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察觉到城主有危险,陆续从门内走出,颧骨和脖颈覆上鳞片,纤细的腰肢后凸起骨刺,长发有生命一般扭动,发尾缓慢抬升,分明是吐信的蛇头。
看到门前的杰拉德,美人发出嘶嘶的威胁声,表情阴狠,瞳孔极限收窄,嘴唇边现出毒牙。
“杰拉德,懦弱的的东西。”
“让开!”
她们赤足踩过地面,背后张开覆盖蛇鳞的翅膀,尖啸着冲向大厅。
这些美人虽然是海蛇,体内却流淌着海妖的血。
族群世代生活在加尔什,受到城主府的庇护,宣示效忠加尔什之主的血脉。察觉到危险,她们不顾一切要冲到费岚身份,撕碎威胁他的一切,不惜生命。
“胆小的懦夫,让开!”
艾丽莎振动双翼,旋风一般冲向大厅,锋利的指甲划过,险些切断杰拉德的脖子。管家及时躲避,脸颊和脖颈仍流下划痕,流淌出殷红的血线。
突然,大厅内传出尖啸。
云霁和伽罗前后飞出,背后的钢羽完全舒展,边缘流淌冷光。
羽蛇是海妖的天敌,何况是一群血脉不纯的海蛇。
艾丽莎心生恐惧,仍坚持没有后退。她仰头发出尖锐的叫声,美人们振翅飞上半空,亮出锋利的爪子,尖叫着冲向羽蛇。
“一群半海妖,好久没见过了。”
伽罗咧开嘴角,现出锋利的毒牙。他侧身避开两人的袭击,抓住一人的翅膀,轻松撕成两半。
海蛇的翅膀长满血管和神经,生生被撕掉一半,痛苦难以想象。
“莫塔!”
受伤的海蛇从半空跌落,近处的同伴见状立即朝她飞来,却被云霁拦住,只能看着她急速坠落,摔在喷泉的雕塑之上。
海兽头顶的骨刺坚硬锋利,刺穿她的手臂,不致命,却使她无法移动。
莫塔悬在半空,殷红的血滑入海兽的眼眶,很快溢满石盘。血线沿着石盘边缘垂挂,血珠溅落少女的裙摆,一颗接一颗滚落泉池。
池中飘散大朵殷红,如同血莲绽放。
花圃中的玫瑰妩媚摇曳,花瓣颜色自边缘向内加深,铺开大丛暗红。
尽管数量超出数倍,美人们仍无法突破封锁,接二连三从半空坠落,全都伤势不轻。
眼看同伴一个个摔落,艾丽莎心急如焚。只是一瞬间走神,没来得及闪避,她就被伽罗抓住翅膀。
碧绿眼睛的羽蛇恶劣地笑着,故意放慢动作,让艾丽莎亲眼看到翅膀被撕碎,因剧痛发出尖叫。
“真难听。”
伽罗丢掉翅膀的碎片,仿佛丢开一件垃圾。
他振动双翼掠过艾丽莎头顶,悬停在喷泉顶端,与受伤最重的莫塔对视,指尖划过女人的眼角,染上一抹冰凉的滑腻,是半海妖的血。
“真可怜,不如去死?”染血的手扣住莫塔的脖子,只要再增多两分力气,就能捏碎她的喉咙,让她停止呼吸。
“伽罗,收敛一些。”云霁从侧面飞过来,出声制止他,“阁下的命令不是杀光她们。”
“好吧。”伽罗很不情愿,却还是收回了手。他拍拍翅膀飞向大厅,穿过大门的间隙看到杰拉德,恶劣笑道,“听说她们是费岚的情人,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慢了只能给她们收尸。”
杰拉德脸色铁青,却让伽罗心情转好。
羽蛇笑着飞入大厅,翅膀掀起一阵冷风,钢羽锋利堪比刀刃。
杰拉德尚未来得及动作,云霁又飞了过来。他收起翅膀落地,金色的蛇瞳扫过杰拉德,后者顿时一凛,烙印在基因中的惊惧复苏,整个人被阴霾笼罩。
“别做多余的事情。”
留下这句话,云霁迈步走近大厅,背影消失在门后。
城堡大厅内,幻象和电光完全消失,冰晶融化,金属如潮水后撤,重现能量石铺设的地面。
飞行机器人彻底损毁,无法再次启动。
家用机器人恢复工作,高效清理满室狼藉,移走碎裂的长桌和高背椅,重新摆放家具。
机器人重塑墙皮,浮雕壁画自行移动,迅速填补缺失的空隙。
长桌铺上桌布,摆上各式糕点和水果,全部用来招待客人。
费岚在主位落座,严珣坐到长桌另一端。谷绪和云霁等人分坐两侧,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受伤的美人被杰拉德移走,云霁和伽罗的指甲上仍残留血痕。
费岚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没有多说什么。
几分钟前,这间大厅里能量肆虐,如同风暴过境。如今双方竟能和平地坐到一起,好似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谷绪扯着桌布边缘,凝视上面的花纹,突然感到十分无趣。
他从果盘中拿起一颗颜色鲜红的果子,咔嚓咬下一口,汁水丰富,味道很甜,像是口感爽脆的桃子。
大厅内十分安静,除了严珣和费岚的谈话声,只有谷绪一口口咬着果子,声音稍显突兀。
他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心无旁骛的吃着水果,一颗吃完又拿起一颗,明明也是鲜红色,滋味却酸得掉牙。
除非是嗜酸的种族,一般人很难忍受这种酸味。谷绪却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吃完果肉,只留下一枚果核。
遇到伽罗古怪的视线,他抬眸看了一眼,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反倒是伽罗忍不住,好奇询问:“你难道不觉得酸吗?”
