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反派他一心求死by山隐水迢

作者:山隐水迢  录入:11-27

容貌美艳的女子不答,只把他抱入怀中,推开小轩窗,指向枝头翎羽华美的罗鸟,“喜欢吗?”
他点点头,“嗯!喜欢。”
“阿焰,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不要难过。”她亲吻他的额头,“娘亲只是变成了飞鸟。”
他抓紧母亲的手,焦急道:“娘亲不要走!”女子却笑了:“小笨蛋,你该为我高兴。”
“她没有飞走。”晏司焰说:“扼颈后她被吊在房梁上。”
再十日后,与合欢宗势不两立的宗门的女子,风风光光入了门。
美丽的鸟儿至死也被金器困在笼中。
他们当他不知,骗他母亲与人私奔。
小小的孩子义愤填膺,自说以后再无娘亲。
也非谎话。
是真的没有了。
死去的人,真的再也回不来。
“从前她非常喜欢读那些野本子。”晏司焰怔怔道:“可是不是谁都有正角儿的命格。”
“是。”秋眠道:“你想向晏氏报仇,几乎没有可能。”
这就是书外的世界。
多少求之不得,多少穷途末路。
“这个阵是我仅有的机会了。”
晏司焰练不了刀便去学阵,他苦心研读也知千百种阵法,如果这是一个真正的阵,他确实可以反将一军。
他杀不了阵外人,但在这个被他所监管的阵中,本可得偿所愿。
“所以你把渡劫修士引进来当你的打手?”秋眠道。
“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权柄。”晏司焰说:“而且我身上有咒,对阵中人动手会立即被钳制至失忆,只是我母亲留我秘术,失忆与复忆我自有方法。”
“一个漏洞。”秋眠端了茶道:“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年轻人,晏氏心也真大,你怎么逃过搜魂,怎么过他们的考验?”
花冬也在镯子中疯狂点头。
没错,总不能就靠一张嘴发发誓。
晏司焰含笑道:“确实,任何东西都比不上这阵,何况是我一条微不足道的命,一个咒总有解法,这里容忍不了意外和变数,所以他们必然有一个绝对的保险。”
注入了法则之力的阵法,怎么可能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我进来后才发现,纸人杀死了又如何,次日还是会复原,有生生不息的力量在保护他们,没有人可以走出去,除非……”
“除非条件齐全。”
塔外夏日的光寸寸走近,停在矮几上,划出一条长线。
“你知道为何我可以和你说这些吗?”晏司焰忽然问。
“我知道。”秋眠道:“法则怎么可能容许你到处乱说。”
他放下茶盏,把琴横放在他面前。
晏司焰皱眉:“往事就说到这里吧,我只有一个疑问,这个身份和你是什么关系?”
秋眠把琴拿起,说:“天华元年,也就是启章三百八十二年,栀州阮氏嫁与一人,诞一子。”
“阮氏天生寒灵,实则入世历劫的白蛇化身,此子生而不得人形,家主令老仆将其弃于深渊。”
命轨由此走向一个节点。
若那老仆听了家主的命令,他就是未来云明宗的秋眠。
若那老人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将他养下,而后家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他就是晏氏的晏司秋。
秋眠在暗室内,找到了白蛇诞异子的记载。
在外面的世界,晏司秋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与现实相违背的,因果的破绽。
“解决了,那么就是最后一件事。”
“请讲。”
晏司焰正色道:“借你性命一用。”
花冬大惊:“什么?!”
陌尘衣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邪傀杀之不尽。
“退开!”
他杀灭了一波,忽感高塔内震动不止。
有灵力化为了细弦,亦或是索命的绳索,自高塔的塔顶向四面八方迸射。
铿锵弦音响遏行云——
阵有回应,地动山摇。
汹涌的法则之力向迩烛塔压来!
陌尘衣将传送阵法发动,晏氏家主的纸人化身倏然出现在眼前。
他一道灵刃将其抹了喉,却突然发现另一个发动人定位就在这高塔内,且无法立即召回!
