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短短三分钟的演讲结束,场上响起掌声,沈照鞠躬后退。
沈越川起身站上领奖台,他春风满面,显然被夸的开心,在合照时,他甚至伸手揽住了沈照的肩膀,一副欣赏后辈的模样。
沈照在被搭上的瞬间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扬起嘴角,露出了标准的笑容。
场上一片闪光灯亮起,快门声不绝于耳。
记者的照片中,企业家揽住年轻后辈,后辈笑容真挚,手捧奖金牌,似乎大好前程正向他招手。
这无疑是整场典礼最具价值的一张照片,如果报纸版面有配图,定然是这一刻。
闻弦坐在下面,却将单反收了,放在身边。
直觉告诉他,沈照不会喜欢现在拍下的照片。
他会害怕被闻弦看见现在的模样。
现在的沈照,闻弦很陌生。
后世的沈照虽然在生意场上喜怒不形于色,开会时常噙着笑意,似笑非笑的,让旁人摸不清状况,但几乎不在闻弦面前这样,家中的沈照或疲惫或倦怠,或是情事过后的慵懒,但他不会这样笑。
闻弦觉得,他现在很难过。
牵强的笑意精准到完美的弧度,眼神却空洞麻木,像是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如同一具没有情绪的木偶,正执行着练习了成千上百遍的剧目。
“……”
合照结束,沈照和其他学生代表走下台,主持人继续着典礼的下一项,而沈越川正校领导闲扯,两个中年男人声音不小,被闻弦听了个正着。
沈越川:“刚刚那孩子聪明,说话也漂亮,很合我眼缘嘛。”
校领导陪笑:“哦那个,三十三中考上来的,联考断层第一,甩了第二名十几分,人是聪明,就是听说家世很坎坷,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死的早,是个孤儿来着。”
校领导恭维:“模样也不错,俊俏,要我说,有您的三分风范。”
沈越川凤凰男出生,长得当然不差,放在闻弦父母那个年代,是可以去当奶油小生的类型。
沈越川:“哦?”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确实……那孩子姓什么?”
校领导:“江,随他去世的母亲。”
沈越川长长叹气:“姓江啊……”
他语调变的怅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没再继续了。
两人便越过了这话题,聊起了别的。
在典礼结束之前,闻弦提前摸出了礼堂,从后门溜进教室,装作从来没出来过。
沈照从今日开始,正式成为了外国语的学生。
他被安排在闻弦隔壁的尖子班,临下课时,校领导拎着几个选上来的学生找教室,恰好路过闻弦班。
闻弦就坐在窗边,沈照路过时,他就敲了敲玻璃,也不避着其他同学,唇语道:“下课去找你。”
——别不开心了。
沈照吓一跳,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掉到了车尾。
他俩隔着一层玻璃,玻璃表面不平整,做了水波状的镀膜,阳光透过树稍落下,将浅绿的树影倒映在了玻璃上,树影又模糊成细碎的青绿光斑,而闻弦的面容隐藏在光斑后,眼尾带着浅清笑意。
还是一样的俊朗好看。
沈照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
教室里是语文课,同学在念课文,耳边是蝉鸣和鸟叫,而闻弦抬手敲窗子,用唇语告诉他,下课去找他。
这本该是静谧而美好的一个午后。
他匆匆点头算作回应,急促的嗯了一声,跟着队伍离开了。
闻弦想:“这才像话。”
比起刚刚领奖台上那个,这个可爱多了。
他心情好转,开始慢慢悠悠听语文课,闲着没事还记了两笔笔记,然后下课如约去找沈照,用简单的数学题骚扰他,讲完题后,闻弦就往栏杆上一搭,看操场上低年级的同学跑步踢球。
沈照也靠上栏杆,视线却并没有聚焦,而是漫无目的的看向操场,不知道再想什么。
闻弦啧了一声,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摸出了一罐饮料,推到沈照面前:“给,尝尝这个。”
饮料拿出来时是冰镇的,下课前闻弦去便利店买的,现在也冰凉凉的,罐子上全是水珠。
闻弦安慰人的方式很直接,给礼物,给好吃的给好喝的,或者带出去旅游,高三这档口带不了旅游,一下也变不出礼物,只有好吃好喝的了。
饮料是柑橘柠檬味的,闻弦嫌酸,但他记得前世的沈照喜欢喝这牌子的饮料。
沈照打开易拉罐,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诚实评价:“还行,但有点酸。”
一通插科打诨将事情掠过了,谁也没再提今天的典礼,他们回家,照常起居,照常学习。
直到某日,沈照接到了电话。
那时他和闻弦正在吃饭,沈照抱歉的笑了笑,起身离席,走到阳台,才继续讲电话。
闻弦有所预感。
果然,当天夜里,沈越川便放出了消息,说他在外国语遇见了个聪明懂事的学生,怜悯他身世孤苦,想要收做义子。
而这个学生,正是沈照。
沈照和闻弦说了,说他要去沈家住两天,闻弦沉默片刻,只能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在沈家住的不开心了,也随时可以回来,嗯,我可以资助你读大学,我爸妈也可以,他们都很喜欢你。”
