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花雅拉长语调。
“想什么呢臭小子!”花丽珍一巴掌甩在花雅的胳膊上,没用力,忍不住笑说,“我今天下午不回来吃饭了。”
“怎么还不回来吃饭了?”花雅眼眸微弯问。
“你李婆婆让我去帮她收玉米。”花丽珍说。
“行。”花雅点点头。
“小椰!”刚吃完饭,于佳阔粗粝的嗓门在门外吼。
“等会儿苗禾要来我们家做作业,你把门栓给她留着。”花雅边走边对外婆提醒说,开了门。
“知道啦。”花丽珍说。
于佳阔跟他身穿同样的修车工装服,骑着昨天他去接江旋的那辆红漆摩托车,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
花雅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去接江旋时那少爷的臭脸,以及五千块钱。
这辆摩托车是于佳阔老爸的,据说买了有二十多年了,颇具历史感,好了坏,坏了修,于佳阔老爸已经对它有了特殊的感情,不想变成废铁把它给卖了。
别说,还真的好骑。
“昨天听我爸说你骑摩托接人了?”于佳阔把头盔递给他。
花雅接过头盔戴上,昨天都忘了给少爷戴头盔,就那么兜风了一路。
“嗯。”花雅说。
“接谁啊?你亲戚吗?”于佳阔脚蹬离合启动,摩托车往前一耸。
是的,这辆摩托车还有离合。
“不是,丁丞的朋友。”花雅撒了个谎。
“噢。”于佳阔心大地回,没再追问。
被于佳阔这么一提及少爷,花雅思绪漂浮起来。听江彧说,江旋是因为打老师要来这边读书,但他觉得江彧没必要将少爷送到这个小县城,以江彧的资本条件能力,把江旋送出国是很轻松的事儿。
却偏偏转到桐县。
父子俩脑子都有病。
脑子有病的江旋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肝儿,打电话对那头的少年破口大骂,“我他妈把车借给你你就是这样给我折腾的?”
“前晚被那群孙子给阴了,”侯翰铭说得毫无底气,“我自己都差点儿进医院好吧。”
“你能有它重要?”江旋沉声问。
“我操阿旋,我真的伤心了。”侯翰铭带有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你应该祈祷我人在桐县。”江旋一字一句地说。
“你跑桐县干什么?”侯翰铭怔愣道,“不是吧,你爷爷下的命令?”
江旋不想跟他多说,挂掉电话憋着气。
黑色赛摩机身被蹭脱了一大块漆,侯翰铭说发动机也被撞出了问题。
这车是他过生日江彧送给他的礼物,经他手买的美国那边专业极限赛车器械改装过,是他的命根子。
本来侯翰铭想在那边就给他修了,但他不放心这车再过别人的手,让侯翰铭花高价连夜给他托运了过来,他自己操刀。
但修了一上午都没修好,盛夏温度逐渐升高,热得他越来越心烦,想闪现过去把侯翰铭狠狠揍一顿,甭管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江旋打开手机搜地图上的修车行,就只在小县城找到仅此一家的于师车行。
一路上的蝉鸣叫个不停。
他将手机搁在机车上面的支架方便用蓝牙听导航,找了半天才达到目的地,中途缺德的地图还带错了一次路。
这小县城的弯弯绕绕比他妈大城市还多。
映入眼帘的不是红色店铺名,而是那种在门口前的青梅树。
江旋牙根骤然一酸,想起了昨天下午来接他的少年,抬手塞进他嘴里的青梅。
“修车吗?”于佳阔在门口接着水,看到江旋骑着赛摩停留问。
“嗯。”江旋应了声。
于佳阔搁下桶走了过来,“兄弟这车不错啊,哪儿坏了?”
“喷漆,”江旋长腿迈下来指着车身,“内部零件有损坏,需要拆卸,能修吗?”
“嘶,能修是能修,”于佳阔为难地说,他们这儿很少接到大牌车型,不管轿车还是赛摩,都是普通款,像江旋这种名贵型车辆的还是第一次碰到,甚至有点不符合桐县人均水平,“就是害怕修不到你满意。”
委婉提醒,技术有限。
“什么修不到满意,于佳阔你小子别乱生意,”于老爸中气十足的嗓音吼,“小椰能修,他上次修好过一个客人的!”
“是吗?”于佳阔震惊,“我咋不知道?”
