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剥蒜,”花雅浅笑,拎起那包龙虾,“我洗虾。”
吃完饭,催债的钱丁丞已经给他转了过来。
这笔单子打得小,钱给得也少。桐县的混混很多,尤其是三江那边,经常会有三五两群约架,警车鸣笛已经是常态,而大多数混子是帮那些做黑生意的老板去上门收账,美其名曰是催债,其实就是当打手以暴力手段逼迫别人还钱。
入这行没人带,花雅自愿进。
因为来钱快。
但担得风险也大,有时候火拼起来拿刀砍一地的血不是没有过。
他分出一点钱转给苗禾,毕竟今天的赵强是她找到的。
“走吧,送你回家,”花雅回复完江彧在微信上发来的消息,抬头对苗禾说,“把小龙虾提着。”
苗禾将石桌的作业全部收进书包里,摇摇头。
“客气呢?”花雅看着她,“你花婆婆专门给你留的。”
“你们,吃。”苗禾模样认真,“我今天,已经,吃过了。”
花雅明白她的意思,在这儿吃过一顿饭,怎么还有带走一份的道理。
“没事儿,我们还多,”花雅顺手提起小龙虾递给她,“拿着。”
夏夜,乡间小路上走着不少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花雅载着苗禾驶过秧田,在离他家不远处左拐角的小巷子里住着几户人家。
不知道哪家养的土狗,听到自行车轮撵在土路的声音疯狂犬吠,惊起大鹅的吼叫。
苗禾家修的一楼一底砖混楼房,院坝的铁门用链条锁着,她爸还没有回家。
“进卧室记得要锁门,”花雅嘱咐她说,“如果你爸又发酒疯砸你门打电话给我,听到没?”
“听到了,姐姐。”苗禾点点头。
“走了,”花雅手捏着车把,“白天来我家做作业。”
“嗯。”苗禾应道,掏出钥匙开锁走了进去,拉开路灯给花雅照亮出巷子的路。
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又开始振响,花雅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从吃完饭到现在已经八点多,天完全黑了下来。
他没管,骑着死飞离开乡间小道,通往去县城的宽阔柏油路。
刚转弯,突然急驶过来的黑色轿车与他迎面相撞,彼此间隔只差五厘米,空气中顿时弥漫出刹车片的焦味儿。
车牌号他太熟悉不过了。
花雅倒没有差点被车撞到的惊恐,单腿支撑在地,淡眼看着面前的黑车,不急不缓地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叼在嘴里。
他甚至有些生气。
车门开,从车上下来个高腿长的男人。出差完打理的发丝凌乱地垂在额前,俊脸满是舟车劳顿的疲倦,唯独那双眼深邃精明得紧,黑色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马丁靴踩在柏油路上,大刀阔斧地朝他走过来。
他和江彧应该有两个星期没见了。
这会儿看见江彧的面容,惊觉江彧这么年轻居然会有江旋那么大的儿子。
江彧抬手就把他嘴里的烟抽出来给掐了,带有轻微地愠怒问,“又抽烟?”
“不是叫你别来这边吗?”花雅没回反问。
“你没接电话。”江彧说。
“我说了我快到了。”花雅和对方深邃的黑眸平视,没什么表情说。
“抱歉。”江彧单举手,表明不想争吵,“上车。”
花雅把死飞推进后备箱里,开门坐上副驾驶,车内空调的清凉吹得他冷不丁一激灵。
系安全带的空隙,江彧将中控台放着的小礼盒扔到了他膝盖上。
“礼物,”江彧目视前方单手打方向盘调头,“看看喜欢吗。”
每出一次差,江彧都会给他带礼物回来,就跟开盲盒一样,开出一些美丽至极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花雅垂眸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礼品盒,映入眼帘是知名奢侈钟表品牌的logo,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模样很精致的表,尤其上面的钻石,都要把他眼睛给闪瞎了。
“我有表。”花雅瘦削的右手手腕上是黑色表带的运动手表,有点无语地说。
“我知道你有表,”江彧淡淡地说,“这不冲突,你把你那个摘了就行。”
“江彧,”花雅喊了声对方的名字,“你觉得我一个高中生,戴这么名贵的表合适吗?”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陪我走哪儿去戴上,”江彧半晌才开口,“你不是放暑假了么,正好,带小旋我们一起出去旅游——”
“我不会出去。”花雅声音冷了下去。
江彧见惯了花雅的冷性子,本能地会进行容忍,但出差两周没见到人的念想,在花雅冷酷的态度下触发了怒意,语气很冲地问,“大学你不会出去吗?工作之后你不会出去吗?你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吗?”
