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岩羊的生命力十分顽强——羊胎甚至可以在母体死后三天内不死,当然它也相当的难抓捕。
他介绍说,这头小羊可以作为选择信仰神“蔚维达尔”时的奉品——蔚维达尔的奉品与“羊”息息相关,且品相越怪越高级。若此羊崽能够顺利长大,那么它身上的各个部位,不失为可以与鹰血瘤相媲美的顶级奉品。
此外,他也可以作为请神的祭品,据说有个第五阶梯朽神的祭品名单中含有“独眼的双胞胎”这一条。
——不过这个用处没放在明面上说,荀听只是听见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地讨论这回事。
看来热衷于收集朽神祭祀书残页的人不在少数。
忽然,他左手旁的希什举了个牌子,在最新的报价上翻了一倍。
这个数额,几乎将此物的价格封顶了。
“……”
贵族们暗暗地看向希什,他们以为希什是在代表南希伯出价,于是就当给了卡佩斯总统一个人情,没人再去和他争抢。
实际上,希什拍下它来纯属是第三种用途:自己拿来玩的。
他让仆从直接把小羊抱到他身边来,希什弹了一下小羊角,两只头还会轮番咩咩叫。
希什略感兴趣地一笑,用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它的蹄子,结果粘腻的羊腥味沾了满手。
希什对这东西的兴趣瞬间减损一半,他嫌弃地将手套扔到装幼崽的盒子里,说了一句:“又丑又臭。”
仆从抱着精美的笼盒,道:“公子……您要把它放在哪里?”
希什没有回答,他继续看展品了,嫌仆人挡了他的视线,蹙眉做了个靠边的手势,淡淡地扔给他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仆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好一会儿,直到爻开口说了一声:“给我吧。”
仆从如获大赦地把异形岩羊崽递给爻。
希什没有任何表示,似乎让爻替他收拾摊子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爻起身,打算将这只羊崽送出宾客席看管,离开之前,他提醒希什:“来参宴的预算剩余,不够你再挥霍一次。”
希什毫不在乎地说:“超出的再回去要就好了。”
爻不置可否,带着小羊崽离开了。
荀听看着爻离去,听到希什哼了一声,这少爷不屑地哼道:“把自己当成主了,管这么多。”
荀听不留情面地怼回去:“凭着希什公子的脾气,若不是使者管你,恐怕到了哪里都要折腾。”
希什沉默一会儿,荀听以为他在酝酿一场怒火。谁知对方轻哼一声,语气中似乎隐含着一种阴阳怪气的愉悦。
他说:“主教跟我手下的关系很好吗?那刚才见面这么冷清。”
“……”
荀听蜷了一下手指,渐渐地冷下脸来。
希什突然提到:“主教,你看见他脖子上的‘链子’了吗?”
“那是我母亲——南希伯的总统给他烙的,”希什继续说道,“若是没这道东西,他就是个残废品。”
他说:“爻幼年又瞎,又聋,又哑,五感全废,谁知道他怎么搞成那样的,但是他走了大运,洛雷那大块头把他捡了回来,给了我母亲。”
希什说到这里时,神态中透着轻描淡写的炫耀,他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脖颈,说:“‘链子’上刻录了‘乌耳墨斯’的高级神赐,才让他五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一旦撤掉,他不仅连信徒都不是,还会重新变成废人。所以他不敢背叛南希伯,当然也不敢背叛我。”
怪不得爻每日的消耗这么大,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闭目休息。他颈上蛇骨严格意义来说,不是“正常”的神赐纹,具体是何物,暂时不明。
这时,教皇到来,周遭声音渐杂。
只见姗姗来迟的怀梵进入了二层特座。嘈杂声过后,希什挑眉,故意把声音提高,说道:“主教,您刚才听清楚了么,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荀听胸膛里燃起一只不爽快的火苗。
但他面容不变,跟听到孩童戏言似的一笑,摇了摇头。
希什眉头皱了起来,说道:“你笑什么。”
“我觉得公子天真。”荀听说。
“使者对总统忠心是有恩必报的本分,而忠于你们兄弟两个只是情分,说白了,只是遵循总统吩咐的任务而已。”荀听故意地在话里加入了希什的弟弟,他面容平静地说道,“公子有些自作多情了。”
“……”
希什本想拿荀听的反应取乐,没想到荀听不但毫无怒意,还在反讽他。
希什的城府浅得只有堪堪一拃,跟荀听这种情绪不露表面的人对峙相当容易就露出马脚。
这人长得健硕高大,吵架却比跋扈的稚子高明不了多少,在公共场合又要绷着那根底线,憋得他难受。
希什不耐烦道:“你嚣张什么,又知道什么?反正我的手下,总也忠不到乜伽遗老那里去!”
