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修远怎么能超过他!
陆跃的脸,以往对谁都笑盈盈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
凭什么,他出生在陆家却没有父母宠爱,而向修远虽为贱奴,却有待他极好的娘。
而今入了衍天宗,向修远却又能找到真心实意的朋友。
凭什么向修远能拥有他没有的一切!
他就是故意要破坏,破坏一切,将向修远拉回该待的泥潭。
向修远就该烂在泥里,永远别想见到日头。
陆跃眼里瞬间布满血丝,恶狠狠盯着那道离开的身影。
“向修远,我不会输给你的!”
向修远声音平淡,却击垮了陆跃最后的精神支柱。
“我从来没有和你比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跃道心受损,发狂的叫声响彻林间。
鸟雀受惊飞起。
一坨鸟粪从空中掉落,沾到陆跃手背上,打破了他最后一丝防线。
陆跃瞬间喷出一口血,躺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向修远,你别想超过我。”
“向修远,你不过是个贱奴,凭什么有亲情,凭什么有朋友,凭什么超过我……”
陆跃一字一句控诉,似抱怨不公。
执念过头成妄念,妄念过头成邪念,心魔便是如此滋生。
如今陆跃道心受损,他眉心印出一点猩红,竟有入魔的征兆。
简称黑化。
黑化刚开始,一个道清透声打破。
“哟,搁这接鸟粪呢。”
陆跃又吐一口老血,提剑便要追叶行舟。
“叶行舟,你找死,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先前被扒裤子留影石录像的事还没完,叶行舟就主动找上来了!
叶行舟掏掏耳朵,把手中的护身圆盘往半空一扔,一个结界罩住他。
陆跃狂砍结界,血条消耗一百,结界损伤零,他扔掉剑,再次无能狂怒。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叶行舟你现在是不是得意极了!”
叶行舟一脸无语,“我得意什么,我不在意为什么会得意?”
心脏,就不要把别人也想脏。
“向修远没了我束缚,你满意了吧!”陆跃猩红着眼。
“这倒是满意,向师兄一点点开朗我就高兴。”
叶行舟掏出了灵果吃起来,忽然问,“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吗?”
陆跃嗤笑,“怎么,你要来感化那套?叶行舟我告诉你,入魔后我第一个就杀你。”
“这么记挂我。”叶行舟挑眉,“那等你入魔后我再扒一回你裤子,用留影石露你屁股,看看入魔前和入魔后有什么区别。”
这能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陆跃怒火攻心,又喷出一口血,满嘴染得通红,跟丧尸似的。
他是入魔,但不代表他不要脸。
他顿时卡在黑化初始阶段不上不下。
叶行舟吃灵果的脆声咔咔的,陆跃都要疯了。
“叶行舟,你能不能闭嘴啊!”
“想吃就直说嘛。”叶行舟毫不吝啬,扔了有些蔫巴的灵果进陆跃怀里。
陆跃都要气笑了。
他是要吃灵果吗?他都被气得狂喷血了。
“叶行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啊。”叶行舟撑着脸,又掏出一个灵果吃着,“你刚才不是狂喊向修远凭什么有朋友么。”
“说完赶紧走,别碍我眼。”陆跃摆烂了。
“可以。”
叶行舟扫了眼狼狈躺地的陆跃,眼里没有一分怜惜,他淡声道。
“向师兄曾说过,幼时,你是他第一个玩伴。”
“幼时的你如果见到现在的你欺负向修远会如何?”
