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叙深吸一口气。
这商场的东家还是梁叙的生意伙伴,昔日在新叶开会,两人皆是西装革履,东家还得时不时奉承梁叙,谁知道如今梁叙裹得和贼一样,连帽檐都不敢往上拉。
他们溜进了电影院。
时律买了桶爆米花,他热衷与可乐爆米花一类的食品,两人挤在电影院最后一排,借着黑暗遮掩,将口罩和帽子一同摘下来了。
电影是部新上映的爱情片,传统AO恋,苦情虐恋型,A和O重复着误会,和解,误会,和解的经典桥段。
时律天生看不太来虐恋,他喜欢他就去追,不喜欢弯弯绕绕的,看得兴意寥寥,于是看到一半,他开始尝试投喂梁叙爆米花。
梁叙不吃这些甜腻腻的零食,对他来说,大概爆米花可乐薯条可以统称为“影响健康的垃圾食品。”
但时律就想使坏,他指尖捻起一颗挂着糖浆的爆米花,凑到了梁叙唇边,“尝尝?”
在影院的黑暗里,梁叙推了推眼镜,将时律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大学生眉眼弯弯,很期待的样子,他于是无奈的笑笑,凑过来接过了。
时律讶异:“你吃啊?”
梁叙:“只吃一个。”
他说只吃一个,就只吃一个,时律想想,自个叼了枚,趁着屏幕完全黑下来,吻了过去。
糖浆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屏幕上的主角也正在拥吻,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背景里爆炸,屏幕忽明忽暗,所有人聚精会神,只有时律和梁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接吻。
等放映结束,灯光亮起,梁叙心虚的带好口罩,遮住略肿的嘴唇,心想:“真是荒唐。”
放在几年前,几个月前,若有人告诉他,他会牵着一个alpha的手,与他在藏在嘈杂的电影院角落,看一场情节老套的爱情电影,还看得意犹未尽,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至于意犹未尽的到底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从电影院出来,时律和梁叙驱车前往海滩,打算去海边散步,吹吹晚风,他们两人都兴致很高,从未有过的愉悦感充斥在胸腔,连带着路边的绿化带都生机勃勃了起来。
可就在车子开上高速的时候,梁叙和时律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急切的声音从梁叙的听筒里响起,而时律的手机里只有一句话,来自叶老爷子。
“南城那边宋家与我说,他家有个适婚Omega,教养得体,人也很漂亮,那Omega父母在宴会上挑中你了,宋家在南城经营已久,是不逊色与我的家族,那Omega下月回飞来海城,届时,你要与他订婚。”
时律阅读玩叶老爷子的消息,高高的挑起了一边眉毛,表情略显古怪。
以他的人生经历,是真没料到现代社会了,还有父母按着订婚,且订婚前都没见过订婚对象的。
在收到短信的瞬间,66也收到了剧情崩坏的警告,鲜红刺目的感叹号浮现在屏幕上,66冒出来趴在时律肩头:“奇怪欸。”
原文中虽然叶老爷子也有心给时律联姻,但豪门Omega又不是大白菜,说找一个就能找一个的。何况现在也不是封建年代了,Omega们也都是父母捧在手心宠着长大的,不能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原主那趾高气扬的暴发户模样,就没人看得上他。
66翻开剧情,冒了一屏幕的问号:“不对啊,你怎么会被宋家选上?”
时律嘴角抽搐:“我还想问你呢,说好的没什么事只是走过场,我怎么被选上了?”
他正和梁叙商量着去海滩度假呢,老家伙给他整这一出,非但倒人胃口,他还得费尽心思想办法,看看怎么把婚事搅黄。
时律抓着系统,准备和66商量一下,却见66一翻身,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时律:“?”
时律:“不是,66,这么重要的剧情崩坏,你没点表示吗?”
66兴趣缺缺:“算了,反正你肯定拿不到高分了,后面的剧情本来也是崩坏,不差这一点了。”
时律:“???”
他伸手扒拉系统,将小屏幕捏到了手中:“不是,66,你之前不是这个态度啊?”
就前几天叶家晚宴的时候,66还积极的不行,一副死扣剧情绝不放过的态度,怎么今天就成了摆子?
66掀开电子眼皮看他:“我只要60分,而且就算我想多要,后面的剧情你也做不到啊,后头你要吊着梁叙,看他痛苦难耐不给他信息素,你行吗?你要逼他剜掉腺体,远走他乡,你行吗?然后梁叙回国,他要找你复仇,倾覆叶家,让你百倍偿还,他行吗?”
