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玄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亓幸眼神一亮:“什么什么,说来听听?”
郁玄的目光轻轻落在亓幸身上,沉静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他抬起手时,动作略显迟缓,指尖拂过亓幸腕间时停顿一瞬。
“别动。”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亓幸毫无防备,踉跄着撞进他的怀里。
郁玄的手虚环住他的腰,掌心贴着脊背。
亓幸只觉身后被他触碰的那块皮肤烫得惊人。
他下意识想后退一步,可郁玄似乎早有预料,一手轻轻按在他后脑上,让亓幸无法退出半分。
温软的触感忽然落在唇上,亓幸猛地瞪大眼。
郁玄垂眸望着他,唇角没有弧度,可眼底却浮着一层浅浅的涟漪。
他的动作缓慢又谨慎,先是试探性地触碰。薄唇相贴的瞬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唔?唔!”亓幸瞪圆了眼睛,呼吸一滞。
郁玄一手虚搭在亓幸后颈,另一只手则悄悄覆上他的腰侧。
他微顿一下,随后缓缓收紧,将人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半寸。
唇齿轻触的刹那,亓幸感到喉间一紧。
郁玄的吻很轻,像是怕弄疼他似的。
可亓幸又分明感觉到郁玄不着痕迹地撬开半分齿关,让彼此的呼吸彻底缠在一起。
亓幸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攥住了郁玄的衣襟。
亓幸慢慢闭上了眼,此后就再不敢睁开。
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正在微微颤抖。
亓幸只觉郁玄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辗转,有些凉,有些湿,有些软。
有些……喜欢?
同时,他也感受到强大的法力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只觉浑身不适尽数卸去。
郁玄退开,抬手淡淡地抹了一把唇。
他垂眸看着亓幸,眼神平静。
——可握着他腰的手却没松开,掌心仍残留着肌肤相贴时的温度。
郁玄声音很轻:“这样,可成功了?”
亓幸红着脸点头,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郁玄面不改色,看起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上一次神志不清,可这一次……他们都无比清醒。
亓幸轻咳一声,好半晌才从自己脑中搜罗出“好朋友亲一下怎么了”这句话。
于是,在与亓佑木楝通讯过后,亓幸便将此事稍稍抛之脑后了。
江枫在山林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不停打着转。
方才他听到一声震天巨响山林间炸开,吓得栖息在树梢的鸟雀扑棱棱全飞了起来。
江枫循声而来去,可还没等他赶到声源处,突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强大法力横扫过来。
“轰”地一声巨响,江枫就被狠狠震飞出去。
江枫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只觉五脏六腑都像被颠得移了位,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好半晌,他才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只见四周古木参天,枝叶交错。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只能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江枫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一时间警铃大作,目光防备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这时,江枫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红影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江枫的脚步陡然一顿,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江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目前的处境。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他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向前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伸过来,稳稳接住了他。
这个怀抱并不熟悉,反而让他心里一惊。
江枫下意识地抬头,接着便看见了一个他十分不想见到的人。
“怎么,投怀送抱?”宋彧笑得戏谑,垂眸看着江枫道。
江枫皱了皱眉,推开他,冷声道:“方才这里根本就是平地…说,你跟着我又想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宋彧一耸肩,倒是毫不在意江枫的态度。
“随你怎么说,我没有值得你筹谋的。”江枫语气难掩敌意,道。
“我要是真筹谋你,就该知道你不值得筹谋。”宋彧挑眉,指了指他,“你遇到了大麻烦,所以我来了,仅此而已。”
江枫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转身欲走,又被宋彧拉住:“小枫儿,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枫语气冷硬:“不好奇。”
宋彧闻言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仍笑着接话:“你不知道,这里高手可多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天,道:“那里本来有座陵峰,结果一群神仙和一群鬼怪聚在一起,把峰炸没了。”
一群神仙?一群鬼怪?
江枫皱眉:“什么意思?”
宋彧偏头看他,笑道:“你想知道?那就听我继续说上次的故事吧。”
江枫瞬间扭头离开:“不感兴趣。”
“诶,小枫儿,怎么油盐不进呢。”宋彧十分无奈,又拉住他,“好好好,我告诉你。”
他望着方才指向的地方,眯了眯眼:“那群神鬼可真厉害啊,要是我能见见他们,该多好?”
