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雅抬手揉了揉酷妹的头,“今天你就别参观了,场子稍微有些乱,不太合适。”
酷妹依旧盯着他,摇摇头。
花雅品出少女黑眸里的倔强,事实是,她也挺倔强的。
“那行,”花雅偏头,“走。”
这会儿时间才三点半,还不到放学时间,他俩要想出校门只能翻墙。
花雅个高腿长,翻墙已经轻车熟路了,他轻松两步攀登上去,正想回头拉一把酷妹,酷妹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忙,把背包往上一扔,毫不费力地爬了上来。
花雅挑了挑眉,“偷摸翻过多少次?”
酷妹躲闪他的视线,闷声回,“没没,多少,回。”
“骗我呢?”花雅笑了笑,“苗禾,别学我,翻墙是不对的。”
“知道,了,姐,姐。”苗禾低头整理背包带说。
“说了一万遍,叫哥。”花雅叹了口气,顺便把烟给点燃。
桐县是最靠近海的小县城,地方说大不大,骑着单车逛一天就能把这个县城逛完,家家户户修建的房子构成胡同小巷,盘根交错地包围着海,只有站在沙滩上才会感受到视野的辽阔,其余时间,桐县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七八个男人聚集在冯家巷口。
他们每个人嘴里都叼着烟,头发染成黄色,身穿无袖黑背心和宽松破洞牛仔裤,浑身都散发出地痞流氓的味儿。
但带着苗禾徐徐走过来,身穿蓝白校服的花雅与他们有点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其中的一股清流,视觉效果割裂严重。
在学校读书的学生,都自带被熏陶的书香气,更别说花雅长相出挑骨架优异的十六七岁的男生了,走在路上一眼就会认出来这类学生往往是最受老师喜欢的,俗称尖子生。
偏偏花雅还留着过肩的长发,用黑色头绳儿扎着,有些碎发扎不上,就垂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旁,不止一次有人把他错认成女生,对他塞电话号码。
花雅唯一能和那群黄毛有相同点的,大概是嘴里燃着的烟草。
“这次你还带苗姐来啊?”丁丞眯着眼,下颌点了点苗禾说。
花雅一直认为他们这伙人有认知障碍,前有苗禾叫他姐姐,后有大苗禾四五岁的丁丞把她喊苗姐,总之就不按常规出牌。
“啊,她要来,”花雅说了声,视线环视丁丞带的人,“多了。”
“什么多了?”丁丞问,朝他扔了根钢制的铁棍。
“人多了,”花雅拾起地上的棍子,垂了垂自己的肩周,半阖着眼皮说,“就催一个赵强,你火拼呢?”
“大唐网吧的老板你知道是谁么?三江那一片区的混混老大,之前给涉黑的当过打手,这几年才从牢里出来,”丁丞吸完最后一口烟泯灭在地,“虽说咱们是去抓赵强要债的,但在他地盘上闹事儿,不好解决,多带点儿人留后手。”
花雅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手搭在矮他一个头的苗禾肩上,“行。”
大唐网吧是个黑网吧。
国家早就颁布未成年人不得进入网吧上网的条令,不过小县城管得松,还是会有胆大的网吧做黑生意,他们会放一张其他人的身份证在吧台,给未成年人刷卡开机。
而大唐网吧表面上套着上网的壳,背地里开设老虎机发放博|彩。
花雅他们一进门就把棍子收敛在袖子里,外面被太阳照射的天光大亮,里面暗色调的灯光与电脑屏幕相对应,烟味儿和骂声混合在一起,环境比较恶劣。
“919,”花雅对网管说,“顺便开一台机子。”
“开机子干什么?”丁丞愣了愣。
花雅浅棕色的眸子扫向身旁的苗禾,“听五首歌,我就出来了。”
苗禾摇头。
“乖。”花雅说话惯常没有什么起伏情绪,仔细听其实能品出他对苗禾不一样的态度。
一听见919,网管没有多问,给苗禾开了机子以后,起身带他们穿过前厅,来到用铁锁锁着的防盗门前开门。
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疯狂以及金钱的奢靡袭面而来。
他们身后的门被网管缓缓关上,隔绝了前厅打游戏怒骂的嗓音,花雅和丁丞对视一眼,分别带着几个人去寻找赵强。
花雅的一身校服属实成了这里的焦点,有目光频频往他身上瞟,似乎不理解还在念高中的学生,居然会来这种地方赌博。
“操他妈的什么破手气!”赵强愤愤地锤了下他面前的老虎机。
花雅站在赌桌拐角处淡然地看了赵强一会儿,抽出掩在衣摆里的钢棍,朝他缓步走过去。
“手气不行?”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撑在老虎机面上,手背的青筋若隐若现。
“倒霉透了!”赵强只以为是过来看他热闹的人,没有抬头望,愤懑地说,“我他妈觉得这机子绝对被老板调过赢率了,操!”
