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是位保养得当的太太,穿着小香风的粗面呢子上装,配了条秋香色的裙子,而旁边的沈越川同样高大英俊,虽然年过四十略显富态,但足见年轻时的帅气,该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任谁看见他们,都得夸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闻沈两家有点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季明珠是张小萍的远方表妹,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但同为南城风云人物,闻弦又和沈季星同龄,小时候也去沈季星家坐过客,认识沈越川和季明珠。
闻弦之前听张女士讲故事,说季明珠年轻时很是叛逆,对父亲推荐的婚姻对象嗤之以鼻,一眼看上了卖卤味的沈越川,家里人都不看好,张女士更是评价沈越川看着薄情寡义不像好人,谁知道沈越川是个有本事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张小萍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在前世中,眼前这对“完美”的夫妻,“完美”的家庭,曾被沈照一人弄的支离破碎,他找人撞死了沈季星,逼疯了季明珠,送有知遇之恩的养父坐牢。
但是联系过侦探后,闻弦心中疑虑重重,他不太想和沈越川见面,更不想沈照和沈越川见面,便一手搭在沈照肩膀上:“欸学神,我们换一家吃吧,我忽然不想吃牛排了,有点腻,我知道隔两个街区有个平价火锅,过去走一走,就当散步?”
说着,他手腕用力,想将沈照转个方向,却没转动。
闻弦抬头,才发现沈照正看向沈越川的方向,额前凌乱的碎发遮挡了他的眸子,表情看不真切。
闻弦:“……你还好吗?”
沈照垂眸,将表情彻底掩去了,只摇了摇头:“还好,没事,嗯,你刚刚说什么?”
闻弦将这古怪暗自记在心里,故作轻松:“问你要不要去吃火锅,我说学神,考完了就别想了,烤肉火锅牛排,选一个吧?”
沈照扯了扯唇角,同样故作轻松:“火锅。”
闻弦:“行,我们走吧。”
他再一次手臂用力,顺利的将沈照转了个方向,而后揽着他,朝相反的街区走去。
闻弦能感受到,沈照肢体僵硬。
手掌下肩胛的部分僵成一片,闻弦垂眸,看见对方藏在校服里的手握成了拳。
闻弦心里嘀咕:“沈照认识沈越川?”
如果他没记错,沈照是进入外国语学习后,因为孤儿的身份和优异的成绩,拿到了沈越川设立的奖学金,这才被认成养子,后来他一路名校,从顶尖商学院毕业后,沈越川看重他的才华,才将他引进了公司。
可现在看着模样,沈照本来就认识沈越川?
结合沈照母亲被卡车撞死,司机一家来路不明的巨额存款,再到沈越川靠卤味发家,闻弦眉头一跳,逐渐有了个离谱的猜测。
当天夜里,他就给侦探打了电话。
侦探正在陵川县城的小山沟沟里摸排调查,他抄起手机:“喂老板?”
闻弦将声音压成中年人的声调:“司机那边还有线索吗?”
“在查,老板,但是遇到了点困难。”侦探诚实道:时间过去太久了,据我调查,那个司机,也就是李立群,在撞死人的同一年就接到了转账,但时间过去太久了,调取账户信息变得很困难,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账户信息,而是现金交易,再由李立群的夫人每年小批次存入不同银行,非常难查。”
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老板再我点时间,绝对对得起您给的调查费。”
闻弦微微沉思:“如果李立群那里没有突破口,就换个方向吧,你帮我查查江知意母亲的社会关系,再查查沈越川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这两人是否有关系,比如……夫妻。”
这话一出,侦探也是一愣:“您是说,您怀疑……”
他顿住没往下说。
在南城当私家侦探那么多年,调查了不少富豪往事,但大多也就是出轨捉奸,上来就买凶杀人的,他确实没调查过。
更何况沈越川和季明珠都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两人都是聪明人,闻弦一提,侦探便将线索窜连了起来。