他不想让沈照去沈家,可倘若真的像闻弦猜测的那样,他能的帮提供助有限。
侦探那边陷入了僵局,昔日的账册都已经销毁,无法掌握关键性的线索,没人能证明大货车司机受人驱使,故意杀人,更无法指证沈越川与此事有关,这些都成了尘封往事,埋藏在不知名的角落,而假如想要证据,只能从沈氏内部入手。
而闻弦是闻家的孩子,他妈妈张小萍和季明珠名为表姐妹,两家的利益并不一致,明争暗斗,互相防范,闻弦很难搞到沈家记录。
沈照有意避开闻弦,不让他掺和,闻弦理解,尊重,他只是想告诉沈照,无论发生了什么,他这里始终欢迎,如果他需要避风港,随时可以回来。
沈照便点了点头。
两人还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结果气氛异常凝重,搞得好像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似的。
沈照闷声收拾行礼,东西不多,就一个书包两个行李箱,闻弦蹲下来帮他,发现沈照将他那件风衣叠好,小心翼翼的塞进了行李箱的最里层。
闻弦啧了一声,心道这破风衣到底有什么好宝贝的,两世了都得随身带着。
他推了沈照一把,忍不住道:“这衣服都旧了,你穿也不合身,喜欢再给你买,要多少买多少。”
沈照没动,继续低头整理风衣:“不用买。”
他和个盘点过冬食物的松鼠似的,闻弦这风衣就是又大又漂亮的松子,得拖回洞里去。
闻弦好气又好笑:“那你要什么?我信用卡回来了,说给我,我都给你……”
他想说:“我都给你买。”
但是话没说完,沈照忽然停下动作,看了闻弦好一会儿,然后摊开了手。
他试探:“抱一下?”
掩饰的很仔细,像是好兄弟的分别拥抱似的,半点不参杂其他情绪。
闻弦心道这算什么呀,他前世都不知道抱了多少回了,做完抱去浴缸再抱回床上,赤身裸体坦诚相见的,他半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闻弦抬起手,直接将沈照按进了怀里。
闻弦用海洋柑橘调的沐浴露,是张女士特意挑选的,清新阳光的气味铺面而来,他的双手环绕过沈照的脊背,形成了极安全的姿势。
沈照窒住了呼吸。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的环了上去。
第223章 剧情
沈照将下巴抵在闻弦的肩窝,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伴随着清新好闻的沐浴露香,他深吸一大口,将脸颊也蹭了过去。
闻弦拍拍他的后背:“后天上学就见面呢,怎么搞的和生离死别一样,我们两个班就隔了一堵墙。”
沈照嗯了一声,放开了。
他提起行李,和闻弦告别,然后坐电梯下楼,走到了学校和房子的岔路口,一辆商务车正停在那里。
沈照辨认车牌号,敲了敲玻璃,而后打开后座,俯身坐了上去。
在车窗即将升起的最后一瞬间,沈照抬头,在南城夏末的连绵的雨幕中望向窗台,闻弦正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用口型对他比划:“等我星期一下课去找你。”
沈照便笑:“好。”
而后,他的面容便隐在了银灰色的玻璃后。
沈照离开后,侦探又来了一次电话。
背景音很嘈杂,隐隐有吆喝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侦探似乎在乡镇的某个集市上,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加大音量,闻弦才能听清楚他说话。
“喂老板,我现在在茂州县城了,就是你要调查的那位同学母亲的老家,对对,江女士的老家。”
江女士,沈照的母亲,闻弦曾见过她的面容,在一张6寸大小的黑白相片上。
照片上她五官清秀,皮肤有轻微的晒痕,该是常年推车出摊的结果。
出摊早起晚归,难免疲态,但是从她的笑容来看,该是个乐观的性格。
闻弦便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江女士原名江采月,她十几岁就离开老家了,家里剩下的亲戚朋友不多,好在那村子变化不大,我找到了她家老宅,从她邻居的口中,江女士来南城打工几年后就结婚了,在老家摆了婚宴,新郎的名字老人家记不得了,但是我问是不是沈,她点头了,随后我拿了沈越川年轻时候的照片给他看,老人家也说有点像。”
闻弦便按了按眉心。
如此说来,沈照确实可能是沈越川的孩子。
零散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闻弦大概可以拼凑其中的真相了。
凤凰男抛妻弃子,且不提后续江女士的身亡是不是意外,沈越川起码应该尽抚养义务,他的所最所为,最轻也是个弃养。
问题是,拿不到婚姻证明,老人的话是无法当作证言的。
闻弦道:“继续吧,能查出多少是多少。”
自打拿回信用卡,他出手再次阔绰起来,侦探应了两声,挂断电话。
这边沈照走了,闻弦也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便提着书包回了家。
张小萍恰好打牌归来,看见闻弦便嚯了一声:“终于舍得回来了,不和江学霸学数学了,你们这几天学的怎么样?”