江枫皱着眉:“求神就求神,拜鬼就拜鬼,你怎么神鬼不忌?”
宋彧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也不忌人。”
江枫沉默,实在懒得和他扯。
宋彧却突然转了话题:“幸好你没赶上。”
江枫看向他:“什么叫‘幸好’。”
“字面意思。”宋彧道,“去了,你会死。”
江枫眉眼舒展开来,似笑非笑道:“巧了,我从不怕死。”
“哦?”宋彧突然起了兴致,“不怕死,那你会怕什么?”
江枫瞥他一眼,神情无语:“我们很熟吗?为什么要告诉你?”
宋彧的脸上透出一丝伤心:“啊,原来我们不熟吗?我还以为我们之间能让你对我投怀送抱的关系算熟了呢。”
江枫无语凝噎:“油嘴滑舌。”
宋彧散漫一笑:“小枫儿,我只对你这样。唔……要不你唤声‘哥哥’我听听,兴许我一高兴,就多告诉你些有趣的事?”
江枫看着他:“你有我大吗?”
宋彧闷笑一声:“可能?”
江枫彻底没话说了。
初见时,宋彧说自己修炼了几十年,是个凡间散修,那又怎么可能比自己大?
可接着便听宋彧悠悠道:“修炼了几十年,又不是活了几十年。我寿元快完了就修炼,不行吗?修炼的时间统共加起来……几十年吧?”
江枫哑口无言。
这个人……和他玩文字游戏呢?!
宋彧还在道:“所以啊,小枫儿,你还真不一定比我大,毕竟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心里就想‘这个人一定是我弟弟’。”
江枫眉头一皱:“谁是你弟弟?我娘可就生了我一个孩子。”
“哦?”宋彧似笑非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枫总觉得他的笑意阴冷了几分。
宋彧敛眸,悠悠道:“这么说……你在家里,很受宠咯?”
江枫不动声色回:“尚可。”
宋彧又问:“你爹可养了外室?”
江枫道:“我爹和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彧低低笑了声,意味不明道:“我爹养了几院子侍妾,五房妾室,两个平妻。他曾经三次提出要抬正第一个平妻,五次说要将家业全数托付于第二个平妻的孩子。”
江枫直觉自己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可脑中搜罗一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况且他二人并没有那么熟,遂无言。
宋彧很快跳过这个话题,又问:“小枫儿,你取这个名字,是秋天生的吗?”
江枫点头:“是。”
宋彧一笑:“巧了,我也是。听说我出生的时候,稳婆抱着我,一走出屋子,满院梧桐就都落了。所以,我的另一个名字,叫‘梧桐’。”
江枫将这两个字在口中转了一遭,重复道:“梧桐?”
宋彧看着他低笑一声,却没应,而是道:“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宋彧…‘哥哥’也行。”
江枫忍无可忍:“你很喜欢听别人叫哥哥吗?”
宋彧笑着摇摇头:“莫要瞎说,只你一人。”
江枫道:“像你这样成日没个正型的男子,不知用这话诓骗过多少姑娘。”
宋彧“诶”了一声:“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不过觉得小枫儿比旁人都亲切,怎么能这般猜忌我?”
江枫不置可否:“你觉得你比我大吗?”
宋彧看着他挑了挑眉:“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弟弟。”
江枫回道:“你才是弟弟。”
宋彧“啊哈”了一声,勾着唇道:“那…你先喊我一声,我再喊你一声?”
江枫挑眉一笑:“喊什么?”
“哥哥?”
“诶。”
空气寂静了一瞬,宋彧难得一愣,然后勾唇笑道:“好啊你,小枫儿,还套路我?”
江枫忍着笑意:“你不愿喊,谁还能逼你?”
宋彧轻嗤一声:“自然无人。”
他顿了顿,道:“也罢,那个故事……本来我想好了后续,可我总觉得不满意,现在看来更不合适了,等我改改,下次再讲给你听吧。”
江枫心情也好了些,于是点头:“好啊。”
“只是……”宋彧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下次见面,怕你我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和谐了。”
江枫“哈”了一声:“原来你觉得我们之间很和谐吗?”