他微微吞咽唾沫:“行,就是这个价格呢……哦,您也了解的,调查这种事,我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闻弦想起被冻的银行卡,硬着头皮道:“没事,钱不是问题。”
他不能确定侦探的品格,也就不能在侦探面前露怯,万一侦探倒打一耙透露给沈越川,闻弦会很麻烦。
“成,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今晚就飞回南城,一周内给您消息。”
闻弦深吸一口气,按了电话,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想要抽烟。
当然什么都没摸到。
闻弦只得捏了捏着眉心。
他正站在自家阳台,往外望是漆黑浓稠的夜色,这一片老城区居多,楼里零星亮着灯,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时有发动机加速的轰鸣声传来。
而透过一层玻璃隔断,家里的灯光呈现暖黄,而沈照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尝试着闻弦买的零食,享受着考试后难得的间隙。
沈照吃的很慢很矜持,并不贪多,只是闻弦拆开,他才拿一点试试味道。
谁都没有心思在今晚学习,夜间的凉风静谧温和,他们静静的呆在同一所屋檐下,分享同一包零食。
前世的时候,闻弦从未与沈照这样平和过。
若不是沈越川,这本该是很美好的一天。
当然,如果零食足够就更美好了。
闻弦看着沈照手里的包装袋,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这些零食还是闻弦从66手里抢来的。
考完试,闻弦回了躺家拿东西,66被留在了卧室,闻弦惊恐的发现,他的满满一箱零食只剩下了几包。
将硕果仅存的几包抢过来,并且在66的死亡注视下划去为数不多的存款,给它补了新的,闻弦看着卡里的余额痛定思痛,长长叹息一声。
在这样下去,他真的谁都养不起了。
侦探,沈照,66,一个都养不起了。
好在周一的时候,月考成绩和联考成绩就一起下来了。
闻弦选择填空运气一般,拿了个89,没达到100分,他倒是挺开心,沈照却犹豫片刻,想来安慰:“闻弦,还有下次月考,你别难过。”
闻弦挥手:“没事儿,我老爹很好糊弄的。”
他拿起电话,拨通闻华荣的电话,先声夺人道:“爸,你猜我月考考了多少分?”
电话那头传来闻华荣的冷哼:“臭小子,你能多少分?又是二十?你不会又比沈家那小兔崽子考的差吧?”
“哪能啊爸,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闻弦,“嘿,我考了89,足足89呢,还差一分就及格了,比那小兔崽子高了足足50分呢呐!”
于是,电话传来了闻华荣爽朗的笑意:“哈哈哈很好,差一分就及格啦,还比沈家的高了五十分,考的好啊!给我长脸了!”
闻弦:“爸,那我的信用卡?”
闻华荣:“等着,明天就给你解冻。”
闻弦比了个“ok”的手势,唇语:“搞定了。”
沈照:“。”
张小萍在旁边插嘴:“那个给你补习的学霸,要不要带回家吃个饭啊,好好感谢感谢人家,我之前给你请过那么贵的家教都没用,还是别人学霸管用是吧?”
闻弦满脸黑线,他按住听筒问沈照:“你想去吗?”
沈照身形一僵,面露迟疑。
闻弦了然。
其实沈照有点怕生,除了闻弦,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朋友。
其实前世的时候就是,闻弦家里那个沈总虽然在生意场上纵横捭阖、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让南城的生意人谈虎色变,但他更喜欢宅在家里,每次遇见必须出席的社交活动都会暗暗蹙眉,磨蹭到快开始,才不情不愿的走。
这还是历练后的沈总,而眼前这个青涩的沈照只会更严重。
闻弦便道:“啊,他有事儿,他就不去吃饭了,下次等他空闲我再问问。”
“刚考完能有什么事啊?”张女士挤开闻荣华,抢占了电话,她十分好奇这学霸到底何方神圣,能拿下她私人教师都搞不定的儿子,“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定个饭店呗,我和你爸学习都不好,没见过学霸,周六行不行?”
