么自保能力,不知道是被什么咬了,奄奄一息时,卓玛就把这只幼熊带回家救治。后面熊好了,她就把熊放了回去。想来是那熊记挂卓玛,通人性,感激她的救命恩情,时常在洛扎的附近逗留。”
“以前洛扎的村外有野生猛兽出没,自从熊长大了后,再也没有发生家里的牛羊被咬死的现象。我们都猜测,大概是因为那头熊在保护洛扎。再后来,外乡人来到洛扎,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扎西的父亲在出去寻找他的时候,竟然被这头熊咬死了。然后那头熊开始伤人,更可怕的是,他行走的动作越来越像个人。”
许算心听了,忽地问:“那为什么这一次你没有阻止我们进入洛扎,而是让降初带着我们进村呢?”
多吉脸上表情微微动了动,喝了一口茶,道:“阻止没有用,不如带你们去,如果你们遇见了那头人熊,说不定会吓到,直接返回。”
许算心又问:“你知道路上不安全,有人熊,怎么放心降初跟着我们?你不怕他出意外吗?”
闻言,谢先章倏地抬起了头,看向多吉。
多吉抿着嘴,一口闷了茶,道:“我想我在你们后面跟着……当时没想那么多。”他转头看向谢先章:“谢同志,我当时只是昏了头,我没想害你,掐你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要人走进洛扎,不管是谁,神志有时候会丧失。你们看到的大雪前的雾,其实是瘴气。本身这里海拔高,氧气稀薄,再加上瘴气,我那会儿很难清醒。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说来也是,多吉说熊拍了他一掌,没想到他只是呕了点血,从横梁上摔下来才造成了重伤。
“大难不死,你很幸运。”许算心道,“还是小章给的保命药有效果。对了,那药到底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谢先章拿出香囊,取出药瓶递给许算心。许算心放在鼻尖闻了闻:“这药有名字吗?”
“保命丹。”谢先章答。
许算心笑了一笑:“气味有些像保险子加了香灰的味道,关键时候的确能保命。”
谢先章微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您是说……是白药那个?”
许算心盖上瓶盖,点头:“挺像,不过能保命就是了,怪不得他吐了那么多血还没事儿,原来是这样。”
看来,谢阜还算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第24章 24
四个人吃了晚餐,各自回帐篷里睡觉了。多吉带了羊皮毯子来,这一晚,大家睡得格外安稳。
直至清晨,他们被一通电话吵醒。
“那边说,现在依旧只找到了张光明和李广的尸体,由于天气原因,专业搜查小队已经退回了大本营,有些资料已经托张警官带来了。”
话落,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顾玉岷走上前准备开门,多吉猛地喊了一声:“等等!先别开!”
他朝地上找了一圈,顺手拿起锤子,走到门前,仔细听了会儿。
紧接着,那敲门声又响了。
多吉示意他们别说话,让他们后退。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到侧边的窗户,透过缝隙望去,二层楼的入户区,站着一头黑黑的人熊。
多吉心里一颤,回头压低声音:“是那头人熊!”
谢先章立马拿起登山镐,心说明明这头熊不敢进洛扎,为什么突然又出现在了这里,心里发毛,赶紧把许算心拉到身后,和顾玉岷一左一右保护他。
敲门声停了,那东西站在门口没动。
四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个个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门。
约莫过了五分钟,门口才渐渐响起脚步声,很轻很轻。
谢先章没敢松懈,脚都开始麻了。又等了会,多吉再透过窗缝隙看向外头的时候,那头人熊已经不在了门口。
四周空气沉闷,萧瑟的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这里只有昨晚烧完木头的炭味。
多吉瞳孔转了转,换了身位仔细检查着二楼的走道。他缓缓挪身,眼前一片暗沉,尽头的光亮照了一点进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光下移动。
他顺着光影一看,那头人熊就站在尽头的窗口前,一动不动。
多吉倒吸一口冷气,嘴唇都青了。
一想,就是这头熊袭击了降初,眼中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捏紧了手中的锤子,恨不得敲死它。
可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即使这头熊的体格不大,但和野兽比起来,他还是没有办法在力量方面赢过人熊,再者,从他敲门就知道,它已经不止是通人性这么简单了。
它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开门。
现在做的,只有等待,等熊自己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人后背都湿了。谢先章抬脚走了上来,跟着往外一瞧,发现外面的熊走了,比了个口型,指了指外面。
多吉跟上前确认,扫了一圈,这才小声开口:“走了。”
谢先章开始四处打量,盯着地上的木炭,道:“要是它下次再来,用火反击它怎么样?”
多吉一听,立马道:“完全可以!”他想了一下,续道:“外面那间房是厨房,平时用来堆柴的,如果它再来,我们就把它引到厨房,用火吓它。”
谢先章转头问许算心:“许叔,张警官他们什么时候到这里?”
