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厌舟虽然低调,但是身为一品亲王,他府上的马车,自然与普通商贾所乘的大不相同。南市位于天子脚下,里面的商旅、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众人远远便看出了它的不同。因此,两人还没有走进簪铺,老板就已经带着几名伙计,等在了大门边。接着,朝着二人行起了礼来:“草民参见齐王殿下、齐王妃!”
今日,宋明稚并没有做什么遮掩。
——他这头长发,实在太过耀眼,老板一眼便识出了眼前两人的身份。
慕厌舟随口道:“不必多礼。”
他一边说,一边与宋明稚一道,走进了簪铺之中。
见状,老板立刻朝伙计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去,闭门谢客。”
生怕有闲人进店惊扰到齐王和王妃。
不过,慕厌舟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不必麻烦。”
听闻此言,伙计们又迅速退了回来。
说话间,慕厌舟已经走进了铺之中,随口朝老板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精巧点的簪子?拿过来,给爱妃试一试。”
齐王府内完全不缺发簪这样的小物件,但那都是皇帝这些年来的赏赐。
听到他的话,簪铺的老板与伙计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慕厌舟的意思:齐王殿下这是要给王妃送自己挑选的发簪!
崇京城内人人都知道慕厌舟财大气粗。
簪铺的老板,一边命伙计给二人奉茶,一边迅速朝他道:“殿下来的了真是太巧了!我们铺子里,昨日刚到几支新发簪!”
他一边说,一边命下人取来了自己的“镇店之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面前的长桌之上。
慕厌舟笑了一下:“阿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他非常自然地牵起了宋明稚的手,将人带到了长桌前。
中原人一向含蓄……
除了慕厌舟以外,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在大街上牵别人的手。
簪铺的老板、伙计,虽然早就听说过齐王与王妃恩爱的传闻,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后,几人仍不禁瞪大了双眼。甚至将上前介绍自家簪子这件大事,暂时扔到了脑后。
只有宋明稚一个人,早已在潜移默化之中,适应了这样的动作。他完全不觉得慕厌舟牵自己的手,有什么不对之处。
两人的身体,随牵手的动作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宋明稚随慕厌舟一道,站在了长桌前。
他虽然对珠宝、首饰没有任何兴趣,每天早晨都是侍从们准备什么发簪,便用什么。但是慕厌舟的好意,宋明稚自然不可能辜负。
他没有说“无所谓”之类的话,而是站在桌前仔细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方道:“这支就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支素面的长簪,拿到了手中。
慕厌舟蹙了蹙眉,接过发簪评价道:“好像有一些太过简单了。”
他的视线随着宋明稚一道从桌上扫了过去,片刻之后突然落在了其中一支发簪之上。慕厌舟眼前突然一亮,立刻便将它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这支吧。”
如今崇京城内流行金簪。
无论男男女女,都是怎么华丽怎么来的。
不过,慕厌舟手中的这支簪子,却与宋明稚方才拿的那支一样简单,如果非说区别的话……便是这支发簪上面,还镶嵌了一颗雾蓝色的宝石。
慕厌舟的目光格外温柔:“发簪上的宝石,与阿稚的眼睛是同一个颜色。”
说着,他便轻轻抬眸看向了宋明稚的眼底。
直到此时,二人的双手依旧紧握。
簪铺的老板终于缓过了神来:“齐王殿下好眼力!”
慕厌舟手中那支簪子,造型虽然简单,但是上面镶嵌的宝石,却价值连城。见他慧眼识珠,老板立刻喜上眉梢。
他赶忙走上前,为二人介绍了起来:“这支发簪上面镶嵌的是‘蓝水翡翠’,冰种翡翠被誉为‘玉中之王’,而这个颜色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老板介绍的虽好,但慕厌舟显然不需要他多嘴。
簪铺的老板看到,齐王朝自己蹙了蹙眉,似乎是在嫌他开口破坏氛围。
转而朝齐王妃问:“阿稚,你看呢?”