闻弦哎了声,刚想拒绝,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转头看去,沈照耳尖泛红,和前几日发烧了似的,他吐字清晰的表达了愿望:“可以的,我想去。”
周六的时候,张女士挑挑拣拣,选中了个吃粤菜的中餐厅。
闻弦的亲爹,亲哥全部到场,为了庆祝“闻二公子在月考中拿到了史无前例的89分,取得‘距离及格仅有一步之遥’的绝好成绩。”
为此,张女士穿了礼服,做了美甲和头发,带上镶嵌红蓝宝石的定制珠宝,还特意开了瓶昂贵的洋酒,并且让服务生在包厢正中放上向日葵插花,寓意着“向阳而生,欣欣向荣”。
闻弦推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一下。
他亲妈喜欢搞些乱七八糟的浮夸玩意,闻弦也习惯了,可带着沈照,他担心给沈照留下奇怪的印象。
前世的时候,沈照和张女士的关系就很不好。
严格来说,沈照和闻家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差,生意场上,沈氏异军突起后发制人,当时闻氏当家的是他亲哥,结果闻竹落花流水节节败退,听见沈照的名字就咬后槽牙,而闻华荣都已经退休了,爱好是抄着竹竿野钓,硬生生被拖回来掌管公司,忙得脚不沾地焦头烂额,看沈照哪哪不顺眼。
至于张女士,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老大难,心肝宝贝闻弦还是被沈照按着结婚的,她能喜欢才是有鬼了。
几人唯一一次吃饭是在闻弦的婚宴上,当着一堆亲戚朋友,张小萍全程冷脸,闻华荣闻竹一声不吭,就连沈照下来敬酒的时候,也没有人搭理他,各自拿筷子夹菜。
闻弦记得,沈照表现的很平和,他笑笑没说话,自个将酒喝干了,空杯翻转过来展示,算全了礼数。
但这回,张女士翘首以盼。
她瞧见沈照就开始笑,招呼他过来坐:“你就是闻弦的同学吧,小孩儿长得真俊,看着比我家闻弦乖多了,来过来坐。”
闻弦知道沈照内敛,害怕这种场合,当下往他面前一站,打断道:“唉唉唉,和你们坐什么,菜单呢,给我看看菜……”
他是想岔开话题,谁料沈照当真上前一步,礼貌道:“张阿姨好,闻叔叔好,闻哥哥也好。”
闻弦只得放下拦着的手,摸了摸鼻子,心中越发古怪。
闻哥哥也好?
见鬼了,沈照都没叫过他闻哥哥,倒是先叫上闻竹了。
瞧见带着自己儿子/弟弟提分的学霸,闻华荣闻竹都客气的点头颔首,而张女士怎么看怎么喜欢,从包里掏出个红绸绒布面的小盒子,便递了过去:“来,初次见面,拿去玩,多带带我们家闻弦,他玩心大,要是做了什么欺负你的事儿告诉我。”
闻弦满脸黑线。
他心想他能欺负沈照什么,都被压着脑袋结婚了,他也就是床上欺负一下,更何况那不是沈照自愿,非要和他上床的嘛?
盒子上没有字,沈照不知道里头是什么,而当着主人拆礼物也不礼貌,他只能收下:“谢谢。”
一餐饭吃下来,闻弦闻竹闻华荣都没怎么说话,埋头吃饭,倒是张女士说个不停,从学习聊到家庭,险些将沈照的族谱挖出来,沈照也丝毫没有后世生意场上的模样,问什么说什么。
听到他说他是三十三中第一名,没有父亲,母亲去世的早,家里被洪水淹了,张女士叹息一声:“可怜孩子。”
她推了闻华荣一把:“闻氏有助学基金的,你要是实在困难,可以找我们出学费生活费。”
闻华荣点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闻弦倒是说不上话了,只能凉凉的叉了个西瓜,心道:“可别了,过不了几年,你们宴会见着他都得带敬称,到时候还能给我发生活费了。”
闻家是富贵,但大头也不在闻弦这,在公司账上,闻弦衣食无忧咸鱼躺平过得滋润,但也不是什么都行,百十来万的消费可以,千万的豪车直升机就需要问问家里了。
但是用沈照的卡,他是真的随便刷了一辆顶配跑车。
饭吃到八点多钟,荣闻竹喝了酒,闻弦和沈照都是高中生,没人让他们喝,沈照倒是举杯硬陪一杯。
闻弦也不知道他在犟个什么劲儿,低声和沈照咬耳朵:“你喝酒上脸你知不知道啊?”
前世沈照喝酒上脸,两口就脸红,低度数的啤酒也能喝的不省人事。
闻弦学生物,他知道上脸是因为人体缺少乙醇和乙醛脱氢酶、容易导致有害物质在身体堆积,提高患癌的概率。
沈照小声:“就这一杯,你爸爸敬的,我得喝了。”
闻弦心说我爸就这脾气,老派中年男领导的作风,逮着谁都乱敬一通,你搭理他干嘛?
但是沈照已经端起酒杯,蹙着眉头一杯闷了,闻弦只得由他去了。
喝完以后他便侧脸咳嗽两声,闻弦凉飕飕道:“叫你喝不来别硬喝,呛到了吧?”