荀听倒是没想到,“嚣张”一词居然能从这人嘴里吐出来形容自己。
荀听假装安抚他:“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玩笑话,公子别往心里去。”
荀听起身时,见到了为宾客端茶送水的仆从,便拜托他们给希什专门送了一杯白羊花绒茶。
“这是鼓婆区的特产,茶香恒久不散,不知道你尝没尝过。”荀听说道,“来得匆忙,身上也无珍贵之物,这杯茶我算是赠予公子的——用来赔罪的。”
荀听拍了拍他的肩,一笑泯恩仇地离开了会场。
希什:“……?”
桌上的珍贵花茶飘着淼淼的雾气。
他总觉得荀听在骂他,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荀听对拍卖展品不感兴趣,他忙着回去继续与弥尔蓝查资料。
踏出升降梯,道路两旁精雕细琢的石柱后,种了一片碧绿草坪。荀听在不远处,看见了爻一伙人,于是脚步停下。
有两个佣兵在围观着什么。
一个撑着双腿弯下腰的佣兵说话声音很柔和,他说道:“它吃草吗?”
蹲着的佣兵也有一头金发,但颜色比希什淡很多,他说道:“不能吧,这么小的东西,应该得喝奶。”
虽然这么回答着,那蹲身的佣兵还是忍不住折下一根长长的草茎,去逗笼中的小东西。他问倚在墙上的爻,道:“队长,你说它能吃这玩意吗。”
地上传来一阵“咩咩”的抗议声。
这一幕很奇特。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平时看起来无情冷淡的三个南希伯高级近卫佣兵,正好奇地照顾着这样一个畸形丑陋的小生命。
双头独眼羊崽那缺失眼球的眼缝,让荀听不禁联想起了蚁奴。
“它一个头在嗅!”男人道,“嘶,它另一个头吐出来了……”
“你摘根嫩草试试?”
蹲着的佣兵笑道:“它真的好丑哈哈。”
爻说:“别乱喂,去拍卖所管理处,有羊奶。”
“好嘞。”那个黄发佣兵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结果没走几步就撞上了驻步的荀听。
他立马正色,说道:“主教。”
爻循声望过来,目光蜻蜓点水地在荀听身上落了两秒,而后默默地移开。荀听没想打扰他们,便朝那佣兵摆了摆手,远离了此地。
几个士兵擦肩而过,面色匆忙地闯进了会所,荀听正奇怪着,接着就见到了弥尔蓝的身影。
她似乎也是跑着过来的,见荀听就在门口,放心地喘了一口气。
荀听又望了一眼闯进会所的人,敏感的预知力告诉他一定又出什么事了。
荀听问弥尔蓝说:“怎么了。”
“恭喜你,”弥尔蓝缓了一会儿,拍了拍荀听的肩膀,说:“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选一个听。”
“……”
弥尔蓝是脖子搁在铡刀上都得腾出空来贫几句嘴的人。荀听无奈道:“那我能俩都选吗。”
“坏消息是,我塔顶之灾的现场幻象捏出来了,一会儿你回去就能看。”弥尔蓝说,“好消息是,怀霏失踪了。”
荀听:“?”
荀听:“你说反了吧。”
“怀霏所在的牢狱完全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即使是在他失踪之后,房间里也没找到任何被损坏的痕迹。”卡德边说话边擦汗,眼睛余光还时不时地往怀梵身上瞄,他说,“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像只惴惴不安的肥豚鼠,听见怀梵不悦地叹了口气,他就立马话音一顿,慌张道:“是、是狱卒们看管不周,我已经把当值的人员们……”
怀梵一点也不想听他做了什么亡羊补牢的假把式,打断他,问道:“最后一个接触怀霏的人是谁?”
“是一个女仆。”卡德低着头说道,“她说她最后见到怀霏时,他正在写东西——他平常就有读书记录的习惯,仆人们都不会感到奇怪——怀霏叫她去换瓶新墨水,她只是离开了不到三分钟,回来时怀霏已经不在原地了。于是她赶紧通知了士兵……”
怀梵:“她回来时,房间里就没有奇怪之处吗?”