“我都过了这么多世界了,你们行不行我还不知道吗?你不行,他也不行,你们都不行你们知道吧,你们没有那个实力。”
66说着,有气无力的挥挥屏幕,打算继续睡觉了。
时律:“……”
他死死抓住系统:“不是,重点剧情没有,平时分也是分啊!万一我就差这点就60了呢?”
66:“呵呵,你已经60了。”
它木着一张脸:“你一句嫂嫂,我的进度条直接炸了,完美冲上60,但是后面的剧情无论如何你都拿不到70,那我努力干嘛?”
时律:“……”
他抓住系统,把他往旁边一丢:“算了,你玩去吧。”
本来就指望不上,现在更指望不上了。
时律转头看向梁叙,措辞着如何开口。
而此时梁叙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一打方向盘,在路边停了下来。
他接通了电话。
梁叙没刻意避着时律,电话里,张平的声音清晰的传递过来。
“老板,我们插的暗线递了消息,说今日叶老爷子给海城诸位商政名流发了请帖,邀请他们在一月后参加时先生与宋家Omega的订婚宴,南城那边的企业家也接到了宋家的请帖,看样子消息属实。”
梁叙语调听不出喜怒:“嗯,我知道了。”
张平:“我们原本搭上了南城的线,想从他们那块分走部分海外贸易,这一块原本就分了宋家的蛋糕,要是叶老爷子同他们联姻,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大大延迟。”
近日梁叙一直在暗中谋划对付叶老爷子,但并未告知时律,现在张平直接说出口,梁叙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向身边看去。
时律安安静静坐在车座中,正低头折腾安全带,似乎并未听见他们的对话。
梁叙将声音放轻了些:“好,我知道。”
张平语调带了两分急切:“老板,那您和时先生那边怎么办啊?听说宋家那个Omega……”
张平是梁叙和时律关系的知情者,梁叙的地位也关乎他的前途,他自然着急。
梁叙打断道:“我现在有事,回去再与你细说。”
他挂断电话。
此处是高速入口,今日又是难得的大晴天,窗外车水马龙,海城市民拖家带口,排队上高速,准备去海滩转悠,而梁叙将手机放回驾驶台,一时安静下来。
他有点头疼的按住额角:“小时……”
话音未落,时律已然竖起手,保证道:“我没打算娶宋家Omega我也没有瞒着你我刚刚才看到消息你不信可以看我的手机。”
信誓旦旦,毫不拖泥带水。
梁叙哑然失笑:“我不用看你的手机,我知道。
时律是他的alpha,他相信时律的人品,他也了解叶老爷子,这老东西一言堂惯了,像个食古不化的封建大家长,他心中根本没有自由恋爱的说法,也想象不到时律敢反抗,他会自顾自的将所有事情安排好,甚至请帖都发出去了,才想起通知一下时律本人。
梁叙头疼的是,就算时律无心,也很难反抗。
梁叙问:“你的证件是不是在他手上。”
时律一顿:“是。”
之前给他换名字身份,老爷子便用手段将时律的证件全部拿走了,而改名也是剧情的一部分,时律便没反抗,现在,证件还压在叶老爷子手上。
他们对视一眼,时律便明白了梁叙的意思。
证件押在叶老爷子手上,时律走不了。
海城之内,叶家是财阀级别的庞然大物,而摄像头又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时律但凡还在这里,哪怕掘地三尺,叶老爷子也有办法将他挖出来。
届时,说不定还会暴露他与梁叙的关系。
梁叙眉头蹙着,指尖屈起抵在下唇,他收起了温和的微笑,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无端显的冷肃,时律知道,这是他在思考,梁叙沉思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时律也在思考,但他毕竟刚刚接过叶家,没有亲信嫡系,海城势力又盘根错节,彼此之间的利益牵扯非常复杂,远不是一个大学生能料理清楚的,梁叙如果想不出办法,他更想不出办法了。
于是,他只能乖乖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等着梁叙。
梁叙从思考中回神,正要说话,看见的便是这副模样。
他的小男朋可怜兮兮的,眼中全是希冀,梁叙甚至能从他那张英俊的面庞上读出他的潜台词:“你有办法的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下一秒,时律就眼巴巴的看向他,小小声的问:“你有办法的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梁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时律曾给他发过的颜表情——“QAQ。”
意外的合适。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梁叙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伸手揉了把小男朋友的头,发质适中,不软也不硬,发茬还轻微扎手,手感远不如家里的小橘猫,但梁叙爱不释手,又揉了两把。
说来奇怪,时律明明是俊逸的长相,身量又高,还有腹肌胸肌,他若是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保证一堆Omega偷偷看他,可梁叙就是觉得他可爱的要命,个子高也可爱,腹肌也可爱,胸肌也可爱,总之,怎么看怎么喜欢。
时律后仰,把脑袋从他手底下救了出来,不满的理了理额发:“干什么干什么,说正事儿呢,订婚怎么办啊?”