他伸出手,把沈照面前的酒杯拿走了。
这餐厅张女士来过很多次,菜都是仔细挑选过的,味道很不错,口感脆嫩鲜甜,吃得宾主尽欢。
等所有人酒足饭饱,闻竹开车送所有人回家。
他开了辆很大的七座商务车,分前中后三排,第一排闻竹,闻弦和沈照坐第二排,第三排张小萍闻华荣。
粤菜馆离外国语门口的房子有段距离,开车大约四十分钟。
沈照沾酒就醉,等他在第二排坐好,闻弦就敏锐的察觉了不对。
……他家江学神,好像有点不清醒了。
表面看还挺正常吧,一副正襟危坐,规矩的不能再规矩的模样,可眼神迷离,坐着坐着就往下滑,上下眼皮打架,然后开始东倒西歪,像是要睡着了。
但是,沈照又能在东倒西歪的最后一刻、睡着的边缘、靠住闻弦肩膀的前一瞬间强行收回来,变回正襟危坐的姿态。
闻弦看着看着,就乐了。
他抱着手臂,就在等沈照什么时候真睡着,看他是往窗边歪还是往他这边歪,结果下一秒,沈照就靠了上来。
他蹙着眉,将肩膀放在了闻弦的肩膀上。
闻弦瞥了他一眼,任由他靠着没推开,心里想得却是:“我爸我妈可还在后座呢。”
他俩虽然前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可现在都还是学生,沈照也不是按着他头结婚的婚姻对象,只是普通同学。
但现在,沈照的碎发压在他的肩膀,呼吸的热气喷在锁骨,闻弦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觉得哪哪都不对。
很难想象,张小萍和闻华荣就在后座,只隔了几十厘米的距离。
闻华荣喝了酒,上车就开始睡觉,已经在轻声大呼了,而张小萍支着头,在看窗外的风景。
商务车座椅很高,闻弦的个子只露个头顶,沈照稍矮一些,就什么都露不出来了,但是玻璃有反光,如果张女士留意,是可以看见前排的姿势的。
……好怪。
闻弦出了点鸡皮疙瘩,没想好要不要推推沈照,后头张小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感叹道:“哎呀,你说说你们学霸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啊,那么难的数学题,那么长的公式,我看着就发昏。”
声音骤然在安静的车子中炸响,沈照抖了下,触电般醒了过来。
闻弦就穿了一件T恤,沈照的脸颊感受到肩胛的的硬度与热度,他立刻想起了现在在哪里。
那一瞬间,张女士锐利的目光似乎刺穿了座位,直直落在沈照的背上,他炸起一片鸡皮疙瘩,慌乱中本能的握紧了手边的东西——是闻弦的手。
十指插入指缝,与闻弦紧紧相扣,沈照啊了一声,陪笑道:“没有啦阿姨,数学题目是有套路的,一通百通的。”
闻弦看着他,笑笑没说话。
大学神显然还在恍惚状态,虽然他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回答了张女士的问题,可脊背绷得笔直,握住闻弦的手也始终用力,没有松开。
闻弦好整以暇,就等他什么时候发现。
果然,等张小萍感慨了几句,暂停不说话了,沈照松了口气,握着闻弦的手放松下来,闻弦坏心眼的动了动手掌,大拇指腹恰好擦过沈照掌心,沈照浑身一抖,触电似的松开了。
又过了几秒,他小声,结结巴巴的解释:“抱、抱歉,我没注意到抓着你了,没抓疼吧?”
闻弦同样小小声:“疼啊,可疼了,你指甲都陷我肉里了。”
沈照一愣,下意识想翻开他的手查看,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一声咳嗽。
闻弦沈照一僵,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闻竹的眼睛从车载后视镜里清晰的倒映出来,那双眼睛默默的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睫毛,飞速的移开了。
闻竹开始专心致志的看路,就是不时抬起左手摸一下鼻子嘴巴,再放下来。
闻弦&沈照:“……”
闻弦知道,他哥尴尬的时候就会这样。
他们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像两个被老师监督指导坐姿的幼儿园学生,老老实实的坐完了后半程。
等将他们送回到外国语旁的房子,张小萍和闻华荣都在瞌睡,只有闻竹送他们下车,大哥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闻竹头也不回的走了。
闻弦&沈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这时候,沈照才有时间看一看张女士给的礼物。
他小心的拆开盒子,呼吸微窒,朴素的绒面盒子里是个漂亮的黄金摆件,一只Q版的,呆头呆脑的,正要起飞的大鸟,表面喷烤了磨砂层,看着毛茸茸的,鸟嘴里叼着块牌子,用Q版字体写了几个大字:“鹏程万里”。
闻弦凑过来:“嚯,这蠢鸟是大鹏?也太傻了吧?”
