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明无奈摇头,开始细细琢磨起金猴条刚才的提议。
车开过繁华热闹的中心区,慢慢往较为偏僻的道路开去。周家明的别墅在一个幽静的地方,平常没人到那里,清净也算得上安全。
车子转了个弯进入了一条小路,路两旁只有冷白的路灯和一排居民楼。
周围没人,冷清得很。
正当他快要驶过这条街时,突然一旁的巷口里窜出一个人影,正正地挡在周家明的车前!
周家明大惊失色,立即反应下来,踩下刹车。
随之凄厉的急刹声划破这片的宁静。
惊魂还未定,在耀眼的探照白光灯下,周家明看到了那人身穿黑衣,脸上戴着个面具,正在对着他举起手中的枪!
周家明的瞳孔遽然振大。
千钧一发。
“砰————”
子弹穿破了玻璃,破裂飞碎。最后射到座椅上,射出了一个孔。
弯下身的周家明气得咬牙切齿,拔出腰间的枪,迅速下了车。他一边向那人连开几发,一边往车后身退。
那人躲避着子弹,却直接逃进了那巷道中。由于里面太黑,贸然去追必定有险。
周家明朝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示威性地开了一枪,随后他便驾着车迅速离开了这里。
车飞速穿过街道,他的手紧紧捏着方向盘,眼底是无尽的寒意。
又是这个鬼面具。
到底是谁想杀了他?
雨夜追杀是,这次的拦车枪击亦是。
白天巷子里的画面在横冲直撞,加深苦楚。方清的绝望和愤怒都被林祐转化为了对自己的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每当这个时候,在林祐心里总会响起了周家明的声音。
如同白天那样,对他说:
“你做的对。”
“你的选择是对的。”
“我珍惜你。”
回忆被猛地暂停。
珍惜,而非可怜。
林祐想不通,周家明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貌似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说一些奇怪的话。而自己也被他弄得不知所措。
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再加上他的身份,林祐越发觉得他很危险,默默决定以后要避他远远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没有再见到方清,也没有见到周家明,如往常般上学放学。
他的生活本就应该如此平常,林祐想。
--------------------
还有人看嘛。。。
吃饭在一张小方桌,上面也放了大半的东西。因为空间有限,小方桌即使一边靠了墙,人要走过也只能从一条小小的窄道走过。林祐不想与那个李叔干坐着,就帮着林母端菜盛饭摆筷。
今天的林母心情愉悦。平时大人们打工忙,连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几次。今天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
“阿祐,吃菜。”林母夹了口菜递到林祐碗里,“今天工厂老板说了,给我们工人放两天假,之后上班晚间‘五减一’。”
对坐的李叔发问:“那工钱呢?岂不是要少了?”
林母耐心答道:“那定是会少的。不过这只是变几周,以后会变回来的。”
男人不满地撇撇嘴。
然后,他似是关心地问林祐:“阿祐,在学校学得怎么样?”
林祐嘴里嚼着饭,点了点头。
“是不是快要放暑假了?”男人剥了两颗花生扔进嘴巴里。
“那好,等到放了暑假你去找份工做。”
林祐沉默着点点头。其实不需要他说,自己也会这么做。暑假找份兼职,补贴下家用。
林母微笑着摸了摸林祐的头,没有说话。眼中是对他的欣慰与心疼。
突然,天上打下一道惊雷,把世间吓了一跳。
林母嘟囔着夏季这来历不明的雷雨,起身把窗户关得严实点。
还未回座,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伴着一个女人压低的呼声:
“楚娟姐,楚娟姐……”
林母有点意外,有人在叫她。
她赶忙打开了里侧的门,往外一看,愣住了。
外侧铁栏门另边。
女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脸上身上血污不堪,雨水不断从身上滴落,旁边牵着一个相同模样的男孩。两人如乞丐般,一大一小站在林祐家门口。
“楚娟姐你还认得我吗?”女人说。
林母:“你是......”
女人说:“我是阿芝啊,以前在村子里和你同一生产队工作过的……”
林母认出来了,又惊又喜,急切相问:“芝妹!你怎么来了?”
女人手中握着一张半截湿烂的纸,哭道:“我……我靠着你当初寄来的这个地址来找你了。我来香港了!”