许算心道:“差不多明天就到了。”
谢先章道:“第一次不成功,它还会来第二次,我们早点做好布防,最好别让它钻了空子进来。”
顾玉岷走过来:“好,我跟你一起去厨房。”
走出屋子,四周依然弥漫着雾气。多吉说得对,这里还有瘴气,隐约能闻见类似腐烂的气味。
为了大家的安全,谢先章和顾玉岷赶紧去了厨房将柴火堆叠起来,最后撒上干草。
“晚上得留一个人守在这里。”
顾玉岷道:“我守就好。”
谢先章盯着着他:“你不要逞强,胆子还没许叔大呢,还是……我俩一起算了。”
顾玉岷弯了弯唇:“也好。”他顿了一下,“不过你放心,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都不会丢下你自己跑的。”
上回在第三层已经有了一次教训。
许算心骂得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他发病时会模拟别人的性格状态,想象自己变成了“他”,这差点害了谢先章。
到了晚上,那头人熊没有出现。它对雪珠似乎没什么兴趣,谢先章看得出来它的目的似乎只有人。
又等到后半夜,谢先章开始犯困,回头见顾玉岷的眼睛倒是亮闪闪的。四周静悄悄地,除了风偶尔声音大了点,什么都听不见。
雪珠被关在一层楼的羊圈,二楼只亮了一盏灯,那是特意给他们留的。
不过那灯能照到的位置就屁大点儿的地方,他们俩挤在厨房里,只能借着点点光看对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顾玉岷眼眸瞥了瞥,看向谢先章,两人对视片刻,他忽地凑近,压低声音:“有发现?”
谢先章转过头,淡淡道:“没有。”
顾玉岷哦了声,又把头缩了回来。
过了会儿,谢先章的脚有些蹲麻了,道:“我想站会,你挪个地儿。”
顾玉岷站起来:“那我也站会。”
两人并肩站着,望向四周。
“虽然这么问你有些不礼貌,但是我还是有点好奇,你这双眼皮是真的吗?”
顾玉岷歪头,迟疑半响,忍俊不禁道:“怎么这么问?要不你摸摸看?”
说完,作势伸手去抓谢先章的手。
谢先章急忙躲开,眉尾一扬,道:“我不摸,我一个大男人摸你眼睛干什么?”
顾玉岷垂睫,注视对方:“那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谢先章嘴巴抿成一条线,语调拉长:“这么黑,除了你眼睛里的那点光,我还能看什么?”他顿了顿,嘟囔道:“就还……挺好看。”
这话说完,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嘎吱一声,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许算心冲着他们喊道:“得了!都后半夜了,那熊估计不会来了,你俩赶紧上来吧!”
这一晚,他们平安度过了。
第二日清晨,让谢先章没想到的是张警官除了带自己的徒弟小苏警官,郑清平和吴树言居然也跟来了。
郑清平知道谢先章要发脾气,一直躲在张警官身后没吱声儿,直到谢先章叫他。
“我让你们俩好好待在县里等我回去,全当耳旁风了?”
郑清平怯怯地看了眼他,小声道:“没。”他扯了扯吴树言,“你快说啊,咱们刚才不是商量好了吗?你来说。”
吴树言清了清嗓子,在谢先章面前踢了个正步,正色道:“报告组长,我的腿已经痊愈了,医生说我恢复得特别好,爬山也没有问题。”
谢先章紧蹙着眉头,依旧一脸不高兴。
张警官立马出来打圆场,道:“小吴和小郑两人在县里记挂着你,嘴里就没停过。他俩担心你的安危,也担心顾专家和许老师。就怕你们三个人遇上点儿什么不顺利的事情,说什么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北京去。你们上山的遭遇我们也都知道了,所以这才没听你的命令,就,就都来了嘛。”
郑清平和吴树言连忙附和,谢先章也不好再甩脸色,语气柔和了些:“我知道你们俩做事认真,对待工作会负责到底,但是这里比那攀登雪山更危险,你们可要想好了,我再重申一遍,别把生命安全当儿戏,人生没有第二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前方路途困难重重,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更加怪异的东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话虽然难听,但讲的都是实话。
郑清平和吴树言当然清楚了,两人看了眼对方,笑着走到谢先章身边。
“组长,虽然平时您对我很严苛,要求也高,但是在雪山上要不是您和顾专家还有许叔,我早就没命了。您凶我自然有您的道理,我都接受,我的坏毛病臭脾气我也应该改正。我们一道来,也该一道走。我可不想回去叫管理局的同事们笑话我跟树言,以后我都听您的。”郑清平道。
吴树言在一旁点点头:“是啊,张警官这回还带了许多线索,就是打算大家一起分析分析,也好早日查出真相交差。”
张警官嗯了声,左右瞧了瞧,见天色灰蒙蒙的,道:“站在外面风大,咱们进屋里说。”
一行人进了屋,谢先章先将发生在洛扎的事告诉了他们,又让多吉叙述了一遍七年前洛扎的前因后果,包括前案情小组进入塔图的经过。
郑清平听得一愣,急忙从包里翻出收集整理好的手册,道:“我已经将张警官从张光明和李广身上搜到的纪录本摘抄了一份,这是副本,原件在公安局。这上面写的东西,也有你们说的塔图。”
谢先章接过手册,翻看起来。
看了两页,立马递给顾玉岷。顾玉岷和许算心一齐研究起来,三个人对于手册的内容明显有些吃惊。
张警官看向谢先章,道:“关于这上面记录七年前调查人员死亡一事,我已经通过局里向上级单位报备了。案情复杂重大,北京那边儿正在核实信息。如果记录本上写的内容属实,那很可能就是一场精心密谋的谋杀!”