“啊。”花雅听见江彧把之前他说的话反问了一遍,漠然地回。
“你今天心情不好?”江彧一噎,换了个话题问,“期末考试发挥失常了?”
“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吧,”花雅也懒得和他争辩了,顺着他的话语接,“你坐飞机头疼吗?”
江彧被花雅后面问的这句话彻底被弄得没有了脾气,笑了声,“疼,待会儿按按?”
“嗯。”花雅头靠在车窗单音节回。
车子驶入下午来过的海景小区,岸边白色的路灯照在海面上,海浪把光吞没又散开,像是鱼的鳞片反射。
花雅降下车窗,任由夏夜热腾的海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气息。
恍惚间,他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按在车窗弦上的指尖泛白。
“小椰?”江彧侧头发现花雅的不对劲,将车停靠在路边。
花雅直接开了车门猛地跳下去,跑向对面的海岸。
江彧被这突然的状况吓了一跳,车都来不及锁紧追其后,少年跑得太快,黑色短袖迎风而扬,长发凌乱,一股脑地奔向大海。
什么也没有。
明明刚才这儿站着一个人。
花雅停了下来,迷茫地四处张望,气喘得不行,他眼神锁定在海面。
他嘴唇紧抿,埋头就要往大海跳。
“花雅!”江彧一把抓住了花雅的胳膊,将他扯进自己怀里,大手摁住他的脑袋,紧锢着不让他挣扎。
“你.....”花雅嗓音沙哑,“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江彧听到这句话后背泛起冷意,他在开车,怎么会注意到海岸有人。再者说,下面就是大海,有人的话,只能站在岸边,一眼就能看到。
但现在站在海岸上的,就只有他和花雅。
“我没看到。”江彧眼神扫视周围说,试图去寻找花雅看到的那个人。
“没看到就算了。”花雅喘了口气说,挣脱出江彧的怀抱,走向上路面的阶梯。
他晃了晃脑袋,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在上面记载。
第两百零六次看到。
还是不愿意见我。
打完字后,花雅将手机揣进兜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口,烟草味儿进入肺腔的感觉对他进行些许的麻痹。
浑身上下又恢复冷清的气场,仿佛刚才魔怔的人不是他。
江彧沉默地上来看到他抽烟也没说什么,只是单手插兜站在他面前。
他这种情况在江彧面前发生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但江彧还是说没有看见。
他不信。
“走吧。”花雅抽完最后一口烟,视线凝望着那边,眼前只有滚滚的海浪,一层翻过一层。
江彧绕过车身坐进驾驶位,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蜷了蜷,掌心还残留着冷汗。他想问花雅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但问了也是白问,花雅不会说,前两次都是这种结果。
或许等到某一天,花雅会主动开口说,只是时间问题。
可他真的从来没有看见过花雅眼睛里看到的那个人。
“那次你不是说你的吉他坏了么,”下车后,江彧从后座拿出吉他包递给花雅,“专门为你定制的,回去试试音色怎么样。”
花雅眼神落在黑色吉他包上面三秒,伸出手接过背在肩上,“谢了。”
见少年面色有所缓和,江彧想吉他是真的定制对了。
江彧走在前面,花雅跟在男人身后,脑袋里的思绪已然从刚才的迷茫转变过来,不知道那位少爷看见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别墅内里被钟点工打扫的很干净,花雅踩着拖鞋进屋,和下楼的江旋视线撞了个正着。
对方才洗完澡,白T球裤,毛巾搭在脖颈处,寸头往下滴着水,看见他和江彧一同进屋,狭长锐利的眼眸满是震惊,不过面上还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爸。”江旋喊了声江彧。
“嗯,”江彧大手揽住花雅的肩膀往前带,“他叫花雅,今天你俩接触了。”
两个少年眼眸依旧对视,谁也没有率先移开,像是在比赛,谁移开谁就输,而充斥着的神情都不太友好。
因为下午相处就不太友好。
花雅一想到讹了少爷的五千块钱还有点乐。
“你好像比小旋大一岁,”江彧侧目看了看花雅,又对江旋说,“叫哥。”
江旋脸上的表情可谓是非常精彩,讶异还带有即将爆发的怒气,低沉的嗓音直接都劈叉了,“喊什么?”
“哥。”江彧重复。
江旋把脖颈上的毛巾甩在沙发上,浓黑的剑眉一挑,“理由?”