两人隔着一扇门,相泣。
林祐的视线穿过铁栏门,注意到那个小男孩。
脸上乌漆漆的,破皮了几处,一副乖乖模样。透出一双亮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方桌上的花生。小男孩也注意到了林祐,同他笑了笑。
座上的男人看着门口的景象,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没有动容,反而不安。
林母知道他们母子俩过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含泪道:“我这就开门让你们进来!”
双手正要拨开门锁,却被男人上前给制止住了。
他对门外的女人说:“阿芝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大姐说。”
话完,他关上了里门,把林母拉到了厨房。
两人开始争论了起来。争论的声音被刻意放低,林祐没有听清楚。期间还不时出现男人愤怒的低吼以及母亲细细的啜泣声。最后,林祐看到母亲捂着嘴巴,哭泣着进了房间。
男人走去打开了门,对门外的女人说道:“对不住了,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们也帮不了你。”
女人一听,绝望道:“李哥,求求你了!收留我们几天,等我找到孩子他爸一定会好好谢你的。外面都是差佬在抓人!”女人的眼眶里不断涌出眼泪。
小男孩见到妈妈在哭,自己也哇哇哭了起来。
男人受不了哭啼,吼道:“这是犯法的!你不要连累我们呀!”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室内一片压抑。未几,已经听不见门外的声响。
窗外依旧在下着大雨。一片灰浊。
猛然间,林祐“刷”地站起身,抓了把桌上的花生揣在兜里,追跑了下去。
男人在身后大喊:“你做乜去!返嚟!快畀我返嚟!”
*(你做什么去!回来!快给我回来!)*
林祐不顾。
他跑过楼道,跑进旁边的巷子,从这一头跑到另一头。两方相望,都没有发现身影。他折回,继续跑着,寻着。
慢慢地,他逐渐停下了脚步,站立原地,怅惘失神。
兜里的花生已散落满地。
雨水,化作其间无数人的眼泪,落在香港的土地上。一瞬间,世界上所有声音都没了,唯有雨水坠死在地时的悲鸣。
哀鸿遍地。
他浑身湿漉漉地走回楼道内。
在楼梯口,他迎面撞见住在他家楼上的那个女人。
自从那日她气愤地上了楼,就再也没有与她碰过面。
单薄的睡衣罩着单薄的身躯,外套了件雨衣。妆面斑驳,神情略显疲态。她的工作是早出晚归。
女人看见了林祐,露出一丝惊慌,又被快速抹去。
她向男孩点了下头,自若地走上楼去。
她同那对母子一样,比他们好些,但称不上幸运。
在城寨里,她们被叫作北姑,是常见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揾口饭吃。
但她们又是高傲的。若是与她们示以同情,她们冷笑道:“饱汉不知饿汉饥。”若是予以鄙视,她们啐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天下的男人都一样!”
只手握着片点自尊,再次从容。
她们只身来到物欲横流的香港,埋没掉天真,变作欲夜中的一颗星。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内。
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蓝白T恤,配上一条牛仔裤;头发像是刚洗,蓬松柔顺,刘海乖巧地搭在前额,是副乖乖模样。这么看来,倒也像个学生。
纷纷行走的路人和疾驰的车辆相隔于二人之间。
时间似乎被拉长。有那么一瞬间,视线中的事物都变得虚影,唯有周家明拿着汽水瓶子,与店主交谈时露出的笑容真切。
这样子的周家明和以往大不相同。
林祐伫立,不由多看了两眼。
对面人笑着转头。
无意间,四目相对。
“……!”
林祐慌乱了眼神,只觉尴尬,转过头就想一走了之。不过周家明也很快追了出来,叫住了他。
“阿祐。”
林祐站住脚,调整好正常面色,从容面对。
“啊系你,乜咁啱嘅。”林祐说。他几乎没有在外头遇到过周家明,之前都是周家明直接来他家找他。
周家明低笑了一下,抬起头说:“系啊,乜咁啱嘅。”
*(是啊,怎么那么巧。)*
林祐站立原地,尴尬的气氛挥之不去,只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再见。”
匆忙转身,却又被叫住。周家明走到他面前,低着头,闷声说道:“怎么感觉你在躲我......”
“.......”
“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了。”林祐说。
“有事。”周家明忙道。接着又问:“之前说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那个人,是谁?”
