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鑫一顿,“什么?现在吗?”
迈巴赫车窗升起,顾凛川语气淡淡:“我一会儿还要陪沈璧然吃晚餐,你拉Jeff入会吧。”
一双点漆美目在对面两人脸上来回来回地看,越看越陶醉。
“你们……咳……”他矜持地清了下嗓子,“复合了?”
沈璧然低着头仔细研读菜单,“嗯。”
不用抬头,他就感觉对面有一只鸽子扑啦啦地扇开了翅膀,欲蹿又止,努力伪装回小鹌鹑。
“咳……”宋听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复合的?”
顾凛川适时开口,“前天晚上——”
“他给了我十个亿。”沈璧然说。
饭桌两头顿时安静。
“答应做我的傀儡,让我掌控浔声。”沈璧然把菜单翻过一页,而后抬眼看向宋听檀:“还行吧?”
“十亿买了你的爱情?!”宋听檀瞪圆了眼——“沈璧然,你的爱竟然值十个亿?”
沈璧然耸耸肩。
“而且你有了十个亿,却压根没打算告诉我??!”
顾凛川原本打算解释,听完这一串转折,静默地从沈璧然手里拿过菜单,低头翻看。
沈璧然又说:“他买了一家日本渔场,我原本打算改天带着两条鱼去找你喝酒的。”
“哦!”宋听檀立即低头翻起日历,“那我挑挑时间……什么鱼啊?”
等上菜时,沈璧然用一个光侵员工的账号接入会议,在线听浔声的汇报。
虽然这段汇报在五分钟里被Jeff质疑了四次,但质量还是超过了沈璧然的预期。主讲人是沈如鑫,临时帮他凑这些材料的显然是会议室里另外十几位浔声的人,沈璧然翻了一下列表,把这些市场部大头兵的名字记住。
glance广告接管系统几轮跑测分数都不错,等这波项目交付完,他要推进强互动式AI,拿浔声做首轮土壤试水,团队已经写好了初步的产品文档。
沈璧然又听了一会儿便摘下耳机,正想和顾凛川聊一下这件事,却听宋听檀严肃地问:“你家里不会反对吗,会不会为难沈璧然?”
顾凛川神色从容:“我已经沟通过了。我们家族价值观比较开放,虽然长辈确实不鼓励我选择同性婚姻,但如果是和沈璧然,我爷爷也可以理解。而且他已经接受了,未来沈璧然会出现在我遗嘱的第一顺位。”
沈璧然震惊:“什么时候沟通的?你……”
“哎呀。”宋听檀一下子把他按住,继续问:“那下一代呢?我听……新闻上说,你是Peak准继承人,如果后继无人,不会影响你的继承吗?”
顾凛川摇头,“财团选拔继承人的标准是能力,不是血脉,家族旁支里的优秀后辈如过江之鲫,没必要死守我这两截DNA。”
“那沈璧然到底能变得多有钱啊?”宋听檀终于还是抛出了这个最俗气的问题。
顾凛川摇头,“这个我还不清楚,资产盘点结果要到年底才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家族传承,会归属下一代继承人,余下才是我的个人资产,那一部分才算沈璧然的。”
“全算沈璧然的吗?”宋听檀震惊脸,“你……这、这么爱啊?”
“嗯?我以为他和你聊起过我们从前的感情……”顾凛川顿了下,转过头来,“沈璧然?”
沈璧然面无表情地又塞回耳机,继续听沈如鑫介绍那些废话。
晚餐结束后宋听檀就独自回了酒店,车上,沈璧然还在不断地收到他的消息轰炸。
【你们俩,挨在一起超——级——配。】
【小猫捧脸.jpg】
【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懂吗?】
【小猫wink.gif】
【我以为他很高冷,没想到回答什么都很耐心!】
【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嘛。】
【喵假虎威.jpg】
【你说为什么豪门里能养出顾凛川这种情种啊?】
【你们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出十条鱼,买断全部付费内容!】
【沈璧然你说话啊!!】
【小猫发疯.gif】
沈璧然不胜其扰,开启免打扰,让他和glance一起站墙角。
他点开一家奢侈品牌官网,认真挑选了一条领带,打算用来感谢Jeff难得假期又因为自己的事被抓来加班。
刚付款,顾凛川就凑过来:“买什么呢?”