“我来一把。”花雅没顾赵强的同意,从他面前把剩下的筹码全部投了进去,按动手柄单击最大赌注。
赵强紧紧盯着机子界面,吓得差点用按住花雅的手。
半分钟后。
出彩哗哗往外流。
赵强惊呆了,这一下直接把他之前输的筹码全部给赢了回来。
“我操!牛啊兄弟!”赵强猛地抬头,对上一张白皙漂亮的脸,再看对方身上穿着的校服时,他彻底地懵了。
“不是,你一个学生,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赵强语气突然很冲,带有我居然会不如一个学生的别扭。
“因为,”花雅笑了笑,眸子阴沉地看着他,“找你还钱。”
赵强还没反应过来,花雅直接一棍子砸在他背上,疼的他面部顿时扭曲,反手捂住背脊,往前踉跄了几步。
花雅长臂伸过去抓住赵强的衣领,膝盖一抬,顶住对方的腹部,扯着他的头发狠狠将人掼到在地。
“我操,他妈的这狗逼在这儿呢!”丁丞带着人寻到这边,狠狠踹了一脚赵强的肚子,啐了口痰。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他们,没有上前阻拦。
像在赌厅被抓到欠钱不还的事儿,简直太多了,已经是司空见惯的程度。
花雅提溜着赵强的衣领,像拎死狗一样甩到丁丞的面前,“出去解决。”
话音刚落,赌厅四周的小门被打开,从中涌出十来个身穿黑衬衣手拎甩棍的人,看架势,应该是老板叫来镇场子的。
“我说什么来着。”丁丞耸了耸肩说。
花雅没有什么表情,拿着钢棍的那只手悠闲地转了花活儿,对丁丞说,“叫一个人带赵强从后门走。”
丁丞扭头朝身后的人低声交待了些什么,随即抄起老虎机上面的筹码全部塞到那人的怀里。
虽然丁丞有时候不太靠谱,但他仅存的运气总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以至于今天这场架的局面不是两人对一群人。
黄毛非主流还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赌厅里的人懂得火势全部退了出去,也害怕打起来伤及到自己,而他们也不会想到,这群人中,打架最猛的是那位身穿南中校服的少年。
校长在主席台上发表的校规校纪已然被花雅抛却脑后,什么“你们要出去惹是生非就把我们南中的校服脱掉,不要给我们学校丢人!”,花雅其实是记得的,但没有办法,期末考试和这笔单子撞在了一起,腾不出时间来脱校服。
他洁净的蓝白校服上面布满了灰尘脚印,瘦削的手臂被抓出几道血痕,头发也在打斗中逐渐散乱,在快要冲出重围时,他一脚踹开前厅的门,手撑在电脑桌从别人头顶飞了出去。
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飞出去的,类似于武打片的那种潇洒又帅气的动作,只不过被跨过的那位兄弟一脸懵逼。
“苗禾!”花雅顾不及去提苗禾的衣领带她跑,吼了一嗓子。
苗禾迅速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出了网吧,紧跟上前的还有花雅和丁丞。
出了大唐网吧门,那群人停止追他们的动作,大概是点到为止。
“你把人交给周哥,”花雅往后捋了把散下来的碎发,咳了一声说,“钱到时候微信转过来就行。”
“你呢?”丁丞跑的还没匀过气儿来,双手撑在膝盖上,龇牙咧嘴地抬头问他。
花雅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有事。”
“好,”丁丞摆摆手示意他走,“苗姐也跟你吗?”
