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是什么鬼?
又痛又怕的符莹破涕为笑。
借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契机,她好像理解了书中众人痴迷主角的追逐,恰如此刻,素昧平生的王子在她面前俯首,仅仅是为了几处与对方无关的伤口。
未染情爱,才叫情爱陡生。
因为他本身已足够美好。
但无论如何,“王子”的善良和教养,绝非穿书者们肆意妄为的捷径,更不该被肮脏地利用践踏。
担心系统会趁机扒住简青吸血,让对方付出些她尚未弄懂的代价,符莹连连后退,慌张地摆摆手:“没那么严重。”
“而且,”迅速抹了把冷汗,她抬头,“我刚刚叫了贺顾问,他应该……”
说曹操曹操到。
矫健如猎豹的警官英雄般从天而降。
符莹张大嘴巴,结结实实灌了一肚子凉风:【……这人是壁虎吗?】
“旁边种着树,墙上也有突起的装饰,”拍拍衣服的灰,贺临风利索拷住嫌犯,之后才心疼地拉起简青,“红了。”
简青:……
他记起符莹喊的那句老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简青解释,希望叫穿书者认识到错误,“我揍了他。”所以皮肤才会留下痕迹。
并非柔弱。
贺临风:“嗯,正当防卫。”
“晚点我帮你和颜队解释,”熟门熟路从简青口袋里摸出帕子,他环视四周,“灯是怎么回事?”
简青:“乔蓝。”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场宾客的司机,多数不敢拒绝自己的要求,他让乔蓝多找些车把公馆围住,照得四周亮堂堂,万一凶手没胆子重返现场而是躲在外面,多少可以唬住对方,打心理战,延缓对方逃跑的脚步。
毕竟行车记录仪也算监控。
当然,这只是预想中最顺利的情况,万一凶手杀完人就开溜,他做再多亦是徒劳。
但现在该聊的绝非车灯。
“我揍了他。”揍翻了他。简青重复。
贺临风:“嗯?”
“真棒?”眨眨眼,男人试探地夸,“智勇双全,未雨绸缪。”
简青:……
“反正他肯定比我疼。”任由对方替自己擦净血丝,简青放弃挣扎。
贺临风瞥向脚边肩膀脱臼的嫌犯:“好。”
“马上给他叫救护车。”
鸡同鸭讲。
符莹却觉得,这便是小说里经常描写的“自带结界”,甜甜蜜蜜,可恶地将单身狗隔绝在外。
她索性壮着胆子去看另一条“落水狗”。
性别,男。年龄嘛,五十岁左右?凶悍,可难掩衰老,左颊有道疤,像只日暮西山的恶虎,年轻时八成是亡命徒。
呼哧呼哧喘粗气,他额头磕破个口子,一缕鲜血流下,刀似的划过眼睛、糊住睫毛,偏偏他本人毫不在意,只顾费力地盯着简青瞧。
那位置……是喉咙?
个中情绪之复杂,离谱到符莹难以分清。
以至于她居然开始怀念那些“三分凉薄三分讥讽”的霸总文学,期待系统也能给自己画一个圆饼图。
接着她又想起,系统要杀她。
【呸。】使足吃奶的力气,符莹恨恨啐了声,附带一串涉及户口本、脏到被和谐的“电报”。
……等等。
她之前为了让贺临风小宇宙爆发,直接把简青嚷成对方老婆。
……这到底算不算爬墙?
新锁定的穿书者脑洞太跳脱,回程途中,简青被动听了一路“阿弥陀佛”“妈咪错了”“路骁冲鸭”“青霄长长久久”。
用谭开霁的收官之作当cp名,这粉丝还挺心大。
“回来了回来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一众宾客翘首以盼,宛若枝头嗷嗷待哺的幼鸟。
“厨师服!那是厨师服吧?真有这么个人啊?”
“感觉是个生面孔,你们谁见过?”
“要我说,这里头的猫腻可大了,没仇没怨他杀人干嘛?想去监狱养老?”
七嘴八舌。
“你们抓错人了,”罕见地板起脸,谭父无视周遭的吵闹,示意贺临风放手,“开霁出事的时候,我和他在喝酒。”
多年居于高位,谭父自有种被钱权堆砌出的威严,贺临风却不怵,只道:“那他为什么要逃?”
“腿都摔断了,”垂眸扫了眼,贺临风笑,“宁愿跳楼也不愿被发现,难道真是尊夫人红杏出墙?”