宋彧哼笑了一声:“反正……再见之时,你肯定就不会愿意和我这样谈笑风生了。”
江枫挑眉:“这么说,你知道我们下次见面会发生什么?”
“或许?”宋彧轻笑一下。
江枫转过头去,望着阴翳树林,思绪万千。
宋彧突然道:“小枫儿,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江枫愣了愣,道:“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姐。”
宋彧往江枫那里挪近了些,好奇道:“你这般有趣,你的堂兄姐们也不差吧?不如给我说说?”
江枫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的大哥精理政,擅经商,通贸易,晓权谋。二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同时武艺高强。三哥亦是惊才绝艳,文武双全,提笔成文,执剑吟风。”
他略带嘲弄地笑了笑:“这样听来…我是不是很没用?”
江枫盯着宋彧,而宋彧也缓缓将视线对上江枫,一笑,道:“确实没用。”
江枫略微低下头,不语。
宋彧接着道:“听你所说,家里应该有权有势。生在这样的高门大户里,条件应当也不错吧,竟然不想着向上爬一爬,而是自怨自艾吗?”
江枫沉默片刻,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
旁人哪知道,他虽然是锦衣玉食的亓府堂公子,可家主多少顾忌着二房,能到他手上的,从来不是什么好资源。
江枫也曾向自己爹提过,可那人却只是淡淡道:“既然给了你,便好生收着。”
也罢,就算宋彧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安慰自己?
还是挖苦自己?
江枫不需要。
在次琼庭待了五百年,一开始,江枫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他本以为是自己不够用功所致,便日日夜夜加紧修炼,可速度却愈发缓慢。
后来,他放松了修炼,发现自己的修为又渐渐提升上去。
江枫苦笑一声——亓靖,亓佑,都是好狠的亓家人啊。
竟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竟这么害怕他……出人头地吗?
宋彧眼见着江枫眼中情绪慢慢由疑惑,到了然,再痛苦,最后悲伤。
他低声喃喃:“也罢,或许你本就不适合那里……”
木楝努力眯着眼,被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喉咙发痛。
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他头痛欲裂,他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
随即,他的心猛地一抽,跌跌撞撞地朝身边扑去。
那里,是一棵幼苗。
一棵楝树幼苗。
嫩绿的枝叶上沾着泥土和碎石,根系在瓦砾中颤抖着。
木楝颤着手,轻轻跪倒在幼苗旁,手指颤抖着抚过它凹凸不平的树皮,低声喃道:“…很疼吧。”
幼苗轻轻晃动,在微风中摇曳着纤弱的枝叶,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
木楝抬头四顾,这片山陵比往日更加满目疮痍了。
就在此时,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猛地回头,一道骂骂咧咧的说话声传入耳。
“这群蠢货……他们疯了吗,把陵峰炸了我去哪找我的朋友去?……”
藤蔓在硝烟中舒展,紫幻藤谲的身影缓缓从烟雾中浮现,眼眸在阴影中闪烁着诡异的紫光。
紫幻藤谲的双眼无神地在废墟中扫过,最终在木楝脸上定格。
他缓步走来,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木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做什么?”
紫幻藤谲的紫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喃喃道:“也罢,也罢……楝树的皮……应当也不错?”
木楝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哈。”紫幻藤谲笑得癫狂,看起来疯得不轻,“我说……我要你的脸!”
他猛一挥手,周围的紫藤花树也疯狂起来。
枝条弯曲、扭曲,发出诡异的声音。
一株巨大的紫藤从地面破出,张牙舞爪地扑向木楝。
木楝大骇,整个人扑向左侧,险险避过。
紫藤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却在瞬间化作尖刺,追咬不放。
与此同时,木楝注意到一棵紫藤将要冲破那株幼苗。
“住手!”木楝怒吼一声,瞬间转身,一个鱼跃扑向紫藤。
他徒手抓住已经刺入地面的藤蔓,不顾鲜血从掌心渗出,用力一撕——
紫藤发出刺耳的尖啸,缩回了一截,但更多的紫藤从四面八方袭来。
而木楝竟只是闪避,而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紫幻藤谲站在远处,见状,似有所感地望过来,抬头笑道:“它……也是你的朋友吗?”