“领带。”
沈璧然说完,看顾凛川勾了勾唇,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正要说清楚,顾凛川就岔开了话题:“Jeff说沈如鑫把孙恬恬送医了,外伤不少,下体有撕裂,他帮她请了一周假。”
沈璧然皱起眉,心里不是滋味,“我们得把孙恬恬接出来,大人恩怨一码归一码,她还是个小女孩。”
“嗯,但现在出面会打草惊蛇。”顾凛川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玩来玩去,“我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这两天先让人看着医院。”
“好吧。”
沈璧然正想抽回手,却被拽住指尖,只好把一只手留给顾凛川,略费劲地用右手单手回复工作消息。
“沈璧然。”顾凛川捏着他的手问:“你考虑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沈璧然闻言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你住哪里?”
顾凛川报了一个山庄的名字,是相对靠近市中心的别墅,沈璧然摇头:“离公司有点远。”
“还有别的选择。”顾凛川又紧接着报出一连串环CBD的楼盘任他挑选,“或者我住你家可以吗?听说然然很适应你那边。”
“但我可能没那么适应。”沈璧然拍拍他的手,“顾凛川,我不是小孩子了,现阶段我要把绝大部分精力都给glance……”他话到一半就顿住,因为对面那双眼睛正迅速变得悲伤。沈璧然抿了下唇,在心里润色了一下后面的话,改口道:“但我又非常想要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共处一室,我压根无心工作。所以我们折中一下,周末一起回老宅,工作日各住各的,行不行?”
顾凛川没吭声,低头从岛台暗格里拿了一摞零两枚巧克力,统共七片,他一片一片地数着铺开,像分扑克牌那样,向前推出四片,向后撤退三片,把四片巧克力放进沈璧然手心里,“那周末要从周五开始算,周五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周一早上再一起回公司。每周七天,我们一起住三天。”
沈璧然长松一口气,“没问题。”
他拢起掌心要把巧克力揣兜里,却又被顾凛川拿住手,顾凛川没收了他的四片,一股脑全划拉回暗格里,把另外三片给他,“气昏头了,一起住的天数才是你的巧克力。”
沈璧然乐出了声,“行,行。”
到家,沈璧然换衣服时才发现西装内兜里被塞满了巧克力,不止是被没收的四片,足有一大把,大概是分别吻时顾凛川偷偷放进去的,难怪他这一路都觉得胸口硌得慌。
他坐在沙发上吃巧克力,吃着吃着又笑出了声。
顾凛川管工作日叫分离期,沈璧然不敢苟同。
迈巴赫后座成了他的午餐场地,晚餐则会收到更正式的餐厅邀请,顾凛川美其名曰要听日汇报,但关于业务探讨只演了一天,随后就开始要求他汇报咖啡摄入量和办公室零食消耗进度。小时候谈恋爱,顾凛川都是偷偷管他,长大后变得明目张胆,只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沈璧然喜欢尝试宋听檀推荐的餐厅,约会太频繁,向来隐身的顾凛川一周内被媒体连续拍到三天,这些新闻八卦在写字楼间迅速传开,周五沈璧然坐在顾凛川办公室旁听浔声周会时,明显感受到了沈从铎的不安。
理论上,光侵做企业投资就像买股票,持有即可。沈从铎未曾料到会招来一位封建大家长,强势地插手所有业务,事无巨细,让他被卡着脖子又要卑躬屈膝,毫无反抗之力。
五分钟前,Jeff在会上正式要求浔声成为glance互动式AI植入的试点,让浔声开放后台给glance接入SDK,并开放底层数据库。
“这是什么意思?”沈从铎彻底坐不住了,“浔声和glance都是光侵持股的公司,现在是想逐渐把浔声发展成glance的直播业务分部?”