“很酸,但能吃。”
“是这样吗?”伽罗从盘子拿出一颗,端详两眼咬下一口。仅仅是一口,他就被酸得表情扭曲,忙不迭吐了出来。
谷绪没有无视伽罗,却也没有更多交谈的欲望。吃完两颗果子,他开始双眼放空,明摆着置身事外,对身边的谈话不感兴趣。
南希坐在他身边,几个装满的口袋放在脚下,里面全部是购买的食材。在方才的混乱中,她机智地保存下所有,没有损伤一件。
“主人,等回到飞船上,我为您制作糕点,绝对比这些可口。”南希扬起下巴,相当看不上桌上的点心。
这些糕点式样精美,颜色和香味都十分诱人。
但也仅此而已。
它们太甜了,甜得发苦,嗜甜的行军蚁都觉得腻口。而且口感糟糕,既不酥脆也不暄软,像是浸湿的海绵,里面还掺杂着大量粗糙的纤维。
南希实在难以相信,昂贵的食材竟然能做得如此难吃。
“糟糕的手艺,糕点师该被吊起来。”
“我能做出更丰富的种类,味道也会更好。”
南希低声罗列糕点的种类,描述糕点该有的味道。谷绪认真听着,发现他又有些饿了。
单手按了按胃部,谷绪在糕点和水果之间选择,最终还是拿起水果,没有去碰让南希嗤之以鼻的饼干和点心。
谷绪一心一意缓解饥饿感,尽量不使自己注意这座以能量石筑造的建筑。
在他吃完第四颗果子后,费岚再一次道歉,并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我的行为的确不妥,您发怒理所应当,我愿意承担后果。但我必须申明,我对阁下并无恶意。”
严珣靠向椅背,单手覆在桌上,紫罗兰色的眼睛望着费岚,目光锐利,似能看透人心。
“我相信你没有说谎。但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讨厌无礼的邀请。”
“我明白,绝不会再犯。”费岚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而是话锋一转,道出他拦截严珣的真正目的,“我不知道您如何走出十二区,但我清楚一件事,第一区绝不会听之任之。”
严珣没有说话,指尖轻点桌面,示意他继续。
“我接到可靠消息,第一区已经派人前往十二区。监狱长喻非暂时卸任,他被勒令前往议会接受质询。”
“接替喻非的是谁?”严珣停下动作,询问道。
“喻炎。”
“他的兄弟?”
“没错。”
费岚拥有惊人的财富,以晶币开道,能获取许多内部消息。
重刑犯集体越狱,喻非身为监狱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凡对此事稍作调查,知晓越狱的都是什么人,就会知道喻非已经竭尽所能,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严珣,伊戈尔,荷斯。
押送他们进监狱时,都需要出动整支舰队。三人联手越狱,仅凭喻非一人如何能够阻拦。
何况三人不是单打独斗,身边聚集一群好战的疯子,这些人集体走出牢门,完全就是一场灾难。
遇上他们不比面对星兽安全半分。
“根据会议记录,议员们怀疑喻非暗中参与这件事。执政官安德烈下达命令,要求他立即卸任并动身前往第一区。”
十二区防守严密,监狱位于沙漠中心,近乎与世隔绝。五层监舍专为重型犯打造,建立至今一直没有出现问题。
为何偏偏是现在?
而且不只是五层,全部囚室都敞开了牢门?
