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愚告诉他们可以出来了,话落,他踉跄了一下。
“等会儿……”扶愚看着脚下,说道,“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这条街道两旁站着两旁尖顶房屋,虽然街道的外表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质地发生了一些异变——地面变得非常柔软、温热,还有一些如苔藓一般的绒毛。
这特征立刻让一行人想到了某种身体部位——舌头。
【蜃楼市的舌】
当道路两旁的出现尖顶房屋,即蜃楼市的牙时,道路就会发生“舌头异变”,道路会变得湿滑柔软,时不时地会隆起,请谨慎行走!过于急促的脚步会刺激舌头,它们会将路人卷起来闷死。
海伦乔一边如履薄冰,一边恶心兮兮地说:“我这辈子……妈的,我这辈子还没在舌头上走过路。这块砖头在舔我鞋!啊!”
止心师习惯性地怼回去:“你再活八辈子也很难遇见。”
荀听用翅膀轻轻悬空,这样就不用在这条瘆人的舌头道路上走动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却杀,欲言又止。
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来,问了一句:“我抱着你吗?”
三秒钟没有得到回应,荀听已经准备好得到爻司长的一声平淡的“不需要”了,可却杀忽然说:“嗯。”
荀听愣了一下,道:“可以?”
“?”却杀对他的询问表示不解。于是两张相视的脸上露出了两种不同的疑惑。
却杀重复道:“可以。”
也不算是抱,荀听尝试着单手揽住却杀腰,将他托了起来,就这样飞了一小段路。
“……”却杀幽幽道:“你在拎麻袋吗。”
“……”荀听道,“对不起。”
木头脑袋终于拧过了弯,荀听改变了姿势,托着却杀的腿弯,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却杀意外地比荀听想象中要轻很多,荀听不需要过度地调节翅膀的扇动速度。
荀听抱着却杀在蠕动的舌头道路上飞着,两僵硬的人的姿势都不算放松,此情此景之下,这个画面的“诡异”成分比浪漫多。
海伦乔扭着眉毛看着会飞的和被抱的俩人,仿佛在控诉养大的宝贝认错了主,拍了拍身前的扶愚,道:“你还有力气吗?”
扶愚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小心翼翼的前辈,对海伦乔笑道:“乔叔,需要我背您吗?”
“哎,好。”海伦乔坦然接受了,道,“你这小孩可会礼道。”
止心师:“……”
恶名薄路过,好心安慰道:“人类,你不要伤心,你没有人类背,我没有小溪抱。”
止心师:“……?”
道路的触感终于变得正常了。荀听双脚落地,适应了一会儿正常的走路感觉。
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了。
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荀听望向中央塔楼的钟表,发现正好到了五点钟。
他道:“我们接下来……”
钟声刚落,一道刺眼的白昼日光袭来。
荀听伸出手来遮了一下,瞳孔没有预料到这强烈的光差,视线登时黑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然大亮太阳当空照耀着。
止心师的眼睛缓过来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五点钟二十秒。他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塔楼上的钟表——十二点整。
蜃楼市和手表上的时间错开了。
仅仅是一瞬间,蜃楼市的时间就从凌晨跳跃到了正午。
无法,止心师只好迅速地调整手表上的时间。
与时间跳跃同时的是一次位置互换,这次的空间错位比较严重,荀听的身边突然变得空无一人。城市的布局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还好止心师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通讯设备”,当他们距离处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刻录着“共识”和“链接”的记忆石头就会起效。
荀听离着止心师最近,他们互相描述周围的特征,两人只相隔一条街道。他们汇合之后,通过吠渊敏锐的嗅觉,又找到了其他几位队友。
只有扶愚的气息微弱,看来是被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的距离靠近了,每个人拥有的仪器上镶着的石头闪烁了几下,“共识”开始生效。
“不是……这怎么回事!咱们的时间为什么突然差了这么多?”