顾凛川和沈璧然坐在摄像头盲区的沙发上,正一起对着监控软件偷窥然然。
顾凛川闻言毫无反应,继续推进镜头观察然然的大尾巴,沈璧然则抬头看向Jeff。
Jeff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对着墙上的会议投影,严辞冷厉:“沈董想多了,glance需要为新产品找一块试验田而已,当前阶段不收浔声费用,等产品落地后,你们如果想要续用就要谈价,至于能否成为glance的直播业务分部,到时可以提交价值评估申请。但看你们现在的经营状况,除了CEO个人的祖业情怀,我很难替glance想到一个并购你们的理由。”
沈从铎的脸色像要掀桌了,Jeff却视若无睹,继续道:“光侵是无权要求glance吃下你们的,沈董,容我提醒您,由于行动一致协议,光侵拥有对浔声的实质控制权,但我们在glance持股很低,没什么话语权,我老板也只能看沈总——沈璧然先生的脸色行事。”
话音落,会议两头一片静谧,Jeff低头继续看自己的电脑了,沈璧然余光里,顾凛川按了一下手机截屏,他瞥了一眼,瞥到然然从猫爬架上掉下来在空中惊慌炸毛的一帧。
沈璧然莫名其妙地生气,想起小时候顾凛川偷拍他下台阶没留神一趔趄的瞬间,掏出手机把昨天下单给顾凛川的一枚袖扣给退了。
会议终了,浔声的人都走了,沈从铎独自留在会议室。
这是来自甲方的要求——光侵全面监管浔声的业务,每周都要“布置作业”,但Jeff的级别实在太高,他再怎么纡尊降贵也只能降到沈从铎这一层,其他级别的人不配单独和他对话,所以沈从铎就成了每周唯一听圣旨的倒霉蛋。
Jeff报KPI要求时也简洁犀利,没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管沈从铎什么反应,他飞快说完,只留下一句“今天超时两分钟,耽误我下一个会了,下次麻烦少说废话”,就直接挂了视频。
他起身把电脑夹在胳膊底下,风风火火地走到沙发前,一个急刹车。
“沈总。”Jeff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朝沈璧然挺了挺胸,“谢谢,我特别喜欢。”
Jeff平时一贯佩戴纯色或条纹领带,而沈璧然送的这条是繁星设计,深蓝色底衬,星点细小,与底衬色彩对比不明显,精致又低调。
沈璧然笑说:“你果然很适合深蓝色。”
余光里,看了半小时猫的顾凛川终于抬头了,目光在Jeff那条领带上扫了一眼,沈璧然以为他会介意,正要解释,见他又无所谓地挪开视线,继续看猫了。
“沈总现在回glance吗?”Jeff殷勤地问,“外面太阳大,我撑伞送您回去吧。”
沈璧然点头起身,“你不是还有会吗?”
“送您回去八分钟,我跑回来三分钟。半小时的会,提效十一分钟完全OK。”Jeff颠颠地拿了太阳伞出来,“走吧沈总。”
沈璧然握了一下顾凛川的手算作拜拜,跟着Jeff往外走,由衷地感慨:“你别把自己累死了。”
“不会哒。”Jeff说。
下午Jacqueline来给沈璧然送他的点心盒子,沈璧然随口问:“前两天不是Jeff来送吗?”
“Jeff好惨。”Jacqueline小声说,“不知道他犯什么事了,他本来今天只有十五个会,被老板加了九个,变成二十四个了。”
沈璧然纳闷,“有紧急情况吗?”
“没有啊。”Jacqueline也很迷茫,“我只听到老板问他,如果今天所有会都提效十一分钟,能多开几个会?光侵的会一般三十分钟一个slot嘛,他就答八点七个,老板说,那四舍五入,给你加九个。”
沈璧然:“?”
“但是哪能说提效就提效,也就浔声那种水会基本准时结束,光侵自己的会普遍三十分钟都开不完,所以他今天咖啡都不敢喝了,怕上厕所。”Jacqueline心有余悸地吸了一口气,又说:“不过刚才他可能要窒息了,小跑路过总裁办门口,竟然当着老板面把领带扯了下来,老板很仁慈,不仅没怪罪他仪表问题,还给他往后延期了两个会。”
“……”
晚上回到沈家老宅,沈璧然重新见到了那条被清洗熨烫过的领带。
据说是顾凛川用了百倍的价格从Jeff手里买下的。
领带缠绕在沈璧然的手腕上,他用牙齿抵着唇,一颗、一颗地数清了上面繁星的数量。
礼拜六上午,沈璧然带着浑身酸痛坐在餐桌前。
两片厚吐司搭在手心,他拿着果酱刀,对着面前一排瓶瓶罐罐思考良久。最终,左边用厚厚的奶酪打底,一半抹草莓酱一半抹蓝莓酱,右边薄抹两刀芥末籽,用生火腿叠满。
顾凛川端咖啡出来,随手把右边盘子拉到面前,“我吃这个?”
沈璧然点头,“你还是这样子吧?”
顾凛川仔细看一眼搭配,勾唇“嗯”了一声。
Jeff坐在他们对面,拘谨地喝了一口水。
沈璧然刚才要给他也抹一片面包,吓得他差点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连忙推辞说自己是仙男,喝露水长大的,不太吃人间饭。
他跟随顾凛川多年,见过金融市场崩盘,听过午夜海港的枪,却从未设想过会有老板十一点才起床的情况。他原本雷厉风行地来汇报事情,一推门,二位老板穿着家居服坐一块商量早餐,头都快贴一起了。
Jeff清了清嗓子,盯着桌面说起正事,“孙恬恬那边出了点情况。她原本周六补课,孙静会在下午接她回去,但今天孙静一大早就去学校了,和送她回去的沈如鑫的人撞了个正着。”
“孙恬恬状态怎么样?”顾凛川问。
“还可以,这周沈如鑫没去过医院。”Jeff顿了顿,“我接触了林星,他透了不少东西。孙恬恬是去年开始被沈如鑫半骗半哄成床伴的,沈如鑫叫她不算频繁,出手大方,一直装得挺温柔。但前两天孙恬恬在酒店说她妈发现了,要停止接触,还说她妈会捅到沈从铎面前去,沈如鑫大发雷霆,不仅对她用强,就连林星都跟着挨了打。”
沈璧然随手拿起一支巧克力酱在吐司上挤了一只然然,“孙静去找沈从铎了?”
