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祐反问他:“那点解香港系叫香港?”
周家明答不出来,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讪讪一笑。
风扇不停转悠,把满屋灯光纷纷切割成星星片片,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身上。
待到十点,林祐做完了功课,温完了书。周家明明白时候已晚,该要离开了。
与林祐告别,他打开门刚要走出去却身体一顿。
周家明转过身,认真地问:“林祐,我还能来找你吗?”
林祐一愣,未意料到他的问题。一切仿佛凝固住。
上方的风扇呼呼地,似在催促着他。回答,回答。
怎么说?如何回答?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林祐望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
“海底”相当于那种花名册
香港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谈小不小。几百万的人,形形色色;纵横交错的道路,车水马龙。人与人,擦肩,相遇,背道,相离,都是上天让这一切无意中发生。
林祐没想到周家明说来找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会见到他。
晚上,只要一记轻轻的敲门声,林祐便知道是他来了。
与以往相同,进屋后的周家明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林祐做功课,有时转头望向窗外。只有当林祐开口,他才会开口说话。绝不打扰。
两人也熟悉了很多。
林祐问他,像他这种大佬不应该很忙吗?
言外之意是干嘛来我这个小庙。
周家明回道:“我不是大佬,我只是个‘草鞋’,每天都闲的没事干,还要挨人打。”
“没有事情做也要挨打?”林祐惊道。
周家明狠狠地点点头,微微委屈道:“是啊,不仅要被其他堂口的人打,还要被自己的大佬打。白天被打,晚上也要被打。实在顶不住了,就跑到你这来了。”
林祐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周家明,心想这道上的日子实属不好过。
他抓起周家明的手,说要给他看看伤哪了,还作势要掀起他的衣服。
周家明被他惹得止不住笑,反抓住林祐作动的手,“好了好了,呃你嘅啦。”
*(骗你的啦。)*
林祐停下动作。
周家明收起笑意,解释道:“没有被人打,每天都很忙。不过一天都要待在那种环境里,接触那些人,会让我疲惫。所以我就过来了。”
林祐抽出被攥住的手,不明白,说:“那你应该早些回家睡大觉才是。”
周家明闻言一笑。眉宇舒缓,目光半隐,眼角轻泛悦意。
两人的对话不多,仿佛都是有意为之,相约沉浸在静默的时间里。
有时候周家明不知觉地拿出一根烟来抽,听到林祐被烟气呛到的咳嗽声,便连忙把烟掐掉。
“唔好意思,我刚没忍住。”
林祐没说什么,只小声地“嗯”了一下。
周家明起身把屋内唯一的小窗打开,散散热气烟气,继而被窗台上的一盆花给吸引住了。
花朵小小的,洁白精致,相间着点点绿叶,凑近闻会有一股香味。
周家明向林祐问道:“阿祐,这是什么花?”
林祐循声望去,“茉莉,茉莉花。”
周家明对草木并不熟悉,未见过茉莉的样子。在香港,人们大都喜欢玫瑰,艳丽;在家中摆放金钱树或富贵竹,招财。
茉莉,不常见。
“你喜欢茉莉花?”
“喜欢。”林祐点点头,“我和阿妈都很喜欢。”
这盆是他阿妈从外头摘回来的。之前在大陆的时候,村里山田间会开满茉莉花,芳香远飘。
那时,林母会摘几束回家养着,林祐放学回家就会闻到香香的气味。那味道能让人舒心好几天。
不过后来,村里处处火烧,大片茉莉都没了,燃尽完后成了一堆死灰。
林祐转回头,“不过这花再过几天就会枯黄。”
“它不适合生养在这里。”
闻言,适才一缕茉莉花香飘走,仿佛全都已经消失殆尽。
周家明看着这盆小白花,越看越喜欢。
夜深十点,他就离开了。
周家明忙去扶稳了他。有时候周家明会想,金猴条这人或许不适合混黑社会,更适合和许冠文搭档演喜剧去。
“你那么急干嘛!连路都走不稳。”周家明拍了拍金猴条的肩。
金猴条依旧朦查查,拍了下脑门方可缓过神,想起来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对对,被惊了一下差点忘了正事!
“明哥,我要和你说正经事来着!”