“房间陈设没有任何变化,非要说奇怪的地方——是女仆的感觉很奇怪。她说,她面对的明明是个空房间,但心跳却忽然地加快,恐惧笼盖住了她。那种感觉就像是巨物在暗处嚼食,人们却无法分辨,只能看见猎物残缺剩余的大腿……她觉得这个房间曾经存在过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空荡的四周瞬间变得无比恐怖,本能让她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卡德磕磕绊绊地说出了这段话。之后,在场的主教中果然有人提出疑问,他们问:“什么东西?她是疯了吗?”
“的,的确……”卡德一紧张起来,胖脸上的冷汗频冒,他说,“她现在的神智十分不清楚,还是阿呜蒙信徒用了神赐才让她流畅地说出来。我还以为她是想装疯卖傻逃避责任……但据士兵说,她来通知他们的时候,情况比这还糟糕,脸色苍白地不断尖叫。”
“赶过去的士兵呢,他们怎么说?”
“说……说他们能理解女仆的意思,当他们接近牢房的时候,也感觉到了无名的恐惧和心慌。”卡德生气道,“或许是他们串通好了这么说,这群不负责任的贱民……”
“他们没说错,我也感受到了。”怀梵居高临下的睨着卡德,声音冷淡道,“你连现场都没去过吧。”
卡德立马闭嘴,他的一声“贱民”差点把怀梵也骂进去了,他想开口解释,但又怕怀梵不爱听,最后表情憋成了一团打结的苦瓜藤。
一股沉郁的气氛在蔓延,包括怀梵在内,在场的人都在思虑着什么,也都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没人敢说出口。
直到怀梵转头问荀听,他像是抓住一根可以给予他审判的稻草,问道:“老师,你……有感受到吗。”
“我……”
荀听刚才从牢狱调查回来——何止是感受到,他简直是感触最深的那一个。
这种袭上心脏的恐怖和他“取回咒名”时忽临的那种压迫感十分相似,甚至更为压抑。
甚至他在环视牢房时,有片刻视野中的周围直接变成黑色,他在环面的黑墙之中,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婴门”前的“荀听”。以及那一句:“第一百零一个”。
“是朽神,”荀听替在场所有人把那最可能的推论说了出来,“怀霏可能是被一种朽神给带走了。”
荀听直觉认为,祂不是“赋格狂欢”。
祂是一个极其高阶的朽神,连祂到过的地方都会让人萌生不安与慌惧,甚至会叫意志薄弱的人发疯。跟祂比起来,“赋格狂欢”只是一场婴儿无理取闹的恶作剧。
祂究竟是谁?是谁请来的?
荀听不禁心悸——
怀霏他还活着吗?
在场所有人沉默。
身边的柏羽担忧地看了荀听一眼。荀听的愁意比在场人都要重——因为他就像个丢了剧本和记忆的凶手,必然会担心发生的一切坏事都与自己有关。
怀梵将所有的调查事务安排下去,神学院的大荒研究系的学者去查阅资料,而法律司和卡德负责搜寻鼓婆区。
之后怀梵独自离场,荀听安抚了一下在场之人,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在后院走廊处,怀梵双手撑着栏杆,低头发着愣。月色之下,怀梵一半身子沐在银色之中,那感觉有一点和谐的怪异,仿佛有一种矛盾的哲思寄生在了一具僵硬的躯体里。
他微微一转头,眼神飘向荀听,说:“老师。”
荀听见到他眼里布着轻微的血丝,习惯性地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句什么,但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听说您最近正在和神学院的一位老师查塔顶之灾,”怀梵说,“有进展吗?”