“把小椰喊过来看看!”于老爸说。
“不好意思啊,我去喊小椰。”于佳阔转身就往修车库房跑。
江旋等得掏出一根烟来抽,刚点燃,于佳阔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看到来人,江旋惊讶的烟都忘了吸。
花雅,比他只大一岁的少年,老爸资助的对象(存疑),被逼喊哥,此时是车行的修车师傅。
对方穿着水泥灰的工装服,那么一身简简单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跟模特似的,袖子挽在胳膊肘,露出精瘦的手臂,皮肤白的能看到上面青色的血管,长发用夹子夹着,白皙的脸颊被蹭了几抹漆黑的机油,浅棕色眸子浮现出漫不经心的感觉来,嘴里叼着根烟,莫名的有几分痞气。
花雅看到江旋,秀气的眉毛一挑。
“哟,改装赛摩啊。”花雅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夹在修长的手指缝隙里,头稍微偏了偏说。
一眼能看出来改装赛摩,挺牛的。
江旋剑眉也跟着挑了挑。
“能把车搞成这样也是个人才,”花雅走近俯身仔细端量,“你急吗?”
江旋心里带着对花雅的考究,一时想出了神没有回。
“嘛呢弟弟?”花雅嘴角轻勾起弧度,眼眸却没有任何笑意。
“你叫我什么?”江旋这下反应过来,眉目微沉,语调上扬。
“弟弟。”花雅存心喊。
于佳阔站在两人旁边儿,仿佛听见到磁磁的电流声。
“哎哥,”江旋冷笑,下颌点着赛摩,“这车修不回原样的话,会不好办。”
言外之意,我让你不好过。
花雅见江旋不仅接了茬,还暗戳戳放了威胁,浑然不在意地回,“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会修好的。”
“多久?”江旋问。
“要买零件,”花雅淡淡地说,“起码一周。”
“行。”江旋看向于佳阔,面无表情问,“付定金吗?”
于佳阔被寸头少年的冷脸吓了一跳,这贴皮儿的发型说才从牢里出来的都信,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那张脸确实是长得帅,“不用,带时候取车给全款就行。”
江旋眼神扫了他俩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顶着烈阳离开了。
于佳阔看着江旋高挺的背影,咂摸了声,“有钱人的儿子是有点儿狂妄在身上的哈。”
“你怎么知道他有钱?”花雅问。
“车啊,咱县里像他那种年纪的,没有家长会给孩子买赛摩吧,”于佳阔说,“气质也能看出来,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金钱味儿。”
花雅对他竖了个拇指。
“不过长相我不喜欢,”于佳阔啧了声,“太凶了,操。”
江旋这辆车赛摩,恰巧不巧,花雅听江彧说起过。
他和江彧的相处,其实很少提到关于家庭的事儿,那次江彧也只是随口一提,说他儿子十六岁生日,送一辆江旋早就想拥有的赛摩,只不过老爷子不允许,江彧偷摸送的。
花雅能品出来江彧对江旋的父爱亲情,却从没听江彧谈起过江旋的母亲,哪怕稍不留神的泄露也没有。
“零件是美国那边的,”花雅说,“给于叔说一下买这些回来。”
“他这辆是大单吧?”于佳阔唰唰地记着花雅口中所说的零件。
“嗯,修理费不少。”花雅带着手套用扳手拆卸。
“我忘了给你说了,”于佳阔一屁股坐在花雅旁边儿,“阳子和郝子打算去电影院那边摆个炒酸奶的摊儿挣零花钱,想让你去弹吉他在那卖唱给他俩拉客。”
花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无语说,“服了。”
“他俩说不去不是兄弟。”于佳阔说,“当然,我是肯定要去的,我去帮他们打下手。”
“暑假还是给你们放得有些长。”花雅发出认真地建议。
“去呗小椰,暑假电影院人多,还可以挣点儿钱。”于佳阔怂恿。
“我想想。”花雅说。
“别想了,”于佳阔只好发出最后的红牌威胁,“是不是兄弟?”
“去吧,”花雅叹了口气,“陪你们丢脸。”
今天的车确实很多,修车的师傅忙到将近晚上八点下班,等人走得都差不多后,花雅才从车盘底下钻出来,早上还干干净净的工装服现在已经脏得不像样。
他摘下手套,拧开搁在凳子上的水杯一口气全部灌完。
“待会儿去我家吃饭啊。”于佳阔特意提醒他说。
他正想开口回,兜里的手机振铃,从七点开始,隔十几分钟的间断就开始响,颇有些锲而不舍。
花雅对于佳阔比了个手势,出门掏出手机接听。
“在哪?”江彧问,听语气轻快,好像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车行。”花雅“啪嗒”一声扣住打火机点燃嘴里的烟说。
手机那头的呼吸陡然沉了下来。
江彧前前后后给了他不少钱,多到他哪怕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干兼职坚持十年都挣不到那些金额。
但花雅不想用。
要问他为什么那晚会跟江彧走,大概是因为他脑子搭了铁,被刀砍得神志不清晰了。
在江彧提出我想包养你的时候,花雅嗤笑了声,说你们城里人都玩得这么花吗?
