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朝by槿于书

作者:槿于书  录入:09-24

然后……
诶,等等?啊?啊!!
一夜多梦。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洒落在雕花大床上。
微风轻拂,带着院中青竹的清新气息,撩动着淡色的床帏。
亓幸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眉头微蹙,发出一声轻轻的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还未睁眼,便觉得浑身燥热。
不知是昨夜思绪太过繁杂,还是这被窝太过温暖。
亓幸只觉脸颊烫得厉害,不由得扯了扯衣领,坐起身来才发现,身下的被单也被汗水洇出了一小片痕迹。
亓幸愣愣地盯着那处水渍看,心道:怎么淌了这么多汗?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让他有些混沌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些。
“谁啊!……”亓幸嘟囔着,嗓音里带着几分困意,几分烦躁。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到一旁自己未枕的枕头,揉成一团抱在怀里,试图使自己凉爽些。
敲门声持续着,并且不急不缓。
闻言,门外边似是默了默,然后道:“是我。”
“郁兄……?”亓幸一时脑子没转过来,一愣后跳下床。
他头脑昏沉,抱着一团枕头,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糟糟的黑发,赤着脚,脚步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
亓幸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整个人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郁玄依旧身着一袭玄袍,立在门口,身姿挺拔,乌黑的长发被一根丝带随意束起,几缕碎发顺着脸颊垂落,俊美非常。
亓幸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头,猛地拍上了门。
门外的郁玄差点被砸到鼻子,盯着门,有一瞬间的迷茫。
想到昨夜做的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梦,亓幸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最后连指尖都染上了一抹红晕。
“什、什么鬼啊……亓幸你怎么回事……”亓幸小声喃喃,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说话结结巴巴。
他抬起手,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郁玄,还有昨夜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亓幸的心便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稍稍降温的脸颊也瞬间变得滚烫。
冷静无果,遂冲去洗漱了。

第36章 醉吻惊弦百年酒洇
亓幸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在反复确认过自己的脸没那么红了之后,才又打开门。
郁玄还站在门外,一见到他,亓幸脸上的温度又蹭蹭上来。
亓幸轻咳一声,问:“郁兄,怎么了?”
郁玄面露一丝不解,仍淡淡道:“该走了。”
“哦哦。”亓幸应声。
郁玄垂眼看他,若有所思。
用过早餐后,两人便往中原赶。
郁玄侧头看亓幸一眼,只见他目视前方,模样十分专注,问:“为什么?”
亓幸一愣,转头看他:“什么?”
郁玄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亓幸眼神暗了暗,仍扯起一抹笑道:“我很早就想去了,毕竟…还没去过呢。”
郁玄看着他,最后应了一声,又道:“真会折腾。”
亓幸弯了弯眼,绽开笑容:“这不有你陪着我嘛~”
郁玄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们去长安国吧。”亓幸的声音突然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中原大地广袤无垠,国家林立,长安不过是其中之一。
郁玄微微颔首,道:“都可。”
只要在中原这个范围内,具体地点是哪里,无关紧要。
就像青竹山,只要是南方,只要是山。
立在斑驳的亓府大门前,亓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往昔的热闹与温馨。
从前,娘亲和姨姨最喜欢立在门口,一边谈笑,一边等待他和小繁回家。
片刻后,亓幸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郁玄,眼神中带了一丝期许:“郁兄,你要见见我的家人吗?”
郁玄凝眸盯着那陈旧的亓府牌匾,眼神微动,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亓家墓园静谧而肃穆,漫山遍野的墓碑层层伫立,好不壮观。
亓幸紧紧拉着郁玄的手,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他的手微微颤抖,将郁玄攥得有些紧。
终于,二人停在了第一百三十七阶上。
郁玄蹲下身子,与这阶碑平视。
四座墓碑静静地伫立在眼前,上面的字迹在岁月的侵蚀下依然清晰可辨:
“亓氏第一百三十七任家主亓靖之墓”。
“亓氏家主夫人闻琬音之墓”。
“亓氏二老爷亓箫之墓”。
“亓氏二老爷夫人江杳之墓”。
亓幸的眼眶微微泛红。
他缓缓抬起头,对着几座坟挨个行礼,微颤着声轻轻唤道:“爹,娘,二叔,婶娘。”
郁玄沉默着,长袖之下,指尖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最终什么都没说。
亓家满门英杰,终归寂静,成了排排伫立的碑。
亓幸又拉着郁玄登上第一百三十八阶,郁玄的目光落在那孤零零的一座坟上,只见墓碑上刻着:“亓氏千金亓希之墓”。
亓幸顿了顿,声音比方才更轻,似乎生怕扰了她:“姐。”
郁玄侧头看向他。
亓家第一百三十七代人死得蹊跷,并且下一代的二小姐亓希更是死不瞑目。
这其中的隐情,又有几人知晓?