闻竹正在沙发上敲电脑,闻言推了推眼镜,表情一言难尽。
闻弦含糊:“他有事。”
张小萍:“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这么多年也没看你和谁关系好,好不容易有个朋友,那学霸怪可怜的,你和人家多亲近亲近,有空带来家里玩啊。”
闻竹低头敲电脑,听见“关系好”时他眉毛上挑,听见“多亲近”时,嘴角抿起下撇,等听到“带来家里玩时”,他端起咖啡杯掩饰,脸部扭曲成了奇怪的表情。
“没事,不需要帮忙,他自己能搞定。”闻弦提着书包路过,好心提醒:“哥,身体不舒服要即时治疗。”
闻竹剧烈的咳嗽起来。
张女士关切的声音响起:“是啊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咳嗽起来了,要带你看医生不?”
闻竹:“咳咳……不咳……不用咳咳……不用妈。”
张女士:“哎你这孩子,怎么越咳越厉害了?”
一时间客厅喧闹无比,闻弦径直回了卧室,结果卧室也不清净,他一进门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电视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正在放一部0几年上映的小成本泰剧,剧情很是狗血,正演到互相揭穿的高潮段落,女配“oi”一声甩了女主一个耳光,女主不甘示弱,“oi”一声扇了回去。
而在一片oioi中,还夹杂着66咯咯咯咯的笑声。
系统将两个靠枕放在闻弦的床中间,面前铺了张餐布,上头摆着闻弦上供的薯片果冻巧克力,它则四仰八叉的躺在枕头中间,仰头看两位主角激情互扇。
闻弦:“……”
他眼疾手快的关上房门,防止张女士听见oioi的动静,压低声音:“不是,你在我房间开这么大声音看电视?我妈以为闹鬼了怎么办?”
66翻了个身:“为什么非要是闹鬼?还可以是漏水和线路维修啊,而且我试过了,你家墙壁隔音很好,不会被妈妈听见的啦。”
它大爷似的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要一起过来看吗?剧情还挺刺激的。”
闻弦:“……不了,您自个观赏吧。”
66占据了床的黄金位置,闻弦这正儿八经的主人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在边角,他从66手里抢了一块薯片,戳了戳系统的屏幕,试图和它套近乎:“欸,66,最近还有任务吗?”
学生时代的沈照已经有了后世老成持重的模样,可和闻弦记忆里的沈照依然有不小差距,他想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将尚且青涩的学神变成了那副模样。
66瞄了眼屏幕,哼哼唧唧:“没有没听说不知道!”
闻弦捏住薯片包装袋:“一点也没有?”
66挪了挪,拆了另一包薯片继续哼哼:“你手挡着我看电视了。”
电视上,争执已经到了白热化,女主抄起花瓶砸向女配,碎片扎入头皮,鲜血顺着脸颊滚下来。
闻弦微微蹙眉:“挺惨的。”
虽然知道是特效妆,但看着不舒服。
66嘎嘣嘎嘣:“她是坏人嘛,坏人就应该得到惩罚。”
说着,它用尖尖戳了戳闻弦:“沈照不也是坏人吗?你护着他干嘛?”
闻弦:“……你是这么觉得的?”
66:“对呀,我的剧本是这么写的。”
主脑是这么说的,剧本是这么写的,沈照忘恩负义,让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天人永隔,让养父锒铛入狱,而闻弦重生,不也是因为厌恶沈照,急需摆脱他吗?
