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荣听来有些不悦,放下酒杯,说:“家明弟,你不用那么快把我打发走。我知道你最近忙着揾大钱,自然是没空理我了。不过——”
他眼睛流露出些狡黠,道:“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次我来是要找你合作的,互利共赢,岂不美哉?”
周家明挑了下眉,一下子明白刀疤荣的意思。
其实是想来参与和兴义东南亚的分卖。
这次生意是自己千辛万苦安排联系的,其中道道关卡都被打通,只差到港卸货。江浙帮地盘小,想来分这杯羹,从中谋取暴利。但于和兴义而言,只有亏损,没有利益。
又哪来互利共赢一说,是刀疤荣自己想美了。
周家明道:“荣兄,这批货总共就那么点,还能怎么分?再说,现在条子查得紧,能不能进来也说不定。”
刀疤荣眼光精明,知道周家明是在唬他,直接说出:“我出钱买你一部分货。”
周家明内心发笑。哪有嫌自己不赚多,让别人去赚的道理。
他本就无意与刀疤荣合作。
周家明说:“荣兄,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去问权爷吧,他才是和兴义话事人。”
刀疤荣差点气到吐血,心里暗骂周家明。那个老头子早不怎么管事了,只要他暗中操作一下,谁能知道货多了少了。没想到他直接搬出陈权来压自己。
刀疤荣看着眼前这个“玉面青龙”,恨不得撕开周家明那伪善的面容!
不过凭刀疤荣现在的势力,还不能与其撕破脸皮。
刀疤荣笑道:“好吧,那这事先放放。但是,”话锋一转,“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要忘了。”
周家明微挑了下眉,淡道:“我没忘。”
刀疤荣“哈哈”了几声,揽住周家明的肩,“那就最好了,都过去多久了,我还以为家明弟早忘了呢。”
“如果不把方清抓到,严惩示众的话,我的面子往哪放,江浙帮的规矩往哪立?人是从你这里逃走的,你得给我个交代,对吧。”刀疤荣斜睨着眼打量着周家明,似在观察他的表情。
话里藏刀,锋芒毕露。
周家明没有看他一眼,面不改色道:“荣兄你放心吧,说过帮你自然会帮到底。”
“你也别急。”周家明转头,正正对上刀疤荣的眼睛,露出个不深不浅的笑。
刀疤荣被他的笑意弄得一阵发怵,咳了几声以饰慌乱。
“啊...那,那好。哈哈哈,你办事我放心!”两人一齐碰了下杯。
刀疤荣暗舒口气。
这次前来原本是谈合作再顺便给周家明个下马威,岂料自己先被震住了。周家明身上总是隐约有股强硬的威慑力,令人胆怯。
刀疤荣想不明白,同为大佬,为何气场差的那么多?!
“行,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搅你了。”刀疤荣站起身,“我这次来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一定不会空手来了,哈哈哈。”
周家明笑而不语,把刀疤荣和他两个马仔一路送下楼,亲自送出了今宵阁门口。
刀疤荣对此倒是很受用,脸上添了几分得意。他打开路边的车门,挥了挥手,“麻烦家明弟还特地送我出来。”
周家明说:“这倒没什么,不过,你下次来就别送什么奇怪的礼物了。”
刀疤荣想起上次“被退货”的事情,脸上有些挂不住笑。
周家明一把替他关上了车门,车子应声启动,离去。
坐在车里的刀疤荣忿忿地感觉自己像是被扫地出门,蔫成只狗。
不知何时,金猴条已经在后面偷窥着这边的动静。
他走上前去,看到周家明站在门口,一脸阴郁。问:“明哥,怎么不进来呢?”
周家明沉默。
金猴条明白一定是刀疤荣呢条友影响到明哥的心情了。
还未等金猴条想好痛骂刀疤荣的话,周家明就迈步坐上了自己的车,开走了。留下金猴条在原地一脸懵。
“欸,这到底是怎么了.....”金猴条看着远去的车影,挠了挠头。
烫着一头短卷发,带着黑框眼镜的历史老师在讲台上一字一句输出着课本上的知识,拖着长长的尾音直把人送去见周公。
下面的学生互扔小纸团的有,窃窃私语的有,玩随身听的有,各干各事。
林祐听着老师的讲话,划出课本上的重点,思想却无法控制地回到昨日情景。
心烦意乱,一直延续至放学。
果不其然。放学之后,方清又来找他了。
他在家旁边的小道上等着他。
林祐被带到后边的暗巷,那边隐蔽,很少有人通行经过。
四顾张望后,方清摘下口罩,问林祐:“考虑好了吗?”