听见谋杀二字的谢先章眼皮一跳,这与之前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顾玉岷抬起头:“手册上说,事故刚发生时,安全局派了一批人去调查,可在回去的路上却一个接着一个失踪了?”
“是的,没错。”
郑清平插话道:“所以我们怀疑那会儿肯定是查出了什么东西,但是有人不想让这个东西面世,所以把知情者都杀害了。”
许算心问:“那这些人员的家属是否有报警的?”
张警官摇摇头:“无一人报警。”
“那就奇怪了,亲人失踪,没有一个人出来报警,他们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所以,这也是我们警方想知道的。如果真如记录本上说的那样,离奇失踪是阴谋,那就解释得通了。眼下两地的警方已经立案联手侦查这个案件,有了进展,会用卫星电话通知我们的。”
大致说了一些线索,几人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明天前往塔图。
晚上,谢先章拿着手册仔细翻看,顾玉岷从厨房进到屋里,先是站在门口等了会,才往火堆旁走,然后在谢先章身边坐下。
“小叔和多吉同志去厨房守夜了,怕人熊偷袭我们,下半夜张警官和小苏警官再去,你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会儿,明早再研究吧。”
谢先章盯着手册,嗯了声,继续翻看,生怕错漏了哪一行。
约莫过了一刻,这才抬了眼,压低声音道:“你刚才站在门口做什么?”
顾玉岷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小吴他们和张警官小苏警官都睡了,我怕带了寒气冻着你们。”
谢先章眨眼,脑袋又转了回去,心想这人心思细腻,是当专家的料子。往他旁边靠了靠,递上手册,道:“一起看。”
顾玉岷垂睨一霎,扬了嘴角,道:“好。”
谢先章翻到第一页:“咱们从第一页开始研究,你我都仔细看,仔细想,千万别错漏了其中的细节。”
顾玉岷认真地点头,伸手托住手册,脑袋凑了上去。谢先章没想到他凑这么近,急忙收回手,手册差点儿掉进火堆里。
他啧了声,苦着脸道:“也,也不用这么近吧。你近视?”
顾玉岷盯着他,一脸坦然:“我视力还可以。”
谢先章扯了扯嘴角,小声嘀咕:那就好,那就好。”
记录员:张光明记录事件(一)
第一批去西藏的人根本没回来,特意交待,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李广是我发小,我俩住一个胡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其实也算半个亲兄弟。
廖群山说这次局里叫我们去西藏,主要是因为有人发现了飞机残骸。
去一趟给三万块钱。
所以我把这事儿悄悄跟李广说了,他让我想办法带他进案情小组,于是我又将那些传得很邪乎的传闻故意添油加醋,然后散播出去。
果然,有人放弃了去西藏的名额,李广便明正言顺的加入了我们。
我发誓,我只是夸张了一点。后来,我没想到真实发生的事情竟然比传闻更可怕。
廖群山带着我们先去了一个叫塔图的地方,还给了我一盘磁带。李广负责分析磁带,我负责记录。
以下,是李广关于磁带分析的内容:
1994年1月21日,春节。
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声音浑厚有力,一个嗓音尖锐。
“穿过地下冰河才能看见墓门,现在的气温只有-28度,那两个疯子居然要求我们下水!”
“没有救生衣,没有皮划艇,就带两个氧气瓶,这不是要命吗?”
“我们要不要找其他人商量一下?我可不想在春节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被活活冻死。”
“不好不好,他们根本不是来找什么矿的,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滋滋滋滋滋…………”
到这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断了。
第二次对话。
无日期,可推测是两天后。
“田儿,你想啊,咱要是拿到了那张地图,这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可是那俩洋人有枪,这地图该怎么拿啊?”
“不打紧,这里是无人区,人迹罕至,不是猛兽就是雪崩。洋人想偷窃我们的东西,谁他妈允许的?我们正大光明的保护老祖宗,又碍着谁的事了?四处都是危险,你难道还想看着他拿着宝物走出去吗?”
风声很大,听不太清楚。
过了会儿,方才那人又说话了。
“我听说他们不回北京了,直接出国。”
“怪不得要扣押我们的证件。”
“去哪儿啊?”
“尼泊尔。”
第三次对话。
“操!还他娘的真有不要命的人!那几个南边来的南蛮子,水性竟然这么好,带个氧气瓶就跳进去了?”
“你小声点儿,就咱俩不会水,待会儿让别人听见了。”
“听见又怎么样?我们都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星期了!要不是还有个洋人守着,老子早就把地图搞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