林祐这才想起还有这档事,讪讪回答:“是我。”
周家明莞尔一笑,道:“那好,明早八点钟我就在这来接你。你明天一天的时间只能属于我,这就是我的要求。”
林祐看着他,满眼疑惑,“那做什么?”
然而周家明故作起神秘,说:“秘密……阿祐不会出尔反尔吧?”
林祐沉吟片刻,既然自己已经承诺,那现在只能兑现了。他说:“不会。”
晚饭间,林祐同林母说自己明早有个邀约,一天时间都会在外面,回家可能会有点晚。林母听完,欣喜地问:
“是同学邀请你去玩吗?”
林祐微微点头,回答:“是的……”心中难免心虚。
林母很高兴,因为林祐平时总是一人,不见身边有些个同伴,也没见过他的同学。现在他能受邀出游,心中自然是同意的。
“去吧阿祐,记得好好玩啊。”林母面带微笑。
睡前,林祐从塑料箱里找出几件衣衫来,冥思苦想,仍未决定明天穿什么好。
奇怪了,他总共也就这几件衫,何必那么费尽心思。随便穿点平时穿的不就行了。
转念一想,不行。平时都穿校服,这么穿着去恐怕不太好。
这时,林母过来,看着一件件摊在小床上的衣衫,心里也明白了。
她指着其中一件短袖白衫,笑说:“这件好看。”
林祐拿起这件衫,虽说普普通通,但胸口有个小口袋,上面还绣了个小海豚,看起来可爱又稚气。阿妈给他买的,他嫌幼稚,没穿过几次。
“穿这件?”林母问。
林祐轻轻点头,回答:“嗯。”
八点的外大街已经分外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小贩菜商吆喝不断,讲价吵架声从街头到街尾不绝于耳。
而周家明早就在街口等待。
他今天穿了件牛仔外套和无袖衫,一身简洁帅气。
林祐一路跑向他,站定面前,喘着气说:“对唔住,我迟咗。”
周家明:“没关系,我也是刚刚到。走吧,抓紧时间,可不能把今天浪费了。”
周家明转身拦了辆的士,林祐就迷迷糊糊地和他坐上了车。
车上,林祐内心忐忑,偷瞄了周家明好几下。他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情似乎不错。
的士开过大道,越行越远。
林祐忍不住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周家明面泛悦意,回道:“去对面。”的士逐渐停下,周家明下了车,拉住林祐的手腕跑向了岸边。
“来吧,我们去乘渡轮。”
形形色色的路人,行色匆匆,打扮靓丽,终褪色于街头;琳琅满目的商店,五光十色,夺人眼球;随处洋溢着时兴与生机,让人移不开眼。
林祐睁大眼睛。以前在电影里见识过的景象,如今一一展现在他面前。
两人一路游,一路玩。
在游乐园玩套圈,因套的太多,被一群小孩忿忿围住;到戏院睇电影,不知怎的选中部鬼片,结果双双腿软出来;在街边摊档食鱼蛋,两人正吃得开怀,谁知来了差佬,最后追着摊主把钱付了。
一路玩下来,出了不少汗,费了不少劲。
天光无声无息黯淡。
一条马路上,两旁是山,投下斑驳的树影,不时有几辆车经过。他们一人一支冰棍,走得悠悠,迎着日落的方向走去,便能看见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今天居然有那么多乌龙发生,这一切和周家明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内心沮丧。
他微微低头,看着旁边的林祐。
阳光穿过树荫,星星片片洒落在林祐的身上,盖住他那长长的睫毛,在他干净的脸上作装饰。胸口前那只蓝色小海豚更是衬得他清纯,更有少年气质。
这样的林祐,让一颗不安的心为他而平静。
周家明说:“阿祐,我还想带你去个地方。”
周家明带着林祐进到一家山顶的餐厅。餐厅内装饰豪华气派,又不失浪漫,洁白桌布衬得玫瑰娇艳欲滴,烛光摇曳。里面有不少客人,大都是外国面孔,穿着正式。
林祐看了一圈,心中开始有些紧张。
毕竟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再看看自己和周家明穿的衣服,怕是要被赶出去。
没想到的是,服务生一看到周家明便熟稔地过来招呼。
“周生。”服务生颔首。
周家明:“老位置就好。”
服务生为他们一路迎至座位。
落了座,周家明把菜单递与林祐,说:“饿了吧,想吃什么就点吧。”
林祐把菜单推回去,说:“我不是很饿,你点吧。”这个餐厅看着就很昂贵,他不敢乱点。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周家明笑了一下,说:“好,我来点。”
他猜着林祐会钟意的口味,点了几道。
餐厅内演奏着浪漫婉转的乐曲,钢琴音缓缓流出,与悠扬的小提琴一齐游走于每一处。
玻璃窗外,已是夜幕。
林祐拿着刀叉对付着盘中的晚饭。周围是宾客低低的交谈声。
“还符合你的口味吗?”周家明细心地问。
林祐以前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今天是第一次。他没有应声,只是默默点头。
周家明也跟着点点头,放了心。
只剩下彼此沉默的空间。
林祐偷偷看了下周家明,渐渐停下动作。他放下刀叉,小心开口:“周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叫我家明就好。”周家明擦了下嘴角,抬眼看着林祐,“想问什么就问吧。”
心里甚至有些期待。
林祐说:“我想问.......方清现在怎么样了?”