他没法做到像电视剧那样上演的金主与情人的内容,江彧也没有强迫,只是提了几个要求。
不能再去催债打黑架挣钱。
不能再去车行修车。
随后又抛出典型的大男子话术,我都给你那么多钱了你没必要再做这些,安稳读书就行。
花雅能听话那就不是花雅了。
“你.....”江彧大概知道拿花雅没辙,语气沉了些但没有说重话,更多的是无奈,“你就不能歇歇吗,现在是在放暑假。”
“我是永动机。”花雅开了个玩笑。
“屁的永动机,”江彧自持的从容也爆了句粗口,“才下班是不是,下班就给我过来。”
“我没吃饭,”花雅把玩着打火机,不停地点火,啪嗒啪嗒富有节奏,“饭做好我就过来。”
“你来当我金主算了,”江彧叹了口气,“行,想吃什么?”
“都说了,饭。”花雅懒散的语调说。
挂完电话,他走进去回于佳阔刚说的话,“去不了了,有点事儿。”
“饭吃了再去办呗,”于佳阔不明所以,“又不缺吃饭这点时间。”
“急事儿。”花雅说。
于佳阔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又要去催债了?”
“不是,”花雅笑着说,“别担心阔阔。”
于佳阔脸一红,在脑子宕机的几秒花雅已经离开了车行,反应过来后大吼了声操!
“操谁呢?!小椰呢?”于老爸扬声问。
小椰坐上了公交车去贝湾。
桐县最后一班公交车的时间在十点,这会儿过了下班高峰期,车上只有零散的几个人。
花雅在颠簸悠长的公交车内昏昏欲睡,脑袋靠窗,视线里闪过看了十多年的小县城夜景。
手机消息提示音扯回他深沉的思绪,垂眸扫了眼,是寝室小群顾嘉阳和党郝在商量去电影院摆摊炒酸奶的事儿。
被这么一打岔,瞌睡也整没了,他索性给外婆打了个电话。
“小椰还不回家呀?”花丽珍嗓音乐呵地问。
“跟朋友出去吃顿饭,”花雅扯谎说,“小苗在我们家吗?”
“我回来她就走了,你要跟朋友在外面吃哦?”花丽珍说,“我还说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哟,那我吃不成了,”花雅笑了笑,“您收拾完早点休息,别等我。”
“小椰......”花丽珍叹着喊了声花雅。
“嗯哼?”花雅知晓老太太的欲言又止,宽慰说,“我知道,我吃完饭就回来,不会在外面逗留的。”
“谁想说这个了?”花丽珍着急否认,“我是叫你回来买个西瓜!”
“嗯,记住了,”花雅重复语速,“回来给你买个西瓜。”
公交车到达贝湾。
花雅起身下车,边走边给苗禾发了几条消息,酷妹近乎秒回,得到令人松气的回答后,他才把手机揣进兜里。
刚抬头,就看见江彧一身宽松休闲的穿搭站在贝湾小区种栽的七里香下,修长匀称的指节中夹着快要熄灭的烟,在黑夜中橙黄色的火光明亮。
江彧感应到他的视线,侧头望了过来,轻轻蹙着眉头。
“累么?”江彧迈开长腿走到花雅面前,夹烟的那只手拨弄了一下他脸侧的长发。
“累,”花雅如实说,“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啊,”江彧说,“想看你这一身埋汰样。”
“然后奚落我?”花雅看了眼他。
江彧抽完最后一口烟,呼出烟气眯眼摇头,嗓音沙哑地说,“不是。”
“那是什么?”
江彧同样侧过头看着他,没有回答。
花雅笑了笑,额前碎发凌乱地分开,嘴角带起浅浅的梨涡坑,微张开胳膊说,“抱我?”