郁玄抿了抿唇,眸色微沉,轻轻牵住亓幸的手。
亓幸一愣,随即仰起脸,扬唇一笑:“郁兄,我们明晚便在这里进入鬼幽城吧!”
郁玄不知他想做什么,心中虽然疑惑,但仍一点头:“好。”
罢了,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无妨。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在亓府院内那棵古老的大树上,光斑泛着金黄。
亓幸和郁玄并肩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上。
身旁,歪歪扭扭放着几个酒罐,看起来尘封已久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树叶微动,沙沙作响。
“好香啊。”亓幸喃喃自语,又仰头灌了一口,“还是娘酿的酒好喝……”
这是百年前闻琬音亲制的佳酿,被亓幸用法力封存了起来。
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眉头略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脸上已经满是红晕。
酒劲渐渐上头,亓幸眼神迷离。
他靠在郁玄的肩上,身体微微往下滑了滑,最后直接瘫软在郁玄身上,嘴里小声嘟囔着:“好喝…”
郁玄微微侧头,看着依偎在自己肩上的亓幸。
他脸颊绯红,平日里灵动的眸子此刻也变得朦胧起来,带着一丝迷离,一丝脆弱。
郁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无奈道:“你喝多了。”
亓幸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他的脑袋在郁玄的肩上蹭了蹭,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听起来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郁玄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亓幸的背,难得好语气地说:“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喝了酒的亓幸似乎脑子更转不过来了,他愣了一会,然后慢慢道:“那…我……醉了?”
郁玄忍着笑:“嗯。”
亓幸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傻笑,缓缓抬起手,朝着郁玄伸去。
他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被郁玄反扣住手腕。
“想做什么?”郁玄盯着他的眼睛,问。
“想…做什么?”亓幸喃喃,似乎又犯了难,神态几分呆滞,几分茫然。
良久,他才又道:“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郁玄一噎,不知该作何回答。
没等来他的回答,亓幸的眼神渐渐黯了下去。
他有些委屈,模样可怜地垂下脑袋,语气又低落了几分:“不可以吗…”
郁玄见他这副模样,轻叹一声,扶住亓幸的脑袋,将他带近自己。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可以。”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亓幸眯着眼,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郁玄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随即缓慢地倾身而来,然后——覆上了自己的唇。
郁玄猛地睁大眼。
亓幸醉狠了,方才凑近过来,郁玄本以为他有话要说,没想到自己唇上一软——
亓幸竟吻上了自己的唇!
似是觉得光触不够,甚至又往前倾了倾。
两唇贴合得紧密,持续了很久,或许也并没有那么久,亓幸便退回了脑袋。
郁玄神色错愕,一时竟忘了反应。
罪魁祸首却意犹未尽,稍稍退开后,又猛地凑近,在郁玄唇角轻啄一下。
郁玄脑子中那根紧绷了五百年的弦狠狠一颤。
心乱了,情……也漾开了。
他目光仍然惊愕,看向亓幸。
只见他双眼迷离,两颊绯红,在做完这一系列胆大妄为的事后,竟眼一闭头一昏,直直往后一倒。
郁玄一把拉住他,将人带到怀里,这才没让亓幸后脑着地。
夕阳渐渐西沉,院里金辉掩映,微风轻拂,落叶簌簌。
亓幸在郁玄的怀里昏昏欲睡,嘴里还在嘟囔什么。
郁玄低头看他,神情复杂。
将亓幸抱回屋里后,郁玄阴沉着脸踏进院子里,给那人发去传灵,脸色极不好看。
那边很快回应,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呦,这不是……天庭的水君大人?找我这只鬼是想作甚?”