周家明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随即抚平,面容不改。
手里的刀叉一下,一下切割着食物。周家明说:“还活着,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事,说到做到。”依旧平缓的声线响起,如初。却在最后一句有了些起伏,他说:“你不要再提他了,好吗?”
林祐愣了一下。
他明白,方清干了那么多事,给周家明惹了不少麻烦,周最后还留了他一命。周家明憎他,是情理之中的。
林祐点了点头。
周家明满意地笑了笑,转而主动说起今天的事:“今天去了好多地方,我很开心。之前我都没有好好玩过那些。”
林祐问:“你说游乐园?”
周家明想起在那里被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围住的情景,头有些发痛。
但他还是说:“嗯,好玩。”
最后的结果是把赢来的奖品都分给小鬼们才得以解围。
林祐又问道:“戏院看鬼影?”
周家明继续说:“好看。一点都不可怕。”
现在细细想来,周家明感到背后还有点凉飕飕。
“那么,追摊车也好玩嘛?”
周家明眨了眨眼睛,笑道:“但是,鱼蛋好吃啊。”
林祐听了,会心一笑。
两人餐间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像之前的冰冷紧张。
周家明注视着林祐的笑容。
他隐隐觉得,和林祐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好玩或是无聊,好事抑或坏事,无论最后什么结果,自己都会接受。
或许自己感觉错了。
就像之前陪伴在林祐左右的夜晚。两人不说一句话,周家明不懂那些书籍知识,也不做任何。但他从未觉得无聊。就像今天,虽然不完美,与所预想相比千疮百孔,但他不觉得无趣。
或许,同林祐一起,一切都是乐事,幸事。
想到这里,周家明被自己惊到。
这种想法占据了他。
周家明不禁问:“阿祐,那你开心吗?”
好蠢的问题。一脱口,周家明有点懊悔。
然而此时的他就宛如一个傻仔,迫切需要这个蠢问题的答案。
林祐垂下眼眸,似在思索,再是真诚地回答他:
“开心。”
“好。”周家明像是松了口气般。
服务生微笑着走了过来,操着一口蹩脚的白话推荐:“先生,你要影相咩?我哋会畀你免费相片。”
*(要照相吗?我们会给你免费的照片。)*
周家明看了眼他手中的相机,说:“要,我想影张相。”
然后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林祐,“同呢位先生一齐。”
*(和这位先生一起。)*
林祐吃惊地看着他,忙说:“我唔中意影……”
话还未完,周家明就速速把座椅搬至林祐旁边,坐下,揽住了他的肩膀。
仿佛电流漫过身体般,本是一个正常的举动,却让林祐瞬间僵住。
林祐望着他欣悦的侧颜,渐渐停止了摇摆着的双手。
“先生,请睇下镜头。”服务生提醒道。
林祐回了神。
“好。一,二,三。”
按下快门——
“ok,待会我就把相片送嚟,先生。”
“唔该。”周家明说。
*(谢谢。)*
服务生满意地抱着相机离开。
周家明松开揽住林祐的手,坐回自己原本的位置,说:“谢谢你能和我拍照。”
林祐讪讪道:“小事了……今天是你的时间,你的要求我都会配合。说到做到。”
周家明听完,似想到什么,笑道:“好。说到做到。”
过了一会儿,那位服务生便把两张相片交到周家明手中。
“两位先生拍得都很靓嘅。”服务生笑着说。
周家明拿着相片端详了好一会儿,拿出其中一张递与林祐,说:“这张相片就留作是今天的纪念吧。”
林祐接过,看了一下。
相片中的两人挨得相近,共同看住前方。
虽然周围灯光黯淡,但周家明俊朗的五官也被很好地呈现出来。笑意盈盈,颇具风度。
而身旁的林祐,一双眼睛仿似在相片中熠熠生辉。