花雅松垮地站着,眸子透露出事不关己的玩味,父子俩长相相似,都是颇具攻击性的浓颜系,冷脸盯人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恐吓力。
不过他无所谓,跟丁丞那群混子混久了,恐吓力见得多了。
“他是我资助的学生,”江彧说,“快点江旋,有点礼貌,叫哥。”
要不说还得是一山更有一山高,江旋在江彧压迫性的气场下,不情不愿地开口,“哥。”
都得到少爷的一声哥了,花雅索性应了声,“嗯。”
见他还真接受了这声哥,江旋薄唇一抿,转身就上了楼。
第05章
浴室传出来哗哗的水声,花雅坐在书桌前,翻看手机班群里发的期末成绩,附带还有一段大道理。
打开文件,他不用往下翻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班级第一,理科年级第一。
-老韩:下半年开学就高二了,你们算算还有多少时间就要高考了?回去看着这次考的成绩自己做反思,不能再恍惚了孩子们,时间过得挺快的!
-于佳阔:天呐,老韩又传播焦虑了,我服了。
-老韩@于佳阔:开学之后把暑假作业带到我办公室来。
-于佳阔:【凌乱.jpg】
班群里此时热闹得不行,半秒钟消息直奔九十九加。
花雅看了会儿他们的调侃,又点进去看自己的各科成绩,语数外成绩很漂亮,理综就物理拉了点分儿,总体没上升也没下降,保持原状。
“考这么好?”江彧穿着浴袍走出来,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上说,“那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看你儿子不爽。
“没有为什么,”花雅关闭手机,于佳阔才弹出来的消息也没回,“躺下吧,我给你按。”
江彧直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把他消瘦的下颌,笑了声,“不急,先干点其他事儿。”
对方黑眸里的欲望浓重,他俩保持这样的关系到现在,干过最亲密的事就是接吻。
首先江彧对他说尊重他的所有意愿,其次,他才十七岁。
“你想干什么事儿?”花雅挑眉问。
江彧手背泛着淡淡的青筋,看起来有力修长,顺着少年劲瘦的腰肢逐渐向下移,在将要接近目的地时,倏地,被花雅一把握住了手腕。
“行吧。”江彧认命地将头靠在花雅的大腿上,闭眼,想起来第一次他忍不住想亲密时花雅说出的话。
不好意思,高中生很阳|痿。
他以为花雅是对自己说狠话,试了试发现怎么挑逗花雅都没感觉时,确定对方是真的很性冷淡。
高中生压力大,他能理解,再者花雅还没成年,他这样给自己安慰。
“江旋为什么会转来这边读书?”花雅按着江彧的太阳穴问。
“惹事儿了,”江彧说,“那边没有哪个学校愿意收他,给钱也不行。”
“什么事儿?”花雅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
“把老师给打了。”说到这儿,江彧还叹了口气。
挺混,他们这边都没人敢打老师。
“他开学会转到你们南中去,”江彧说,“到时候你看着他点儿,别让那小子再惹事儿了。”
“你当我是超人?”花雅淡声问,“他打我怎么办?”
江彧睁开眼,撑着胳膊起身直视花雅,笑了笑说,“他能打过你吗?我捡到你是在哪个地方你忘了?”
“江彧,说准确一点儿,”花雅说,“你那不是捡,是跟踪。”
“嗯,对,”江彧手搭在膝盖上,眯眼说,“没办法,那个时候的你太吸引人了。”
花雅抿唇一怔。他不太想回忆的过往,在江彧面前,血腥,狼狈,埋汰;他不明白,什么叫吸引,或者说,他不觉得那时的自己会有吸引之处。
只当是江彧不随心的话。
“走了。”花雅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起身就走。
“小椰,”江彧沉声叫住他,“你会不会有点儿太过分了?”
花雅顿住脚步垂了垂长睫,牙根磨着腮帮,辄身,低头蜻蜓点水般在江彧嘴唇落下一吻,“晚安,外婆给我设得有门禁。”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江彧揽住他的脖颈往床上带,整个身躯以强硬的姿势压在他身上,继而是粗暴地狂吻。
花雅修长的手用力掐住江彧的脖子,一把将江彧掀开,“发疯?”
“我有时候真的不想提醒咱俩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江彧无奈地叹了口气,“花雅,你能不能别那么死板?”