“第一区认定这件事非比寻常,安德烈打破规则,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强硬要求喻非卸任。”费岚道出他掌握的全部情报,其后不再出声。
事实上,在得知具体细节之后,他也感到费解。
严珣是如何突破囚室屏障?
如果他能做到,为何要等到今天才动手?
假设不是他,那会是谁?
怀揣着疑问,费岚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云霁,伽罗,白岩,艾德利亚,他都不算陌生,依照几人入狱的时间以及展露出的异能,应该不会是他们。
看向谷绪和南希,他的目光稍顿,是这个黑发少年,还是那个虫族?
感知到费岚的注视,谷绪转头扫他一眼,眼底波澜不惊。南希侧身挡住谷绪,不允许费岚打扰到她的主人。
看清两人的动作,费岚挑了下眉,手肘直在桌上,双手交握抵住嘴唇,异色双瞳闪过微光。
黑发,黑眼,苍白的皮肤。性情淡漠,对外界毫无兴趣,简直像早就消失的不死族。
严珣身边很少会出现生面孔。他愿意与少年同行,本身就透出不寻常。
费岚缓慢翘起嘴角,脑海中浮现出答案。
关于严珣能够越狱的契机,或许就在这个少年身上。
“费岚,你希望得到什么?”严珣打断费岚的凝视,脸上的微笑不曾消失,视线却有些冷。
费岚的注意力从谷绪身上移开,坐正身体迎上严珣的目光,坦然道:“自从舰队总指挥去世,十一区就变得蠢蠢欲动,意图吞并加尔什城。安德烈执政官暗中支持这个主张。”
“所以?”
“我希望保留自己的城市,十一区应该遵守当初的协定。作为动摇协定的推手,安德烈必须死。”
费岚身体前倾,目光阴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强大的精神力铺开,大厅内的浮雕和绘画再度鲜活,久远的历史投影在现实中,浩瀚的海洋一望无际,海族统领一切,直至入侵者到来,鲜血染红海域。
“我们曾是海洋的主人,正如不死族拥有陆地。”费岚的耳廓拉长变形,边缘凸起银色骨刺,额心和眼尾覆上彩鳞,是鲛人独有的特征。
“严珣,你应该理解我。”
费岚支着桌面站起身,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大厅内流淌着海水的气息。
“我们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最后的领土。所以,我请求与你合作,用我的财富为你铺路。只有一个要求,杀死安德烈,让加尔什能继续存在。”
费岚提出的条件相当诱人,严珣却没有立刻答应。
“我需要考虑。”
“当然。”
费岚的耳廓逐渐收回,脸上的鳞片也随之消失。他变回原本的样子,重现作为城主的热情:“第一区没有发出通缉令,但秘密搜查已经开始。一个小镇镇长签署的文件很容易戳破,伪装的身份并不安全,我建议你暂时留在加尔什,另外选择一艘船。”
“感谢你的建议。”
“还有一件事,”费岚加重语气,道出另一个重要情报,“关于第六舰队的旗舰,无论议会努力多少次都拿它毫无办法。如今你离开监狱,或许他们会孤注一掷将它销毁,你最好有所准备。”
“销毁查姆?”严珣发出一声轻笑,银色的长辫滑过肩膀,意味深长道,“可以试一试,如果有人能做得到。”
云霁坐在他右侧,单片镜遮挡后,金色蛇瞳浮现暗影,投射在镜片上,赫然是极速翻滚的指令文字。
天色未亮,大厦前的停机坪就变得格外忙碌。
数百名议员陆续抵达,大量飞行器盘旋在天空,停机坪前的信号灯频繁闪烁,塔台工作人员忙得眼冒金星。
“这是第几艘?”
“完全数不清。”
“老天!”