简青抿唇,用胳膊轻轻撞向对方:
公职人员规矩多,话讲得太难听,万一被谭父抓着诽谤之类的名头纠缠,免不了要写检查。
谭父却平静得出乎意料:“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贺顾问身为刑警,不去抓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偏偏揪着捕风捉影的八卦调查,”话锋一转,他横眉立目,早先致辞时的亲切慈祥恍如一场空,“难道是受什么人指示,存心败坏我谭家的名声?”
众宾客暗暗咂舌:嚯,胆子真大,“受人指示”“存心败坏”,就差没指着简青的鼻子骂,谁不知道这几年两家的生意多有摩擦。
输多赢少,否则夫妻俩干嘛急着转型?
更古怪的是被“玫瑰金手镯”拷住的“嫌犯”,浑身上下没一件名牌货,他显然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却仿佛吃准了有人会捞自己,甚至有闲心眯着双凶戾的三白眼,悠哉悠哉地四处打量。
被他盯住的宾客纷纷避之如洪水猛兽。
“贺顾问,我能替老谭作证,”见氛围僵持,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许父出面调和,“他们许多年前便认识。”
许榴玉疑惑地望向母亲。
但她未能得到回应。整场婚宴化作荒诞的闹剧,大家争来吵去,死掉的新郎竟成了最不重要的一个。
好在还有人醒着。
“我要带走他。”油盐难进,贺临风道。
比起询问,这更像一道通知。
谭父气急:“你没有资格!”
“我说了,当时……”
“当时你们在喝酒,”彬彬有礼地截断话头,贺临风眉眼扬起安抚的弧度,“我并未怀疑证词的真实性,所以才要请二位去做笔录。”
谭父:“就在这儿。”
“抱歉,您或许不太了解我们的规定,”好似面对胡搅蛮缠的幼童,贺临风放慢语速,耐心科普,“做笔录,需要至少两名警察同时在场。”
“况且——”他拖长尾音,“这位厨师先生曾经乔装打扮,非法入侵,造成一间星级酒店高达数千元的损失,即使与令郎遇害无关,我照样有理由抓他回警局。”
星级酒店高达数千元的损失?
简青立刻联想到谭开霁婚前那桩不了了之的恐吓案。
他下意识低头,与嫌犯对了个正着。
后者却一改先前神神叨叨的“疯癫”,吊儿郎当地撇撇嘴,像在看陌生人,没了那些粘腻的、充满恶意的打量。
“既然大家都认识,”牢记曾旭提过的报应,贺临风拽紧费力得来的线索,装作顺势,主动点出许榴玉一家,“除了谭先生谭夫人,三位也请吧。”
“如有异议,欢迎投诉。”
“什么投诉?”连闯十几个红灯,短发飞扬的颜秋玉总算踩点赶到。
压根没把所谓的大人物当盘菜,她走路带风腰间配枪,大手一挥道:“嫌疑人是吧?”
“押走。”
“汪来,汪来呢?给他搬上救护车。”
比起贺临风的迂回, 颜秋玉直接到近乎强硬。
夜色已深,且公馆宾客众多,全部带回市局调查显然不现实, 她干脆让周山带头腾出几间空屋子当询问室, 挨个登记,简单了解下情况, 改天再详细做笔录。
松晓彤则陪着法医组的同事去案发现场拍照取证。
谭父嘴巴张了又合,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地跟在颜秋玉身后,想纠缠,却全程没找到机会插话。
符莹裹着贺临风的西服缩进角落。
书中角色一个个登场, 她兴奋之余也有些紧张, 生怕露出任何“穿越”的端倪, 被当做怪物抓走解剖。
“你好。”
胡思乱想间,一道阴影投下:“需要创可贴吗?”
这声音……
难以置信地抬起脸,符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路骁!
她在心底激动补完后半句。虽然性格长歪了、或者说“掰正了点”, 但身材容貌和业务能力都没得挑。
“谢谢,”猜到对方找自己是因为简青, 符莹蜷起自己刚擦净的脚,接过,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来着。”
确定穿越之后, 她专门在网上搜索整理过书中角色的资料, 包括路骁的唱跳舞台, 倒也不算撒谎。
路骁便高兴地弯弯眼。
他年纪小,笑起来有种奶呼呼的干净,灿烂得像块蓬松柔软的小面包,又像没长大的金毛犬。
冷静!拼命按住自己试图揉脸摸头的“魔爪”, 符莹紧紧绷着脸,嘀咕:行吧,原著果然已经崩了。
路骁哪还有半点病娇的样?