“你跟谁?”花雅问站在一旁单肩背包的酷妹。
苗禾指了指他。
“那你还是跟你丞弟吧,”花雅用手遮住下午四点依旧烈的太阳,“我要去渡口接一个人。”
“接谁啊?”丁丞问了一嘴。
“少爷。”花雅漫不经心地回。
“啥玩意儿?”丁丞懵逼。
“人快到了,”花雅收起手机,看了眼苗禾,“真带不了你,我要骑车,三个人坐不下。”
苗禾面无表情,黑眸难掩失落,“知,知道了。”
“待会儿给你带凉皮行吧,”花雅放缓声音,“不想回家就去我家。”
苗禾点点头。
“她真黏你啊,”丁丞啧了声,“苗姐,我叫你这么久的姐也没见你黏过我。”
苗禾单手插兜,没有理会丁丞的话转身就走了。
“嘿!”丁丞指着苗禾的背影,“冷酷!”
花雅瞄了眼,“酷姐。”
“你接人不换身衣服吗?”丁丞问。
“没时间。”花雅说。
今天下午的时间确实安排的有点急,期末考试,催债,接人,全撞在一起了,渡口离大唐网吧这边有一段距离,花雅先去了趟于师车行骑摩托车,顺手摘了车行门前几颗青梅放到兜里。
那个男人昨天打给他电话,说的是他儿子要来这边读书。
对于江彧的事,花雅向来不会多问,只一条一条地按着他提的要求来,一年,他在心中看待的江彧还是那句,有钱人多多少少沾点儿奇葩。
七月初,来海滨的人很少,渡口停放的车都屈指可数,他避免了人流高峰地查找,脑海里记着江彧对他儿子的形容,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不是个好东西。
他头一次听见这种形容人的话语。
海面被风带起哗哗的海浪,蔚蓝色的天空盘旋着鸣叫的海鸥,其声音可以和过道那头白杨树的蝉鸣媲美了。
空气中弥漫着七里香的花香。
花雅掏出手机,机身被夏天的温度整得烫手,他确定已经到了下轮渡的时间却还没见到人时,他仅存的那点儿耐心悉数全无。
抬眼间,前面五十米处趴在栏杆上吐得昏天暗地的高挑少年引起他的注意。
个子高,寸头,侧脸弧度硬朗分明,一身都是名牌货,抓在栏杆上的食指戴着黑绳编织和田玉雕刻的貔貅指环,在太阳光下泛着润泽的质地,脚边是巨大的行李箱。
不是个好东西......
花雅走上前,淡声询问,“江旋?”
对方吐得太专注,没有理。
花雅等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从兜里掏出青梅,粗暴地塞进对方嘴里。
少年倏地转头,紧拧着浓黑的剑眉阴桀地盯着他,感觉下一秒就会动手。
花雅挑了挑眉,准备迎接少年的怒火,却出乎了他的意料,看见对方直接把整颗青梅用牙齿碾压,籽都没吐出来。
酸涩的青梅吃下肚,江旋晕船的症状减轻不少,冷淡又沙哑地说,“谢了。”
他正眼扫视面前比他矮那么一点儿的男生,要不是修长脖颈上面露出的喉结,他差点以为这是个女孩子,皮肤白,五官精致,分布在巴掌大的脸上,但却没什么表情,浅棕色眸子像是铺着一层冰霜,浑身都散发出冷气。
而校服上还布满着脚印,手臂挂着彩,看来是才火拼完赶过来。
江旋蹦出来一个词儿。
又不是那么的埋汰,因为少年背脊挺阔,气质无形地带有轻狂味儿。
刚他还问什么来着......