Jeff点头,“人在浔声楼下,一副见不到人不罢休的架势。”
顾凛川拿起那片被涂画的吐司,旋转了几次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放到一边说:“如果我是沈从铎,我会把沈如鑫的腿打断,让他再也不敢接触孙恬恬,但我绝对不会和孙静发生任何对话,给她旧事重提和录音的可能。”
Jeff问:“那我们要拦截吗?”
“沈从铎会暗中监视她,就看我们想不想打草惊蛇了。从收益的角度讲,就算打草惊蛇也不会让我们更被动,反而或许能逼他露出马脚。”顾凛川看向沈璧然,叹了口气,“但我们能不能周一再处理这件事,沈总?”
下午,Jeff以沈璧然的名义把孙静接了出来,在当初祝淮铮约过沈璧然的私人书馆里见面。
沈璧然上次没来得及细看,这次他独自匿身在排排列列的书柜深处,总算有机会逐册查看那些书目。
——以此来屏蔽外头那断续哭声的干扰。
孙静的世界离投资圈很远,也不接触金融新闻,对如今的顾凛川只有一个很虚空的认知。她怀着见旧主的不安前来见沈璧然,却在进门的一瞬与顾凛川四目相对,泪水便再没停过。
顾凛川从头到尾都很冷静,近乎冷漠,甚至没说几个字。
孙静自己说了很多,在那些大段混乱、哽咽的叙述中,沈家丑事终于被当事人一字一字钉上了耻辱柱。
但有一个沈璧然始料未及的真相——孙静和王立山早就知道他和顾凛川两个小孩在谈恋爱。
年少时太多次冲动和肆意,瞒过了父母,却没有瞒过朝夕照顾的保姆和司机。
沈璧然想,难怪她一进门看到顾凛川后会泪如雨下。
顾凛川耐心地听她回忆完往事,问:“你们当年告诉沈从铎了?”
“没有。”孙静一口咬定,“我们两个都装不知道,没对任何人说过。”
这是实话,沈璧然想,但凡沈从铎知道他和顾凛川的关系,当年都不会敢轻易拉顾凛川来背锅,但不知道又会借此造出什么更恐怖的事端。
“然……”孙静顿了一下,改口道:“沈先生现在还好吗?”
提到沈璧然,顾凛川的声音稍微柔和了一些,“他在美国吃过不少苦,但最终还是让自己长得很好,毕竟是沈璧然么……你应该知道他现在的公司吧?”
“知道的……”孙静轻声道,“我看过那个发布会,还有热搜,他和一个大明星是好朋友。”
顾凛川点头,“沈璧然已经靠自己把人生走成了一片坦途,往后只有光明顺遂,我也会在他需要时照顾好他。你不必操心。”
孙静哽咽地“嗯”了声,把脸埋进手心。
顾凛川等她情绪平静,和她仔细聊起当年的事情经过。
沈璧然在后面听着。虽然顾凛川之前提过几次调查结果,但直到他真的和孙静一条一条核对前因后果,沈璧然才终于对他这些年为了汲索真相付出的努力有了概念。
他先听孙静自己说了一遍,而后提出了数倍之多的细节,让孙静跟着他的思路,把当年的事从她的视角完整地盘了一遭。
沈璧然无意识地揪着一本旧书的书脊,把装订棉线都揪秃了,书页散了一腿。
顾凛川忽然给他发消息。
【屁股坐麻了没?】
沈璧然回:【没事,我开过更久的会。】
【今天不一样,你本来就不舒服。】
【早说过周一再聊,你非要来坐这个硬板凳。】
【……】
【沈璧然,周一是不是得补我半天?】
沈璧然才刚刚翻涌的鼻酸眼热消失无踪,回了一个猫猫挥拳的表情包给他。
谈话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
孙静手里有一些早年和沈从铎助理资金往来的证据,但却无法证明沈从铎策划了当年那起事件。
“他从来都只和立山接触,没和我对话过。在车祸一周前,他们似乎达成了约定,立山会不惜代价帮他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没有提前告知立山具体时间和实施方法,我猜他们有其他临场暗号,但这整一件事,立山都对我闪烁其词,甚至就连杀沈老爷子这个目的都没有明说过,只是我们彼此的心知肚明。立山向我暗示这项约定时已经被沈从铎监听了,可能被录音留存的关键词都不能提,那之后他也不再单独见我,我们之间被切断了一切私下联络的可能。”
顾凛川道:“所以,哪怕沈从铎说这一切都是你的主观臆想,也无可反驳。”
“是的……”孙静声音里满是挫败,“所以他敢把我们娘俩留在眼皮子底下,因为我没有任何证据,除掉我们反而容易画蛇添足。”
顾凛川又问:“办事前,你和王立山也没有任何交流吗?”