一夜的时间经不起深思熟虑,或许根本不需要。他的内心早有答案。
林祐忐忑万分,同时又是坚定的:“方清哥,我帮不了你。”
仍是那句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清心中那一小撮的希望瞬间被林祐泯灭,对其再无丁点期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没有温度。
他不明白。
他质问道:“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肯帮我?”
难道林祐真那么冷血,不顾往日兄弟情谊?难道他当真冷眼在旁,不肯为他做半点事?方清不敢相信,也想不通。
对方黯然无语。
他再问:“你真的看我冒死也不肯帮我?”
林祐真切地回答:“我不想你死,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要再做这种事。”
方清气笑了。林祐的这番话在他听来就是狗屁。
他气急败坏地抓起林祐的校服衣领,推到背后的墙上。对林祐的耐心早就被耗尽,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背叛感令他发狂。
林祐显然被他吓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失心的方清。
下秒,方清却蓦地怔住。
一瞬间,眼神空空,仿佛被抽尽了气力。
最终松开了林祐的衣领。
他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
林祐,总是一副圣者模样,高高在上,说着不痛不痒的话。他是不会真正感受到方清的处境的。与之一比,方清是罪无可恕的恶人。
方清之前不是没有试探过林祐,只是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时候未到。无论如何,林祐总会和他站在一起,一齐走下去。
但现实是,只有他自己这么想罢了。
他们始终不是同路人。
方清自嘲般笑了笑,然后说:“你清高,你好人。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出淤泥而不染,而我已经坏事做尽。你是好学生,而我只是个人渣。你打心底就看我不起,是不是?”
“我没有!”
方清的话深深刺痛了林祐的心,他用力摇着头,泪水爬满面庞。面对方清绝厉的言语,和误解,他已完全崩塌,一片废墟。
想极力反驳,却发现,除了“我没有”“我不是”之外,说不出任何。
“我卑鄙,我无耻,我为了自己可以来拉你下水。你是不是也这么想?你不想帮我,变成我这种人,可你的出路还有很多,而我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方清撕破了脸,狰狞道。
林祐张着通红的眼睛,嘴里无力反驳着:“方清哥,我没有,我没有……”
声音渐渐变弱,林祐呆滞,蓦然自问:
是否真是如此?自己竟然这么糟糕。
内心两极的情绪似乎想把他生生撕裂。
当在一条污浊的浑水中,若你不合流;当身处一座暗黑之城,若你不融入;当人人都行罪恶之事,若你不同行。
林祐是那个异类。
方清抹了把眼睛,哑声道:“我不会再逼你了。”
分道扬镳。
林祐失魂落魄,双腿放软,跌了下去。
他把脸埋进臂弯,用力呼吸来缓解痛楚。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脑中还在和刚才的情景纠缠,和自己纠缠。
不知哭了多久。
林祐沉浸在悲痛之中,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靠近。直至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头发。
只听上方,声音温润:“阿祐,你做的对。”
林祐吃惊地抬起脸,发现这人正是周家明。
周家明蹲下来,看着林祐哭的皱巴巴的小脸,想伸手却被林祐刷的拍开。
林祐站起身,冷冷道:“之前是登门入室,现在是跟踪窃听。”
周家明来得不巧,刚好撞在火药枪口上。现在林祐处在窘迫之境,心中有气。不知气他偷听,还是气他见了自己这副鬼样。
“我只是路过这边。”周家明说,“我就在旁边那条道上,想不听到也难。”
林祐听得脸红一阵青一阵,恼他把自己当三岁小孩骗。
“之前......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周家明低声道。
林祐怔怔地看着他。
“我想说,你的选择是对的。”周家明说。
“我从来就没有选择。”林祐别过了脸。
没有选择地来到了香港,没有选择地住在这里,没有选择地面对这一切。所有事都没有选择,他只能苦苦坚持,捱来新天地。
“说不定我就答应他了,我没那么圣人。”林祐想起方才方清对他说的那番话,眼底里浮现着一股悲意,几乎用一种自弃的口吻说道。
周家明平缓地说道:“不,你不会的。”
林祐讨厌他一副很懂自己的语气,反问道:“那如果是你呢,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也卖白粉。如果你要我帮你卖,你还希望我不答应吗?”