可这也没什么不好,谭开霁的死给她敲了记警钟,与“割腕自杀”相比,ooc算什么?健康活着最重要。
“简总只是绅士,”害怕对方难过,符莹主动解释,“我们今天才认识。”
眼尾落寞地低垂,路骁转头,轻轻嗯了声。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符莹看见与简青并肩的贺临风。
“……钱顺德,男,52岁,有过一次打架斗殴的前科,在监狱里呆了两年,”托人用内网帮自己调了份资料,汪来递出手机,“但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
“被放出来没多久,钱顺德就去了沿海的小城市定居,至今单身,整体还算遵纪守法,至少没在纸面上留把柄。”
贺临风一边给简青递热水一边问:“打架斗殴?”
汪来:“对,帮派火拼,给人肚子捅了刀,大概二十多年前吧,那时候监控少,古惑仔又正流行。”如今这么安稳,全靠扫黑组努力。
“而且有一点很奇怪,”掌心朝外,汪来道,“他没指纹,十根手指都没,说是之前家里着火被烧的。”
简青眸光微动。
据他所知,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在背负特大案件的亡命徒身上,汪来口中的帮派火拼肯定不够格。
更何况钱顺德早已服完刑。
而且指纹是生来被刻进基因的东西,深达真皮层,浮于表面的磨损最终都会渐渐长回,如果确实有那么一场严重的火灾,钱顺德再幸运,皮肤也该留下其他痕迹。
汪来读懂简青的疑惑,立刻找到知音般去握青年的手:“是吧,简总也觉得可疑吧。”随即被好友半路拦下。
“他指骨有擦伤,”理由冠冕堂皇,贺临风冷漠拍掉汪来的爪子,“钱顺德和谭家的关系呢?问了吗?”
后者大大翻了个白眼:“问了。”
“他说他是柳美华——就是谭开霁母亲的初恋,生了病,来北江看医生,顺便探望探望故人。”
“没成想,正好赶上谭开霁遇害,他担心被发现会毁掉柳美华的名声,听到休息室外有动静,便咬牙开窗跳了出去。”
还算合理的解释。
前提是贺临风未曾发现钱顺德左耳轮廓与酒店监控的重叠。
“你怎么看?”这个案子简青毫无嫌疑,相当自然地,他将对方拉进讨论。
简青:“现学现卖。”
谭母素来眼高于顶,而钱顺德的长相着实称不上英俊,退一万步讲,即使两人真的有过纠葛,谭母也不会“恋爱脑”到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暗度陈仓,在儿子儿媳结婚的公馆约见老情人。
这毕竟是场联姻,本质与生意无异。
再者,倘若钱顺德没撒谎,这应该是他与谭母的私事,又怎会被许家知晓、甚至当众站出来替谭父作证?
看来先前宾客的八卦应该没少给钱顺德提供灵感,只可惜谎言终究是谎言,细细推敲,总有地方合不上逻辑。
“英雄所见略同,”似笑非笑,贺临风拎出一小袋碎玻璃渣,“请妻子的初恋喝酒,帮妻子的初恋开脱,连自己儿子的死都能放到后头……咱们这位谭先生,未免太宽容了些。”
汪来:“也许是为了脸面?”当众闹开总归难堪。
“谁知道呢,”贺临风耸耸肩,“人铐牢了?”
汪来:“放心吧,小郑他们看着呢,医生说钱顺德腿部骨折,暂时没问题,后续得做个手术,这不,我先来交找你接下情况,等会就回去跟车。”
今晚涉案人员众多,除了自家组员,颜秋玉还带上了整个刑侦二队,以免忙中出错放走漏网之鱼。
贺临风颔首,冷不丁问:“谭开霁呢?钱顺德认了?”
汪来:“啊?”
“没有是没有,”汪来迷惑,“可除了他还能是谁?”跳窗,前科,与谭家存在纠纷,曾数次恐吓死者,从片场到酒店再到婚礼,桩桩件件,完美符合嫌犯画像。
简青下意识去找符莹。
按照他听过的心声,对方应该与凶手打过照面,即使没看清,也该了解大致的身高体型。
刚刚他提着钱顺德走向符莹的时候,对方似乎觉得自己像极了凶手,可钱顺德显然比他要矮、也要更精壮些。
崭新的平底鞋搁在脚边,女孩与路骁相谈甚欢,思绪专注得找不出任何杂音。
反而是后者率先发觉他的注视,起身,扬起笑脸冲他招了招手。
简青没动,只冷淡地点点头。
符莹的碎碎念果然响起:【呜呜呜,心碎,原来病娇已经过气了吗?但路骁也变了啊,阳光年下小奶狗,和贺顾问挺像啊,都是救赎向。】
【求回心转意!】
简青侧目,打量自己身旁的男人,确实,贺临风底色善良,顶着张狐狸脸,内里却是萨摩耶。
然而,这些年来攻略他的穿书者以数十记,套路满满设定详细,对方这样的类型也并非从未出现。
偏偏只有贺临风。
只有贺临风闯进了他的生活,既横冲直撞,又润物无声,对方到底特殊在哪里?