荀听心紧了一下。这起案件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密封性,他和弥尔蓝的调查总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或许他们的行动早就让怀梵知道了,只是他现在才提起来。
谨慎起见,荀听只好把话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有诸多疑点未解开,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结,审判日临近,虽然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我还是想再查查看看,可……还是毫无头绪。”
“我明白……”怀梵看着他,轻轻地说道。
沉寂许久,怀梵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我母亲对他很好。”
“他”指的是怀梵下落不明的哥哥。
“怀霏要把以利沙送进监狱的时候,是王后力排众议,压下了斯图亚特家族的非议。”怀梵说,“母亲说,怀霏是乜伽主神的化身,对众神信徒有一种天然的统领之力,是天生的王,他无论做什么决议,母亲都支持他,直到……他说要把继承人位置让给我。母亲什么也没表示。”
荀听一惊,但没露在面色上。
“怀霏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怀梵回忆起往事,他说,“在这之后,他就犯下了重罪……我坚信父亲和母亲不是他杀的,但他承认就是自己,从来没改过口。”
“老师,如果你是我,你会恨他吗。”怀梵的声音慢慢地起伏了起来,他皱着眉,好像在对怀霏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道,“我恨他闭口不言,恨他做出那个麻木低沉的样子,我甚至觉得他该死……我简直想掐住他的脖子,揍他一顿,问他究竟瞒了我什么……但他什么也不愿意和我说。”
“我像个局外人,”怀梵的怒意中含着悲凉,若有所指地说,“无论是哪盘局。”
荀听没有立场去评价任何人的感受,只能以沉默作答。
怀梵冷静了很久,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很敬仰我的兄长。”
“他作为乜伽的储君,还是其它的什么身份,都是无可挑剔的。”怀梵说,“不止是我,老师你,我的母亲,甚至是以利沙,曾经都以他为骄傲。”
“以利沙……你知道的,他虽然是个残忍的混蛋,但他对怀霏的拥护和信任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这种执念太深,以至于他在被怀霏投进监狱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背叛’,他憎恨怀霏,骂怀霏忘恩负义,在狱门前咬碎了牙齿。”
“嗯……”荀听一边接受着新信息,一边作为“涅肖”,还得装作早已知情的神态,他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怀梵的手扶着栏杆的手指攥起来:“以利沙看着怀霏长大的,怀霏本就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对他的舅父一点感情都没有?”
怀梵说道:“您不知道,怀霏在知道以利沙死讯之后,去他的旧宅没吃没喝地整整待了一天。怀霏对我说,他少时有次染了重病,舅父也这样做过。”
“我说,以利沙这个人太过极端,你没必要为他感到愧疚。”
怀梵对以利沙似乎没有任何余缀的感情,他提起这个人时从来都不会感到亲切。
“怀霏不这么想,”怀梵叹了一口气,说,“他在知道舅父死后,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法——怀霏说,他有一刻甚至想放弃一切,动用权力或者停下改革,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亲人和朋友。”
怀梵顿了顿。
“但他永远也不会去做,”怀梵说,“兄长是这样和我发誓的。”
那一刻的想法让怀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也是个有私欲有贪念的平凡人。
但以利沙的暴虐和草芥人命是血筑的事实,怀霏的性格是不会允许那一丝情义侵占理智的,他需要给鼓婆区受压榨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怀霏没有愧疚,他只为自己的私念感到羞耻。
守夜心里的神与平凡人之间就差的只是这一念而已。
犹如登天的一念。
“我做不到像他那样果断、公私分明,”怀梵像是在承认错误似的,喃喃道,“我现在……”
怀梵此刻提起这件事来,似乎有些物是人非的意味——怀霏珍视的那些人几乎全部不在了。荀听也不知道现在的涅肖,是否还能称之为“涅肖”。
“我现在只剩怀霏一个亲人了。”高大的教皇踌躇了许久,缓缓说道。
此刻是巨兽屠宰宴的前夜,离早十点钟开宴还有十二个小时,怀霏的审判仪式比开宴提前一小时。
气象学家预测明日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所以前夕的夜空清澈辽阔,缀满群星。地上通明闪烁的灯火似乎比夜星还要忙碌。
巨兽屠宰宴向来繁华盛大,每家每户都可以参宴,流浪汉也能在上面蹭一碗肉羹吃。有的人家还没睡,透过窗子望向街上来往的佣兵和蚁奴,他们为屠宰宴前夜的繁忙感到兴奋。
只是他们不会想到,其中大部分佣兵正在绷着心中的一根弦,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寻找应该出现在审判仪式上的那个“罪人”。
卡德提出了另一个计划:找人扮演怀霏。反正审判仪式只是相当于法庭上的定罪环节,将观众骗过去为先,怀霏如何处决等找回来再说。
怀梵未置可否,卡德就当他默许,着手筹备了。
这群不眠之人里还包括希什——不过他是出来凑热闹的。他在灯火不熄的大街上走着,看见正在布置装饰的蚁奴,又看了一眼匆匆撞过去的士兵,对爻说了一句:“总觉得他们这届屠宰宴得出岔子。”
爻道:“你谨言慎行。”
“一句话你也要管?我就是这么感觉的,你难道让我说谎?”希什一边烦他, 还要一边跟他说话,“还有,别让我看见你跟涅肖走近了,离他远点,他不是个东西。”
若是刨去他和涅肖结下的那点梁子,希什还是不太喜欢这个主教,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觉得他有问题。”
抱着剑的爻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希什金色的后脑勺。
别的不说,这混小子的危险感知能力还是可以的,不然就不会在准备日那天第一个发现脊虫的存在了。
“就是那种……他的皮相是假的,你不知道皮囊底下是个什么东西在跟你笑,那种危险感,你懂吧?”