叶行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
陆跃入魔与他无关。
但,他要讲清一件事,向修远有朋友,是因为向修远真心值得。
陆跃摊在脏污的土层上,双眼穿过树叶的缝隙,无神望着天空。
衍天宗的天空永远都是湛蓝的,弥散着很浅的薄云。
时有仙鹤飞行,宛如仙祇之地。
幼时,太远了。
远到他忘了曾经在陆家被排挤的时日。
那段记忆,也是他最不愿回想的。
东吟国谁都知道,陆家家主与夫人琴瑟和鸣,产有三子一女。
而陆跃,其实是家主在外养的外室所生,生来便无名无分。
三岁时,家主养外室的事被夫人发现,夫人气得早产生了病弱幼女。
生母被杖毙,而陆跃被接回了陆家,以养子名声接回的。
年幼的他,只晓得夫人不喜他,不让子女与他接近。
但还是会给他同等资源待遇。
陆家没有人会欺负他,也没有人会与他玩,所有人都将他视作透明人。
那时的他是孤独的,他常跑到马厩与马儿说话,有一回正好碰到被马夫打得奄奄一息的向修远。
许是瞧见同龄玩伴,他拦住马夫,救了向修远。
向修远带他去见了他的娘亲,那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会做很好吃的糕点,会摸他脑袋,会给他投喂。
那时向修远年纪分明与他相仿,但也会学着娘亲的模样照顾他。
于是,陆跃有了玩伴。
向修远会给他留娘亲做的糕点,他也会借势压住马夫,让马夫不敢再随意欺负这对母子。
儿时的感情,他忘了。
但,他记得向修远娘亲手做的糕点,记得那味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几只蚂蚁嗅到血腥,爬到了脸上,蚂蚁冲着有血腥味的地方一口咬下,有些刺痛。
陆跃没管,只是垂眸望着指尖的血,滚落在泛潮的泥土上,成了一个诡异图案。
袖一扬,几片落叶铺盖血迹。
陆跃扬手擦去唇边的血,双目看着手心的鲜红与泥土混和,他笑了,口齿间尽是血。
权力啊,是个好东西。
陆跃十三岁时,陆家长子从玄灵宗归来,家主设了接风宴。
他永远记得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仿若能挥剑斩四方。
子嗣也到了修炼年纪,家主借着接风宴,请来仙师摸骨看资质。
他的地位因仙师一句话天翻地覆。
“残缺金灵根,资质一般,不是个修仙的料。”
仙师又指着打杂的向修远说,“上等木灵根,尚可。”
从那时起,家主不再正色看他,他拥有的资源也缩减了大半,家主一反常态开始对向修远嘘寒问暖。
陆跃说,他也想去修仙问道,家主毫不犹豫拒绝,说他还比不上一个奴生子。
比对多了,陆跃心底开始有怨。
怨为什么向修远那时要出现,怨向修远出现后,抢走了他本就少得可怜的关注。
在家主又一次传向修远时,陆跃躲在书房外偷听。
家主问向修远愿不愿做义子,送他去参加新生考核修炼。
家主要的是面子,提高陆家在外的名声地位。
即便听见向修远拒绝了,陆跃还是忮忌到发狂。
凭什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凭什么?
陆跃开始疏远向修远。
向修远一次又一次的道歉解释让他无比厌烦。
在家主再一次当陆跃的面夸赞向修远时,他只想毁了向修远的一切。
那时的恨意太明显了,陆跃不懂得掩饰,指挥下人欺负向修远,被家主发现后,罚了一年禁足。
后来陆跃学会了伪装,用暗示借刀杀人。
他开始暗示马夫打压向修远,一点一点铲除向修远所在意的人或物。
向修远的娘亲,便是第一个对象。
陆跃啐掉口中的血沫,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白眼狼又如何,只要看到向修远痛苦,他就开心。
暗地里,陆跃用这些年攒下的金银搜寻双灵根变单灵根的法子。
他找到了,而老天爷又给他送了一个时机。
陆家第三子外出任务时,被魔修断了经脉,魔气入体,伤及根基,天材地宝供养也难恢复,他回到陆家修养。
三子是单系水灵根。
陆跃支开了下人,用法取出体内的残缺灵根后,他亲手剜出三子的水灵根放入体内。
赶来的家主欲提剑杀他,却在见到他脸上的笑时,头一次生了胆寒。
陆跃当时手上的血比现在还多,不单是手上,浑身就像从血潭中走出来般。
他当时的笑,定是恐怖极了。
陆跃对家主说,“父亲,三哥现在已是废人,而我是单系水灵根。”
那是陆跃在学会伪装后,第一次对家主直面露出野心。
当晚,陆跃被打得奄奄一息。
家主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指着他骂白眼狼。
陆跃完全不在意,甚至还升起报复的快感。
只剩一口气时,家主出现了,家主不知用什么法子弄走了家主夫人。
陆跃知道,这次赌对了。
三子已死,家主封了下人的口,对外称三子魔气入体而死,将其厚礼下葬。
而后,家主把资源转到他身上,送他上山拜师入宗修炼。
家主至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价值,手段不光明又如何,他的野心便是价值。
那段过往藏在记忆深处,陆跃在陆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享受过权力与资源后,陆跃更忌惮向修远了。
向修远一日是木灵根,便能一日威胁他的地位。
但,他不甘,直接杀了向修远太乏味了。
他要一点一点磨掉向修远的意志,毁掉他在乎的东西,让他失去反抗意识,把人圈养成空壳傀儡。
他欣赏着向修远从痛苦到麻木,从反抗到妥协。
这一切,都是权力带来的啊。
向修远,永远比不过他。
陆跃坐起来,喉咙发出阵阵笑声。
欺负向修远,幼时的他会拦住现在的他。
但那又如何,谁拦杀谁,不就行了。
他要的,是站于顶端。
陆跃双瞳逐渐赤红,魔气要破体而出的一刻,执法堂山淮江客赶来。
都要入魔了,叶行舟怎么可能啥也不干就走。
那万一陆跃发疯杀同门呢。
叶行舟离开的第一时间就发灵讯摇来执法堂的人。
入魔时,体内灵力会抽空,转化为魔气,此时也是最虚弱的时候。
山淮轻而易举便用捆仙绳捆住了陆跃。
“陆跃,你现在还有挽回的时机。”江客沉声道。
“挽回?”陆跃像是听到笑话般,笑得浑身俱颤。
“哈哈哈哈哈,江客师兄,你何时也这么爱异想天开了?”