“眠眠……”
陌尘衣隐约抓住了什么,却来不及细想。
磅礴的法则全部砸了下来。
陌尘衣一声不出,运转了全部的灵力。
他自然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法则对抗,但他既牵了担整个阵的生灵的命数,也就成了阵的一个临时中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过量的灵力涌入,引来化骨断筋的痛苦。
可不知为何,陌尘衣又觉得这感觉有几分熟悉。
生灵在身,威压在上。
他顶住巨压,向塔顶赶去。

灵力与法则的碰撞,如豆腐与锋刃的贴面。
九重迩烛塔,平日一息可登,今时却有千丈高、万里远。
一方玲珑阵内,晨昏颠倒,异象横生。
陌尘衣眼前的景象发生扭曲,如水波荡开,又似有一根细长的针,在缝补正四分五裂的阵景。
尖利的哨声自耳深处传来,快要盖住那从塔顶传下的弦音。
电光火石间,陌尘衣已想通了其中关键。
为何要独自去书院,又为何与他说那些话。还有那墙头月下,少年人似卸去了沉重的担子,留了一身轻快。
他与他讲起从前种种,有关师门,有关故人,在言辞之间,已再无掩盖与回避,也终于放下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戒备,
那一夜的眠眠总是在笑,与平时那礼貌疏离的笑容不同,那笑不在唇边,却是盛在眼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亲昵的仿佛在与他说私房话。
结合当下情形看来,眠眠从书院回来,必已是有所发现。
这个发现也不难猜。陌尘衣回忆起他在暗室中读过的那些书册,其中记载零零碎碎,他过目不忘,却多在提取有用的信息,分门别类地记在脑中。
如今从那不知所云的一堆中调取出来,那似信笔由来的一句,此时他才惊觉是线索所在。
白蛇诞子,那个孩子也化成了人形。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正是因果的错落?
眠眠从不因为出阵而期待,他先一步凑齐了所有的条件,把那会令人踟蹰的处境瞒了下来,他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前辈你的徒弟会在那儿,你要记得去找他。
所以,所以——
当应当有所取舍时,当可果决地放弃我啊。
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他身上的气息淡的已经不可闻,并不是因他看开,而是因为他看见的那个结局,正是他所期望的一种。
他还是那会把袖子撸上去,露出青青紫紫一片淤痕的孩子。了无生意地推开所有人:不要问他太多,也不要令他为难,为他为难。
陌尘衣喜爱一切鲜活的生命,可他在阵中认识的小家伙,却没有那么鲜活,他死气沉沉,满身秘密,可是陌尘衣却不觉的不喜,只是摸不透自己对他的心。
眠眠便与当日他们学来的指法手势一般,缤纷如绮丽的蝴蝶,又似一场盛大的幻术,在沉默间,终会慢慢消亡成一地的残灰。
是怜悯么,是关怀吗?
好像都并不全是。
一阵的生灵系在陌尘衣上身,灵力饱满到了一个临界,从内而外地在向外破开。
皮肉之上,绽出道道血痕,这一伤势陌尘衣早已预料,而随之,他又想起与少年敲定的破阵计划。
计划的下一步是……
是等待。
等待因果琴撕开阵法,带所有人出去。
“所有人,所有人——”
陌尘衣喘着气,咬牙切齿地往上一层转,他一掌按下,将那长梯的扶手捏了个粉碎,血珠飞溅。
——为什么我会这么迟钝?
——所有人里,他从来不把自己放在其中。
修士不想用那些世人的经验去猜想眠眠究竟经历过甚么,其实说来也无外乎几种,背叛、失去、死亡,陌尘衣自己对这些的态度惯来平淡,可是若与那孩子相连,又似乎无法承受。
——我明明,应该拉住他的。
陌尘衣的心中,忽而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抓之不住,只能旁观。
而这好似迟来的因果串联的场景,从前像是也有发生,他一桩桩一件件地清算,日复一日地在做同一件事,只是在少有的喘息时,于垂目之人的眼中,望一望人间。
为何没有发现?