宋明稚犹豫了一下,将它接了过来:“这支簪子,稍稍有些……”
在皇宫里面待了这么多年的宋明稚,自然是听说过“蓝水翡翠”并且清楚它的价值的……只不过,他时刻记得自己和齐王,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非真的恩爱眷侣,今日离开王府的目的,也不是买什么发簪。
宋明稚不想让齐王因此而破费。
慕厌舟似乎猜出了他的意思,还没等宋明稚将话说完,便朝簪铺的老板道:“就这一支。”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价格。
老板赶忙道:“是是是!”
说着,便叫伙计取来簪盒,为两人打包了起来。
如今,梁王还被关在府中,虽说身为齐王的慕厌舟也没有怎么风光,但眼下他已经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贵人的簪铺老板,自然要多与他套套近乎。然而,老板刚想到这里,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簪铺外传来的一阵异响打断了后面的话。
带着浓浓外县口音的乞求声,突然出现在了簪铺门外:“老板,赏点吃的吧——”
宋明稚:“!!!”
他等的便是这个时候。
自出门起便心不在焉的宋明稚,立刻转过身,朝着铺外看了过去: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中年女子,正带着两名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孩,跪在簪铺门外,朝着里面的人磕头。
见此情形,簪铺老板瞬间面色苍白:
齐王与王妃的身边只带了几名侍从,此时那几人正远远地等在街边。见状,老板连忙朝一边的伙计们使起了眼色,并朝他们摆手道:“快快快!将门外这群乞丐清出去,当心别让他们惊扰到贵人!”
伙计也被吓了一跳:“是!”
他转过身,正欲按照老板的吩咐赶人,宋明稚已经将视线落在了那几个人的身上,并道:“慢着——”
慕厌舟也跟着身边人一道,将视线落了出去,同时蹙起了眉来,疑惑道:“……这是?”
簪铺老板慌张道:“回殿下的话……”
老板在京城中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自然是很有眼力见的。直觉告诉他:有些话绝不能在贵人的面前说!然而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方才还在店门外“哐哐”磕着响头的女子,便猛地抬起了头来。
她虽然不认得宋明稚和慕厌舟,但是却明白“殿下”一词的意思。
女子猛地一下提高了声量道:“殿下!”
伙计们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然而因为宋明稚方才那句话,竟是走也不是拦也不是……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女子已经一口气,将近来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殿下!民妇自远霞县来,入夏以来,远霞县几乎没有下过一场雨……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来京城讨些饭吃!”
眼前这名女子所在的远霞县,是今年最早发生旱灾的地方。按照时间推测,她携家带口来到崇京城的时候,京畿附近的旱灾,还没有大面积爆发。因此,当地的官员,也没有费神阻拦过他们。
女子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番话。
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簪铺门前,不但羯鼓声断了一刻,甚至整座南市也因为她这句话,而安静了下来。
现已临近正午,南市内的人也多了起来。
听到这番话后,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这间簪铺之中,他们看见——
齐王妃似乎是起了恻隐之心。
他轻轻地握了握慕厌舟的手,低声唤了句:“殿下。”
慕厌舟则回握住宋明稚的手,缓步走到了簪铺门前,蹙眉朝着门口的人问:“旱灾……为何本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羯鼓声稀稀落落地响了起来。
南市里的气氛,被衬得格外凝重。
簪铺老板的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
但凡是关注朝堂大事的人都知道,奸党的势力,早已经遍及朝廷还有地方。齐王没听说过这事,自然是地方官压根就没有上报啊!
此事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
齐王妃来自西域,不懂大楚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而身为“朽木”的齐王,似乎也并不清楚其中的水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或许会惹来麻烦……他只知道要在美人的面前,好好表现。
这事是在自家店前发生的。
簪铺老板斗着胆转移话题,睁眼说起了瞎话:“草民想,或,或许是因为,灾情并不大吧……”
但慕厌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朝远处道:“元九——”
等在车边的侍从,立刻小跑着上前行礼道:“在,殿下!”
慕厌舟垂眸看向地上的女子,与身边一男一女两名幼童:“去,先带他们好好吃一顿饭,然后再仔细问问京畿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九当即道:“遵命,殿下。”
话音落下便与另外几名侍从一道,将那三人带到了一旁的酒家之中。
乐声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转眼便将方才那阵插曲,压了下来,一切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样子……
然而,刚才那一幕却落在了无数人的眼中,想必要不了一日,就会与远霞县内发生的事情一道,传遍整座京城……他们想,这一回,向来无拘无束惯了的齐王,恐怕是真的要惹上是非了!