“正经事白天不说,晚上才急。”周家明斥责他。
“白天我要收片费。”金猴条小声嘟囔着,心想,倒是明哥最近见首不见尾的,很迟才看到他。
周家明摆了摆手,“好了,什么正经事。”
金猴条如实把这段时间查找方清的过程告诉周家明,结果是,倒真有这么一人,不过在他们找到他之前早跑了。
“跑了?”
“对的。我问过庙街钵仔强那帮人,之前有段时间在庙街出现了一个新人同他们摆档争嘢,钵仔强问他来历,他说是和兴义的方清。过了没多久,就见不到这号人了。”金猴条回道。
周家明皱起眉,深知事态发展的难控。
其中没有两个堂口间的“过底”,敢情这人是故意冒充和兴义的人。
现在这件事真的与和兴义扯上了关系,交不出人刀疤荣很可能死咬住这件事不放。只因此事,或许会给整个和兴义带来不小的麻烦。
时至今日,周家明越来越怀疑这是不是刀疤荣设计好的陷阱。
“加多人手去抓。只要刀疤荣不急我们就不急。”
“好的明哥。”
周家明为和兴义卖命的这些年里,从双花红棍做到今日的二把手,帮派里或大或小的事情都需他来决定。
他变得更为稳重,遇事不乱。
两人穿过长廊,一齐走进办公室。
金猴条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还没说。
他给坐在皮椅上的周家明倒了杯茶,“对了明哥,前段时间权爷生了病,躺了好几天。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乜病?严重吗?” 刚端起来的杯子被放了下去。
金猴条回道:“小病喇,只是权爷向来很看重明哥的,我觉得明哥去探望一下比较好。”
金猴条瞄了几眼周家明,让语气听起来很是无意。
周家明:“不消你说,我自然会去看的。”
金猴条点头如捣蒜。
待到办公室只剩周家明一人。
他翻看着账目本,却怎么也看不进一些。看了一会便放下了。
他躺靠在上乘皮椅里,揉了揉眉心。空调吹出的冷风让人清醒。
四下寂凉,热浪音浪统统被隔绝在门外。室内唯有桌子上那盏流苏灯发出的昏黄亮光。
理应清净,但心却仍被扰乱。
周家明脑子里想着的都是破旧楼壁上的那扇小窗和窗台上,那盆好闻的茉莉花。
--------------------
草鞋:黑社会中较低的一级,比最低一级的“四九仔”高一级。
过底:从一个堂口转至另一个堂口,其间需要经过一些仪式手续。
片费:类似于保护费,比其范围更广。
在周家明加入和兴义之前,和兴义仍为联兴义,还未改名。那时便久闻陈权的威名,从庙街冲出的枭雄,一路壮大成现在的万人之帮。
在他提拔周家明为二堂主后的第二年,联兴义改名和兴义。
随着年事攀高,陈权就把堂口里的一部分生意放权给周家明及一些有为的年青人去做。他常说年轻人就要大胆去拼,去闯,不怕险恶,这才是香港人的狮子山精神。只不过在这,是放到了江湖上,亦同样适用。
权老爷子的别墅在半山上,人少清静,环境自然,略有小隐隐于林的感觉。
仆人见到熟悉的车身便立即打开了外大门。车在园里开了一段路后才到别墅的门口,可见气派。
一名黑胡子老管家出门相迎。
“钟叔,我来找权爷。”周家明说。
老管家姓钟,名义,是陈权身边多年的贴身心腹。
他温和地点点头,说:“权爷现在在家,你先进来吧。”
老管家一壁迎周家明到主客厅,一壁回答:“权爷在楼上书房,我现在去通报一声。”
“好,多谢钟叔。”
楼下的客厅很大,墙壁上挂着许多山水字画,古色古香;地上摆放了盆盆君子兰招财竹。正东方佛龛中供了一座关公像,周围开光加持。
周家明见到,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一拜。随后在一张价值不菲的红漆檀香木椅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
“明仔,你嚟咗吖!”
*(你来了啊!)*
陈权身穿着件黑色丝绸道服,上边绣着金银双色龙纹,看起来修身养性,又位高权重。老爷子喜笑颜开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虽然已经花白了头发,但眉目间仍有一股威气。
周家明赶忙起身,向他鞠了一躬,“权爷,我这次特地来看您的。”
周家明上前扶住陈权,把他扶到檀香木椅旁坐下,“病好多了没有?我还带了点人参给您补补。”
“哎——都是些小伤小病!人老了就是会出现个问题。”陈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比划了几下拳脚,“你看,强着呢!”