爻又闭上了眼,不赏面子搭腔,说:“不懂。”
“蠢货,”希什生气地骂道,“不懂就去死。”
与怀梵交谈完之后,系统发来了关于事件2【无翼的双鸟】的进度更新提示。
事件2【无翼的双鸟】进度更新。
你发现五年前塔顶之灾发生前,怀霏的行为发生了异常——他意识低沉消极,甚至提出主动让位给怀梵。
异常的行为,弑母的蹊跷,罪恶的真相——你怀疑这一切都归结于那个消失的“弟弟”。
“哈哈哈哈他知道了,他一直是一个正义的强盗!他风光的代价是将‘弟弟’敲骨吸髓!他的神赐,他的天赋都是建立在他所厌恶的罪恶之上的!”
“他压根就不是‘神’!”
荀听关闭了系统面板,合上眼睛。上面的信息文字却还在刺痛他的眼膜。
系统提示:“因为您之前分清了事件2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点:信息中的‘弟弟’与怀梵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收集进度加快,事件2即将完整。”
事件2就剩下“弟弟”这条线索残缺了。
因为除了系统提示,荀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所以先假设有这样一个人:他是怀霏真正的兄弟,他长得和密室那个残缺怪异雕塑一样,但他的存在使得怀霏可以成为“神的化身”。
系统又发来一条新手的专属提示:“注意,事件1中一个重要节点您仍旧没有分清,这将会直接影响您此后的判断。”
荀听蹙眉。
事件1?羊皮之下的狼?
他开始回顾这条里所有的更新内容,沉思是哪里漏掉了东西。
时间已入凌晨,但荀听顾不上睡觉。他还有事情要忙,刚从调查会议回来,就立马被弥尔蓝拉入了幻象里。
甫一进去,荀听大脑空白一瞬。他扶住额头,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找回当初猝死穿越的感觉了。”
弥尔蓝:“……”
“看你面相,你是劳碌命,”弥尔蓝意味深长地说,“命线跟乱七八糟的事都交缠在一起,总有一天会拧成疙瘩。”
荀听对弥尔蓝时不时说些怪话已经习惯了,他还学会了搭腔,道:“那大师有什么破解方法吗。”
弥尔蓝胡扯道:“找个和你八字契合的贵人结婚。”
荀听:“?”
弥尔蓝“有理有据”道:“你看那些先婚后爱的狗血文,什么夭折命、大凶命、孤煞命,不都是可以通过跟命中注定的老婆结婚来破解的吗?”
荀听无奈道:“你能不能找点正经的参考文献。”
“不能太正经,我得聊点轻松的东西,给你缓冲一下。”弥尔蓝贴心地说道,“我怕你现在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会二次猝死。”
弥尔蓝故意扯了点其它的事情,说道:“说起来,以前没有人追过你?”
荀听奇怪道:“为什么会有人追我?”
弥尔蓝对他奇怪的“自知之明”感到奇怪,道:“啊?你不会把月薪三万身高188cm会做饭写在ID的括号里吗?”
荀听:“。”
他说:“我有病吗。”
也是童年经历造成的。荀听与人交往时会把自己放低,即使做到了管理项目的领头人,他也保持着这种习惯,这甚至都不是他刻意保持的,是他下意识的天性。
所以他身上有一种没有门槛的亲切感,公司的清洁阿姨摘了俩枣都会分给偶遇的荀总监一个。
但荀听的强势只是蛰伏了起来,谦卑温和不代表他就是头好欺负的绵羊。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到管理者的位置。
弥尔蓝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自卑’好啊,‘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荀听:“……”
他揉揉眉心,把话题硬掰回去,说道:“还是聊正事吧。”
弥尔蓝一耸肩。
短暂的闲聊结束,弥尔蓝挥了挥手,眼前的白色幻象霎时一变,荀听“亲身”进入了塔顶之灾的现场。
“……”
看着眼前的场景,荀听可算明白,为什么弥尔蓝说要聊点轻松的给他缓冲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