周家明没有半点犹豫,说:“没有这种如果,我绝不会让你做这种事。”他一顿,又说:“因为我珍惜你。”
语气十分郑重,像是要让他明白。
林祐愣住了,大脑霎那间空白。
周家明上前抬手,轻轻拭去林祐面上未干的泪水,“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珍惜自己。”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层薄茧触动起异样的感觉。林祐惊得退了一步。
他避开眼神,走出那条暗巷,周家明跟在他身后。
周家明一边跟着,一边道歉:“我之前有点忙,没能来看你。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来了。”
林祐一噎。谁希望他来看,自己就应该躲他远远的。
见林祐没吭声,周家明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在找一个人。”他骤然说道。
“找谁?”林祐感觉话里有指意。
“方清。”
林祐一下子站住脚。
他缓缓转过身,恰好对上周家明深不可测的目光。
林祐试探地问:“你认识他?”
周家明摇摇头。不一会儿,却道,“不过刚才在这巷子里,我已经认识了。”
林祐心下一惊,问:“你要找他做什么?”
周家明微微低头,语气冷静,“准确来说是刀疤荣要找他。”
林祐似乎想起什么,问:“那……那你刚才为什么……”
“只要他还在九龙,抓他,什么时候抓他,都不是问题。“周家明知道林祐想说的是什么。
“……方清哥。”林祐还未平静下来的心立刻慌乱了起来。
周家明看了下林祐,别过眼神,不喜道:“你的方清哥,背叛自己的大佬。我看他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闻言,林祐的心不住地下沉。
看来他们无疑是会要了方清的命。
一阵酸楚涌上喉头,他帮不上方清,还暴露了他的身份,间接地害死方清。他没用。
慌乱中,林祐双手抓上周家明的衣袖,脱口而出:“你能不能放过他?”
周家明一怔,缓缓回道:“我只是个‘草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救他。”
林祐垂眸,轻声说:“.......其实我都知道的。你不要把我当细路仔骗。”
周家明眼神一动。他不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林祐。落日余晖下,他的眼神同光一般灼热,烫得林祐不敢直视。
林祐看不见,周家明那看似淡淡然眼神背后的汹涌。
周家明慢慢握住衣袖上的那双手。
林祐以为他会反问自己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
但却只听他开口道:
“你舍不得他死?你还在担心他?”
林祐抽回手,默不作声。
周家明语气中带着些不满,说:“不行。”
林祐的心开始急了,说:“求你可不可以放方清一马,看在……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周家明惊觉。回忆起那日的承诺。
之前他是说过会答应林祐的一切要求,可是林祐要来救一个如此对他的人。
周家明的内心是极不情愿的,放过方清那刀疤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种做法无疑是给自己惹麻烦。
周家明拒绝了他,“除了这个要求,其他的一切我都应承你。”
“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我不杀他,我做什么都可以。”林祐乞求一个机会。
周家明看着林祐,良久才道:“好,我不杀他。”一顿,“当真做什么都可以?”
林祐不顾其他,立马回答:“我答应你,什么要求都可以。你说。”
周家明沉吟片刻,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了句“下次见”,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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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路仔:小孩子。)
金猴条看到周家明又回来不免有些小惊讶。他上前招呼道:“明哥。”对于刚才周家明去干什么了,他也不好过问。
周家明神情严肃,说:“你跟我过来。”
金猴条叫其他人机灵点看住场,随后便跟着周家明去到东侧的台球室里。
四边陷入暗黑中,只余球桌上方的一盏灯静静地亮着。
“明哥,有什么吩咐。”金猴条问。他看着周家明的背影,隐约感觉会有事发生。
周家明面对着一屋的黑暗,语气中夹带了丝笑意,蕴含着一种抓捕猎物前的兴奋感。
“终于出现了。”这次真的是老天帮忙,让他撞见。
金猴条立刻警觉:“方清?”