两人这下笑得开怀。
寒暄过一番后,陈权问起近况:“怎么样,最近油麻地那块有什么事吗?”
周家明回答:“没什么大事发生。最近差佬查得紧,有几家都被查了。这些事,不过就是花点钱,做场戏。还有同泰国,星马那边谈下几单大麻生意......”
周家明如数交代了地盘上的状况,猛地想起一件事。
刀疤荣的那件事。算了,小事。
陈权听完后,看了看周家明,带有赞许之意。
“嗯,不要忘了那边的那几个帮派,得时刻盯紧点。弱肉强食,提防背地里下黑手。尤为注意那个江浙帮和安胜社的动静。”
江浙帮帮主郑士荣为人油滑又卑鄙,安胜社话事人吴雄丧心病狂,手段狠绝。
都不是什么善茬。
“明白,权爷。”周家明低下头,谨记陈权的教诲。
陈权看了看他,喝了口龙井佳茶,笑道:“和兴义真多亏有你啊,明仔。我是真的老了。”
周家明忙道:“权爷您宝刀未老,和兴义还得要您来坐馆话事。”
陈权仰天大笑,好,好一个宝刀未老。心中那种披风砺雨的英雄气瞬间充盈满怀。
两人相聊甚欢,无所不谈。
正聊到这周的跑马赛事该买哪号时,老管家抱着一个锦帛盒子向着客厅走了过来。
他把锦帛盒递到陈权面前,轻声说道:“权爷,这是阿孝让人送来的。”
周家明瞟了一眼盒子,只见上面挂着一张慰问卡,写着“早日复元,身体安康”,下方署名“金坤孝”三个大字。
陈权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株极好的人参。
“我知道了。钟义,把它放到后面去吧。”陈权平淡地合上盒盖,把它交给了老管家。
周家明盯着被拿走的盒子。
他想着卡片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却有些熟悉。
“明仔。”
周家明这才回过神,转回了头。
他拿起桌上的白玉茶壶,一壁斟茶,一壁对陈权说:
“权爷,我方才在想,再过几周就是您六十大寿了。我想到时候办得风光一点,把各界人物都给请来,而且大病初愈,也顺便冲个喜。您看如何?”
陈权对此感到十分欣悦,立马点头同意了。
陈权见周家明对和兴义,对自己如此上心,心里早把他看作是自个仔了。
前些阵子,他每天不仅要去找那个什么方清,还要收片费,看场子。忙得简直像陀螺,都没时间放松了。
得亏昨晚小提了一下权爷,明哥去了半山。今天就撇开所有事,大肆地去happy一番!
金猴条暗赞自己的聪明机智,左一蹦右一跳,来到花花柳柳的妓寨,找他的阿翠阿红阿紫去了。
在娇凤楼里畅快喝酒划拳玩牌九,打上好几个钟头的麻将,美女相伴,金猴条玩到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简直乐上云霄。
喝到实在顶不住,吐了好几轮后,他才晕乎乎地从店里转悠了出来。
“条哥——下次再来哦——”
艳女们站在门口挥手飞吻,依依不舍。
金猴条亦是。
身体向前进,脑袋却往后伸,嘴里不断念叨着“一定会来的,等我哦”,多是迷恋。
全然不顾前方,最后被人狠狠撞倒在地,撞碎了他的姹紫嫣红花柳梦。
“哎呦我操,哪个没长狗眼!”金猴条被撞得醉意醒了十分,弹跳起身,抓起对方的衣领,“没看到你条哥在前面走路吗!冚家铲!”
被教训的那人带着帽子口罩,低着头一个劲说着“对唔住”,然后就不停地咳嗽,一直咳,咳得人心慌。
金猴条本来想狠揍他一顿,但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噫”了一下,松开手,骂道:
“吸那么多,不要命啦!毒虫滚远点!“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弯腰,快快走远了。
金猴条拍了拍身上的杂尘与晦气,鄙夷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真系倒楣。”
--------------------
(冚家铲:死全家的家伙。)
那“八达通”低声说道:“之前有学生被敲诈勒索,学校和差佬不都不理睬嘛。这次就不一样了,听说有人带毒进校,连阿sir都来了。”
此消息像颗炸弹扔在他们之间,其威力让每个人目瞪口呆。
接着一片哗然。
不过很快被即将开考的铃声给打断了。
下午的考试开始。
面对一堆试题,林祐感到难以凝神,心口如暴风雨来临前般的沉闷,不知缘由。
待到结束铃声响起,收完考卷。学生们如小麻雀般迫不及待背起书包,想要冲出去潇洒自我。
却被校主任堵住了去路。他斥声让学生回到座位坐好。
这帮麻雀像浇了一场大雨,蔫了脑袋,垂头丧气入了座。
校主任穿着黑套装,头发一丝不乱地贴着头皮,一小片胡子显得滑稽无比。
“所有人把包拿到桌子上接受检查!”