“……到零点仅剩了十二个小时,要抓紧时间了。”止心师一边说一边记录,“每隔十到十五分钟左右,我们会出现轻微的位置变动,但每相隔比较长的时间段,可能会出现一次大的空间错乱。”
荀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们约定了汇合地点,远远地可以看到队友们走来的身影。
确实是不对劲。
减掉没有联系上的扶愚,队友的数量应该有五个,但走来的有六个人。
他可以看清那多出的人是一个女人,对方看到荀听一伙人,也明显愣了一下。
“是人类。”却杀的话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他久久凝视着那个放大的身影,道,“还是老朋友。”
走来的女子留着染蓝的短发,她摘下了金属面罩,看着却杀,震惊道:“爻使者……”
来人是柏羽,她竟然也同期进入了蜃楼市。
她有些不相信面前的景象,以为是蜃楼市造成假象。却杀看透了他的疑虑,道:“是我,我还留着你给我的清智咬珠。”
他向柏羽解释了来龙去脉,柏羽才相信了他们是真人。
“你来蜃楼市做什么?”
柏羽顿了顿,说道:“和爻使者的目的一样。”
却杀察觉出来,她在隐瞒自己。
他不再纠结对方到来的目的,说道:“既然你进来得比我们早,有发现什么可以分享的信息吗?”
柏羽看了一眼塔楼,说道:“时间。”
她说:“我猜测蜃楼市内一天的时间只有二十个小时,上午六点钟为一天起始,每隔五个小时发生一次跳跃。”
柏羽说:“我进入时,塔楼的钟表显示上午七点钟,在十一时发生了跳跃,到了傍晚六点,过了五个小时,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再次发生跳跃,到了零点……”
止心师说:“然后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发生了跳跃……”
“嗯,这是我经历的第三次跳跃。”柏羽道,“这意味着,这一天仅剩下最后五个小时了,到下午五点发生‘跳跃’时,代表着蜃楼市一层的一天结束,我们都会消失。”
“一天的结束原来并不是在零点。这里的时间是破碎的,计时方式和外面不一样。”止心师的忧心渐长,他说:“这下糟了……我进来时还以为我们的时间充裕。原来我们从进来开始,就只有七个小时的时间可供行动。”
他们现在剩下了最后五个小时,他们还没有找到目的地,扶愚也下落不明。
却杀问柏羽:“你来蜃楼市之前做过其他调查吗。”
柏羽没有哈维戈的手稿,只能通过神学院仅存的零星文献来了解这个地方。
柏羽点头,说道:“宗教哲学系的教授说,我们的世界其实有很多平行空间,而蜃楼市是建立在时空缝隙中的城市,它的外层破碎而混乱,但它的深处却显现出一种不同于紊乱的稳定性,学者管它叫做‘永恒黑洞’。”
“也就是说,进入蜃楼市的内部,可以回溯一切过去和未来,触碰到‘永恒’。”
荀听不擅长应付这些学术用词,他揉了揉眉心,翻译道:“也就是说,进入蜃楼市的深处可以让人看到所有的平行空间,而且长生不老?”
他心想,这不是跟朽神殉一样吗?
“通俗来说是这样的,越到深处时间的流速就越慢……”柏羽道,“但这只是理论,没有人证实过。”
“但哈维戈说蜃楼市的出口在内部,如果想离开这座城市,我们也要往里走。”止心师似乎有些焦急,他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得赶快找到子宫和黑箱区域……还有扶愚。”
“你们也要找黑箱区域?”柏羽道,“黑箱区域是通往内部的唯一道路,那座建筑是蜃楼市一层要守护的核心。”
海伦乔提了一嘴:“这么说,如果‘黑箱区域’用器官命名法来称呼的话,就叫做蜃楼市的心脏喽。”
柏羽不知道什么叫器官命名法,并不表态。
他们重新规划路线,寻找着两处建筑,涌动的“人群”又再次出现,从他们身边挤了过去。他们像上次一样躲藏了起来。
这时,一直乖乖跟随在队伍后面的恶名薄突然走了出去,祂站到了人流之中,歪头看着这些无脸氧人。
荀听一惊,恶名薄在他们眼前被人群淹没。
但祂无任何呼吸困难的表现,荀听这才想起来恶名薄是不需要呼吸的。
氧人们迅速在祂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而圆圈周围不断地有氧人聚集,这个圆圈滞塞在路中央。
氧人们将光滑平整的脸朝向恶名薄,静静地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做。
不一会儿,那一团人群从凝结状态解开了。它们散去之后,恶名薄看向荀听,道:“小溪,我想起来,我好像见过这个地方。”
荀听疑惑道:“你来过这里?”