笑容腼腆,纯真无邪。
--------------------
昨天参加了活动,认识了好多新朋友(开心
有钱的富翁,时髦的妇人,高尚的老师,也有无家可归的母子,身不由己的酒女以及过道里穷凶极恶的毒鬼。
每当黑夜降临,华灯初上,如眼前这般,掩盖住所有的疮痍与不堪。
他身处现实的漩涡,想要逃离,却只感无力。
面对林祐的问题,周家明无言。但他明白。
从前周家明每天打打杀杀,识人无数,正因如此,他看到过许多人,被迫或自愿走上一条不归路,无尽途。最终是一去不返,越陷越深。
但林祐是不同的,如孩童般的心性,晶莹剔透,纯洁无暇,让周家明所赞赏,所珍惜。
周家明注视着林祐的侧脸。少年的眼睛盛满灯火,亮盈盈,却有种悲伤。
他只说:“阿祐,在我眼里,你是特别的。即使现实已是如此,你也不会冷漠不仁,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相信你,终有一天,有能力选择你所想选择。”
闻言,林祐双瞳微微睁大。
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家明。
林祐曾经问过周家明。点解香港系叫香港。
香港叫香港,只是个名。但从来不是金钱,名誉,地位的代名词。
人人以为来到香港,便能拥有一切。
有的一腔心血来到此地,求钱搏位,最终幻想打破,被吞噬或离去;有的认清现实,仍被其中一面吸引,继续留存。香港不是人间乐土,不是最终目的。
林祐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片土地。
直到此时此刻,吹着太平山顶的夜风,望着一片繁华,他心中竟生出一点依恋。
当日,警界名宿,黑白两道等一百多号人齐聚一堂,纷纷踵贺。一时间,风头无两,港岛日报等各大报刊争相报道此等盛况。
周家明特意穿了件酒红色西装,内搭黑色深V衬衣。金猴条一想到今天要来很多人,做足了造型,浑身亮片惹眼,花枝招展,似只花孔雀。
周家明笑他可以去表演艳舞了。
厅内富丽堂皇,宽敞硕大,热闹非凡。一眼望去都是人。
管家钟义一见到周家明他们便立刻上前迎接。
“家明,这边。先把带的东西放下。”他引着两人绕着内厅走向一边。
“今天来的人太多,如果我招呼你不周,还望见谅啊。”钟义一壁走着,一壁笑道。
周家明说:“怎么会呢,钟叔。你忙去吧,我自己来。”
--------------------
这章有点少。。。晚上或许还会有一章
一张三层供奉台,顶上摆的是羊角衰、左伯桃;中间则为梁山泊一百零八将,底下是洪门前五祖与后五祖。旁边摆了张十几米长的桌子,上面放满了来宾们送来的生辰礼。
真金白银,琳琅满目,极尽奢靡。
金猴条虽见过如此阵仗,但不免又惊叹。
一年盛极一年。可窥见其中利益关系,交情深浅。
周家明扫了一眼,从金猴条手中接过纯金寿桃像,摆在了一架空位上。
金猴条笑眯了眼,赞道:“哎呀,我们这金像可真不错。”
周家明:“嗯。走,去给权爷拜寿去。”
此时的陈权身穿一身精致的唐装,正坐在宴会厅前方,周身一圈人在同他贺寿。
刀疤荣抱拳作揖,豪迈道:“权爷,祝您六十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希望江浙帮能与和兴义共同进步,称霸香江。”
陈权礼貌抱拳回谢。
“权爷六十岁了看着还那么年轻,老当益壮。”
“权爷,我们祝您六十岁生辰快乐!将来一起揾大钱!”
“权爷……”
祝福漫天纷飞,陈老爷子笑弯了眼,个个抱拳回礼,“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了。”
这时老爷子看到周家明往这边走来,亮了眼,招手邀他过来。
周家明恭敬地鞠了一躬,贺道:“祝权爷六十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