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微滞,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掀开骆翎的衣服,就看到他的胸口上连着几条24小时心电图的线,腹部倒是没什么明显伤口,陆洵轻轻出了口气。
刚想把骆翎的衣服拉下来,他垫着骆翎后腰的手臂却陡然感觉有什么膈了他一下。
陆洵微微弯腰,坤着脖子往他后腰看。
就看到脊骨最末端贴着的纱布,周围涂着巨量的黄色碘伏。
看起来像是手术后的痕迹。
陆洵不敢贸然揭开纱布,他想起在休息区的时候系统的问题——“他有什么基础病吗?”
当时他很笃定地摇头,但是现在不敢保证了。
离开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怎么几年没见把自己作成这样了?
陆洵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火。
为什么过得不好?
为什么过得不好还要离开我?
为什么过得不好还不回来求我原谅?
系统叹气:“给你视频的本意是想让你看到他其实心里有你,让你能高兴一下的。”
陆洵没有说话,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骆翎的睡颜,直到骆翎动了动,嘤咛一声好像要醒过来,他才关上实体卡的功效,把人重新塞回到尤金的身体里。
骆翎醒来之后,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奇怪,怎么越睡越累。”
陆洵在躺椅上闭着眼睛,闻言挑起一个嘲讽的笑。
没过多久,就感觉他蹭了过来,坐在自己手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洵有心想晾他一会,就听骆翎小声说:“洵哥,你睡着了吗?”
“精神紧张了这么久,也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摸了摸陆洵的手臂,摊开陆洵的手掌,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他手心里,自顾自地开始说心里话:“你说,现在他们到人族了吗?劳伦拉和阿拉里克的诅咒破解了吗?”
“哎,外国人的名字念出来真是不习惯。看电视剧的时候感觉还好,真到了这个语境里,每次喊他们我的舌头都要打结。”
“我还是觉得布兰温是喜欢小精灵的,不然教皇为什么会在搞事之前,特意让尤金离人族远一点?这么看,布兰温在教皇那里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嘛。”
“其实温还是蛮帅的,如果他是蛋的亲身父亲,我会更喜欢蛋一点。”
“不知道统治精灵醒了没有?按照我之前的猜测,他应该和教皇也有一腿啊,怎么把他迷晕了呢?”
陆洵:“……”
骆翎絮絮叨叨把整个世界线分析了一通,陆洵听得真快睡着了,他才话锋一转,声音都恹恹了起来:
“我给你选这个世界很不方便吧?但是抱歉啊洵哥,我还不敢跟你说话。”
陆洵:“?”
系统:“卧槽你听见没?什么叫他选的世界?!”
陆洵示意系统稍安勿躁。
骆翎却根本没有透露更多:“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身份,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认出我。如果你……认不出来,我大概会伤心很久。好在我知道你疼我,没有让我等很久。”
“可是你认出我来了,我又害怕……我害怕你问我什么,但是我不能回答。所以你干脆不要说话了。”
系统:“……”什么锅配什么盖,变态到一起去了!
骆翎轻轻抚上陆洵的脸颊:“怎么办呢?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怪我太贪心了,我要是能狠下心去死,你也不会因为我痛苦了。”
陆洵几乎是用了全部意志力才克制自己没有立刻暴起,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抵在墙上质问。
他还要听听这位胆大包天的“前男友”口中能吐出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骆翎叹了口气:“但是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凑合过吧。虽然没有其他不能让你说话的世界线了,但是我得找一个让你没精力盘问我的本……你再等等我,好吗?”
陆洵想咆哮,不行!不好!不要!