江旋想了起来,又回了句,“啊,江旋。”
得到对方的回答,花雅抿唇,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将停在几步之外的摩托车开到这边,长腿支撑着车身,“行,上车。”
江旋就没见过这种喷着红漆的老式摩托车,更别说要他现在坐上去,这对他从另一个城市来到小县城的地方造成了强烈的落差感。
他心里还憋着做渡轮晕船的那口气,连带着炽热的阳光晒得他眼皮都睁不开,抬手把头顶的墨镜滑到鼻梁上,忍着想发火的语气问,“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吗?”
花雅当然理解这是少爷脾气犯了,懒得掏手机直接看了看手腕上的运动手表,“五点半,119公交车,你也可以选择打车。”
“......那我打车。”江旋说。
花雅毫不犹豫地开车就走。
在看见这少爷的正脸之后,他才知道江彧所说的不是个好东西的形象有了具体。他觉得他俩再谈几句,绝对会打起来,他压抑着不耐烦的火,少爷同样。
能从大城市被撵到小县城读书,这位哥应该是捅了破天的大事儿,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开到旧街凉皮店给苗禾带了碗凉皮打包,刚付完钱手机铃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江旋。
有点意外。
“桐弯。”江旋言简意赅。
桐弯是渡口的下一站。
“所以?”花雅冷淡地问。
“晕车,”江旋察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认输,晕船直接过渡到了晕车,“来接我。”
“两千。”花雅说,听到对面呼吸停滞了一瞬,估计脑子没转过来。
“五千,”江旋说,“来吧。”
第04章
虽然花雅不太想折返回去接那位少爷,但一听到他还往上面加了三千的价码,他没法跟钱过不去。
他把凉皮挂在车把上,老式摩托车开成了赛摩的架势,五分钟就到了桐弯,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台阶上抽烟的少爷。
对方满脸惆怅,旁边还立着大箱子,丧气吧啦地,就像是一条淋了雨找不到回家路的大狗。
“哎。”花雅摁着喇叭喊了声。
江旋叼着烟起身,拉出箱子的杠杆朝他走过来,微微低头没有看他,大概是觉得对于刚才自己嫌弃交通工具,却又不得不妥协的丢脸。
“这怎么办?”江旋踢了踢箱子。
花雅下了车,在摩托车后面的钢制杆上抽出大拇指粗的黑色绳子,下颌点着箱子,指使江旋,“搬上来。”
江旋喉咙一哽,搬起箱子放到上面,由于重量,他穿着黑色短袖下露出的胳膊青筋尽显,脖颈皮肤连带着耳根处通红一片,也许是晒得,也许是出了力气挣得。
花雅用黑绳一圈一圈地使劲捆住,本来后面的位置空间就小,再放一个箱子,容纳一个人有点悬。他本以为这少爷又要挑刺儿或者闹脾气,结果在他上车之后,对方二话没说迈开长腿挤在后座。
两人胸膛贴背脊,严丝合缝,彼此之间的体温互相传达。
“支付宝还是微信?”花雅没有着急发动火,淡声询问。
江旋彻底地气笑了,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花雅的后颈处,“微信。”
接着,花雅调出收款码对准后面,三秒,就是微信到账五千的短信声。
接一个人收获五千,值。
他心情略好地提醒了后面的少爷一句,“坐稳了。”
江旋嗤了声,刚想说这个破摩托需要坐什么稳,但就是因为它是破摩托,所以它出发前的后坐力很强,让他猝不及防地往前一耸,高挺的鼻梁撞在对方的后脑勺处,顿时酸疼。
“操啊。”江旋哑声骂了句。
他想往后调整,奈何自己的箱子紧紧抵在后背,等同于他整个人是镶嵌在花雅和箱子中间。热风带起前面开车少年的校服,长发簌簌地打在他脸上,鼻息间闻到了淡淡的洗发水清香,还混合着衣服的皂香。
就是这香味儿有点不符合校服上埋汰的污渍。
江旋一直以为老爸安排来接他的人是女生。
花雅,电话号码189xxxx6677。
谁能想到这么文艺的名儿是个男生?