“怎么了?”送走汪来,男人嗓音低缓,“困?靠着我眯一会儿?”二楼被封锁,仅剩大厅能歇歇。
简青再次朦朦胧胧地摸到答案,大概是因为贺临风望向自己的眼里没有目的。
不想着占有,亦不想着毁灭。
慷慨得像个圣人。
仿佛喜欢仅仅是场利他的独角戏。
“你……”某种陌生悸动升起,汹涌地贯彻四肢百骸,黑发青年唇瓣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偏在下一秒被打断:
【诶?路骁的鞋怎么掉了块皮?】
简青猛地垂眸。
在自己旁边,他专门替贺临风准备的鞋子上,同样有块不和谐的“补丁”。
这种专门为红毯宴会而生的高定,质量向来是无关紧要的非重点。
“我的锅,从二楼爬下来时蹭到的,”意外弄坏了简青送自己的礼物,贺临风乖乖道歉,“公馆外面是专门做旧的砖墙,旁边又有树枝,否则还真不好借力。”
简青:……
从七八米的楼层跳下却全须全尾,一般人肯定没有贺临风的身手,但路骁正在拍一部动作电影。
“路骁,”几近气音,简青凑近贺临风,“路骁有问题。”紧接着,他才记起自己忘了编说服对方的理由。
贺临风却根本不需要这些。
“我来。”牢牢拽住简青胳膊,他幅度极轻地摇摇头,转身,一面朝路骁所在的方向走,一面冲离路骁最近的符莹招招手:
“符小姐,麻烦您和我走一趟。”
“颜队有些问题想问您。”
他神色平静,姿势也相当放松,像是终于放下唱黑脸的重担,卸去严肃恢复本性,符莹被对方温柔礼貌的态度安抚,决计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老实哦了声,刚抬脚迈出两步,左腕就被人拉住。
尖叫声四起。
远低于自己的体温由她背后袭来,清爽干净的香水味中,符莹慢半拍地察觉,自己颈间多了抹冰凉。
“别急着开枪。”
四肢石化般僵硬,她听到少年遗憾地叹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交换人质怎么样?”众目睽睽下,路骁小心将符莹垂落的发丝拢至耳后,一点点对准简青。
……然后被贺临风挡在中间,阻隔视线。
厌恶蹙眉,继而迅速转向轻蔑,少年缓缓勾起唇角,愉悦且恶劣,好似已经预见对方被残忍抛弃的下场,胸有成竹开口:“用二十二年前的真相当筹码。”
“来。”
“简青。”
“让我抱抱你。”
穿书者都迷茫的事情路骁怎么会知道?
……尽管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陷阱, 尽管第一反应是质疑,简青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前。
没办法,二十二年过去, 他依然被困在那个血淋淋的除夕, 哪怕只是一丝丝希望,简青也难以放弃。
真相是支撑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肩膀越过贺临风时, 简青感到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罕见地用力,似乎在表达某种沉默的挽留与抗拒。
“我大概有些猜测。”四目相对,贺临风低低:
“还记得我之前提到伯父伯母吗?谭家自乱阵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简青, 我不保证一定能在今晚还原出全貌, 但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简青斩钉截铁。
神色平静,他甚至没有尝试挣扎:“可符莹是无辜的。”
简青并非良善圣父,将穿书者一次次送进监狱的律师团队足以证明, 然而,系统归系统, 从相识到现在,符莹并未作恶。
她胆怯, 聒噪, 算计许榴玉给自己当证明;
却也勇敢, 天真, 怕得腿软还想着抓凶手。
此刻受路骁挟制,完全是被自己众目睽睽下的特殊对待连累。
他学过格斗,握着路骁的喜欢,又曾与警方多次合作, 于公于私,交换人质都是当下的最优解。
“考虑好了吗?”刀尖浅浅抵住女生脖颈,胳膊一抖,路骁笑盈盈,“我数三个……啊,流血了。”
铁锈味萦绕,粘腻得像条蛇,划过锁骨流进衣领,符莹死死咬住嘴唇,压下会暴露恐惧的尖叫。
扣住简青的五指缓缓松开。
偌大公馆落针可闻,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路骁,却被攒动着后退的宾客阻碍,遮挡住射击路径。
别来。视线因泪水逐渐模糊,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愧疚,符莹拼命朝青年眨眼,想,路骁在骗你。
《北江刑侦笔录》是本烂尾文。
原定至少过百的章节,作者只写了一半就断更,之后草草结局,路骁这个角色更是和主线毫无交集。
几千层高楼、评论区上万读者都没讨论出结果的灭门案,怎么会藏在一场轻如鸿毛的背景板婚礼中?