工作人员心中抱怨连天,也只敢私下里说几句,并不敢表露在人前。
十二区出了大事,数十名囚徒越狱,其中绝大多数是重型犯。得知消息,议员们大惊失色,再三确认才相信情况属实。执政官安德烈火冒三丈,发誓要施以严惩。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大半个月时间过去,执政官主持召开多次会议,议员们绞尽脑汁,始终拿不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期间第二区传来消息,前议员兼治安官荷斯现身,身边还有一名灰发老人,极可能是第一军校的校长伊戈尔。
两人大摇大摆进入第二区,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第一区接到情报发出问询,却被当地的官员三言两语应付了事。
议会竭力对外界隐瞒消息,却无法阻止事情在政府内部流传,尤其是大厦内的工作人员。
“大家都知道, 第二区现任治安官是维米尔家族的人。当初逮捕荷斯,维米尔家族就相当不满。如今众多囚犯外逃,假使荷斯真回到第二区,议会和执政官也毫无办法。”
“还有伊戈尔。”
“对伊戈尔校长的审判始终存疑,执政官安德烈险些因此事遭到弹劾。”
“这次逃走的人身份特殊,议会没有发出通缉令,自然没立场派军舰闯入第二区,公开抓捕更是无稽之谈。”
几名政府人员站在停机坪边,专门负责接引到来的议员。
在等待的间隙,几人低声交流近日来的种种,都心生无奈和滑稽之感。
“囚徒公然越狱,议会竟然束手束脚,只下令暗中搜捕,实在令人费解。”
“有什么想不通?他们虽然是重刑犯,地位和财富依旧存在,入狱前更手握实权。对于一些人的审判被指责不公,发出通缉令未必能得到正面回馈,更可能招来反效果。”
“例如伊戈尔,他曾经的威望远超执政官。”
“还有第六舰队指挥官严珣,他或许是更大的麻烦。”
“他袭击了执政官,当日有人亲眼目睹,证据确凿,不可能翻案。”一名年轻的秘书皱眉道。
“事情的确不假,但你需要知道执政官掌权的过程并不光彩。曾经有传闻,他与舰队总指挥的死脱不开干系。”一名穿着长外套的文员推了推眼镜,镜面划过一抹白光,遮住一双重瞳,“总指挥突然去世,严珣袭击执政官,在当时引发了更多猜测。”
“若非证据确凿,大量议员站在执政官身后,严珣阁下未必会入狱。”一名兽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颇为沉闷,嗓子像有东西塞着,听上去很不舒服。
“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又有飞行器降落,舱门开启,身着长袍的议员鱼贯走出驾驶舱。
他们大多神情凝重,步履匆匆,一边迈开大步一边交谈。由于语速太快,在与接待人员擦身而过时,后者也只能零星听到几个词汇:质询,十二区,监狱长,麻烦。
炎阳高悬天际,金属打造的城市浮动白光。
两座卫星城环绕主城转动,城内投影大片植被,显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议员们全部到齐,飞行器成排停靠在大楼前,情景蔚为壮观。
塔台接到指令,工作人员丝毫不敢松懈,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屏。偶尔扫一眼时间,随着数字跳动,精神愈发紧绷。
“快了。”
“还有五分钟。”
声音落地不久,碧蓝的天空突现波动。
流云飞散,天幕水波状扭曲,一艘黑色飞船横空出现。船身堪比一座小山,遮天蔽日罩下暗影。船舷涂饰暗纹,这是巨星原始血脉的象征,仅有部分家族在内部传承。
塔台接到通讯,屏幕上显影图像,是飞船内部发来消息。
“十二区治安官,前监狱长喻非抵达,要求降落。”
飞船指挥舱内,喻非离开指挥椅走向控制台。
法乌提和三名虫族看守坐在台前,手指在悬浮的光键上飞动,高速接收并发送讯息。
另有十数名异人和虫族分散在不同位置。他们是监狱的看守,在虫潮中并肩作战,幸运地活了下来。如今随喻非一同被解职,跟随他来到第一区。
继黑色飞船之后,陆续又有数艘飞船出现,上面的乘客都是运输船成员,包括五名船长以及他们的船员。
“要求降落。”
地面的影像投射在屏幕中,船员们从位置上跳起来,兴奋地抱在一起欢呼,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困在沙漠中心太久,天晓得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恐惧,愤怒,不安,甚至有一丝绝望。如今终于脱离困境,他们如何不兴高采烈,欢呼雀跃。
五名船长的反应与船员截然不同。他们面色凝重,都从议会的行为中嗅出不寻常。
“执政官不问虫潮规模,一味追究监狱长的责任,要求他马上卸任,所有看守都被原地解职。这不符合程序,是对规则的践踏。”
“新任监狱长是喻炎,想必是第一区没有办法,不可能从喻家手中抢走十二区。”
“至于我们,”阿鲁斯盯着闪烁的屏幕,冷笑一声,“不问受伤情况,不提对抗虫潮的牺牲,只追问丢失的运输船,这代表什么,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图斯和杰克等人陷入沉默。
“议员老爷们怀疑监狱长与越狱的囚徒勾结,自然也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毕竟他们是乘坐运输船离开十二区。”
“这没有道理!”萨哈皱眉道。
“可现实就是如此。”本抱着双臂靠在控制台前,语气中充满嘲讽,“我们该认真考虑一下,如何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不被送上审判台。”
几人说话时,黑色飞船率先降落。
船身尚未停稳,一群荷枪实弹的议会武装就包围了停机坪。为首之人是一名虫族,拥有少尉军衔。他们还携带大量武装机器人,机体装配激光炮,足以摧毁一艘小型战舰。
透过控制台前的屏幕,喻非清楚看到这一场景,似是早有预料,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十二区治安官,前监狱长,嫌疑人喻非,立刻下船!”米尔少尉上前一步,他身材瘦高,头顶四只复眼,与法乌提略有相似。
声音籍由屏幕传入指挥舱,看守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长官,他简直无礼!”