花雅笑了声,“江总,你可以找不死板的人。”
“你又生气了。”江彧看着他,眼眸露出无可奈何,陈述句。
“没有。”花雅否认,“过瘾了?过瘾我就走了。”
江彧从背后抱住他,胳膊的空间逐渐缩紧,温热的唇落在他的颈侧,疲惫地说,“很久没有看到你了陪我睡觉都不行吗?我睡着了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行。”花雅解开头绳儿,长发散落在肩头,顺势回抱住江彧把他往被窝里带,“要唱首摇篮曲吗?”
“不用,”江彧的手环在花雅劲瘦的腰上捏了把,“怎么感觉你瘦了?”
“错觉,”花雅打开手机回消息,“快睡,我不想说话。”
江彧:“......”
他看了会儿花雅的侧脸,脑子里把初见少年的第一面重新过了遍。他惯常会回味,心里带有丝丝的侥幸,只要一想起那个雨夜,无论花雅对他多么冷淡,哪怕哽到喉的怒火都会消失殆尽。
仿佛有什么魔力。
高级会所,花雅白色校服被血浸染,满身都是刀砍伤的痕迹,将催回来的百来万债搁到与他谈生意的王总面前。
少年眉目冷清,鲜血顺着脸庞往下滴,即使被血糊住了脸,但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明亮得紧,从中迸发出特有的冷漠。
“这位是?”江彧叠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花雅问王总。
“催债的小打手,”王总看见钱被要回来自然高兴,根本没空关心花雅那一身的伤,只是将一张卡甩在桌前,当作是打手费,又转头对江彧吹嘘,“他们未成年,一切都好处理,这小打手挺厉害的,三天就把钱给我催了回来。”
江彧了然地点头,眼神从花雅进门就没离开过,看见他带着血液黏湿的手拾起卡,瘸着腿离开了会所。
外面大雨滂沱。
雨点砸在黑伞上噼里啪啦地响,蘸起来的水珠浸湿江彧的黑色风衣衣摆,低帮马丁靴踩在路面形成水洼,他双手插兜,低头看着倚坐在水泥墙上气息微弱的少年。
长发贴在他苍白的脸颊,雨水冲刷去脸上的血渍,精致的五官露了出来,身上深可见骨的刀伤被泡得发白,周围全是血腥味儿。
撑伞的管家递给江彧一张手帕。
江彧蹲下身,风衣衣摆完全浸湿在水中,他用手帕揩去花雅脸上混合着血液的雨水。
花雅顿时清醒,睁开眼眸,沉淡又带有戒备,充满攻击性。
但江彧朝他伸出手,磁性的嗓音在雨夜中无比清晰,“跟我走。”
旁边的人已然熟睡,响起沉重地呼吸声,花雅从手机中抬眼侧头,不知道江彧正做着关于他的梦。
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
花雅很少在这里留宿。
他干催债和打黑|架挣钱的事儿外婆都知道,虽然老太太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叫他少干这种,却暗戳戳地提示,语气担忧尽显。
花雅翻身下床,操心苗禾操心惯了,他顺手掖了掖江彧的被角,关掉卧室内的灯
刚出门他就掏出烟叼着,没有点燃,走到楼梯口,楼下客厅的灯光大亮。
少爷没睡?
花雅挑了挑眉准备下楼,江旋低沉的声音传了上来,让他止住脚步。
他本无意听墙角,但对方口中提到了他的名字,那就不得不听了。
“我爸让我叫他哥,”江旋轻蔑地嗤了声,“离谱吗?”
“我他妈以为他是女的。”
“叫花雅。”
“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可以,没有多说什么,就提了一嘴,转而和兄弟说起了其他话题。
花雅手中旋转着手机下楼,和江旋狭长的黑眸相视,对方止住了话语,茶几上摆着一大盘水果。
空气突然僵灼。
他到门口换鞋,听见江旋淡淡地问,“要走?”
花雅有点意外对方会朝他扔话,回了句,“啊。”
“我送你。”江旋黑眸微沉,眼神带有探究,嘴角扯着不明地笑,不达眼底,是假笑。
“直接说价钱吧。”花雅穿好鞋,懒散地靠在鞋柜上,掏出打火机单手拢了拢点燃。
少爷有那么好心?
“不要钱,”少爷说,“免费。”
“这样啊,”花雅呼出一口烟气,眯眼说,“那算了。”
停顿了两秒。
“我爸资助了你多久了?”江旋问。
“十年吧。”花雅一本正经地撒谎。
“我傻逼?”江旋站起身,优越的身高将客厅吊顶的灯光遮住了大半,骨架宽阔,穿着白色背心露出的两条胳膊肌肉线条结实流畅,漆黑眼眸像是要把他看出个洞来,“十年前他都还在国外,上哪资助你?”