它在小说里仅仅占了两小段落。
“放了她,”示意对方松开染血的餐刀,简青从容站定,位置近到路骁触手可及,“我跟你走。”
失去价值的符莹被一把推开。
简青明明可以逃脱,最少可以招架住路骁等贺临风帮忙。
但他没有。
路骁显然也察觉到这点,满足地,他把脸埋进简青颈间,好似摇头晃脑的小狗:“你相信我。”
“真好。”
和挟持符莹时不同,他的餐刀始终和简青保持着安全距离,虚虚贴近皮肉,生怕伤害到对方。
角度却找得极秒,远远瞧去,仍旧充满威慑。
趁着宾客尚未被疏散,路骁仰头望向二楼,“礼貌”地索要休息室,再没理会引他整晚嫉妒的贺临风。
仿佛刚刚的疯狂、挑衅、凶戾、一切一切的恶,只是为了得到简青。
——哪怕只是暂时的得到。
松晓彤难掩错愕。
不要车,不要机票,反手把自己和人质关在一起算什么操作?
某个瞬间,她盯着正当红的路骁,几乎以为自己在拍狗血抓马偶像剧,或者误闯整蛊综艺。
可惜周围并没有负责拍摄的镜头。
旁边的颜秋玉则要镇定得多,毕竟她不是第一次面对类似的情况,也曾亲手帮简青处理过烂桃花。
说句难听话,此情此景,甚至让她生出股“终于来了”的踏实——像贺临风这样正常的追求者,于简青而言才是异常。
“呼叫增员,”确定路骁退入休息室,颜秋玉打开对讲,“他选的房间有窗。”必要时可以调动狙击手。
“其余人和我一起疏散宾客。”
“贺临风?”
误以为对方慌乱到忘记职责,颜秋玉语调严肃,却见男人摇摇头,隐晦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亮给她。
麦克风关闭。
录音开启。
备注是缀着颗小小爱心的“简青”。
房门落锁。
路骁放下举了半天的餐刀,贪婪地盯着简青瞧。
偏偏后者将他的爱慕视作无物,兀自站在原地,不肯靠近半步:
“你杀了谭开霁?”
“哥哥好凶。”委屈地皱皱鼻尖,路骁可怜兮兮撒娇,眼神却是冷的,迟迟未得到回应,才轻飘飘道:
“三心二意的懦夫,死了也就死了。”
他向来讨厌谭开霁,明争暗斗,私下没少过招,加之原著的病娇人设,这理由十分站得住脚。
但简青不是符莹。
他从未盲目地将作者创造出的文字奉为圭臬。
“路骁,”懒得继续兜圈子,简青强调,“别对我说谎。”一个彻底出局的情敌,即使再想出气,也不值得把自己搭上。
对方绝非傻瓜。
比较由穿书者心声拼凑得来的“原剧情”,路骁今晚本不该来参加婚宴,因为自己也未曾参加。
变数自此而生。
假设路骁口中的“真相”是实话,以对方的性格,没可能忍到现在,所以路骁一定是刚刚知道。
有什么提醒了对方。
这个提醒轻而易举地惹恼路骁,促使对方激情犯罪,杀害了醉酒休息的新郎。
思绪飞转,简青迅速得出结论:
“是谭家。”
笃定的陈述句,叫路骁心折得目眩神迷,纵然被拿捏住最大的软肋,青年也不会狼狈弯下脊梁求饶。
强大,美丽。
神明般一次又一次照亮妄图吞没他的阴暗角落。
“那个老男人,”撤步,后仰,孩子气地跌坐在地,路骁自下而上仰视简青,以沙发当掩体,“我看到他和柳美华拉拉扯扯。”
最开始,他仅仅是想给谭开霁找点麻烦。
身处自家地盘,一贯盛气凌人的柳美华居然遮遮掩掩,偷偷领着个陌生厨师上楼,眉毛拧得像麻花,写满敢怒不敢言的窝囊。
兴味盎然地,原本打算去卫生间的路骁矮身,躲进装饰性的实木花瓶柜后,顺手拍了两张照。
幽会?勒索?高利贷?不管真相是哪个,交给专业团队运作,都足以给满屏祝福的热搜降降温。
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多可笑。
和谭开霁本人一样假得令他作呕。
但路骁没想到自己会听见简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