说着,他缓缓朝木楝走来。
木楝心头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
紫幻藤谲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伸手指了指那株幼苗,又问:“它…是你的朋友吗?”
不等木楝回答,紫幻藤谲又喃喃道:“我也有一个朋友。”
他边说边继续靠近,手指轻轻抚过一根紫藤,那藤立即变得温顺,“所以…我也不伤你的朋友,我们…去那里打。”
木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是一处空地,周围没有植物,显然二人都不占优势。
“先过去。”木楝道。
紫幻藤谲歪了歪头,随后迈步往那里走去。
木楝则是扬手为幼苗设下一道结界,又去摸了摸它,小声道:“好好长大。”便转身离开。
场地空旷,紫幻藤谲率先发问:“你想怎么打?”
木楝直说:“我不想打。”
紫幻藤谲闻言不禁疑惑:“为什么?你打不过我?”
木楝摇摇头:“你打不过我,但我不想跟你打。”
古树爷爷曾说过,他们做花木的,一定要对其他种族的和和气气的,不论神仙人鬼。
更何况……他也不尽然算一个恶人,木楝不想滥伤无辜。
“我打不过你…?”紫幻藤谲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面容浮现上一抹愠怒,“你怎么能轻视我!”
“诶…?”木楝一愣,忙开口,“我没有…”
“你就有!”
“我真没有…”
“你有!…”
最后,紫幻藤谲一锤定音:“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跟你打一架,我赢了就带走你的脑袋,我输了就给你我的脑袋。”
木楝抓了抓头发:“我要你的脑袋干嘛呀?!”
紫幻藤谲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你可以踢,可以拍,可以挂,可以打,随你怎么玩啊。”
木楝风中凌乱:“我玩你的头干什么?!”
从前风哥哥经常说自己不聪明,可是木楝觉得这个世界上比自己更不聪明的人出现了。
所以,等下次遇见风哥哥,他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自己明明不是最笨的!
紫幻藤谲也很迷惑:“头不好玩吗?拍起来手感很好的啊。”
木楝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所以紫陵无头尸体之事,是你干的?你单纯是为了玩?!”
紫幻藤谲挠了挠脑袋:“也不全是吧……还有要给我的朋友找一张漂亮的脸啊。”
木楝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你朋友没有脸吗?”
“他当然有脸了!”紫幻藤谲反驳,又摸摸下巴,“只是可能不太好看……我也不清楚,我也看不见呀。”
他眨了眨眼,艳紫色的瞳分外显眼。
木楝一愣,因为他如今才发觉这根本不是紫幻藤谲的瞳孔,而是两颗紫色宝石!
紫幻藤谲又道:“我觉得你人不错,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啊?”
那双眼泛着幽幽的紫光,可向来敏感的木楝却感受不到丝毫恶意,于是点头:“可以,但你以后不能伤人。”
紫幻藤谲一愣:“为什么?”
木楝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我们本就是花木啊,难道不应该善待世界吗?”
紫幻藤谲不解:“我不是花木啊…我是鬼……”
木楝急得直挥手:“行行行,你是鬼,那你就不爱护你的紫藤花树吗?”
紫幻藤谲问:“为什么要爱护它们?”
“因为它们都是你的朋友啊!”
紫幻藤谲低头,空洞的目光望向身旁的紫藤花树,随即缓缓道:“朋友……就要爱护吗?”
木楝不解:“难道你平时不爱护它们吗?”
紫幻藤谲垂着头:“我不爱护它们。”
木楝愣住,然后干巴巴道:“难道…你就不会在它们高兴时摸摸它们,在它们难过时安慰它们,在它们郁闷时开导它们吗?”
紫幻藤谲缓缓说出一句木楝意想不到的话:“这…就叫爱护吗?”
木楝点头:“是呀是呀,这就叫爱护。还有你对你的朋友,也要像对待花木一样呀!”
紫幻藤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迷茫:“我…该怎么做?”