至于为什么后来越走越偏了……66也不知道呢。
不过宿主在相反的道路上策马狂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66心态很好,起码这次还有小零食吃。
它继续抱着薯片看电视,等着恶人受到惩罚的桥段,却见闻弦深吸一口气,将它捏了起来。
66:“……?”
它抱着薯片,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闻弦将电视暂停:“66,我给你讲个故事?”
虽然后世的无数人都曾这样误解沈照,包括闻弦自己,但是现在,他不愿意有人这样误会。
电视没得看了,66只得坐好了:“好,你说吧。”
闻弦于是从一座小山村讲起。
他结合侦探的推算和他自己的分析,加以合理推测,串珠成线,事件便足见清晰了。
“……总而言之,”闻弦叹气,“沈照和他的母亲,大概是沈越川攀附富贵,向上爬的垫脚石和牺牲品,66?66你在听我说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手中的66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
闻弦往下一看,发现66背面朝上,屏幕仰面扑到在了他的腿上。
闻弦满脸黑线,强行把它翻过来:“不是吧,我讲的这么无聊吗,你已经睡着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屏幕上两个硕大的荷包蛋。
66:“呜呜呜呜呜呜呜嗝——”
荷包蛋形状的眼睛留下两条面条宽的眼泪,66挣脱闻弦的手,再次啪唧一下倒在床上,将眼睛遮住了。
闻弦:“……”
他摸摸脑壳“不是,我的叙述也没有那么煽情,不用如此激烈吧……”
66:“呜呜呜呜呜呜这叫什么恶人啊原来是这样的恶人吗呜呜呜可恶可恶啊主脑大人骗我呜呜呜——”
闻弦:“……”
他虽然不知道66口中的“猪脑”是个什么东西,但并不影响他知道66要哭晕过去了。
闻弦最见不得别人哭,66虽然不是人,但也是个挺可爱的电子宠物吧,弄哭了还得了。
他啧了一声,拉开床头柜——这是他的私藏零食柜,都很贵,属于很难买,家这边的超市经常买不到,得靠他老爸老妈出国捎带的那种,每件零食都包着花里胡哨的包装纸,光看这过度包装的程度,就知道价格不菲。
闻弦三下两下撕开包装纸,将一个黑布隆冬的球球塞了过去:“给,比利时的黑松露巧克力,帮我尝尝好不好吃,别哭了66。”
系统正上气不接下气,冷不丁被塞了个香香软软的东西,它的屏幕接触巧克力,那小球biu的一下,就被吞下去了。
66啪嗒倒在被子上:“嗝——好吃——”
闻弦:“……”
他始终没看懂这玩意是怎么进食的。
被投喂了巧克力,66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它一头扎在被子里,看着有点自闭。
闻弦戳了戳他,
没反应。
闻弦又戳了戳他。
还是没反应。
闻弦伸出两根手指扒拉了一下平整的背面:“66,话说你背面有屁股吗?”
他一直对这玩意的构造很是好奇。
66蹦了起来。
它一头撞向闻弦,荷包蛋眼睛里溢满了怒火:“——宿主!”
被抓住了。
闻弦将它平放在腿上:“好了,你能不能开个后门,告诉我沈照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66:“哦,好。”
它翻开了剧情。
作为虐主文辅助系统,66的剧情从沈照高中时代开始,它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也无法透过主角解析他心中的思绪,只能看见最浅表的成分。
并且,剧情还用了大量的侧面描写,写舆论路人对沈照的看法,而很少直接描写沈照的遭遇。
“在我的剧情中,沈越川对沈照很好,他不太喜欢自己的亲儿子沈季星,因为沈季星太过于蠢笨,沈越川认为,如果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交给沈季星,一定会被毁掉。”
闻弦心道:“这倒是不错。”
“于是,沈越川一直谋划着找其他继承人,取代沈季星。”
“这时,沈照出现了,他才思敏捷,容貌俊朗,态度恭谦,沈越川便想着养上几年,接进公司。”
“但是季明珠性格强势,她占了公司大部分股权,地位高于沈越川,她只有一个孩子,自然不可能允许有人越过沈季星,对这个养子百般挑剔,不过由沈越川护着,日子还算好过。”
闻弦点头:“合理。”
沈越川那种人谁都不爱,自私自利的很,他既然抛弃沈照,就不会将人接回去,只不过凤凰男装了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估计他早对季明珠沈季星不满了,只想找个人权衡,这时候有他血缘的沈照,就成了绝佳的棋子。
66继续翻剧本:
“但是……”
它说到这,停住了。
闻弦:“但是?”