他没忍住微微一动,骆翎立刻收住话头,仔细观察了一阵他的面部表情,断定他还没醒,但也谨慎地不再开口,而是坐在旁边玩了一会蛋。
直到壁炉里的火烧得没有那么旺了,陆洵才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坐了起来。
骆翎笑得人畜无害,凑过来趴在他的肩上,一改刚才的口出狂言,而是乖巧地说:“洵哥,蛋说他饿了。”
陆洵歪了下头,没明白他想说什么。
骆翎小声说:”所以我把他塞到梅露鑫的被子下面去了,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洵动动鼻子,除了越发浓重的蛇腥味,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骆翎捂住嘴巴,声音几乎压在喉咙里:”感觉小蛋要破壳了。”
陆洵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些兴奋的脸,捻捻手指,什么都没说。
就让他高兴完这个世界吧,命运的铡刀总要落下。
骆翎都能发现的事,没道理梅露鑫发现不了。
她黄色的竖瞳睁开两秒又闭上了,完全没管蜷缩在她身下,正奋力破壳的蛋。
直到一声微弱的”哇呜呜”在厚重的被子下响起。
骆翎快步走到壁炉边,隔着一段距离小声喊:”大人?大人,蛋好像……”
他话音未落,梅露鑫忽然动了。
她掏出尚且虚弱的蛇崽,甩手就往壁炉里扔,被眼疾手快的骆翎从半空中截了下来。
骆翎任由劫后余生的蛇崽缠上他的手腕,尖利的小牙划破他的皮肤,大口吮吸起新鲜的血液。
骆翎脸色不太好看,他把袖子翻下来,正好挡住蛇崽:”大人,早知您并不想要他,刚才我就不会把他还给您了。为我的冒犯道歉。”
说着,他微微俯身,低头翻了个白眼,刚想转身回到陆洵身边,就听梅露鑫冷冷地说:”肮脏的血脉,活着也是啖肉吸血,怪物!”
原本在”滋溜溜”吸血的小蛇崽听到”怪物”两个字,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张嘴自以为狠厉地”哈”了一声。
骆翎沉默片刻,再抬头看向梅露鑫时,表情是说不出来的阴沉:”大人,您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吗?”
梅露鑫没有反应。
”他说‘不许骂我母亲是怪物’。”
空间凝滞了几秒。
梅露鑫的目光缓慢地落到骆翎的手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骆翎说:”您赋予了他生命,这并不是他选择的。更何况,因为各种原因,他晚孵化了这么久,他的痛苦也是您赋予的。”
”即便如此,他仍然爱您。”
梅露鑫沉默了很久,终于冲着他伸出手,骆翎把蛇崽团成一团放在她的手心。
梅露鑫盯着这个孩子看了很久,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在问谁 :”他会爱吗?”
骆翎坚定地说:”会的,他像您一样。”
”……像我一样吗?”梅露鑫有些迷茫,”怎么会呢?身体里流着祂的血,我们会爱吗?”
骆翎一愣,谨慎地问:”‘他’是指教皇吗?”
梅露鑫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什么资格?我说的是父神。”
骆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洵,舌尖不自在地舔了一下嘴唇,这是他焦虑时候下意识的行为。
梅露鑫说:”父神是真神,是先神,是我们最伟大的信仰。我们都是祂的朝众,承认祂的强大,朝拜在祂的无所不能之下。”
”但是如果,祂才是给各族带来灾难,让他们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呢?”
陆洵猛地站了起来,走到梅露鑫身边,墨黑色的眼珠深处翻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焰火。
梅露鑫没有反应似的,视线始终落在她手心里的蛇崽身上:”朝众们被杀害、折磨、哀嚎着跪在地上祈求神的拯救,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神正高高在上地俯瞰、欣赏着他们的狼狈不堪,收割着他们的痛苦。”
骆翎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他半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梅露鑫的声音十分平静,波澜不惊的声线之下,是苦苦压抑着的惊涛骇浪:”你以为尼克罗姆为什么需要长时间的冬眠?你以为杀了父神不会得到惩罚吗?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敢恨父神,只能把恨成千上万的加倍算在教皇身上?”
她苦笑一声:”明明,他也是受害者。”
至此,这张拼图的最后一块终于严丝合缝地连上了,陆洵面板上跳出【任务剧情走完100%】的提示。
教皇的一切奇怪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为什么教皇策划了那么多次对人族的围剿,却次次让他们能继续繁衍生息。
为什么教皇会在言语间维护梅露鑫,在匆忙间甚至不忘给他们送红果子。
这颗小小的蛇蛋又是怎么在母亲厌烦,父亲淡漠下仍旧完好无损的。
梅露鑫的苦笑只浮现两秒,很快被冷硬的眸光取代了:”不过还是他咎由自取,他以为遵从了父神的降旨,神的垂怜就会落到他身上吗?巨蟒覆灭,他万劫不复,都是罪有因得。”
说着,她看向骆翎的脸,表情中不泛恶意:”你刚才说温想要取代神明?小小精灵族,胆大妄为!你竟然敢用教皇的恶名污染温!”