他狐疑的看着梁叙:“你不会真要我和宋家的Omega订婚吧?”
梁叙在小说中的人设是审时度势,擅长权衡利弊,他从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时律也知道他在谋划扳倒叶老爷子,只是还需要时间,况且订婚又不是结婚,中间还有缓冲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时律先不反抗,订婚稳住叶老爷子,而后悔婚,才是稳妥的操作。
可是……
可是订婚这种事,这么能不和心爱的人呢?
时律知道其中厉害,也理解如今的形势,但如果梁叙真的要他和宋家的Omega订婚,他还是会难过的,于是低下头,闷闷的说:“我不想订婚。”
梁叙正乐呢,猝不及防听他这么说,微微停顿,抬手扶了扶略歪的银边眼镜,失笑道:“谁说我要你订婚?”
他认定的alpha,怎么可能拱手相让,哪怕只是装模做样的让出去一下,也是不行的。
说着,梁叙正下脸色:“但是时律,有些事情,我要先和你确认清楚。”
他已经许久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时律了,时律一愣,也正襟危坐:“你说。”
梁叙静静看着他,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不笑的时候,便如寒潭般清寂幽深,一眼看不到底:“宋家是南城最大的豪门之一,权势比起叶家有过之无不及,倘若与他家联姻,叶家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同时,你作为叶家的继承人,在叶老爷子死后,你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这些,你在乎吗?”
时律:“……?”
他有些古怪的抬眉:“在乎什么?”
叶家对他来说已经是顶贵了,况且时律心态豁达,对权势没什么执念,有当然可以,没有也不是不行,他之前也就是普通家庭,照样活得很好。
甚至比起在叶老爷子的高压下生活,绞尽脑汁在豪门的权力倾轧下的生活,他还是更喜欢之前的。
梁叙似乎隐晦的松了口气,但也只缓了一瞬,在下句话说出口之前,他再次无声握紧了方向盘:“宋家那个Omega我见过。”
时律:“……?”
梁叙:“学历很高,漂亮,个性温和文雅,宋家将他教导成了一个典型的Omega,是大多数alpha都会喜欢的对象。”
时律:“???”
梁叙语调不急不徐,从容镇定,似乎只是在讨论一个不相干的人,可时律却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梁叙的嗓子有点发涩。
时律皱眉:“……所以?”
梁叙平静的看着他:“他很年轻,与你年岁相当,比我小上许多,像我眼角的这些细纹,他是不会有的。”
时律懵了一瞬。
他似乎从梁叙不着边际的描述中捕捉到了什么,微微睁大双眼,迟疑道:“梁叙,你是觉得,我可能会后悔吗?因为宋家的Omega足够优秀,学历高又好看,所以,我需要思考清楚,防止以后后悔吗?”
梁叙补充:“还很年轻。”
时律懂了。
他倒在座椅靠背上,又气又乐:“他年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我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一个,以后也只喜欢这一个,你不知道吗?”
他说得如此直白,梁叙平静的表情倒是绷不住了,他的耳后泛了点薄红,偏头没说话。
他一偏头,时律就来劲了,他撑着脑袋看梁叙:“你眼角有细纹吗?”