木楝严肃地板起脸:“首先,你很在乎你的朋友,这是不可否认的。”
“其次,你滥杀无辜是不对的,你伤害了百姓。想必你的朋友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然后,我觉得你的观念有一点小小的问题,这可能会影响你的一生乃至整个世界。毕竟你很厉害,想要搞点小破坏还是信手拈来的。”
“最后,我觉得你总体来说是一个好人——不,好鬼,所以我决定和你做朋友!”
听木楝一连串讲了一大堆话,紫幻藤谲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呆呆道:“啊……?所以…我错了吗?”
木楝点头:“是的。”
紫幻藤谲显出几分无助:“那我…该怎么办?”
木楝叹口气,故作老成地拍了拍紫幻藤谲的肩,道:“我要捉拿你归案,让你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赎罪。”
他摸摸下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你的朋友。不知道能让你那么在乎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呢?”
听到木楝谈起自己的朋友,紫幻藤谲的紫瞳似乎都亮了几分,竟直接忽略了前半句,忙不迭点头:“好,好,我朋友可好了,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哦,对,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啦!”
“对呀,我们现在也是好朋友了!”
两小只蹦蹦跳跳的背影渐渐远去,欢快的声音愈发模糊,直至消失。
巨响如雷霆炸裂,震耳欲聋。
无数参天古木在狂暴的气浪中拦腰折断,叶片燃起熊熊火焰,又瞬息化为灰烬,簌簌飘散。
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腾起滚滚黑烟,草木精华尽成齑粉,连空气都扭曲得泛起血色波纹。
方才交手的两人——亓佑与千竹,已凌空对峙半晌。
头顶乌云翻涌如墨,电蛇狂舞却不敢靠近。
亓佑的白金衣袍上流转着炽烈火光,一缕缕火舌绕其周身盘旋,张牙舞爪似欲噬人。
千竹一袭青竹纹长袍无风自动,发丝间隐约有翠色灵光流淌。
二人目光交锋,气氛压抑。
火星四溅间,火龙撞上竹网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炽热气浪与森冷青光交织,将云层搅出漩涡状电光。
忽而狂风骤起,竹叶凝作万千青刃呼啸而下。
刹那间风过林海之声震耳欲聋,青刃穿透火幕,直取亓佑咽喉!
可业火灼烧之下,青刃又尽数融化。
千竹立于漫天竹影之中。
“我早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孩子起怜惜之心?”他随手扬袖,化去亓佑攻势,略有些惋惜道,“可惜,本来想让小满去找小公子的……只是被那位一票否决了。”
亓佑神色冷冽:“你想对幺儿做什么?”
“做什么?”千竹浅浅一笑,“亓佑,像你这样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人,可不适合有软肋啊。”
亓佑冷笑一声,略带愠怒道:“他是我弟!”
不是软肋。
“是啊,他是你弟。”千竹闻言笑意淡了些许,语气莫名有些冷,“那你,又可还记得——”
话未说完,千竹面前赫然炸开一道火云,几乎要将他吞噬。
亓佑声音比方才更冷上几分:“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呵。”千竹终于回首,“亓佑,将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轰然巨响打断了话语。
火海与竹网碰撞的中心,两人战袍猎猎,杀意四起。
千竹的身形几乎看不见,可声音却清晰传来:“我不了解你,她不了解你,他亦不了解你,难道你就了解自己?亓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可悲?”亓佑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可悲?”
“哈,可不可悲另说,毕竟你向来虚伪。”千竹道,“总之,我从一众高手中抢来了与你对战的机会。能与亓公子一战,实在荣幸至极。”
“既然如此,那就少废话。”亓佑冷道,扬手一指,“今日,要么你们联手杀了我,要么,我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小的。”
一边的小满闻言缓缓抬起头,指了指自己:“我也要杀?”
千竹转头看了看他,微笑道:“小满,去找梧桐玩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小满撇了撇嘴:“梧桐哥哥不带我玩呢,他又去找人啦。”
千竹冲他摆了摆手,虽然小满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那你就去找那位木君,他应该有空陪你玩。”
小满一愣:“真的?”
千竹道:“我几时骗过你?”
小满瞬间咧开了嘴,冲二人挥了挥手,扬声喊:“竹哥哥再见,火哥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