周家明点点头,转回身,下了命令:“现在立刻去砦城附近!尤其关注那些带帽子口罩的。”
“我这就带人去九龙城砦!”金猴条应声答道。
金猴条刚要出去行动,周家明却叫住了他,嘱咐道:“动静小点,不能让江浙帮的人知道。”
“抓住后把他带到这里。”
金猴条心中疑惑,不是帮刀疤荣抓人嘛,为什么要秘密行动。但他也没问。
金猴条出去后,台球室只剩下周家明一人。
此时外界的纷扰都变得与他无关。他像泄气般,整个人放松下来。
周家明从黑暗中踱步到台球桌旁。
上方吊着的昏黄的灯光如雨点打在他的半边面上,流下高挺的鼻梁,滴在他的唇上,直淌至下。
光影交错中,周家明微蹙着眉,低垂着眼神。
那张冷清的脸慢慢由着心意浮现出情绪。
他想着阳光,小巷和蓄满泪水的眼睛。想着林祐落泪求情的模样,他的心不知为何,像被堵住般难受。
而又想到让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周家明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锐利。
不知过了多久。
金猴条和几个马仔齐力钳制住手下不断挣扎的男人。就算已经被抓住,就算被反绑住了手,方清依旧奋力在反抗。
他恐惧,因为不知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一群人围住他拳打脚踢,其中打得最狠的就是金猴条了。
妈的,原来系呢条友!
金猴条认出来了,当初在砦城那边撞倒自己的“毒佬”就是他啊,就是这个可让自己好找的方清啊。
当时,他带着一帮弟兄在寨城周围展开地毯式搜索,凡是遮头遮鼻的都会被扒掉好好“盘问”一番。正当他路过沿巷几个鸡窦时,金猴条看到一个眼熟的神秘人,低着头快速走过。
“站住。”金猴条一把叫住了他。
那人站立原地,背对着他们,不住地咳嗽。
金猴条皱了皱眉,露出一脸鄙夷。
“现在是你条哥办事,把帽子口罩摘了。”金猴条好像想起什么,“诶,我看你有点眼熟啊。你是不是那个......”
还未等金猴条问完“你是不是那个在娇凤楼门前把我撞倒的那个扑街”,神秘男子拔腿就跑了。
“......操你老母。”金猴条低骂了一声。
见情况有异,一帮人立刻追了上去,利用交错的路道对这男子开始围追堵截。最后好在人够多,把这神秘男制服按倒在地。
金猴条跨坐到他身上,扒掉其口罩,作势抡起一拳头,却听到身旁的庙街大头强一声惊呼:
“方清!”
金猴条瞪大眼睛,猛地看向大头强。又转回看着身下的人,一脸恍惚。
停在半空中的拳头砸了下去。
......
金猴条押着人,兴冲冲地闯进来:“明哥!这小子终于给我抓到了。哎呦我操,这人跑得可快了,我和弟兄们在巷子里追堵了好久才把他抓住了。抓到后还想跑。”他转身拍拍方清的头,嘲讽道:“还想跑?跑哪去,跑哪去呢?”
接下来是旁边几个马仔对方清的一阵拳脚毒骂。
周家明手持一根长长的桌球杆,架在自己修长的双指间。白衬衫袖被挽在半臂位置,俯身贴近身下的球台。衣服因他的动作而紧贴着肌肤,显现出有力的身形。
他仿佛听不见旁边的惨叫。从容,聚精凝神于桌上那颗红球。
一击,进洞。
周家明举起右手,冷冷地示意他们停止,那帮人这才识相地闭嘴收手。
他拿着球杆,走到跪在地上的人的面前。
先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然后用球杆顶端抬起方清低垂的脸。
这张脸已经多处伤肿,额角嘴角还带着鲜血,露着垂死挣扎的眼神。周家明还是能看出当时在暗巷里见到他的那副样子。
有什么好的。周家明心想。
“方清,幸会。”周家明微笑道。
方清惊恐地看着周家明,随之喊道:“我错了明哥,我错了。放过我吧!”
周家明对他的表现先是一愣,再是嗤之以鼻,说:“求我没用,要求就去求刀疤荣。”
方清睁着血红的眼睛,内心的恐惧瞬间将其击溃。如果落到刀疤荣手里,那他必死无疑。不能,绝对不能。与其就这么死了,还不如当一时的孙子。
方清摇着头,哭求着:“不要,明哥。不要把我交给刀疤荣,求求了。放过我吧。”
“这我可没有办法。”
“不会的,不会的。您可是和兴义二把手,怎么会没有办法。只求您放我一马!”方清的脸湿糊一片,泪水混着血流了下来。
周家明一把揪住方清的领子,拉近距离,眼神中透出平时不常现的凶光。
方清被震慑住了。
只听周家明低沉道:“我凭什么放过你?你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方清无言,颤抖着身躯。
一旁的金猴条看不下去了,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刀,说:“明哥,跟这反骨仔废什么话啊!让我直接一刀捅死他就完事了嘛!”