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陌尘衣咬紧牙根,眼前的景象古怪到异常,他看见了灵气的轨道,以及那横亘在半空的法则的面积。
刚醒来的那阵子,他也会看见这些东西。
数月前,陌尘衣是在一处山洞中回转,那山洞内开满银花,花轻而薄,又没有真的扎根在泥土中,稍一走动便会随风而起,又消散成细碎的光点。
他身边仅有一把剑,剑尖如火,像是染过谁的心头血,其中剑灵已自封住,只在他触碰时,才会有低低的鸣声回响。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想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但名字其实无关紧要,他坐在银花中一时半会还站不起身,却很不耐,像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然而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却死活想不起来。
直到灵力恢复,陌尘衣再等不得,匿去气息,以阵离开。
他能感知到在前方的一处山头有许多修士,可他不想与他们照面,直觉告诉他那些修士也非可商榷之人。
于是他悄无声息下了山,在山脚遇上了一个小弟子,小弟子刚从山外采买回来,还抱买了一盒栗子甜糕。
陌尘衣与她擦肩而过时,才想起要问一问这是何处。
“云明宗。”小弟子道。
“哦。”陌尘衣眨眨眼,“云明宗。”
那小弟子见他似乎木木讷讷,倒也非常理解,说:“道友也是在云明宗醒来的修士吗,莫慌,而今天劫年过去,大抵造化不忍无辜之人绝命,就又让我们都回来了,只是醒的或早或迟,云明灵气沛然,于是各宗门,或是百姓路上发现的昏迷的修士,都会往这里送,我的师尊也是才醒不久。”
“多谢你。”陌尘衣合袖感谢,那小弟子刚怪不好意思,却听这修士好奇道:“你这盒子里是吃的吗?是甜的吗,可否与我尝一尝,我用……”他往腰间一摸,才后知后觉自己身无分文,道:“我用一个阵圈和你换。”
当然,陌尘衣并不知道,等那小弟子迷迷瞪瞪拿了阵圈回去,她那回转不久的师尊,躺在床榻上修养的纪南月,见了阵圈,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瞪圆了眼睛,哀嚎一声:“我的个老天鹅啊——”
声音之大能掀翻屋顶,又“咣咣”捶床板,大喊道:“快!把那群瘪犊子们叫过来!不对,快让他们去找人,师尊、师尊他跑了!!!”
彼时的陌尘衣,已跑出万里之外。
他随机在一条街上显出身形,也无人发觉。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正是早市时候,人来人去,车马往来。
陌尘衣漫无目的走,斜风卷地,拂过他的衣袖。
那小弟子也没把全部的甜糕给他,只是用帕子给他包了几个,他也不在乎。
现在那些甜糕快要冷掉,陌尘衣才发现自己似乎对甜的东西也不是那么执着。
可冷掉便会口味不佳,于是他秉持不浪费的原则,自己吃了一口。
果真没有刚做好的那般好吃,但甜丝丝的味道依然在舌尖漫开。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陌尘衣通过灵轨,甚至能感受到在摊贩前客人们的心情。
买玉簪子的青年心中紧张又期待,裁了新衣裳的妇人虽在可惜丈夫花这银子,却又压不住心头喜悦。
卖叮叮当当的小玩意儿的小贩专挑孩子逗,各色花样让那些总角小童走不动路。还有当街耍赖的,扯着兄长的衣袖不肯走,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可却见那青年故意板起脸来,说:“今儿买够多了,你不走啊,那我走了。”
便作势要迈步离开,心中默默数过三下,袖口一紧,那孩子跌跌撞撞追了几步,扑到他怀中,分明哭了个大花脸,还在说道:“坏!阿兄太坏了!”
陌尘衣边走边吃,等到吃完了栗子甜糕,他站住脚步,忽然回过了头。
他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心想:哎?我的那个小家伙,没有跟上来吗?
天劫年后,新生的太仪境界,六州之内,寒冬已过,春意拥住人间,人们在劫后余生的喜气洋洋中谈笑。
风也温柔,云也温柔,陌尘衣一个人杵在路中,忽然就想起了那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弄丢了一个人。
……是谁?
陌尘衣敲了敲自己不中用的脑袋。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便又垂头往前走了几步,一阵风过,街边的冰糖葫芦的味儿缠在风里追了上来,陌尘衣便听见了那幻觉似的一声。
“师尊。”
他又回过头,那浅浅的一声呼唤淹没在嘈杂中,一家卖包子的露天摊新出一屉,蒸笼一开,大朵的烟腾上那湛蓝如洗的天空。
陌尘衣看着那朵在半空变薄变淡的团烟,像是衣带上零落的白花。恍然中他见一少年白衣缟素,血肉奉那葳蕤的银花,却纹丝不动,只伏跪长叩,宛如祭拜,又像是在告别。
修士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识海内涌上一些凌乱的碎片,又都太过细小,有的甚至无法捕捉,然后便是剧烈的头痛。
一刹那所有的东西都又被搅了个彻底,更加混乱,更加破碎。
他在自己尝试串这个因果,但总是颠三倒四。
就像这迩烛塔内,一片混乱。
可陌尘衣没有等待。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必须要去。
但,要去。
那少年修士就像那化入天际的烟,他早已放弃了自己,也让陌尘衣不要管他。
可是陌尘衣要去。
他想告诉那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不想也不会放弃他。
法则如大山压顶,重重砸下!