宋明稚和慕厌舟并没有着急。
安排元九照顾好自远霞县而来的一家之后,慕厌舟就像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似的。先陪宋明稚在南市逛了一圈,后又在醉影楼内好好吃了一顿。等到天色逐渐变暗,方才重新坐上了马车,回往王府。
今日的晚霞格外灿烂。
就连马车内,也落上了一层红纱。
刚坐上马车,宋明稚便听到,慕厌舟笑着朝自己道:“爱妃的观察果然很仔细。”
——自从慕厌舟到户部之后,宋明稚每日除了在王府内照顾花花草草看看话本,偶尔也会带着阿琅,在四处走走。昨日,宋明稚并没有直接告诉慕厌舟,京畿附近发生了旱灾。
而是对他说,自己发现近日京城中出现了许多流民,似乎是京畿附近有了异动。
并希望他能够出府一探究竟。
宋明稚摇了摇头,认真道:“近日京城各坊内都出现了流民,不难发现异常。”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陌生人的生死罢了。
慕厌舟笑了一下:“爱妃怎么知道我会出手?”
如今,大皇子还在王府内关着,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究竟能不能重获自由。以严元博为首的奸党,转而将筹码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与他套起了近乎——毕竟,身为“朽木”的慕厌舟,看着就非常适合当傀儡皇帝。
双方的关系,可谓相当不错。
若慕厌舟插手此事,定会破坏他与奸党的关系。
届时,左相严元博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将慕思安从府内捞出来,转而与他合作,甚至于扶持他登上皇位。
宋明稚的唇边,也泛起了笑意。
元九等人正在按照齐王的嘱咐,安顿那几个流民,此时负责驾车的,是齐王府内的普通侍从。担心被他们听到不该听的话,宋明稚不由压低了声音,并习惯性地转身,将唇贴在了慕厌舟的耳边,用气声道:“因为,我知道殿下的野心……”
两人的身体,在颠簸中碰到了一起。
呼吸产生的温暖气流,像一条丝带,缠在了慕厌舟的脖颈边。
他有一瞬,心猿意马。
宋明稚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语气格外坚定:“况且,齐王殿下一向心系着天下,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我想,殿下绝不会因为眼前小利,或是‘惹上麻烦’而退缩半分。”
这并不是宋明稚第一次表达出自己对慕厌舟的信任。但是慕厌舟的心间,仍生出了一阵奇怪的暖意。
他垂下了眼帘,接着忽然转过身去。
慕厌舟的动作太过突然,来不及躲避,唇险些便自宋明稚额间蹭了过去。
宋明稚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不等他坐直身,就听到慕厌舟于自己的耳边,悄声道:“还有一点。”
宋明稚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他抬起了眼眸,下意识问道:“还有什么?”
晚霞映亮了那双冷茶色的眼睛。
慕厌舟的目光,多了几分不知是真是幻的温柔。宋明稚看到……他轻轻朝自己笑了一下,继而压低了声音,于自己的耳边,一字一顿道:“更何况,阿稚说我是个好人,我怎么能辜负阿稚?”