还是个狮子大开口骑摩托技术狂野的男生。
即使带着一人一箱,花雅骑车依旧没减速,有时还会超个车,最主要地,他是担心带给苗禾的凉皮坨了。
太阳在逐渐向大海靠近,光线同射线打在岸边的公路上,拉长车身和人的影子。
江彧买的房子是海景房,地址在县城的郊区,这边都是打工回来有钱人住的地方,还有另一种说法,到退休年龄之后就在这里来养老。
当花雅知道江彧买这边的房子时,不理解且觉得江彧脑袋里进了水。
现在,父子俩都提前进入了养老阶段。
海景房的环境自然是比县城里的那些小镇修建的砖混房要好看许多,周边的绿化基本都是车轴草和七里香,高大的梧桐树形成绿荫小道,夏蝉就躲在里面疯狂叫嚣。
“到了。”花雅摩托车停在保安室门外,果不其然收到保安警惕的目光。
这里的保安都有点神经兮兮,是他跟江彧来过几次总结出来的经验,即使江彧有时候要出差没空回来,把钥匙给他他都不想到来这边。
他俩之间的合约条条框框最后一条,必须同居,被他强硬地驳了回去。
料定少爷不会解绑箱子的黑绳,花雅下车迅速地解开,江旋又独自把箱子搬了下去。
两人谁也没有说再见,谁也没有回头,一个往这头走,一个往那头走。
“小椰!”于佳阔抱着一大块西瓜坐在车行门前啃,看到花雅骑着摩托车过来挥手打招呼,嘴巴一圈都是西瓜汁,“来吃西瓜。”
“不了,”花雅把钥匙抛给他,“给苗禾送凉皮去。”
于佳阔单手接住,站起身,白色背心上面都蹦着红色西瓜汁点,“你去哪儿了?我操,你这衣服,你又去催债了?”
“啊。”花雅说。
于佳阔收起嬉皮笑脸,皱眉问,“受伤没?”
“没有,”花雅为了让他不要担心还展开手臂,“这血点是别人的。”
于佳阔松出一口气,“那就好,我是说你怎么提前半个小时就交卷了。”
“你看到我了?”花雅问。
“我在一班考试,”于佳阔说,笑了笑,“还听到冯缺德训你的声音。”
“小椰,吃西瓜啊。”于佳阔老爸才从车底钻出来,穿着工装满身机油,手里也抱着一大块西瓜啃。
“不了于叔,”花雅看向那边,轻笑着摇摇头,“我回去给外婆做饭。”
“也是,你外婆要下班了,”于叔说,“那拿几块回去,你春姨切得多。”
花雅提着凉皮就快步往外走,“谢了于叔。”
“叫你拿你就拿!”于佳阔嚎嗓,长腿跑着追上前,装着西瓜的口袋塞进花雅的手心里,“明天车多,早点来帮忙!”