玄石台阶崩塌,陌尘衣被砸的连掉三层,大火也在此时烧起。
这是此阵最后的挣扎,也便说明——
通道的裂缝,出现了。
陌尘衣皱眉,自识海中,抓出了一把长剑,剑中灵骤然醒来,鸣声四起,响彻云霄!

在别院的两年里,花冬极少会去回想从前的经历。
以往种种如荆棘刺丛,稍一碰便会生疼,而光是疼也就罢了,更多时候连想也不敢想。
至于为何不敢,连她自己也不知其中缘故。
偶有的回忆,却也是支离破碎的。
她八岁时女红已成,亦能帮家中下地干活,是乡里闻名的伶俐乖巧的闺女,无人不夸奖几声,来日必是温婉宜家。
只是听话如她,在针脚与烈日灼肤的间隙,也会偷摸去村中的学堂,东南窗下遍生杂草,刚好够藏起几个小孩子。
学堂的老先生胡子一把,笑时乐呵呵的,爱捻着胡须念之乎者也,却也说:“孩儿不读书不行。”
老人家在教学上十分严苛,对他们这几个偷学的尤甚,因他们听几节落几节,不能时时点卯,被他查到懈怠,就会用戒尺敲手心。
管你小姑娘毛小子,写不好或偷懒了,都要挨几下。
只是训诫过后,老先生还是会在次日课时,特意支起木窗,让蹲在草丛中的几个孩子听的更清楚,更会在这些小子丫头的家中人来滴溜娃娃之前,偷给他们塞上一卷手抄的《千字文》,让他们去写。
这也是为何花冬识字,也写得了一手好字的原因,那是树枝为笔,黄土为纸,一笔一划练出来。
后来先生老掉,新的先生只认束脩,不交一律不许听,也就断了他们后来的学路。
不大的村落,也不是世外桃源。
花冬见过人命的轻贱。
浮在河上的白骨与群鱼流浪,东邻的婴童不再夜啼,与她一同在草丛里的人也流散四方。
生生死死,兜兜转转。
那时花冬痴于医道,老先生在离世前对她说:小冬,如果你把这书倒背如流,就是迈出头一步了啊,别轻易弃了去,学医很苦,多笑笑,笑一笑就好了。
可在晏府,二少爷挑走她,不光因其听话懂规矩,也因她笑时眉目干净,如枝头玉兰。
但还能怎样。
还能怎么样呢?
她介于知与不知的夹缝中。如果干脆如其他家生仙仆一般,生来知晓自己今后的命运,遇事说一声:“皆是如此,命里合该”,日子是否会好过?
这个问题,花冬曾在温润的灵力中问过秋眠。
少年认真听过,道:“你知道,才会有机会。”他化出那把青色的琴,信手拨了几个音,“我这把琴,听的是因果。”
“因果报应?”
秋眠摇头道:“是读过往,推未来。”
花冬感慨:“那阿眠就是神仙了啊……”
秋眠轻拨长弦,慢慢说:“每一个人的过往、性情,或多或少会决定他在某一刻,做出怎样的决定。”却又道:“我听的八九不离十,可也依然无法达到境界。”
他定定看向花冬,问她:“决定的背后,还有什么?”
花冬的想法却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还有——
活下去!
花冬明明从来没有放弃求生,但其实她不知自己在执着甚么。
这就非常矛盾了。
是个人都会和她说:为何不活?
而她就会想,为何没有理由。
她胸中压着一股火,在她灿烂的笑容下灼灼燃烧。
不去想从前,就不会焚起。
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本能自保也好,她以为不去想这些,就不会过的那么艰难。
迩烛塔内,花冬用额头撞上灵镯,“阿眠,你不要听他胡说!”她吼道:“他就是个小人,为什么要你死,为什么?!”
晏司焰眸光颤动,末了颔首:“是,我是个小人。”
他原以为会和这个来路不明的修士打上一架,谁知对方接受实在太过良好。
此人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白蛇子的命运在阵中生了异变,原本被丢在深渊下的人在晏府长大。
这是法则之外的破绽。
同时秋眠也想清楚了,为何自己会夺舍在这阵中。
阴差阳错之下,兴许是他身死道消时的一缕执念被这个阵捕获,恰好这阵中又有一个魂魄不全的,原本该属于他的一条命轨的躯壳。
没有经过洗骨的晏司秋与他后来的样貌并不一模一样,而他还是一个在真实世界本不该存在的人。
所以秋眠的神魂,才会与此躯壳有这么大的排异。
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虚假的重生。
花冬却只觉自己浑身滚烫,她哽咽道:“阿眠,你不要做傻事,还会有办法的……”
秋眠不答,摘下灵镯,对晏司焰道:“我用琴推演,已经纸化的活人无法出阵,他们的神魂经不住阵波的冲击,我线索不够,你有什么法子?”