每个人在抱怨声中把书包放到桌上“亮相”。
一个一个翻过去,仔细检查。
教室中蔓延着寂静的恐怖,人心惶惶。
主任走到林祐桌前,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他的包往下一倒,里面的书哗啦哗啦地摊在桌上,掉在地上。
他用手把包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再一遍,仿佛要探进林祐的躯壳,检视他的血肉,看他是好或坏。
发现没有自己所找的东西,竟有丁点失望。走开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祐。
这个眼神让林祐感到熟悉——
报道那日。
主任浏览着每个人的信息表,当他看到林祐那栏时,神情一顿。
他抬起眼,“林祐你住在九龙城砦?”
“嗯,老师。”
周围一圈同学开始细声讨论,发出叽叽喳喳声。
“收声!”他训斥道。看了眼林祐,“好的。”
当时,林祐觉得自己脖子上已经被人挂了个牌子。如今,再对上同样的眼神......
林祐不露丝毫情绪,收拾完狼藉的课本,如常回家。
黑压压的天,小小的城寨依旧是一副破烂不堪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一口烟从方清口中悉数吐出,慢慢融入热气中。
“林祐,其实这次我找你,是想要你帮我个忙。“方清转向林祐,直接开门见山。
林祐有些惊讶。他说:“方清哥,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会尽力去帮的。”
方清缓缓道出他此行的目的:“我要你做我的,对接人。”
话末的三个字直接惊住了林祐,呆滞在原地。
虽然方清说的如此轻松,但他明白这三字意味着什么。
在他初来城寨,走遍一条条小巷街口时,林祐就早已知晓。
城寨里有许多个粉档,那些道友有钱无钱都会来吸食一番。烟雾缭绕,就像蟑螂一样遍布每条巷道,他们欲死欲仙。林祐发自内心地厌恶这种人,厌恶这一切。
这种事,他做不到。
林祐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方清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说:“只需你帮我保管东西几天,到时候再转交给别人。就这么简单。”
他心里已认定林祐会答应。
然而,事实是,对方缓缓拨开了他的手,拒绝道:
“方清哥,这个忙我不能帮你。”
方清的面色瞬间凝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质问林祐:“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帮我?”
“方清哥,我做不了这种事。”
方清抹了把汗脸,焦急道:“没事的林祐。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只……”
“对不住,方清哥。你找别人吧。”又是一次坚定的拒绝。
闻言,方清怔愣在那,如坠冰窖。
于方清而言,这世上已无别人,除了林祐。
那夜,他留下句“天大地大”,想着自能另谋出路。
然而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还未爬上去就跌进了谷底。
他没有离开港岛,每天的生活就像一只老鼠,东躲西藏。他打算卖完刀疤荣的那批货,赚够钱再发展势力。他故意散布自己是和兴义的人,挑起两堂口间的矛盾,转移视线。当他得知前人与和兴义的人一并来寻时,再次如丧家犬般逃走了。
他们,就是别人;别人,都要他死!
方清只能寄希望于林祐。
不仅想要他做自己的对接人,还想让他成为被安排在学校里的一个点,方能更易扩展成一根线,一个面,慢慢渗透,逐渐发展。
方清瞪大眼睛,不依不饶:“林祐你听我说,我只有你了,只有你能信赖!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会出卖我。再说了,你是学生,不容易引人怀疑。所以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林祐震惊地看着疯急的方清,已浑然不识。
以前的方清虽是一个人人嫌恶的飞仔,但他对林祐好;而如今,却为了一己私利来拉他下水。
林祐望着方清,艰难开口道:“方清哥,这一次我帮不了你。我做不到。”
“......如果说,你不帮我我就会死的话,那你会不会帮我?”