恶名薄挠了挠脸,道:“我只是对这里有印象,我记起来,在我醒来之前……唔,我很害怕,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给我唱歌,她说我以后会有很多朋友,不要害怕。”
荀听尽力理解着恶名薄的话,他说:“你说‘在你醒来之前’,是什么意思?”
“就是……”恶名薄想了一会儿,道:“本子没醒的时候,就像是人类还在寄生的时候,不能走,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她来喂养我……”
“人类还在寄生的时候?”却杀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恶名薄想表达的意思,说道:“‘在你醒来之前’指的是你出生之前?你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恶名薄没有“死亡”的概念,它眼里的死亡就是咒名陷入了沉睡,与之相对的,恶名薄也没有“出生”的概念,祂或许将“出生”等同于“苏醒”了。
恶名薄似懂非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了点头。
第127章 蜃楼市第一层(四)
如果恶名薄是在这里出生的,那么他就是“蜃楼市的孩子”。而孩子与子宫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荀听似乎发现了一个突破口,问道:“本子,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出生的吗?”
恶名薄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但血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会来找我的。”
荀听顺着这个思路想,敲了一下手掌,说:“刚才那群氧人记住了你的气味,当它们路过‘子宫’时,会把你的信息告诉它,是这个意思吗?”
恶名薄立马点了点头。
接着,他眨了一下眼睛,指向荀听的身后,说道:“她来得好快呀。”
他们一行人转身,顺着恶名薄所指方向看去。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栋红木制的小房子。
它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恶名薄指出,他们还发现不了。
“子宫”普通的就像是平民房屋后院的一座小仓库,它的门是敞开的,里面摆放着许多工具,其中还有一个楼梯向下的地窖。
“这个红色房子肯定就是标记点!”海伦乔兴奋道,“哈维戈小队将爱因的‘飞行伞’图纸和鹜的一颗‘狮鬃爬藤’的种子留在了这里……我们现在就在下去!”
“等会儿,”荀听拦住他,对恶名薄说,“本子,你在前面,这栋仓库应该不会伤害它的孩子。”
“嗯!”恶名薄道,“她很好的,只是会有点热。”
由恶名薄牵头,他们进入了仓库的地窖之中。
以防万一,柏羽为他们每个人都上了一层神赐。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愈加闷热,多亏了这道神赐的守护,清凉感一直萦绕在荀听的太阳穴左右,使这一路不再那么难挨。
他们看到地窖阶梯左右的墙壁开始渐变为肉色,红腻的肉块上凸起两排发光疙瘩,为他们照亮向下的阶梯。
这场景非常的瘆人,肉块墙壁还是鲜活的,不断轻微地跳动,每次碰到海伦乔皮肤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嚎一声。
止心师听烦了,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喊什么喊?”
“这里跟个……似的”海伦乔忍住没把后面的词说出来,道,“我们如果走到底,会不会直接被它关起来闷死?就跟那什么,猪笼草抓苍蝇一样!”
止心师揉眉:“那你就趁着还没走远,赶紧出去!”
“那不行!”在海伦乔的眼里,自己的研究对象要比自己的小命还要重要一点,他道,“你个贪心眼的,狮鬃爬藤可是绝种!我不在场,你把种子私吞了怎么办!”
“……”柏羽小声问荀听,“你们两位队员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荀听无奈解释:“正常现象,不用管这两位。”
“师教授,”却杀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拌嘴,他道,“手稿里有说,哈维戈为什么要将这两样东西留在‘子宫’之中吗?”
“没有,他只说将这两件东西留在了此地。”
“蜃楼镇这么危险,他们为什么还要特意在如此狭小的地方留下东西?”
海伦乔道:“那些大师们不总是喜欢留下几样宝藏供后辈探索吗?哈维戈小队肯定也不例外。”
却杀摇了摇头,说:“他们不是探险家,他们是肩负重任的点灯者,他们误入这个地方,寻找逃生之路时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应该不会故意去制造‘宝藏’。”
荀听相信却杀感知危险的直觉,他及时地回应道:“你觉得‘子宫’不对劲吗?”
“不是,”却杀盯着恶名薄的后颈,说道,“我是觉得,有些事情哈维戈手稿里也没说清楚。”
“在这里!”恶名薄跑下最后几阶台阶,喊道,“她就在这里啦!”