“该死的,我要撕碎这个家伙!”
“一只投靠议会的虫子!”
对于异人的措词,虫族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同仇敌忾和他们一起破口大骂。一同经历过虫潮,并肩出生入死,早就夯实所有人的立场。
米尔少尉显然没意识到错误,再次向飞船发出通讯,态度比之前更加严厉:“嫌疑人立刻下船!”
“这个该死的家伙!”
看守们勃然大怒,异人亮出尖牙,虫族濒临狂化。
喻非抬手制止众人,先一步转身走向舱门,按下门边的控制板:“下船。”
“是。”
看守们强压下愤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跟随喻非走出舱室。
队伍穿过舰桥时,没有任何人开口。除了靴跟敲击金属的回音,再无任何声响。
舱门开启,喻非踏着履带走出来。暗红的长发落在身后,与黑色制服形成鲜明对比,色彩浓烈近乎刺眼。
看到喻非出现,武装人员立刻包围上来。
米尔看向喻非身后,确认没有押解人员,自以为抓住把柄,充满恶意地说道:“喻炎违反执政官的命令,他竟然将飞船交给你。嫌疑人喻非,你将……”
不等他把话说完,视野突然被遮挡。
一只戴着手套的大手扣住他的额头,布料的触感冰凉丝滑,距离近到他能看清袖口内的暗纹。
“你太吵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下一刻米尔瞪大双眼,瞳孔中映入大片血色。
恐怖的风旋切碎了他的脑袋,脑浆、碎肉和骨头放射状飞溅,残存的下巴随着尸体倒在地上,裂口中喷出浓稠的血液。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武装人员都未来得及反应。
等他们匆忙挺起激光枪,喻非已经越过地上的尸体,踏着血迹走出停机坪。
他每向前一步,武装人员就被迫后退。众人明明抓着激光枪却像是手无寸铁,好似面对洪水猛兽,脑子里想到的只有躲避。
机器人头顶闪烁红光,将这一幕传送至议会大厦,清晰呈现在所有议员面前。
阶梯会议室内一片死寂,气氛愈发凝重。
每人面前都有一面光屏,屏幕中真实呈现出血腥一幕。被强行传召至第一区,喻非依然态度强硬,简直就是肆无忌惮。
“他在践踏议会尊严,必须严惩!”
“把他投入监狱!”
“剥夺他的地位和一切权利!”
议员们大声叫嚣,会议室内变得乱糟糟,仿佛嘈杂的菜市场。
执政官安德烈坐在第一排,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他紧盯着光屏中的一行人,神情晦暗。
他猜到质询未必顺利,却万没想到喻非会强硬到如此地步,压根不在乎和第一区翻脸。
米尔的态度是一种试探,得出的结果相当糟糕。这绝非安德烈乐见。
“执政官阁下,喻非的态度很强硬,威慑未必能奏效。”一名议员在他耳边说道。
安德烈压下骤起的烦躁,沉声道:“能与不能,目前还无法定论。”
不试一试,如何知道一定不会成功。
正如舰队总指挥还活着时,谁能想到他会大权独揽,将第一区握入掌中,还将严珣、伊戈尔等人送入监狱。
事情不会更糟糕了。
顶多是重复之前的步骤,将所有手段重新来一次。
执政官熄灭光屏,突然站起身,大步离开座位走向会议室中央。
“安静!”
他的声音随精神力震荡开来,错落悬浮的数百面光屏变得不稳,屏幕扭曲闪烁雪花纹,突然间集体灰暗。
屏幕后的议员下意识收紧嗓门,看向站在会议室中心的安德烈,神色惊疑不定,同时没了声音。
不等安德烈再次开口,会议室大门向内敞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来,站定后环顾四周,旁若无人的走向特地为这场质询准备的席位,直接坐了下来。
喻非靠向椅背,交叠起一双长腿。
黑色长靴包裹至膝盖,制服笔挺,银色腰带束紧窄腰。暗红的长发披在肩后,同色的双眼浸染残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