花雅心想少爷还是挺敏锐,也不像下午给钱的傻大个模样。
“哦,记错了,”花雅被轻而易举戳破谎言面色也没有变,“十减个九。”
江旋黑眸冷淡,笑了声,“你有点儿幽默。”
“谢谢,”花雅胡诌,“你也是。”
江旋:“......”
回到家外婆还把路灯给他留着,照在院子里那颗青梅树上,透出青绿色的光,灯影下,有不少汲取光照的飞虫,虫影折射在石桌。
院子里种的花种多,一到夏天,透露出沁人心脾的花香气,更浓郁的还属跟青梅树差不多高的栀子花丛,花龄跟他差不多大了。
想到这儿,花雅一顿。
他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夏季最凉快的就是这个时间段,听着花园里不知名虫鸣的交响曲,很适合放空自己。
他有些不放心苗禾,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姐姐?”苗禾很快地接听,疑惑的语气。
“嗯,还没睡?”花雅问。
“没,做题,”苗禾说,“怎,怎么了?”
听见苗禾正常平淡的话语,花雅的心才落了地,回道,“没怎么,早点休息,暑假还有这么长时间呢。你爸呢?”
“没,没回家。”苗禾说。
“那就行,”花雅说,“把门锁好。”
“嗯。”苗禾应了声。
挂掉电话,花雅才看到班群里有艾特他的消息。
-老韩: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最后说一句,班长你下学期责任有点重啊,要带动他们学习啊,你一个人拉高那么多分有什么用呢@花雅。
-顾嘉阳:老韩你快憋想了,你看人班长想理你吗?!【哈欠】
-党郝:天呐老韩,你放过班长吧,班长管理班级已经够累了你还要让他带动我们学习!
-于佳阔:是嘟是嘟。
-老韩:开学你仨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随时带着班长厮混!
-花雅:好的韩老师,我一定好好督促他们学习。
-顾嘉阳:?
-党郝:?
-于佳阔:?
-老韩:【欣慰】
某七人男寝群。
-顾嘉阳@花雅:叛徒!
-花雅:?
群里响起了视频电话。
-花雅:家里有人睡觉,不方便接。
-党郝:别忘了到时候把暑假作业答案传到群里,爸爸。
-于佳阔:爸爸。
-顾嘉阳:爸爸。
后面同寝的男生一连串的跟队。
-于佳阔@顾嘉阳:不是,你滑跪的那么快???
-顾嘉阳:男子汉大屁股,能屈能伸。
花雅发了句语音,清冷带有趣味的嗓音说,“懒死你们得了,搜题软件一大堆。”
“爹!儿子只能靠你了呀爹!”顾嘉阳哭嚎的嗓音吼。
“班长大爹!”党郝跟着附和。
“瞧你们那出息,”于佳阔说,“小椰做完请务必第一个发给我,笔芯,爱你的阔阔。”
-花雅:6。
昨晚回家差不多十二点,又跟他们瞎掰扯了半个小时,今早六点就起来收拾好去车行修车。
花丽珍出门就看见他身穿于佳阔老爸车行里面发的工装服,站在井前洗漱。
“今天要去佳阔那里呀?”花丽珍问。
“嗯,车多。”花雅说。
花丽珍突然来到花雅旁边,轻拍拍他的手臂叹了口气说,“辛苦了孩子。”
花雅侧头,垂着眼睫看比他矮一个头的外婆,笑着说,“嘛呢,大清早的还感叹上了。”
花丽珍头发花白,身材精瘦矮小,从布满皱纹的骨相来看,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其实她也才六十而已,但走在路上不止一个人将她认成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他们这边六十岁的老人也没有像她那么显老,大多数都已经过上了跳广场舞打麻将的养老生活,只有她还没从面厂退休,家里两个人,两个都是劳动力。
她眼睛浑浊灰白,沙砾般的嗓音低低地说,“怪我。”
花雅习惯了他外婆动不动的自怨自艾,他的固定回答是,“都过去了。”
花丽珍收起负面情绪,抬头瞥见青梅树上的果子,轻快地说,“今年你是不是又要酿酒?”
“嗯。”花雅说。
“酿完给佳阔拿点儿,”花丽珍顿了顿,“给马老头也拿点儿。”
“给马爷爷拿干什么?”花雅挑眉。
“他上次帮我挖地来着。”花丽珍面对外孙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自在地避开,拢了拢耳边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