江彧被花雅清丽的笑容弄得心神一震,握住对方的手腕就将少年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嗯。”
回到家江彧就钻进了厨房,顺便探出头对一身工装上都是黑色机油的少年说,“先上楼洗个澡。”
花雅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抬起脚步踩上锃亮的楼梯瓷砖,每走一步,脑子里就想到江旋那张脸。
像这种事情,他一向对江彧秉持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从不让江彧去学校或者到他家来接他,以至于他俩的关系跟地下党一样。
花雅有时候巴不得江彧感到无趣快点结束和他的关系,偏偏男人乐在其中。
更别说现在他儿子还来到了桐县。
思虑间,花雅走上二楼,两间主卧房门紧闭,其中白色雕花实木的卧门是江旋的房间,也不知道他在里面没有。
花雅拧开江彧卧室门把走了进去,打开衣柜抽出他尺码的白T和运动裤去浴室冲了个战斗澡,长发没有吹,只是用棉帕拧了几下。
把脏掉的工装服装进口袋里后,他就着湿漉的长发跨出了卧室门,怎么着,和一身黑色短袖黑色短裤的少爷碰了个对面。
江旋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看见从他爸卧室出来还洗过澡的花雅,顷刻崩裂,黑眸满是疑惑和惊讶。
资助学生需要资助到这地步么?
两个少年,都不是热情的主儿,一个浑身冷气,一个浑身冷酷,仿佛两个行走的制冷机,所以即使再惊讶,面容依旧维持着淡定,人设没崩。
但话语里可谓是及其的针尖对麦芒。
“你……怎么在这儿?”江旋还处于发育中的低沉嗓音问,黑眸直勾勾地落在花雅身上。
花雅提了提自己的衣服袋子,“看不见?洗个澡。”
“洗澡你不回家?”江旋眯着眼问。
“我不想回,”花雅耸肩,“咋了弟弟?”
第07章
“你俩站在楼梯口干什么?”江彧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在偌大的别墅空间内,还带着回响,“吃饭了。”
“吃饭?”江旋梅开二度震惊。
他感觉他来这边,每天都在开盲盒,总是会给他带来当头一棒的冲击。
“小旋你也下来吃点儿,”江彧说,“陪你哥。”
江旋:“......”
在酷哥的注视下,花雅转身下了楼。
江彧会做饭并且做得还很好吃时,花雅得知过后难得地吐出夸赞的词儿。
后来江彧说,少看点降智肥皂剧,并不是每个有钱人都像电视里面演的跟傻逼一样,总裁十指不沾阳春水?假的,他就是特例。
花雅饿得不行,落座之后就埋头苦吃,没有心情再管父子俩是什么表情。
“叫你少玩手机,”江彧对江旋斥责,“你刚不是还想点外卖么,现在饭弄出来了怎么不吃?”
“不饿了。”江旋掀起眼皮看对面的长发少年,对方白T的圆领口有些大,随着他拿筷地抖动衣领倾斜了一片,露出修长嶙峋的锁骨,虽大口朵颐,但吃相很好,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江彧明显地看见儿子说完违心话过后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吃。”江彧直接夹了几筷子菜按在饭上面,态度强硬地搁到江旋面前。
继而就没再管他了,用干净的筷子给花雅夹菜。
“暑假花雅会经常来这边,有时候你别太大惊小怪,我喊的,”江彧手撑在桌面看着两个少年,“最主要的,是想让你多跟他接触接触,收敛你那狗脾气,开学之后你和你哥都在南中读书,有什么不懂的问你哥,听到了么?”
听这一口一口哥的,搞得花雅真像他亲生的一样。
在江家横行霸道惯了十六年的江旋,来桐县之后被他亲爹指认才资助一年的少年成为他哥。
“哑巴了江旋?”江彧拧眉沉声说,“你知道你这次捅得篓子有多大么?你爷爷本来都想送你出国的,被你奶奶拦下来了,你要是在这边改造不好的话,你别想回鞍城。”
花雅默默听着江彧训斥江旋的话语,充当吃瓜群众,只是江彧时不时提起他让他有点无语。
请不要再加深你儿子对我的仇恨值了,到时候真他妈不好收场。
“听到了。”江旋淡淡地说,视线看着花雅,从开始到现在,少年一心扑在饭上面,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吃完饭把碗洗了,”江彧说,“我送花雅回家。”
末了又强调一句,“不准用洗碗机。”
还要洗碗的江旋:“......”
毁灭吧。
花雅本以为江旋会发脾气撂挑子不干江彧对他命令的要求,却没想吃完饭,江彧拿着车钥匙去车库开车,他在门口换鞋,看见少爷把碗捡到了厨房,还真开着水管洗,没有用洗碗机。
嚯,血脉压制。
江彧在门外按了声喇叭,花雅收回视线拎起鞋柜上面的袋子走了出去。
“小旋车坏了是不是?”江彧在他上车后问。
“嗯。”花雅应了声。
“难修么?”江彧看了他一眼,“难修的话就别给他修。”
“难修也得给他修好,”花雅低头玩手机,“他是大单。”
“大单吗,”江彧感到好笑,“有我给你的大?”