林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方清红了些眼,忿忿道:“我走之后,没有离开香港。我一直在找个机会能够重新来过,可他们没有放过我。现在,现在刀疤荣和周家明他们都在抓我。我一个人行动太危险……”
林祐猛地一激,瞳仁震动,“什么?周家明......是谁?”
方清被林祐打断,顿了一下,说道:“和兴义的二爷。和刀疤荣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下林祐脑子全乱了。
“只要你帮我把手里的货卖了,一拿到钱我就离开香港。你总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吧?”方清抓住林祐的手,放下姿态。
林祐不想让方清死。可是,让他帮做这种事,比自己死还不能接受。
他低下头,不敢看着方清。
“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拿着做什么都行,你难道不想继续念书下去或者搬出这里吗?”方清感到握住的手微颤了一下。
方清似有了把握,松开手,柔缓道:“是我不对,逼你太紧。你回去考虑考虑,明天我再来找你。”
他匆匆离开天台,留得林祐一人伫立。
这一切压得林祐喘不过气来,思绪犹如乱麻。
他从未想到过有天会被牵扯其中,也未想到过一人。
那就是周家明。
地下赌场内人许多,赌客,马仔纷纷挤在赌台前叫喊着自己买的注码,仿佛叫得大声赢的概率也能高;穿着魅惑的女郎端着盘游走在每张桌台前,尽心服务每个人。
这里的人各色各样,鱼龙混杂。游手好闲的飞仔,有赌瘾的有妇之夫,平日正经上班的写字楼白领,各道各会的大佬,高官警探亦有。
不约而同至此,释放欲望。
那人这才慌张脱下外套。金猴条一把扯过来,看了一眼,说道:“有够大的啊。”然后他手伸进内衬,一拉一倒,里面的牌九哗啦啦地落到了地上。
金猴条“啧”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偷牌去卖啊。”
那人一听,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金猴条“哦”了一声,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那就是出老千啦。”
他做了个手势,周围的手下便拖着那个人到赌场外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你个扑街!敢喺呢度出老千,你系唔系活腻了!”金猴条说着,一拳把那瘪三抡到了地上。接着,一群人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不分地方,往死里打。
“不要啊,放过我吧大佬!”
那人惨叫连连,鲜血喷溅,却无疑是给这场暴打助兴。
直至那人被打得昏了过去,金猴条这才叫罢。
他叫其他人把昏迷的扑街仔拖出小巷,扔到大街上,至于有没有人来救他,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真嘅黐线。”金猴条点上了根烟,抖擞着进了地下赌场。
*(真的神经。)*
他走到会场中心,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作祟的人却看到了刀疤荣。
刀疤荣大刀阔斧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马仔,架势十足。
金猴条见势,笑脸相迎,问:“荣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得正好,最近我们这推出了几种新嘢,包你玩的够爽!”
刀疤荣一脸不耐烦地推开他,“去去去,滚一边去。老子我什么没玩过?我是来找你大佬的,不是来玩的!”
金猴条挠了挠脑袋,说:“明哥他现在还在忙.......”
“得得得,他在这里就行,我自己去找他。”说完,刀疤荣一行人径直走上楼去。
金猴条默默在他背后竖了个中指。
近些时日,周家明一直在忙东南亚那几个大单子。
从货物运送,检查到港口过关,钱款交易,每一环节都需双方对接完整,还需与官员打好交道。为保不出错,周家明都是亲力亲为。
正当他查看款项时,被一声粗喊打搅。
“家明弟——”
随后一阵哐哐敲门声。
周家明一下就知道是谁来了。他糟心地,揉了揉眉心,暗骂了几句。
随后起身把刀疤荣等人迎了进来。
“荣兄你怎么来了?”
刀疤荣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后面站着两个马仔左右护法。
“哦,就是很久没来了,想着来看一下。”刀疤荣笑哈哈地拍了下沙发。
周家明挑了瓶上乘的红酒,给刀疤荣倒上一杯。
“荣兄,尝尝。这是进口来的红酒。”
刀疤荣拿起喝了一口,说:“还行吧。我们浙江人不爱喝这些虚头八脑的,爱喝老酒,够劲。”
周家明回道:“是我不对了,那下次给荣兄喝上。”
刀疤荣笑得油光满面,说:“咱俩称兄道弟,还分什么对错。”
周家明坐在了刀疤荣旁边,说:“难得荣兄来一次,你任玩,我买单。我让小弟现在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