梁叙的眼睛藏在银边眼镜之后,乍看温润雅致,攻击性很弱,但细看之下,眼尾微微上挑,他若是不笑,便是双狭长的狐狸眼。
时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愣是没看出哪里有细纹。
梁叙已经重新启动车子,他避开时律的视线,低头旋动钥匙:“好了,我们接着去海边散步吧,我定了海鲜套餐……”
话音未落,他陡然停住了动作。
时律摘下了他的眼镜。
视线骤然变得模糊,有什么事情似乎在走向失控了,梁叙本能的察觉到不安,下一秒,他便看见了时律放大的俊脸。
小男朋友托住他的下巴,在眼尾轻轻的,浅浅的,落下了一个吻。
梁叙控制不住的眨眼,睫毛与唇角相碰,时律细细端详:“没看见有纹呀,哪里有。”
梁叙失笑,正想抬手指给他,又听时律小小声的嘀咕
“有也好看。”
梁叙一时哑然。
他伸出手,揉了把时律的脑袋,梁叙又不是瞎子,他每日洗漱照镜子,他自个什么模样清清楚楚,好看当然是好看的,但怎么也比不过宋家正当年华的Omega青春靓丽,加上alpha大多喜欢娇憨柔美的款式,更是与他背道而驰,梁叙再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知道一般alpha会更喜欢宋家的Omega。
但时律一点兴趣都没有,他黏黏乎乎的在梁叙眼角落了许多个吻,依次描摹过眉骨鼻梁,最后落在了唇角。
他亲吻中情欲的意味太弱,珍重的意味又太强,仿佛面前人是他珍惜爱重的宝物,忍不住便要凑上来亲亲碰碰,吻了又吻。
而梁叙仓促着垂下眸子,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他不擅长处理这个。
梁叙擅长的是权衡利弊,资源互换,他情况特殊,父母早亡,后来进了叶家,更没有与谁亲近过,他几乎从未体会过亲密关系,与人交际的所有技巧都是生意场上学来的,照猫画虎,酒席推杯换盏,话里话外全是利益,不带一丝真心。
他习惯于将所有东西摆在天平两端,称重比较,甚至将他自己当成筹码,押上牌桌,所以才会询问时律,询问他是否在乎那位Omega的柔美,是否在乎他所代表的宋家的权势。
但现在,时律给出了完全的否认的答案。
他明明确确的告诉梁叙,他不在乎权势,也不在乎那个Omega的貌美,他只是单纯的喜欢梁叙,并且因为梁叙的误解而感到委屈。
胸腔里的荒芜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梁叙于是揽住他的alpha,唇齿像贴,吻了上去。
他们一个正直青春,一个禁欲多年,正是忍不了的时候,当即也顾不得车就停在高速入口边,身边车来车往,蹭着蹭着,两人的安全带就开了,梁叙给抵在车角……
等车内温度逐渐上升,空山新雨与青竹酒的苦味互相纠缠,有辆小车要超货车,窗外骤然一声鸣笛,两人才猝然惊醒。
梁叙摸索着将眼镜带回鼻梁,苦恼的捏了捏眉心。
他本来体力就比时律差,年纪还大一些,真要日日这么胡闹,真遭不住了。
时律咳嗽一声,乖乖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带,欲盖弥彰道:“我们还去海滩吗?”
他们本来打算去海滩散步的。
梁叙苦笑:“改天吧。”
这情况,他也没法长途开车了。
最终,定好的海鲜大餐还是取消了,时律做贼心虚,乖了一路,一直到家门口,才问:“订婚该怎么办?”
他倒是可以逃,实在不行去山上荒野求生几天也行,或者联系宋家退婚,但其一他联系不上,其而就怕叶老爷子丧心病狂,真把海城翻过来找,届时再一调查,扒出他们的关系,对梁叙也有影响。
但订婚也是绝对不行的,一来时律不愿意,梁叙也不愿意,二来梁叙志在扳倒叶家,一个叶老爷子尚且麻烦,一旦两家联姻,他要面对的形势会更加复杂。
于情于理,这桩婚事都不能成。
闻言,梁叙打方向盘的动作一顿:“……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他微妙的迟疑被时律看在眼里,时律道:“不会对你自己有损害吧?”
时律虽然相信梁叙,可叶老爷子家大业大,宋家也是盘踞一方的家族,两人联手只会比之前更难办,梁叙若是能一己之力抗衡,也不必蛰伏这么多年。
梁叙便笑了声:“……不会。”
语调平静,表情也平静,换了其他任何人来,都无法从梁叙身上看出丝毫破绽,可时律太熟悉他了,每当出问题时,梁叙会下意识微笑,下意识推眼镜,就连空气里与他勾勾缠缠的信息素都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自信。
时律蹙眉:“你打算怎么做?”