“行。”花雅弯眼说。
于佳阔家跟花雅家挨在一起,两人一同长大的。花雅他母亲出事儿后,于叔让他去车行帮忙,其实暗地里是想教花雅手艺,最起码以后有样会吃饭的东西。
每逢寒暑假,花雅都会去车行帮忙修车,这项行业苦是苦了点儿,但是挣得钱多,于佳阔虽达不上少爷水平,但在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物资也算是比较充足的了,所以于叔在花雅帮过忙之后,会在月底按照修车师傅的工资来给。
花雅骑着放在车行里自己的死飞在乡间小道,这会儿温度已然降了下去,带起的风不再是炽烤,舒缓地抚在皮肤上,水泥路两侧是秧田,水中的蛙鸣混合着不知名虫叫。
有才从地里农作完的干练老人,肩上担着锄头挂着草帽,看到他回家笑眯眯地打招呼,“小椰放学啦?”
“放学了。”花雅嘴角抿成淡淡的笑意弧度。
于佳阔家修建的是砖混小别墅样式,与他家平房形成鲜明的视觉反差。
刷着红漆的大门敞开,花雅省去了下车开锁的那一步,直接将死飞骑到了院子里,苗禾正挺直腰背坐在青梅树下写作业。
“凉皮应该坨了,”花雅把凉皮和西瓜搁在苗禾面前,“这西瓜是你佳阔哥给的。”
苗禾眨巴着黑眸看着他。
“你花婆婆回来了没?”花雅推着死飞到雨棚下上锁问。
“没,有,”苗禾说,“谢谢,姐姐。”
“不用谢,”花雅双手叉腰抬头观察青梅树,“今年果子结得还挺多,可以酿酒了。”
“嗯。”苗禾吸溜着凉皮也不忘接花雅的话。
“嗯什么?”花雅笑了笑,“你又喝不来。”
“想,喝。”苗禾停住筷子说。
“等我酿出来的,”花雅走进里屋,回头对她交待了句,“凉皮不好吃就别吃了,我马上做饭。”
南方海滨城市就没有春秋冬这一说,常年高温,七八月更是高峰期。他外婆在面厂上班,回来就吵嚷着不想吃米饭,只想喝带汤水的东西,最好是能冰镇的。
花雅要住校,每天做不了饭,只能等放假周包揽饭菜,现在考完试放暑假,得给老太太做饭了。
家里还有他上周特意去超市买的绿豆,之前给外婆熬过一次绿豆粥放在冰箱里镇着,没想到他外婆还好这一口。
搭锅熬粥的时间,花雅脱掉校服洗了个战斗澡,出来时手机上五六条江彧的未接电话。
也是,接到他儿子忘了报备了。
“怎么没接电话?”江彧疲惫又带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洗澡,”花雅单手用毛巾揉搓长发,“接到江旋了。”
“嗯,我知道,”江彧呼出一口气,像是在抽烟,“今晚我出差回来,你过来一趟,有时间吗?”
花雅思考间,苗禾敲了敲他的房门,手指向厨房,做了个拧的动作。
他点点头。
苗禾出去了,听筒里江彧的语气沉淡下来,“小椰。”
“有,”花雅说,“需要做饭吗?”
“不需要,”江彧说,“人来就行。”
“好。”花雅才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说起来,他和江彧的初见是极其狼狈的。当然,狼狈的对象是他,就像今天穿着埋汰的校服去接他儿子一样,在父子俩面前,他都没有一身干净的衣服。
“小椰,我回来了,”花丽珍中气十足的嗓门从院子里直达卧室,“哎,小苗也在啊,你们是不是放暑假啦?”
花雅抿唇走出去,看到他外婆身穿花缎绸衣,裤子挽到膝盖处,脚上全是泥泞,正抽出井水洗脚。
“面厂是泥石流了吗?”花雅抱臂,倚靠在门桩上问。
“什么泥石流,”花丽珍乐呵道,“是去帮你王大婶儿在秧田里捞虾来着,喏,还给了我们一包,你会弄吗?”
“会,”花雅说,“蒜蓉还是辣炒?”
“看你,问小苗吧,”花丽珍说,“小苗想吃什么口味儿的?”
“我都,可以。”苗禾说。
“那就辣炒吧。”花雅故意道。
花丽珍瞪大眼,“你是想辣死你外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