见势不妙,陆洵箭步挡在骆翎前面,隐隐地和梅露鑫之间形成一个对峙的状态。
梅露鑫看了一会,嗤笑一声,移开目光,托起那条已经在她手心睡着的小蛇,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神都温柔了:”起名叫温吧。”
她把蛇递给骆翎:”只有你能听懂他说话,他选择了你,给你吧。”
骆翎接过,轻轻叹了一声:”我很抱歉,大人。”
几天后。
陆洵醒来,站在山洞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啵”。
幻术消失,他们重新回到雨林里。
血池周围仍是一片狼藉,骆翎从他身后走过来。
经过这几天的鲜血豢养,小蛇崽已经从手腕大小,变得有脖子那么粗了。
此时正盘在骆翎肩头,时不时地吐出蛇信子碰一碰骆翎的脸颊,以示亲昵。
雨林里的清晨悄然苏醒,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今天出了太阳。
太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落尽血池里,给黑褐色的血水加了层波光粼粼的外衣。
骆翎轻声开口:”到时间了,洵哥。”
陆洵点头,看着他抿起嘴,有些犹豫。
”这次,是不是任务结束,你立刻就要走了?”
骆翎露出一个不舍的哭丧笑容,他往前一步,把脸靠在陆洵手臂上:”真舍不得离开你一秒钟。”
“……”
陆洵垂目,并不打算对他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
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在他心底不断翻涌。
又被理智强行镇压。
还不行,还没到时间,他还没有重新爱上自己。
他就像一只滑不溜秋的鱼,抓不住,握不紧,只能安好网,等着他自己游进来。
他们和梅露鑫一起,顺着温留下来的灵镜通道一直往前走,直到重新回到人族海边。
他们上次夜间来的时候,海上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是能吃人的怪兽。
白天再看,这里完全不一样了。
……到处都是人,搬兵器的、抬帐篷的、烧火做饭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愤恨的希望。
陆洵他们为了不被看穿,只能从驻扎地后面绕过海滩,躲了几对巡逻队,最终藏身在巨石头后面听了几耳朵。
“二王子说,人族必胜!我们好像有什么秘密武器?”
“你也听说了?好像是消失的巨蟒族被二王子找到了,王储就应该像二王子这样!”
“大王子真是可惜,明明为了荣誉而战,他竟然坚持反对!”
“别再说那个懦夫了!反着等我们过了海,他就要上断头台了!”
说话的人渐渐走远了。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温计划的一环,但为了以防万一,陆洵还是打开了阿拉里克的视角镜头。
奇怪的是,他一直在移动,从街上飞奔到远离人烟的地方。
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温或者劳伦拉,甚至是自以为胜利在握的芬尼安,都不在,只有他自己气喘吁吁的跑步声。
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大门,走到广场里。
陆洵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熟悉。
这不是教会那个白棺一样的大广场吗?
阿拉里克抬头的瞬间里,陆洵甚至能看见尤金宿舍的窗户。
大战在即,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去教会干什么?
穿过长长的忏悔室,他来到巨大的石柱后面。
教堂内空无一人,就连平时值守的传教士都不见了踪影。
推门前,阿拉里克谨慎地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确定没人,才闪身进去了。
这时,前方军队的号角忽然吹响了。
原本还在三三两两聚堆说话吃饭的人族士兵,一时间全部停下了手头上的事,往海边停靠着的那艘大船上看去。
陆洵确认了阿拉里克的安全,关上视角跟随,直起身,顺着人族的目光看向向那上面站着的人。
芬尼安身穿灰色铠甲,背上披着一条正红色的披风,腰间挂着的长剑被他抽了出来,高举在半空中。
此时他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或崇拜或敬仰的目光,感觉通体舒畅。
这才是他的地位应该得到的尊重!
凭什么阿拉里克可以站在高台上受万人敬仰,他就只能站在台阶下,看着他的好哥哥被冠上无冕之身?!
只要这一战胜利,他就是人族民众心里无人能敌的勇士!
议会会推举他成为新的王储,那些大臣们也会自愿把钱和女儿都送到他的床上。
老国王一言堂的王室也该变天了。
至于阿拉里克那个伪君子、小人,他是一定要把他送上断头台的。
在所有民众面前,宣读他的罪证,嘲笑他的怯懦!