郁玄冷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哈……?”千竹轻笑一声,“他…?我能对他做什么?我要是做了什么,水君大人岂不是会直接淹了我这漫山青竹?”
郁玄神色依旧冷峻,抿着唇不发一语。
千竹悠悠笑道:“我说……水君大人你也不必担心,毕竟我和小公子还是朋友,是吧?他亲口承认的。”
郁玄额角抽了抽:“那是他识人不清。”
“我是鬼。”千竹纠正,又戏谑一笑,“这话说得倒也不差……谁能想到陪伴了自己五百年的最好的朋友,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
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隔着传灵,郁玄分明听不见,可心还是骤然一紧。
良久无声,千竹又道:“好了,水君大人。我说,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看小公子重情重义,明辨是非,定然不会发生你所害怕之事。你不信自己,还不信他吗?”
郁玄沉默半晌,不知听进去没有,又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千竹扯唇一笑:“不过是……予他一夜好梦。”
郁玄若有所思,在回想起刚刚的情景时,神色一僵,又警告:“不要再搞小动作。”
千竹懒懒应了一声,道:“水君大人风光无限,像我这等小鬼定然是一拳一个,我怎敢呢?”
郁玄知道此人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最是不可信任。
“只是……”千竹颇为好奇地问,“小公子做了什么,竟让水君大人这般?”
郁玄脸色一沉,当下便不欲多说,迅速断了传灵。
“啧。”千竹感受着断开的法力联系,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又悠悠挑起唇角,玩味一笑,低声自语。
“郁玄,你也很享受吧……”
当年未尽之情,今朝可期。

十五日丑时,亓家墓园。
亓幸神情郑重,念念有词:“血为引,骨为阶,百鬼夜游,鬼幽城开。”
郁玄看着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是的,亓幸断片了。
他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恶霸行径,更不知自己主动轻薄了自己天天挂在嘴边的“最好的朋友”,甚至醒来时还一脸懵懂地问郁玄自己怎么躺在床上。
略感遗憾的同时,郁玄也暗自松一口气。
念完口令,地面果真裂开一道深渊,缓缓浮现出一道青铜鬼门,十分骇人。
青铜鬼门两侧都刻着字,竖展下来,像是一道对联。
上联:鬼幽千秋域。
下联:长元一念天。
横批:阴阳相生。
亓幸啧啧称奇:“这对联题得真雅致。”
郁玄瞥他一眼,不语。
亓幸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林立的墓碑,目光遥遥穿过时空,不知落在何处。
几息,他收回视线,冲郁玄一笑:“郁兄,我们进去吧!”
郁玄点头,两人便迈步入了门。
与此同时,辉煌宫殿内,软榻之上,原本正闭目养神的人突然感到脑中一阵尖锐刺痛。
她秀眉紧蹙,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女子抬手,缓缓扶住了额头,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尽管周围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可有她在此,便轻而易举夺去了所有的视线。
尽管,她并没有露出面容。
她身旁站着一位白衣女子,见此情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冲到软榻前,声音微微颤抖,关切道:“姐姐,你怎么了?”