江客微微皱眉,“若执迷不悟,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陆跃仰起头颅,用猩红的眸子望着天空。
方才还湛蓝的天空覆上了一层血雾,陆跃半哭半笑,表情扭曲又渗人。
从换灵根那刻起,即便他修炼到天荒地老,也无飞升之日。
拜入衍天宗,陆跃能用法子躲过验心池,但渡劫天雷审判他是躲不过的。
他清醒地明白,家主送他修炼,只是为陆家铺路,能铺多远,就看陆跃能隐藏多久。
陆跃暴露之日,便是家主杀他之时。
不甘啊。
他做了那么多,家主只需轻飘飘一句杀,就是他的死局。
横竖是死,入魔又如何,他不过是自己寻条生路罢了。
今日若有命活下,入魔便是给他一个光明正大杀戮的理由。
陆跃伸舌舔去唇瓣发干的血迹,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这种感觉却让他兴奋到颤栗。
“入魔享受杀戮不好么?”他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江客当即押人回执法堂,交给沙长老审判。
押送路程不远不近,路过的弟子瞧见陆跃入魔时,有认识陆跃的没忍住惊呼。
“陆跃师兄怎么入魔了?”
“我瞧他平时还挺和善的啊,之前还帮过我,这心魔得有多厉害啊才能让人入魔?”
“谁知道呢,反正我和他不熟。”
“赶紧练吧,这次考不过我可没灵石补考了。”
三俩弟子随口聊了几句,便又开始忙修炼手里的功法。
一天天的,考核忙得头秃,考不过补考又要交灵石,本来剑修就穷,灵石分半用,补考一次不得掏空裤衩子,谁有空去关心那么多八卦。
陆跃被押到审讯大堂,沙长老面色沉肃。
他的手里,盘旋着一只浑身发浅光的蜘蛛。
“陆跃,因何入魔?”沙长老问。
陆跃一笑,那双红眼平静中又带着疯感。
“沙长老,我说了有何用,你手里不是有记忆蛛么。”
身份一转变,陆跃不再保持平日笑吟吟谦谦有礼的君子形态。
这无所谓的态度引起了沙长老的火气。
“陆跃,你莫要无可救药!”
沙长老怒斥,挥手间记忆蛛飞快朝陆跃喉咙钻去。
记忆蛛专门验滋生心魔的记忆,执法堂不会不明不白办案,查明入魔原因后,收回身份令牌,再就是抹杀。
一套流程,有理有据。
陆跃的心魔,毫无遮掩的被投放到大堂之中。
看到记忆的瞬间,沙长老砸碎了茶盏,强大的威压震荡。
“衍天宗没有偷窃灵根的弟子,收回陆跃弟子令牌,即刻抹杀!”