梁叙却并没有和他解释的打算:“你不必担心,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出门,尽量留在家里。”
接下来的半月,梁叙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
时律几乎找不到他,天没亮梁叙便出门,天黑了也不曾回家,他也不经常呆在新叶的办公室里,而是日日出门交际。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时律被托付给了张平,梁叙大笔一挥给张平加了工资,让他临时兼任时律的特别助理,负责接他上下班,以及教他处理公司事物。
新叶的工作被梁叙彻底抛于脑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时律的焦头烂额。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梁叙云淡风轻的担了多少工作。
时律业务刚刚起步,勉强能说上手,他又是野路子出生,而张平在特助中算很不错,做决策却不行,两人讨论时常驴头不对马嘴,做了几天,时律就开始想念梁叙了。
而没有梁叙压场子,股东中暗度陈仓情况的也多了,诸多款项去向不明,时律斟酌着处理了几个,又逐级安抚,将情况稳定下来。
在连番高压下,他成长了不少,他好几次想下班抓梁叙问,可每每等到半夜,看着自家大美人银边眼镜下的乌青,都止住了话头,只是沉默着热一杯牛奶。
而梁叙洗完澡上床,注意到时律的视线,失笑着揉了揉眼眶,问:“是不是有点难看?”
他也在镜中看见了黑眼圈。
时律便将人扒拉进怀里:“不。”
一点也不。
时律闷声:“我只是有点难过,我帮不上你。”
梁叙便伸出手,又揉了揉时律的脑袋:“没关系,等过几年,你能做的更好。”
时律的进步有目共睹,他只是有些青嫩,缺少历练与时间。
梁叙连轴转,连带着小情侣也没时间温存,只能晚上贴一贴亲一亲,偶尔擦枪走火,时律也径自按灭了。
如此次数多了,梁叙倒歉疚了,他主动吻了吻小男朋友,计算着睡觉时间想补偿一二,被时律按进被子里:“太晚了,不可以,快睡。”
明明是他难受,却搞得好像梁叙在无理取闹似的。
梁叙笑笑,接受了小男朋友的好意,沉沉睡过去。
如此过了许多天,某天夜里,时律闲着没事撸猫看电影,却接到了梁叙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带了点低喘:“小时,在家吗?”
时律一听他声音便知道情况,想来是工作压力太大,发情期又提前了,他豁然抓住小橘的尾巴,惹得小橘猫痛叫一声,愤愤的抓了主人一下,从他腿上跳开了。
时律却无暇顾及小橘了:“你怎么样?”
梁叙一听那边的动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哑然失笑,安慰道:“没关系,我提前做了准备,现在已经快到楼下了,嗯,你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没法自己上来。”
时律拿上外套下楼,正好看见梁叙从张平车上下来,他将自己的Omega抱了个满怀,撑起梁叙的大半体重,两人仓促上楼,时律刚刚推开厚重的子母门,便吻在了一起。
他们从客厅吻到餐厅,路过狭长的走廊,又跌跌撞撞的倒入双人大床,时律的T恤被扒开一半,拖鞋跑丢一只,梁叙的领带不知所踪,衬衫扣子开了几颗,眼镜歪斜着架在鼻梁上,在即将被主人压断的最后一刻,被时律取下放在了床头。
这是梁叙最舒服的一个发情期。
无需忍耐,没有痛苦,也不需要压抑和隐藏声音,他心爱的alpha就在身边,与他交颈缠绵,时律的味道烙印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如同那些昏沉的过往也一并被抹去了,他们就像无数因爱标记的伴侣一样,没有交易,只是欢愉。
难得有机会胡闹,一闹便闹到很晚,梁叙只觉周身筋骨都要被碾碎了,他昏昏沉沉的睡着,每一寸肌肉都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吊着一丝清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时律的呼吸逐渐平缓,他才打开小夜灯,从抽屉取出药片。
药片底下压着厚厚一沓资料,资料上是各式各样的标签和印章,梁叙剥开铝纸取出药片,用温水送服下去。
他实在困倦,时律的身边太过安全,被子也格外的温暖,身体在妥帖的情事中酸软,像被泡在温泉水中,梁叙暖洋洋的发着懒,心中提不起丝毫的戒备,他仰头栽倒在棉花似的被子中,几乎忘了将药锁回抽屉。
他躺回alpha的怀抱,沉沉睡去了。
时律睁开眼。
他倒不是刻意要窥探梁叙的秘密,只是两人贴着睡觉太热,打算起来把空调调高些,结果不经意的扫过床头,便是一顿。
药物是很常见的避孕类药物,时律晃了一瞬,才想起他家的大美人是可以怀孕的。
他有点迷幻,又感到合理,可当天看清药物底下压着的文档时,便彻底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