摆件连底座重量不轻,沈照将东西往闻弦手上推,抿唇道:“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个。”
闻弦侧身躲过:“给你拿着吧,真让你还回去了我妈能骂死我。”
他心想着,这可是张女士第一次给沈照送东西。
前世逢年过节,沈照没少送过张小萍闻华荣礼物,他向来礼数周全,送得都是符合身份的贵东西,端午中秋新年生日甚至张小萍闻华荣的结婚纪念日,送的比银行的祝福短信还准时。
但张女士从未回过礼。
闻弦想:“就当补前世的了。”
他强行将呆鸟放回沈照怀里:“拿着,也没有多贵重,你要不喜欢这蠢鸟就熔了锻个别的。”
听他这么说,沈照就把鸟举高了,不让他碰:“我不。”
月考过后,联考的成绩也发了下来。
联考关系到外国语的招录和大额奖学金,比月考重要,也会张榜公布,然后由老师一家家给选上的同学打电话。
闻弦没等电话,当天放学他就扯着沈照到了玻璃墙,打算找沈照的名字。
结果压根没找,排名第一的就是他,明晃晃挂在榜单最上面,耀眼的很。
虽然心中有准备,闻弦还是挑眉:“厉害呀。”
想着自个的89分,他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
差距还挺大。
看完榜单没多久,吃饭的时候,沈照的电话就响了,招生老师先说了恭喜,敲定了来外国语报道的事情,然后要了沈照的个人信息,准备给他发奖学金。
“同学我这边知会你一声,我们的奖学金是由沈越川沈董事长赞助的,金额足以覆盖你的学习和生活,到时候有个典礼,沈董事长会来和你们合照,记得参加一下。”
沈照:“好。”
沈越川季明珠夫妇热衷慈善,喜欢捐款,是乐善好施的好人,他给外国语赞助了一大笔钱。
闻弦在旁边听着,冷不丁道:“要去吗?”
他道:“资助我家也能给。”
不知为何,闻弦特别不想沈照和沈越川扯上关系。
听他这么说,沈照僵硬了片刻,他的手指捏住裤缝,无声的收紧了,旋即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这是好事不是吗,我当然要去。”
典礼设定在周三下午第二节课,在外国语的礼堂举行。
闻弦本来想陪沈照过去,都开始估算着翘几天课了,头天晚上,沈照犹豫片刻,却道:“你还有课,上课要紧,不用陪我了。”
闻弦嗯了一声:“英语课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听。”
他后面在国外呆了好几年,英语基本是半母语水平,不听课靠语感分数也不会低。
沈照低头收拾东西:“……还是听一听吧。”
闻弦:“课那么多,颁奖可就一个。”
他撑着沙发,一张俊脸就放大在了沈照面前:“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总要给你拍张照片吧?人生就那么几个光辉瞬间,学神,这可是联考第一啊,那么多个中学优中选优,成千上万人里的第一名,厉害死了!我小时候吉他得了小区业余比赛第一,我妈都拿相机咔咔拍呢。”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单反:“我爸的单反,我特意借过来的。”
他的脸离得那么近,沈照几乎能看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只道:“还是听课吧,你不是要出国吗?英语很重要的。”
闻弦一愣,心道:“他是不是不想我去?”
自打从巷子里把沈照救出来,这还是沈照第一次抵触与他一起行动。
闻弦顿了片刻:“好吧,那你自己去。”
话虽如此,当他下午,他还是翘了课,晃晃悠悠的进了礼堂。
典礼已经开始,主持人说完开幕词,礼堂里黑灯瞎火的一片,只有最前方和主席台笼罩在聚光灯下。
在主席座位的正中,闻弦一眼看见了沈越川。
那是个高大俊朗,衣着正式,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他旁边坐着助理秘书,身边跟着好几位抗长枪短炮的记者,闻弦估计要不了几天,他就能在本市报纸的黄金版面看见消息——《本市企业家沈越川先生捐赠大笔资金助力优秀贫困学子》,并且长篇累牍的介绍沈越川先生是多么多么的乐善好施,心地善良。
闻弦沿着黑暗往前,坐到了沈越川身后两个台阶处,这里既不会被聚光灯打到,又能听见沈越川和助理在说什么。
作为第一名和学生代表,沈照需要发言,他换了换了干净的校服,捧着写有奖学金名额的牌子,和其他几位获奖者一起站在礼堂上,而后接过话筒,开始娓娓而谈。
沈照显然准备了发言稿,速度不疾不徐,吐字清晰,足以让场上所有人听见他的发言,他拿着写着奖学金名额的牌子,面带微笑,真诚的赞美了沈越川和他的沈氏集团,用词之恳切,足以一词不换的写进报纸的黄金版面,而他的表情也那么的妥帖,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配上一身浆洗到褪色发白的校服,活脱脱就是一个心思单纯只知道读书,知恩图报感激恩人、天赋极高成绩很好的男高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