“是,沙长老。”
“向师兄,我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叶行舟右眼皮一个劲狂跳。
向修远:“去执法堂看看。”
“好。”叶行舟点头。
向修远加快了步伐。
此时,情绪难言于口。
陆跃入魔的事,向修远知晓了。
从要好的玩伴,变成针锋相对的陌生人,又到现在立场相对立的敌人。
幼时的记忆,仿若浮生一梦,终止在马厩。
十三岁时,向修远曾无数次自责,为何他当时要出现在那场宴席打杂,让陆跃处境变得艰难。
陆跃疏远他,是因为他不合时宜的出现。
后来,他想明白了。
他在宴席打杂,是因为他是陆家的家仆,随意使唤的家仆,当时也是陆跃特意叫他来陪伴的。
就算他没出现在那场宴席中,也还会有下个,下下个仙师出现。
人的思维是复杂的,陆跃幼时好,是因缺玩伴,向修远刚好弥补了这个空缺。
再大点,陆跃要的,就不止毫无价值的友谊了。
日渐增长的野心,养大了陆跃的胃口。
灵根缺陷,家主比对,只是陆跃的借口。
陆跃可以恨给他造成一切悲剧的家主,可陆跃偏生恨的是向修远。
无权无势的向修远,是陆跃在陆家能寻到的,唯一建起自尊的发泄口。
陆跃,一直未跃过的,是他的野心。
“师弟,陆跃的灵根,并非他原本的。”
叶行舟讶异,“从何说来?”
向修远开始平淡讲述出这段往事来。
陆家家主让封口时,向修远并未开始修炼,还是个普通人,发誓什么的,也只是口头,并不会遭天谴。
如若真有天谴,那么撒谎发誓的人多了,劈下来都没多少人能活。
“陆归岸是家主第三子,十一岁时,入了玄灵宗拜师。”
“后来我见到陆归岸回了陆家修养身体,曾听见家主请来的炼丹师说陆归岸魔气入体太久,没救了。”
“陆跃便是那时挖了陆归岸的灵根。”
陆归岸?
他下山遇到那人叫柳归岸,莫非有点渊源?
苍水弓是水系,选主自是水灵根。
陆跃现在体内的,也是水灵根,该不会这么巧吧。
叶行舟捻了捻指腹。
叶行舟:“后来那陆归岸如何?”
“死了。”向修远垂下眼眸,“其实,那晚阿娘也在。”
“但阿娘只告诉我,陆夫人与家主和离离开了东吟国,我猜测,人应是还活着。”
叶行舟道:“陆夫人姓什么?”
向修远:“姓柳,柳子铃。”
叶行舟瞳微微放大,“对上了。”
向修远被叶行舟这句话一知半解,“什么对上了?”
叶行舟:“我今早下山找苍水弓,苍水弓寻的那人叫柳归岸。”
这回轮到向修远诧异了。
“是不是长这样?”叶行舟手把眉眼往下一拉,“就是看起来就是好欺负的模样?”
“……嗯。”
向修远默默按下叶行舟作乱的手,好好一张脸,那爪子这么一扒拉完全变了样。
向修远又叮嘱道,“陆、柳归岸不如表面那般,叶师弟,你少与他接触。”
叶行舟:“好。”
见叶行舟听话点头,向修远眉心不自觉放松。
向修远又觉不妥,“师弟,你不问我原因吗?”
叶行舟随意摆手,“不问,我相信师兄的判断。”
谈话间。
一道黑影飞快划过,似挑衅般,黑影回头,红面笑哭面具露出诡谲的笑。
叶行舟一惊,用上瞬移符。
“不好,右护法要抢人!”
叶行舟突兀出现在执法堂中,沙长老不怒自威。
“叶行舟,执法堂何时成了你随意进出的地方!”
叶行舟:“方才遇到了魔修右护法,他要来劫人。”
解释完叶行舟就蹲下,不顾沙长老怒斥,飞快探陆跃鼻息查看。
实在是叶行舟没个正经样,惯用招张口就胡咧咧,所以这一秒沙长老是不信的,“信口雌黄!衍天宗那么容易就能进来,你当这是菜市场?”
向修远上前半步,挡在叶行舟身前,冲沙长老行了一礼。
“弟子向修远可作证,右护法进了衍天宗。”
向修远都这般说,不管真假,沙长老当即传灵讯警惕宗门,提高戒备。
衍天宗可不像玄灵宗那般抱侥幸心理,魔修三番两次闯入,非但不提高警惕,还刻意去压消息。
一行接一行弟子在衍天宗巡查。
江客与山淮对视一眼,江客神色从容扫过探鼻息的叶行舟。
“陆跃已经死了。”
叶行舟右眼皮却跳得厉害。
陆跃若是被带走,日后绝对是个隐患。
神魂散,心跳已停,躯体也在泛凉。
“江客师兄,陆跃死前可有说什么或者搞别的动作?”
叶行舟抬眸看着江客,江客捻了捻指腹,仔细回忆。
叶行舟当时传灵讯说陆跃入魔,第一时间江客山淮就赶了过来。
陆跃直到他们动手时捆仙绳都未挣扎,记忆蛛探寻入魔记忆也顺利。
江客还在细想之时,山淮突然提剑大步朝外。
山淮:“陆跃手边的枯叶上没有血迹。”
江客怔了一瞬,立刻跟上,“调虎离山计,快去功崖。”
叶行舟:“江客师兄,带上我!”