小屏幕戳了戳他:“再给我一个巧克力。”
闻弦:“……”
他抽出抽屉,剥开包装纸,塞给了66。
66满意的咽下。
“但是在学校里,沈季星想找沈照麻烦,就很简单了。”
“他本就是校霸级别的人物,身边跟着一群狐朋狗友的富二代,这天一班体育课,他就将沈照堵在了操场后的小树林里,拿出了新买的烟。”
闻弦眉头陡然一跳。
前世沈照的腰间有烟疤,凹凸不平的一片,盘踞在光滑的小腹上,闻弦每次抚摸或亲吻上去,沈照都会剧烈的颤抖起来。
那时沈照不愿多提,只说是小时候弄的,可闻弦记得,现在他的腰上干干净净,分明什么也没有。
闻弦指骨作响,骂道:“操。”
闻弦当即摸出手机,想给沈照打电话,叫他周一体育课呆在教室,等自己去找他。
但手指按下号码,闻弦在拨号键悬停片刻,去楼下买了张新的电话卡。
沈越川为人谨慎,闻弦怕他摸查沈照的同学关系,从电话摸出自己,而闻沈两家有竞争关系,要是沈越川知晓他们的关系,难免心升猜忌。
闻弦插上新卡,想好了借口,就说是同班同学,老师催交作业,想问问题。
但是他拨过去,手机一连响了几声,等默认铃声变成嘟嘟的盲音,都无人接听。
闻弦将手机往床上一丢,骂道:“该死的。”
沈家不知做了什么,他联系不上沈照了。
第二日清晨,闻弦特意来早了些,他站在校门口买鸡蛋灌饼,用摊贩的推车遮掩身体,往校门口看去。
7:55的时候,沈家的黑色宾利驶了进来。
车一路停到外国语门口,司机下车打开车门,沈季星率先跳下来,他没背书包,大爷似的走在前面,沈照则后一步下车,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手上提着一个。
外国语课业压力繁重,水笔三天耗一根,各科的习题册加起来有个十几斤,沈季星似乎刻意将书包塞的鼓鼓囊囊,沈照一声不吭,只跟在他后面。
这点程度,对沈季星来说,甚至算不上欺负。
闻弦将鸡蛋灌饼往书包一塞,远远坠着他们,好在进了学校,沈季星到收敛了,一路走到教室门口,他从沈照肩头扯过书包,将他扯的一个踉跄,这才进了教室。
闻弦捻了捻手指。
他克制不住的想,他家里那个寡言少语的沈总,年轻时也受过这些吗?
所谓沈家的天大恩情,就是指像奴隶一样驱使,随意践踏,甚至用烟头和拳脚霸凌吗?
烟头的疤痕不会消散,所以闻弦看见了,那在闻弦看不见的地方,那具消瘦苍白的身体,还遭遇过什么呢?
这时,沈照在教室门口顿了会儿,远远看见了坠在后面的闻弦,眼中的光芒便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好脾气的冲闻弦笑了笑,隔着大半个走廊和闻弦打招呼,唇语道:“早上好。”
闻弦心说一点都不好,为你起了大早,现在搞得心情也不好,又困的不行,他情绪低落的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往栏杆上一趴,像只晒太阳的大型动物,
沈照就又笑了,他指指眼周:“没睡好吗?有黑眼圈。”
闻弦耷拉着眼睛:“嗯。”
他心道:“可不是为了你,多少年没起过这么早了,回头得补给我。”
这么想着,闻弦便抬手指了指教室,唇语:“沈季星欺负你?”
沈照一愣,旋即移开视线,摇头道:“……没有。”
每次他不想将闻弦牵扯进来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
闻弦一只手藏在口袋中,关节轻声做响,同样回了个微笑:“没有就好。”
心里想的却是:“我要揍死沈季星。”
沈总那矜贵又漂亮的模样,他在床上欺负欺负也就算了,沈季星算哪根葱,在他眼皮底下欺负人。
闻弦将沈照从看不见阳光的握手楼接回家,好吃好喝的养了几个月,才终于将他养的开朗爱笑了一些,回到沈家不过短短两日,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闻弦啧了一声,心道:“沈越川会不会养孩子,养不了给我,我来养。”
这话当然不能让沈照知道,他们彼此打过招呼,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