说着,她的手不由自主攀住榻上之人的手臂。
说来也怪,那股钻心的刺痛感转瞬即逝,分明方才痛得灵魂都在发颤,可此刻却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榻上的女子轻轻“咦”了一声,有些不解,她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清朗的声音透过绛色面具传出来,显出几分沉闷:“无妨。”
白衣女子似乎仍不放心,伸手欲揭下她的面具,白皙的手却在空中被制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不必。”她依旧扶着头,淡淡道。
声音不大,甚至算得上轻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衣女子顿了顿,默默收回手:“姐姐……”
榻上女子身着一身黛绛衣裳,低调又显奢华,深沉不失灵动。
衣摆随着她微小的动作轻轻摇曳,似有暗香隐隐浮动。
她通身气质非凡,丝毫未因那遮掩大半容貌的绛色面具而显出半点不堪来。
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几缕碎发柔和地垂落在颈间。
发髻之上,只简单地插着一支略显朴素的竹簪,与她这一身衣裳一比,倒显得不太和谐。
且看她的面容,绛面覆了大半张脸,只隐约可见挺秀的鼻梁与朱红的唇瓣。
肌肤细腻如雪,让人不敢窥探。
这样的人,光是一看背影,就知道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姑娘。
不错,她便是四极当中,那位最令人叹为观止的——绛面诡鞭。
说起来,亓幸这还真是头一遭踏入鬼幽城,心中那股子好奇劲儿在见到城内景象后愈发旺盛,既兴奋又紧张。
曾经听说,这城内的长街是用人的骸骨铺就而成,骨茬森白,长短不一,错落交叠。
街道的两侧,悬挂着一盏盏红灯笼。
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不定,投下大片大片诡异的阴影。
凑近了看,便会发现那些灯笼的灯芯骨碌碌转着,分明是活人的眼珠。
眼珠瞪得滚圆,黑白分明,布满血丝,诡异地随着灯笼的晃动而转动,凝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火光呈青绿色,十分阴森,令人胆寒。
光影跳跃,勾勒出各种扭曲的形状,像是无数恶鬼在张牙舞爪。
亓幸从前听闻这些传闻时只觉离谱,从未当真。
可如今,真实地站在鬼幽城的大街之上,眼前的景象虽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夸张,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
招牌在幽绿鬼火的摇曳下,明明灭灭,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卖的东西丰富得简直超乎亓幸的想象,器具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有雕刻着诡异花纹的人骨梳子,梳齿上仿佛还缠绕着往昔主人破碎的灵魂,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凝结的血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有半透明的人皮气球,诡异地悬浮在空中,随着阴森的阴风轻轻晃动,皮下隐约可见的经络如同一条条扭动的蛇虫,触目惊心。
亓幸发现,城中往来之人有活人,有鬼怪。
他甚至看到了几个略微眼熟的面孔,只是一时叫不上名字,想来是天上的同僚。
毕竟是第一次来,亓幸心里几分紧张,几分害怕,手不自觉地攀上郁玄的臂。
郁玄侧头看他:“很怕?”
亓幸一阵猛摇头,又犹豫着点点头。
郁玄轻叹一声,轻扣住他的手腕拉着人走:“牵好。”
一个摊子前,有只身形矮胖的鬼,顶着个圆溜溜的脑袋,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亓幸瞥了一眼,认出这是只怨鬼。
鬼有四阶,极,煞,厉,怨。
如千竹那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便是天下难逢敌手的极,又如祈繁那般能施展大面积挪移大法的,是排行第二的煞。
而这鬼,却是只最低级的怨鬼。
只见他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官服,头戴歪斜的乌纱帽,一张大嘴布满尖牙。
此时,他正张牙舞爪地从摊位上抢夺着一颗珠子,嘴里还嚷嚷着:“这是本官看上的宝贝,还不快快献上来!”
那摊主是个面色惨白的女鬼。
她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又略带讥讽:“横征暴敛,敲骨吸髓,视人命如草芥,就你这样的鬼还配叫官?我呸!活该你死!”
怨鬼气急败坏,一边咒骂着,一边一把将那珠子夺过,转身便跑。
女鬼瞬间化作一道黑影追了上去,嘴里嚷嚷着“贪官就该下炼狱”。
亓幸听得有些愣,转头看向郁玄,凑近他小声道:“我还以为,这里就算是炼狱呢。”
郁玄看向那一逃一追的两只鬼,回:“不,对大多数鬼来说,这里是乐土。”
亓幸闻言,若有所思。
果真是没了见识,从前对这里的认知竟然有这么大的错误。
亓幸暗道应该早些来的,亓佑一直不让他冒险。
再看那边的珠宝店内,几个模样怪异的鬼正围在一个摊位前。
其中,有一个独眼绿鬼最是显眼,全身被一层黏糊糊的绿色液体包裹,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味。
它用自己仅有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摊位上的一个玉佩,声音尖锐刺耳:“这玉佩多少钱?快拿来!”