糊涂又偏心的老国王,真该看看他的好儿子在地牢里凄惨模样。
可惜了,阿拉里克始终不愿意对他臣服,不然他倒是可以给他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芬尼安虽然隐隐有些不满,但是更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了,他实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一个失败者身上。
人只需要神垂青的一眼,就会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神一定不理解,但是芬尼安作为受益者,从没有过像这一刻这么感激尤金。
如果没有献祭,献祭的不是尤金,龙神怎么可能会大发慈悲地选择他?
只要这些环节中有一步行差踏错,今天他就不会站在船头,统领士兵了。
陆洵看着面板上芬尼安的喜爱值不断上涨,几乎快突破50了,但悔恨值仍旧是稳稳当当的0,瞬间就明白他站在上面凹了这么久的造型,都在想什么了。
系统问:“快看看,下面有没有画家?”
“什……”陆洵一顿,摇头失笑,系统这张嘴都快和骆翎一样损了,“你学点好的吧。”
系统跟了他那么久,也尝试着分析渣攻:“我猜他现在特别志得意满,从喜爱值就能看出来,他笃定自己赌对了。”
陆洵:“当然,这种氛围下不膨胀都不是正常人。”
系统“啧”了声。
“站在芬尼安的视角,他是唯一的赢家啊,”陆洵关掉面板,重新把目光投向正在做战前动员的芬尼安,“你听听这慷慨激昂的话,他是最想让这场战争获胜的人。”
系统停顿了一下:“一开始我还担心,龙救下温,他会阻止这场战争。”
“纠正你一下,”陆洵说,“战争永远开始不了,这只是芬尼安的自我高/潮而已。”
系统了然:“好吧。可是你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教皇会引诱渣攻集结军队,为什么要假装神选择他呢?”
陆洵耸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阿拉里克说过一句话。‘如果各族认定芬尼安是人族继承人,人族会成为众矢之的’。”
系统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是我一开始的计划,非常粗糙,”陆洵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袍人从大船的后方走到芬尼安的身后,他勾勾嘴角,彻底放下心,“人族之所以没有受到围剿,是因为老国王和阿拉里克平和的治国策略。”
“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人族被激进派的芬尼安接手,你以为他第一件事要干什么?”
系统下意识地回答:“发动战争。”
“bingo~”陆洵打了个响指,“就像这样,自信满满地妄图踏平精灵族。到时候所有和人族有旧怨的种族都会联合起来,你以为人族还有活路?”
系统还是不理解:“就算如此,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呢?”
“哎,这要是他的话,根本不需要解释了,”陆洵叹气,“和任务关系就是我会在战场上现身,救下被围剿的人族士兵,止战唯一的要求是拿芬尼安祭精灵族的旗。”
系统咬牙切齿:“……不许踩一捧一!”
陆洵轻笑:“至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都是世界线没有的。我要是你,就去查查权限,显然系统对世界线的掌握并不是很全啊。”
系统沉默一瞬:“因为世界线不完整,难度陡然升级,会不会和骆……有关系?”
“总之,查吧,”陆洵瞥了眼趴在石头上暗自兴奋的骆翎,“之前查的为什么会换人也没有结果,我有一个猜测,但是……”
系统追问:“但是什么?”
陆洵还没来及回答,芬尼安忽然拿起鸟铳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轰”的一声,爆炸声在陆洵耳边响起,但并不明显。
是骆翎见他正在发呆,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柔软温热的小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莫名让陆洵想起第一次拉他手时,心惊肉跳又狂喜的感觉。
他咳了声,率先移开视线,骆翎收回手,小声说:“机器音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要打扰洵哥?”
系统:“……?”
这时,芬尼安从身后把黑袍人请上来,高声说:“这位是巨蟒族的首领,也是我们攻打人族最重要的帮手!这位大人已经成功制服窝藏在精灵族的伪神!带上来。”
布兰温被锁在囚车里,浑身上下光鲜不再,头发横七竖八地披散在身后,衣服也满是污迹,看起来像在泥地里打过滚。
他的出现,彻底助长了人族士兵的士气,他们随着芬尼安开始高喊:“人族必胜!!精灵必亡!!”
“人族必胜!!精灵亡必!!”
偶尔还会夹杂着两句:
“巨蟒族为什么会帮我们?是不是有诈?”
“你没看到那只鸟都快死了吗?怎么可能会有假?”
“可是传说上……”
“我神在上,你小点声!真的想被抓去和大王子关在一起吗?”