向修远刚要跟上,就被沙长老叫去巡视。
他不得不调转脚尖,跟随队伍搜寻。
江客回头提起叶行舟后衣领御剑飞行。
当时大部分注意都在抓陆跃身上,倒是忽略陆跃起身时,手边那片像是新埋的枯叶。
陆跃口齿手上尽是血迹,周围泥土枯叶也有血痕,却唯独手边最容易沾血的枯叶是干净的。
山淮用剑尖拨开那层枯叶,看到阵法时,他摇头,“阵法困的生魂已经被带走了。”
泛着潮气的泥土上,赫然现出一个血阵。
以血为引,牵魂离体。
“我去带队巡查。”山淮道。
江客点头,“若有异,及时发灵讯。”
阵法右侧,还有一个潦草且欠揍的笑脸。
一看就知是右护法画的。
又是挑衅。
叶行舟抬脚狠狠踩在笑脸上碾压,直到泥土混开,笑脸被磨灭才收脚。
右护法方才现身是故意激他,好让他判断失误。
如果当时时间充裕,他在前往执法堂的路程中就会想到回功崖查看。
但右护法突然现身,给了他一个错误指引。
叶行舟着急人被劫走,来不及想多就中计去了执法堂。
叶行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底涌上的火,大脑重新运转,一帧一帧思考。
如果右护法是藏在衍天宗的细作,那么上次东吟国现身,与他就不止是套近乎那么简单了。
喜欢戏耍他,又能干扰他的决策。
叶行舟握紧了拳头。
只有一个可能。
右护法,就藏在他身边,且对他十分了解。
所以才能掐准时间,给出错误引导。
黑袍人还没查到,这回又来一个右护法。
那股不安如浪潮,一阵又一阵攀涌。
叶行舟直愣在原地,手脚发麻。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心安活着。
江客刚要询问右护法的事,一个侧眸,视线便被叶行舟肉眼可见的不安恐慌占据了。
叶行舟双眸失焦立在原地,他微垂着头,在江客的角度,只见发丝垂落,眼睫轻颤,偏淡的唇紧紧抿着。
神如落花凋零,姿如冬柳萧条。
“叶行舟?”
江客张口唤了一声。
他声音寻常,却如在耳边炸开,驱散心头萦绕的雾霾。
叶行舟双眸重新聚焦,只见江客视线落下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
白皙如玉的手,此刻紧紧握着,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软肉中。
方才走神不觉,现在竟有些刺痛。
叶行舟霎时松开手,指甲沾上了丝丝血迹。
“痛痛痛痛痛痛!”
叶行舟一秒破防,捧着手心的四个月牙伤口呲牙咧嘴叫唤。
他怎就因为一个右护法伤害自己呢?
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右护法是吧,爱隐藏身份戏耍他是吧。
很不巧叶行舟刚好认识左护法。
那他就废物利用,给左护法洗洗脑,挑拨离间让两人内斗。
而他,行好事不留名,只需坐山观虎斗。
这想法一冒出来,叶行舟给自个哄乐了。
叶行舟由呲牙咧嘴喊痛,换成了呲牙咧嘴大笑。
江客刚上前半步的脚硬生生收回了。
叶行舟的精神状态,属实美丽。
上一秒还破碎,下一秒就癫笑。
“你……”江客到嘴边的话临时改了口。
“右护法的事,你知晓多少?”
叶行舟收笑,一秒切换正经脸。
“江客师兄,先前你所说藏在衍天宗的细作,是右护法。”
“他对我很了解,应是我身边的人,你查的话,可以从我身边一一排除。”
江客与叶行舟视线相撞,分明还是如既往的眼神,但江客却莫名看出藏在眼底深处的无助。
江客莫名受了一丝触动,“黑袍人一事我与山淮会加快速度。”
“至于右护法,你先回去,我与山淮商议一番。”
“好。”叶行舟点头。
找不到也没关系,他有是手段。
大不了走点曲路,挑拨离间左护法,让魔修自个内斗,又或者从左护法口里套出右护法身份来。
届时,他要狠狠捶死这三番两次戏耍他的狗东西。
“叶行舟。”江客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江客师兄?”
叶行舟回头,沐在斑驳光影中,连发丝都散着层浅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