摊主是个面容枯槁的骷髅,它晃了晃手中的一串骷髅念珠,慢悠悠地说道:“这玉佩非凡品,价格可不低,你可想清楚了。”
独眼绿鬼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少废话,本大爷有的是钱!”说着,它从怀中掏出一把散发着腐臭气息的金银财宝,扔在了摊位上。
骷髅立刻眉开眼笑,将玉佩包装好后恭恭敬敬地递给独眼绿鬼。
见状,亓幸又扭头问郁玄:“郁兄,这里的货币竟和凡间一样吗?”
郁玄道:“这里,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货币。鬼幽城居民做买卖讲究‘等价交换,你情我愿’,只要双方都满意,那就是一桩好买卖。”
亓幸点点头,觉得这样也还不错。
只要心里满意…是否达到原本的价值……
也不算太重要吧?
郁玄本以为亓幸心生怯意,行事会规矩一些,可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只见亓幸在习惯周围场景后变得愈发大胆起来,一会儿蹦到这边去瞧瞧那人皮气球,一会跳到那边去看看那人骨梳,不由啧啧感叹:“这鬼幽城内的商品可真是广泛,人全身上下都集齐了吧?”
郁玄目视前方,闻言淡淡道:“只要筹码足够,鬼的全身上下都能给你找来。”
亓幸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凑过来问:“真的?”
郁玄面无表情看向他。
亓幸还在喋喋不休:“郁兄啊,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精神了,要知道本公子浑身上下最不缺的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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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眼睛还睁着,看样子死不瞑目。
地上血迹斑驳,看模样,像是砍下人头后随手一抛,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悠悠停在了自己身前。
“走了。”郁玄拉着亓幸离开。
亓幸任郁玄拉着,突然有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忍不住道:“郁兄,只要筹码足够,什么都能做到吗?”
他喃喃自语:“难道极鬼都能给我抬来……?”
郁玄动作一顿,又在亓幸看过来时面不改色继续走。
亓幸又道:“这感觉不太现实啊……”
郁玄神情复杂,实在忍不住道:“你要极鬼干什么?”
亓幸“啊”了一声,回:“不干什么啊,我就问问,我跟他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郁玄瞥他一眼,鬼使神差地问:“若是有呢?”
“有…仇?”亓幸一愣,心里想到什么,默了默,道,“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死不休。”
郁玄微垂下眼,不说话了。
客栈大堂,两人对坐休息。
“所以,你来是做什么?”郁玄又问。
亓幸歪了歪脑袋:“我不是说了吗?郁兄你没认真听?”
郁玄疑惑:“什么?”
亓幸神情认真道:“我没来过,所以想来看看啊。刚才那一路下来,我发现我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郁玄一噎:“因为这个……?”
亓幸疑惑:“不然还是因为什么?”
郁玄默了默,低头往嘴里送饭。
亓幸也没等他回答,视线在大堂内漫无目的地转悠,最后定在一处。
那里有位说书先生,而且,是一个人类。
光看装束,倒是感觉十分专业。
亓幸见那边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大片人,默默竖起了耳朵听故事。
传说鬼幽城出现于五百年前。
那时的鬼幽城还不叫鬼幽城,而称“长元”。
这是绛面诡鞭一手创造的阴阳新界。
那一天,整个世界都因她而天翻地覆。
有道是,五百年前的那一日,绛面诡鞭横空出世。
天上凡间,不论神仙人鬼,皆震惊于那滔天的鲜艳法力和满盈的强烈鬼气。
到底有多强呢?
强到,那法力甚至连她自己都承受不了。
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她的法力如同汹涌的潮水,止不住,停不下。
据说,那日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道奇异的光芒。
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漩涡的中心,正是绛面诡鞭。
她站在这旋涡之中,周身法力翻涌。
毋庸置疑,绛面诡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控制住她的法力,可能性几乎为零。
然而,这位绛面诡鞭也是个奇人。
在刚死不久、神志尚不清醒之时,她竟然能控制住自己不走火入魔。
难以想象,她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本性超乎常人的掌控力,在癫狂与理智之间艰难地找到了平衡。
不仅如此,绛面诡鞭还游刃有余地将自己的一身法力倾泻而出,撕开了一道阴阳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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