大半个时辰过后。
齐王府,徽鸣堂。
在外闲逛了一整日的慕厌舟,回到齐王府后,便在宋明稚的“监督”之下,补起了今日还没做完的正事。等到天色差不多全暗之后,慕厌舟身边的侍从,方才与元九一道,出现在了徽鸣堂外:“启禀殿下,人已经安顿好了——”
“远霞县一事,也已经了解清楚。”
带那几个自远霞县而来的流民吃过饭后。
元九又将几人带到王府里面,好好地安顿了下来,之后才按照慕厌舟的吩咐,朝那几人仔细询问了当地发生的事情。这一来二去的,竟然给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这时,惯常守在这里的下人,早已经被慕厌舟以“要与王妃独处”为由屏退下去。见几人出现在门前,慕厌舟直接放下手中的笔,朝他们点头道:“好,进来说。”
几人立刻朝屋内行礼,走了进来:“是,殿下。”
闻言,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宋明稚,也缓缓地放下了他手中还没有看完的话本。
元九知道,慕厌舟不喜欢浪费时间。
见齐王没有多余的吩咐,他当即走上前,朝对方汇报道:“启禀殿下,据吾等了解,远霞县附近的旱情,大概发生在……”
听元九开口,宋明稚立刻放缓动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齐王殿下要说正事了,自己还是不是要再坐在这里,打扰他为好。
担心打断慕厌舟和手下的交谈。
宋明稚非但没有开口同他告辞,甚至刻意放缓了脚步,主动回避了起来。
——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在慕厌舟的手下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元九,早就已经在耳濡目染之下,对朝堂大事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远霞县的事情意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因此而变得格外专注,甚至没有留意到宋明稚刻意放轻的动作。
但是……
元九没说几句就看到:
齐王殿下竟然难得走了神。
他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头,落在了王妃的身上——
慕厌舟缓缓地蹙了蹙眉。
他下意识想要叫住宋明稚,可是开了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宋明稚的身影,已经如往常一样,悄悄地消失在了徽鸣堂的大门外。
简直自觉的不能更自觉。
宋明稚明明进退有度……
可是慕厌舟的心里面,却生出了一阵陌生的不悦。
甚至就连眉毛,都蹙得愈发紧。
元九不由愣了愣神。
殿下难不成是想要王妃留下来?
元九忍不住转身朝着徽鸣堂外偷偷看了一眼。
——此时,宋明稚早已经走了出前院外,不见半点踪影。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此刻,慕厌舟已经端起了茶盏,沉声提醒道:“元九。”
元九:“是,殿下!”
他立刻转过身将视线收了回来。
元九正打算重新整理语言,将远霞县发生的事情,仔细说给慕厌舟听。可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嘴,就见慕厌舟喝了一口茶,继而将茶盏放回桌上,朝着自己蹙眉道:“不要分神。”
元九:“……?”
等等,殿下怎么颠倒黑白。
一开始分神的人,明明是他才对吧!
南市是崇京城内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宋明稚和慕厌舟,是在正午前后遇到的流民,彼时周围满都是人。而旱灾的消息,自然也因此不胫而走。
等到第二天早晨,慕厌舟去户部报到的时候,他身边的同僚,都已经听说了此事。并想要在他的身边,探听一些消息。
户部,川阳殿内,文书堆积如山。
户部尚书杜山晖,本就严于律己、严以待人,更别说慕厌舟,还是他的“学生”。他非但没有看在对方“齐王”的身份上,放松对慕厌舟的要求,反倒是愈发严格。
慕厌舟来到户部的这段时间,早已经按照杜山晖的严格安排,将每项工作都体验了一遍。除了这些以外,剩下的时间,他还要在川阳殿,阅读户部各项文书、税报,压根是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这间用来储存文书的侧殿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三名同僚。今日,慕厌舟刚走进屋,还没有来得及坐在长桌前,有一名刚认识没多久的同僚,便忍不住悄悄地叫了他一声:“齐王殿下——”
慕厌舟脚步一顿,颇为困惑地转过身去问:“你这是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说话间他已经坐在了长桌前。
并随口朝对方问:“有什么事吗?”
那同僚走过来坐在了慕厌舟的对面。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早已经清楚:慕厌舟不是一个会摆亲王架子的人。因此,便开门见山,直接将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给问了出来:“齐王殿下,远霞县的事您打算怎么办啊?”
他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慕厌舟好像还没搞清楚昨天的事情有多大,他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一头雾水地朝对面的那人问道:“你怎么知道远霞县出事了,难不成昨天也在南市?”
慕厌舟的官职虽然并不大,但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
他的一举一动皆备受关注。
慕厌舟今天来得稍微有些早,如今,还没有到户部正式工作时间。凡是路过川阳殿的人,都放缓了脚步,默默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等着看他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川阳殿前的小院,随之热闹了几分。
慕厌舟这通言论的确有些令人无语,但是放在他的身上,却半点也不奇怪……
同僚刚端起茶盏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他这句话吓得将茶水呛了出来。同时瞪大了眼睛,朝着慕厌舟道:“殿下,昨日的事情已经传遍崇京城了!”