地窖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酒桶,他被红色的触手缠绕着,类似“红酒”的液体从桶缝中渗出,在它的旁边有一个一样大小的破碎木桶。
见到恶名薄来,酒桶中伸出的红色触手动了起来,它在地上爬过的声音细密黏腻,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它们蠕动到恶名薄身边,把祂“亲昵”地缠了起来。
荀听听见一阵低颤,那是木桶发出的,虽然听上去只是一段破碎的音调,但其实是咒文的念诵。
这念诵使他每个人都突然产生了精神恍惚的症状,眼前的木桶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巨虫的卵肚、腐烂的胃囊,爬满青虫的树干……
柏羽眼疾手快地施展神赐,阿呜蒙之神的清凉光芒包裹住了一行人。荀听缓神,揉了揉眉心,向柏羽道了声谢。
有柏羽的神赐支持,荀听可以勉强听清念诵,并在脑海里译出这咒文念诵的意思,那像是一首唱给厄婴的童谣——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血会告诉妈妈,你在哪里。”
“眼睛在盯着你,不可以藏起来。”
“风车在雨中转,是妈妈在呼吸。”
“城市里没有画,那只是寄生虫。”
“别去广场喷泉,胃液会消化你。”
“发脾气,伤害我,牙齿来追赶你。”
“……”
“不要害怕,不会孤独……我第一个孩子,我把朋友送给你,它们长在了你的身上。”
“去找他们,去找他们,玩耍,玩耍。”
如果是初次接触这些词句,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但若是仔细琢磨,就会发现这首童谣在提示“孩子”蜃楼市的规矩。
荀听他们几乎遭遇了一半异常状况。
若是早一点知道这些提示,或许他们能避开……
荀听看向却杀,发现对方也在思考着。
却杀说:“哈维戈小队应该提早就撞见过子宫,知道这些规则之后,才一路避免了冲突。”
荀听看到了系统上的介绍细节,说道:“子宫只有在‘孩子’面前才会唱起童谣,如果恶名薄没有跟来,我们就不会听到了。”
他又看了看那个破木桶,说道:“恶名薄是它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难道当时哈维尔小队遇到子宫的时候,恶名薄正在这里被孕育吗?”
却杀没有回答,思考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的止心师和海伦乔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手稿上说的是真的,遗失的宝物就在这个破木桶里,”止心师说,“图纸和种子被存放在了一个特制囊袋之中,里面还有一些日常用具,都保存完好。”
柏羽蹲下身来,小心地取出木桶碎屑中,一粒形状奇怪的白色骨节,她道,“爻使者,你看。”
却杀看着这东西眼熟,也蹲了下来,也取了一粒,说:“希什也有这种东西。”
“随身准备打磨好的碎骨罐是磨尔狄信徒的习惯,”柏羽说道,“在很久之前,磨尔狄化身塔微使用的碎骨都是这种‘顶端磨尖打孔’的样式,这种打磨方式就被信徒会保留了下来。”
却杀道:“这些碎骨道具,是塔微留下来的痕迹,骨头不会腐烂。”
“是的,”柏羽看着那个破木桶,道,“碎骨道具和遗留的物品都出现在这里面,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故……塔微是死在这里了吗?”
“不,不是她。哈维戈手稿上写过,塔微是和他们一起进入了蜃楼市的内层之后才牺牲的。”却杀说,“哈维戈小队中,在蜃楼市死去的还有谁?”
柏羽道:“哦!还有一个塔微的随身仆人,他的名字是……我有些记不清了,因为他没有功绩记载,所以故事也没有其他几位英雄那样流传广泛。”
却杀踱步,搓着那几块骨节,说道:“塔微和她的仆人一起来到的‘子宫’,但她的仆人死在了这里。”
止心师补充道:“不只有她和她的仆人吧?不然爱因和鹜的图纸和种子是怎么遗落在这儿的?”
却杀摇头,道:“这些东西是装在一个统一的行李中的,不一定随身携带,或许那个仆人就是负责背运行囊的人。”
“等等等……”荀听抓住却杀的手臂,说道,“你不是说哈维戈小队提早遇见子宫,才得知的‘童谣’中的规矩吗?难道当时哈维戈不在场?”
“提早撞见子宫的是塔微。哈维戈本人并不知道具体的规则,否则他不会在手稿中只字不提。”却杀说,“是塔微破解童谣之后,直接领导着小队避开了一层的危险。”
柏羽问:“我不明白,照爻使者这么说,塔微为什么要瞒着小队有关子宫童谣的事情?”