“都是正常对话,当着其他人的面。”孙静说:“重阳那天他原本该五点出发去接你们放学,但沈老爷子提前回国了,他才吃过午饭就要去机场接人。出门前夫人问用不用另外找人去接两个小的,他说不用,先接上老爷子再接你们。一切都太自然了,我至今都不确定,他直到出门前那一刻自己究竟知不知道要动手。”
“唯一的意外就是他出门被小山绊了一下,小山爪子在地上留了一个血印,他吓一跳,夫人赶紧说不是他踩的,狗窝门裂了,木刺把狗爪子划伤一道小口。他听完后跟我说,那你找人修一下狗窝吧,修好前别让两个小少爷靠近。”
孙静话音一顿,忽然生出点希望,“会不会有东西在狗窝里?”
顾凛川却摇头,“房间、院子、狗窝,我都让人找过。即便真的有,大概也被沈从铎先找到处理掉了。”
“那就没有法子了么……”孙静讷讷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她离开时天已经黑了,走之前又小声哀求:“顾先生,我想亲口向沈先生道歉。”
“道歉只能让你心安,但还不了沈璧然失去的任何。”顾凛川拒绝得很果断,“你不妨扪心自问,如果孙恬恬没出事,你还会主动来向他揭发吗?”
这句话如同利剑劈面,让那个女人面色如土,浑身颤抖。
“时至今日,沈璧然仍然是一个很天真的人。”顾凛川垂眸说着,声音很轻,但他转而抬眸,一字一字冷厉道:“你应该为此而感到庆幸,否则,我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涉事人。”
回老宅的车上,顾凛川和沈璧然很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孙静。
这一番漫长的会谈锤定了所有猜测,但却几乎没有带来任何进展。
沈璧然印象里,王立山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很难想象他会不给妻女留下任何底牌就孤身赴死。虽然现在找不到头绪,但既然已经撕开了最关键的口子,沈璧然仍然保持乐观。他想,沈从铎已经老了,多年安逸的生活让他不像当年那样谨慎周密,沈如鑫也是一大败笔,他们父子总会有新的马脚出现。
“你不是搞到过王立山的电脑吗?”沈璧然忽然想起来,“把数据发我一份,我让AI跑一跑。”
顾凛川有些意外,“AI能跑什么?”
“虽然不如人脑灵活,但它没有思维定势,不会错过细节。”沈璧然说:“数据量肯定不够,但姑且试一试吧。”
沈璧然收到资料后就整包上传到实验室的云端学习模型里,等着神经网络生成时,他一偏头,发现顾凛川正凝望着他。
“看什么?”
“你有做过一个AI版的我吗?”顾凛川低声问。
沈璧然顿了下,“没。我只做过宋听檀。”
“为什么?”
沈璧然回过头看着屏幕上跑行的代码,许久才低声说:“我没办法接受世界上有一个和你相像却不是你的存在,无论是人还是AI。”
“即便glance再精妙,但在我的视野里,它每分每秒都暴露着一种刻意扮演的虚假感,因为我很熟悉听檀,我很在乎他。”沈璧然转头安静地看着顾凛川,“但我对宋听檀的熟悉和在意,不及对你的万分之一。”
他感受到对面那双眼中的震颤,又静默地垂下眸,“我早都哄好自己了,顾凛川,我接受了两次失去你这件事。我不需要一个慰藉品来陪伴,事实上,在我为你立下衣冠冢之后,我甚至认为,你在精神上已经永远与我相伴。”
“也许现在听起来像个鬼故事。”沈璧然轻轻勾了下唇,“但这对我意义非凡,这种信念陪伴我走过了很多重要的时刻,应对爸爸的离去、小山的离去、我带团队一次次攻克难关、陪第一个合伙人拿到融资、立下要回国争夺家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