和眼前这位同僚紧张兮兮的样子截然相反的是,慕厌舟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他“哦”了一下。
思考片刻,便理所应当地说:“这事好像不归户部,还有我管。”
看样子殿下是不打算多管闲事了。
听到这里,慕厌舟对面的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这口气还没有松完,慕厌舟竟然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事阿稚都知道了,好像也不能不管,”他一边思考,一边理所应当道,“我身上只有一个闲职,没办法上朝去说……不如过两天,进宫直接去找父皇呗。”
慕厌舟的语气,格外的轻松。
看上去是真的不将这场旱灾,当作什么大事看。
同僚:“咳咳咳……”
告,告御状啊!
齐王殿下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吗!
同僚被慕厌舟的话吓了一跳:“啊?”
连在外偷偷听两人说话的其他官员,都险些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在地。
户部“川阳殿”说白了就是个存放档案的地方,在这里任职的官员,只是户部的边缘人物。前阵子在这里遇到慕厌舟后,那名官员也不免做起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梦来。
听慕厌舟口吐狂言,他忍不住想开口相劝,但面对着一脸理所应当的慕厌舟,他却连劝都不知道应如何劝——
陛下这些年不理朝政,连早朝都鲜少去上。严元博严大人,曾反复提醒朝中官员:绝不能将烦心的事,闹到陛下面前,打扰了他的“清修”。
齐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这不是要将严丞相,得罪个彻底吗?
“这,这……”
见同僚一脸震惊,慕厌舟忽然好奇地凑上前问:“怎么了?”
对方只能咬牙朝他摇了摇头。
艰难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没什么大事……”
开什么玩笑?
齐王殿下的背后还有圣上。
他得罪了严丞相或许没事,自己可就不一样了。
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己但凡想活到请老之年,还是离他越远越好吧……
一个时辰过后。
左相严元博府。
刚才下朝回到府中的严元博,还没有来得及坐稳,便自手下的口中,听完了不久前慕厌舟在户部的那通话。接着,深深地蹙起了眉来:
“……你说什么?”
“慕厌舟要将此事告诉圣上?”
严元博的脸色,格外难看。
手下连连朝他磕头道:“千真万确啊!这些都是下官在户部川阳殿门前听到的原话,除了下官以外,今日至少还有十多个人,都听到了齐王殿下这样说。”
“……殿下说再过两天,自己就要进宫找圣上,亲口将远霞县的事情,说给圣上听。”
严元博端起了桌案上的茶盏。
他拿起茶盖,想要刮掉茶盏内的浮茶,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为什么颤抖了起来。
大楚地方上虽有奸党的势力。
但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与他穿同一条裤子。
最近这段时间,旱灾还在继续。已经有扛不住的地方官,将旱灾上报到了崇京城,但那无一例外,都被严元博按在了手底下。而他虽然没有将此事告诉皇帝,但是看过地方官汇报的他清楚,京畿附近的灾情究竟有多严重……
跪在地上的官员被吓了一跳:“大人?”
同时偷偷抬头朝严元博看去。
他面色铁青——
且不说这件事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
单单皇帝那边就有些不好交代……严元博今日的无限风光,全靠圣上的信任而来:那昏君相信,就算自己不理朝政,严元博也能助自己将这天下,整治得妥妥帖帖。
若是旱灾一事,传到了皇帝的耳边。
他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样,安心当一个甩手掌柜。
严元博“砰”的一声放下了茶盏:“好,好!”
地上人的身体跟着抖了一下。
严元博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是谁将流民放进来的?查,绝对不能放过他——”
“……是是是!”地上的人应过之后,又咬着牙问他,“那,齐王殿下那边?”
严元博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了桌边:“齐王……”
自己的确权倾天下,能够用权势堵上世人之口。但这些人中,唯独不包括齐王慕厌舟。他既不缺滔天的权势、金银钱财,更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甚至,压根不懂得牌规的人!
严元博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