周家明抬手制止了金猴条。接着,他又对方清说道:
“不过要我留你一命也不是不可能,你得听我的话啊。”
见事情还有转机,方清一个劲点头道:“好,我全听您的!”
周家明轻笑了一下,随后把人一下子从地上拎了起来,甩在了台球桌上。
从背后解开方清手上的绳子,抓住他的右手往吊灯下一放。
灯光刺得方清不得不埋头,此时的他犹如砧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
周家明夺来金猴条手中的那把刀,直接手起刀落,利落地砍下方清中间的三根手指头。
只听见爆发出一串尖利惨痛的哀嚎——
汩汩的鲜血染了大片台面。
方清面色惨白地滑倒在地,拿身上的衣服包住断掌。
周家明的白衬衫被溅了一片红。他擦拭着自己手上的血迹,说:“我会给你一笔钱,你给我离开香港。”
方清痛苦地点了点头。
擦拭的手突然一顿,周家明接着道:
“对了,还有——”
周家明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 “你以后不准再来找林祐,滚的越远越好。”
方清惊讶地看着周家明,而对方的眼睛中闪着凌厉,紧紧地盯着他。
方清点点头,最后由着旁边的马仔押了出去。
金猴条彻底不懂了,问周家明:“明哥我们那么辛苦地找他,现在怎么就放走了啊?”
周家明只说了句:“少问。”
“欸不是,明哥。现在我们把人给放走了,江浙帮那边怎么交代啊?”金猴条问出这个关键。
周家明看着桌台上的三根手指,语气平静:“你把这三根指送到刀疤荣那。告诉他,人已经被我们砍死了,扔进了海里。”
刀疤荣破口大骂:“周家明这个狗生胚儿!拿三根手指头就想蒙我?我怎么知道那个衰仔是不是真的死了!”
没有亲手杀死那个反骨仔还栽了一跟头,让自己丢架。但他不好真的向周家明直接发难,只能认栽,先忍住。
日后,他定有机会压垮和兴义,那江浙帮就不必窝据在这小小的城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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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架:丢面子。)
又断签了。。。。。
现如今,香港人挣的钱是越来越多,钱多了就有了两个去处:一个是“玩”,所以要开舞厅,夜总会等娱乐会所;另一种是“食”,只考虑暴利的毒品。
由周家明掌管的区域只有油麻地及周边一些地方,要是想拼更多那就必须考虑旁边的九龙城寨,那边货物的需求大,是个发展之处。至于江浙帮,周家明早已看他们不爽,铲掉更好。
他深思着和兴义的现状与发展。
然而,思绪恰如手中的烟,一齐飘远,飘远,飘到有着一盆茉莉花的窗前。
周家明适才微微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下来。
他浅浅一笑,掐灭了手中的烟。
突然一记敲门声重重响起:“明哥!”
周家明说了句“进”,果然金猴条就冒出了头。
“明哥,还在忙呢?忙几天了都。”
周家明笑他:“我可不像你那么闲。”
金猴条一听可不服气了,辩道:“我平时也挺忙的呀,要去各个地方收费还要解决来闹场子的瘪三癞头。”
周家明说:“那我得要给你放个假是吗?”
金猴条心里想着是当然好,可以去红灯区多玩玩,但是当黑社会哪讲假期的。他坚决摇摇头。
“不过明哥你应该给自己放个假,别忙坏了。比如到对面走走,爬爬山。”金猴条转溜着眼睛说道。
周家明知道他打个什么算盘,“就算我放假了那你也要做事的。别整天都想着去灯红酒绿,小心得病。”
被看破后,金猴条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你这提议不错。”
周家明突然的转态让金猴条不知所里,只能嘻嘻个脸。
“哦对,再过几个礼拜不是权爷大寿吗?那我们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
周家明点点头。生贺简单,只需“风光”二字。
“晚点准备也不迟。”
“好的,明哥。有什么事尽管叫我去办!”金猴条立正敬了个礼,然后便溜出了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