晏司焰伸手指了指秋眠的琴,问:“你若可以以弦锁定人,以此为媒,我可将未纸化入心脉的人的症状逆转至初,出去后虽也要虚弱上一阵,但不会丧命。”
秋眠点了点头,另有青绿色的灵力琴弦向四面涌出,晏司焰抬手以手腕在琴弦上一割,血顺弦而流却不会有滴落。
霎时,塔顶内红青二色的弦交错如网,随着血液流失,晏司焰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而后摇摇欲坠,索性盘膝坐在地上。
“你知道会这样?”
秋眠察觉他命火将息,问道。
“恩。”晏司焰叹了口气,“只有这一次违背忤逆的机会了,也不算亏。”
晏司焰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从前他自诩能够报仇雪恨,至于阵中才体会到自己的狂妄与天真,除了延缓阵的恶化,他无计可施。
直到破绽的出现,碍于法则的禁言,他不可将真相宣之于口,便引导他们去往书院。
到头来,还是在依靠旁人。
一根弦也搭上了灵镯中的花冬,花冬一震,身上传来刺痛,但四肢的无力绵软感在逐渐消失。
她恢复了几分精神,愈发急切地想要出去,体内再度有灵力涌动的感觉,可奈何太过微弱,难以突破法器。
“多谢。”秋眠道。
晏司焰合上眼,气息已不可闻。
秋眠走至高塔的小窗边,他向下望了一眼,法则之力与陌尘衣集结的阵中灵气相碰,电光于其中游走。
而有又大火自塔下烧来。
那是与书院相同的,以怨念点燃的邪物。
它们冲着忤逆“神明”的晏司焰而来,也冲着外来的破坏者而来。
花冬也看见了,彻底要急疯,她几乎破音喊道:“你等一等陌前辈,阿眠,陌前辈会有办法,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你等一等他!”
“等他的不是我啊。”秋眠眨眨眼,因果琴在他手中鸣响至极致,激荡的灵力划开了一个出口。
他把晏司焰扔了进去,握了镯子走到那裂缝前,道:“本应魂断黄泉,阴差阳错,又窃居人世几日,认识你们,我很高兴。”
“骗人!”花冬流泪不止,“骗子!你早就计划好了!”
“你就当我心症无药可医罢。”秋眠道:“我好累,冬儿,我太累了。”
“你……你怎么……”
“好啦,别哭了,也许去到了外面,你知道了我是谁,就不会这么难过。”秋眠松开了手,叹息般道:“但依然很抱歉……”
灵镯坠入空隙,随之而逐入的是万千的灵光,那是阵中生灵的化身。
秋眠又再定位了一下陌尘衣的位置。
考虑到修士现在恐怕不大好,弦断三根,另给他开了一个快捷通道。
此时,浓黑的烟也升上了塔顶。
秋眠拉住剩下的弦,用力一扯!
塔内纸人尽数头首分离。
术法完全解除。
做完这些之后,秋眠放下了手,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下靠好,抚摸了横在膝上的琴。
火光映上窗纸,半晌后,秋眠低声道:“穿书局?”
自然没有回应。
其实他还挺想问一问,这种任务的处理方法,能评到什么级别,拿到多少积分,够不够他买那个可以喝下去就睡几百年的酒。
人们总会想买一些没有什么用,但有好感的东西,秋眠从前挥霍着买了许多,而今这个习惯居然也没有改变。
他合上眼,灵力如水流泻,有银色的花盏在琴上盛放。
磅礴的净化阵在塔顶张开,与扑上的大火和邪气交杂,净化阵磅礴的灵力涤荡四方,虚幻的白光如雪子满天,纷纷而下,落向这片正在崩解的玲珑天地。
阵外,半个时辰后。
花冬在长街上游荡,在她身后,是冲天的火焰,已烧亮了半壁天穹,连夜云也是丹砂颜色。
夜半时分,竹州晏氏荒废的旧宅不知为何突起大火,火中灵力激荡,引来修士们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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