却杀慢慢地推测出当时可能的情形,道:“当时,因为空间错位,塔微主仆二人与队伍走散,撞见了子宫。仆人死去,而她得到了童谣中的提示。”
“她隐瞒大家的理由,是她没办法把获得童谣的‘途径’公之于众。”却杀解释道,“童谣只能讲给‘孩子’听,而当时她和仆人来到子宫时,并没有‘孩子’。”
众人沉默。
“你的意思是说……”
“塔微只能献给子宫一个‘孩子’。”却杀淡漠的目光看向恶名薄,说道,“子宫很喜欢这个‘孩子’,亲自包裹住了他……开始为他唱起童谣。”
荀听一愣。
厄婴系统进行了更新,它告诉荀听,“蜃楼市的子宫”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恶名仓库”。
恶名仓库本是储藏世间之恶人咒名的地方,鲜少有外来人员到访。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类跌进了祂的腹中。
恶名仓库欣喜万分,祂将那个人类融化淬炼,当作腹中胎儿喂养,将储存的恶名全部继承给了孩子。
由此,祂用人类血肉孕育出了如孩童般天真的“恶名人偶”,也就是恶名薄。
而这个被献祭的人类,也就是塔微的仆人。
恶名薄突然兴奋了起来,他对荀听说:“小溪,我之前是人类!”
“……”他转头问却杀,“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类?”
却杀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只说:“好人。”
恶名薄道:“小溪!我是好的人类。”
“知道了,”荀听无奈地笑了笑,“不用复述一遍,我听得到。”
“为了得到童谣而献祭了一位队友……”柏羽喃喃道,“这真的……是塔微做的吗。”
“不一定,或许只是意外,”却杀道,“我们只能通过痕迹猜测发生了事,至于动因,只有亲历者才知道。”
止心师收好了图纸,海伦乔则把种子揣进了口袋里,他道:“现在去找扶愚……小听,你还能闻到气息吗。”
荀听摇头道:“还是很微弱。”
“他不知道蜃楼市的规矩,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止心师忧心道,“童谣里说广场的喷泉是蜃楼市的胃液,如果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喝下了那些水……”
“师教授,”却杀若有所指道,“你该意识到,扶愚早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不用连‘他会误食什么东西’这种事也一起担心。”
止心师默然片刻,他道:“不说了,我们快点出去找人。”
离一天结束仅剩下了四个小时,但蜃楼市绝不是四个小时就能遍寻完的。
却杀问道:“扶愚气息的方向主要是从哪边来的?”
荀听打量着四周,说道:“朝中央塔楼走。”
气息断断续续的,荀听带领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城市中行走,直到从一个街道转身时,荀听停住脚步。
荀听奇怪道:“前面是……画?”
道路中央贴着好几幅接近两人高的画像,似乎是“画像蛀虫”的放大版。
童谣的后几句中说过,“城市里没有画,那只是寄生虫”。
“画像”是蜃楼市的寄生虫,也就是本不该存在于城市里的东西。荀听看向路边,道:“那这栋建筑,最不应该出现在蜃楼市里。”
那是一个白石砌成的博物馆,因为窗户打开着,所以他们能看见屋内的排布——里面是一个画展。从一楼到二楼的墙壁上全部都挂着画像。
他们可以看到“画们”时不时地从门窗中爬出来,进入其他的建筑之中。蛀噬尖顶房屋的“画像”也是从这里产生的。
如果把蜃楼市比做一个人的身体,每个建筑都是一种器官和身体部位,城市的系统达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那么身体中出现了一个专门产生“寄生虫”的器官,则是非常病态的。
却杀道:“这个博物馆,或许是蜃楼市造物主后来建设的,他想用它生产的画来慢慢侵蚀掉这座城市。”
海伦乔道:“啊?他造都造出来了,干嘛要毁掉。”
城市外侧的状况稍微正常一点,只有尖顶房屋里才存在“画”。但他们越往里走,不合时宜出现的“画”就越多,它们密密麻麻地附着在城市建筑上,如同藓一样的涂鸦,是城市隐秘的虫病。
这情景让止心师不禁又担忧了起来,他问荀听:“扶愚的气息有变浓吗?”
“没有,但这里的气息稍微清晰了一点……”荀听皱眉道,“他好像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