“完全没有可比性江总,”花雅淡声说,“他这钱不是给我,是给于叔,于叔才是车行的老板。”
江彧没说话了。
沉默归沉默,花雅还是能感觉到江彧时不时侧头放到他身上的视线,他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
上次他说在海岸看到一个人,可追上去只有空荡的岸边和哗哗的海浪声,江彧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没有,但是没有。
花雅如此肯定上次,上上次,看到两百多次的人,不是幻觉,那人就是不愿意见自己而已。
“待会儿水果店停一下。”花雅打破车内的沉默。
“这几天都忘了。”江彧喃喃地说了句。
“忘什么?”花雅自然地接话。
“忘了让你吃水果,”江彧车子掉转拐进夜市,“江旋炫得快,买的一大堆水果他这两天一个人吃完了。”
“他挺能吃。”花雅心不在焉道。
他下车朝水果摊走去,江彧随之一同,水果店老板正坐在凉椅上歇凉,看见他俩过来忙不丁起身询问。
“买个西瓜吧。”花雅说。
“那你随便挑。”老板笑着说。
对于挑西瓜这种事情,花雅一向是凭运气,要让他挑出好瓜来他还没有那本事,随时就凭着眼缘,看哪个西瓜长得好看就抱起来让老板过秤。
江彧提拉着几口袋其他水果递给老板,“这些一起。”
花雅:“......”
买完上车,花雅只将西瓜抱在怀里,“这些你拿回去给江旋。”
“给他干什么?”江彧说,“专门就是给你买的,他吃那么多还吃。”
花雅突然有些想笑。
“过两天我要回鞍城一趟,处理江旋的事儿,”江彧一手搭在车窗弦,一手操作着方向盘说,“你有空就回贝湾瞄他一眼看他在做什么,到时候给我发消息就行了,懂吗?”
“嗯,”花雅说,“探子。”
“差不多,”江彧笑了笑,伸出手掐了把少年的脸,“辛苦了。”
车子缓缓停靠在顺口公交站路边,左侧,是绵延到尽头的乡间小路,专属于夏天的秧田蛙叫聒噪地传进耳朵里。
车窗下降,鼻息间涌入乡村的青草气息,带有烈阳晒过一天的温暖。
江彧没打左转弯灯,也没有打算再驶进这条乡间小路,这是花雅提出来的要求。
“早点休息。”花雅边解安全带边说。
江彧修长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花雅,懒调开口,“还有一个程序没走完。”
花雅一顿,车门被江彧锁着,打不开。
他抿了抿唇,手撑在中控台,朝江彧那边探过身子,长睫低垂,落在男人削薄的唇形上。
两人灼热的呼吸交替,彼此看着对方的嘴唇,都没有再往前一步,像是在试探,又富有及其的暧昧。
江彧维持着不动的模样,内心火焰腾地上升,就在他打算抬手掐住花雅修长的脖颈时,少年柔软的唇瓣与他相贴,似乎预料到他想干什么,早有准备地将胳膊肘抵在两人胸膛中间,不让他再更近一步。
最后一个程序就是离别吻。
“好了。”花雅这个吻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的敷衍,就简单地贴了一下,然后立马收正自己的身体。
但江彧没在意,愉悦地解开车锁,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抽着,轻快地说,“晚安。”
高空皎洁的月光照亮花雅回家的路。
他双手都被占满,提着水果和衣服,偏偏电话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
离家还有三百米的路程,他本来不太想接,但他瞥见去往苗禾家的巷口停了一辆车,是苗禾老爸的车。
花雅把西瓜搁在地面,迅速掏出手机,来电显示界面就是苗禾。
“姐姐?”背景音是疯狂的敲门声,伴随着男人粗矿地辱骂,可苗禾的嗓音听不出来恐惧,反而很淡定。
“别开门,”花雅沉声说,“我马上就来。”
他拔开长腿奔向苗禾家,周围邻居路灯都亮着,紧邻之间发出的响动很清晰,更别说苗禾老爸使劲敲苗禾房门辱骂的声音,也有探出头来的邻居闻声看热闹,却没进苗禾家门。
总而言之,不想管闲事,尤其还是司空见惯的闲事。
花雅踹开苗禾一楼的门,轻车熟路地到厨房拎起一把菜刀,冷着脸往楼上走。
距离越近,苗强的吼声就越震耳,隔着楼道都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儿。
“臭婊子,你跟你妈一个德行!给老子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