这种声音很快消失了,人族士兵的气焰越发高涨,他们纷纷背起装备,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开始登船了。
第一批珍贵的魔法师当然要随着芬尼安的船走,其他士兵则按照军衔分。
等级高的可以做大船,等级低的,例如伙夫马夫等,全部是划着小木船前进。
这就很考验运气了。
他们大部分根本到不了精灵族所在的大陆,就会被海上的风暴席卷,丧命在大海里。
梅露鑫嘲讽地笑了:“这个人族,该死。”
骆翎特别认真地点头附和:“芬尼安真的该死。”
船渐渐驶离海岸,人族的身影越来越小。
陆洵站起来,活动活动腿,刚想顺手把骆翎提起来抱在怀里,就看见温从他们不远处的石头后面快步走过来。
刚一站定,他就抱住梅露鑫,给她一个安抚的吻,才转头看向陆洵放在骆翎衣领上的手:“尼克罗姆,过得好吗?”
“还可以,”陆洵面无表情地点头,最终放弃暧昧的姿势,把人提起来甩到后背上,示意骆翎抓住他的脖子,“你呢?”
骆翎:“……”
温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当然,我已经在公海设了结界,他们的船开不过去的。”
陆洵问:“那我们在等什么呢?”
“在等那位统治精灵,你见过吧,”温说,“我需要他的帮助。”
陆洵瞬间明白他想干什么。
在所有人族士兵面前揭露教皇的阴谋,需要人证和物证,才能真正让他们相信。
而洛瑞昂就是这个人证。
至于物证……
陆洵问:“你让阿拉里克去教会找什么?”
“一个鳞片,”对于他能猜到这个计划,温丝毫不意外,“你还记得吗?在幻影里,教皇给了二皇子一个‘护心鳞’。”
陆洵点头。
温说:“那不是护心鳞,而是一种黑魔法制成的诅咒,触发一定的机制,就会导致物品开裂,诅咒立刻生效。受到这种诅咒的人族,会全身皲裂,骨头融化,最终变成一滩血水。”
陆洵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不寒而栗。
温继续说:“而阿拉里克去拿的那个护心鳞,是教皇曾经真正的从身上剥落下来的,可以抵挡一次诅咒生效。”
“至于那只鸟……”温停顿一秒,温和地转向骆翎,“小精灵,你想救他吗?”
骆翎眨巴着眼睛,好半天才呐呐地说:“毕竟……布兰温没有伤害我……他可能有什么苦衷,我觉得……”
温看出他的窘迫:“好的,孩子,我不会杀他的。”
骆翎红着脸:“谢谢您,大人。”
陆洵高深莫测地对着温抬了抬下巴,对方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电光火石间的小动作,没有人注意到。
很快,温的灵镜通道传送了三个人过来。
劳伦拉跟在洛瑞昂身后,正低着头听他数落,看见阿拉里克的身影就在他们不远处,立刻甩掉唠唠叨叨的老精灵,跳起来,一把揽住阿拉里克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走快点!洛瑞昂念叨地烦死了!”
阿拉里克想转身行礼,但被她挟持着,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温的面前。
他把真正的护心鳞递给温,但被推了回来。
温说:”大殿下,一会你的族人需要靠你解救了。”
阿拉里克怔愣着,因为赶路隐隐发红的脸开始变白,但他还是坚定地点点头:”谢谢您,大人。”
劳伦拉在旁边揽住骆翎的肩,和他小声说话:”一会你也去吗?……那你跟在我后面,千万离人族远点,我总觉得他们会狗急跳墙……”
骆翎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遮住温润的眼珠:”劳伦拉,不用担心,你和我一起躲在神大人身后吧?”
劳伦拉切了声,满脸不屑:”你自己躲吧,我可没你那么弱!”
说话间,温和洛瑞昂商量好什么,就准备出发了。
骆翎爬上陆洵的后背,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劳伦拉在洛瑞昂的压迫下,不得已放弃了自己飞,而是跟着洛瑞昂一起坐到了蛟龙背上。
阿拉里克则在梅露鑫冷淡的目光下,非常紧张地扒住她的鳞片,防止被海浪掀翻。
下一秒,陆洵双翅展开,龙和蛟龙一同入天,梅露鑫因为不能飞,只能潜入海底,她的任务是要悄无声息间把阿拉里克送到人族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