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扇作势要取对方咽喉,那大汉慌忙后仰,却见亓幸突然变了招式,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按。
动作看似绵软,大汉却顿时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三个大汉手持双刀,刀光如雪。
亓幸脚尖一点,那大汉步步紧逼,双刀舞得密不透风。
亓幸一个翻身,从刀光缝隙中穿过,合扇轻轻敲在那人肩井穴上。
大汉顿时半边身子酸麻,双刀“哐啷”落地。
余下六人见状,一齐扑上。
亓幸灵巧地在众人之间游走,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围观人群看得心潮澎湃,齐齐喝彩。
不过片刻,九个大汉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只听一声声惨叫,九个人纷纷倒地不起,哀嚎连连。
亓幸衣摆微脏,足尖点地,依旧笑意吟吟地摇着扇子:“哎呀,抱歉抱歉,本公子第一次出手,没控制好力度,你们可能要躺上几个月啦。”
他又是“啪”地一声收起扇,迈步往缩在角落里的人走去。
那是一个乞儿。
他瘦弱得吓人,单薄的身子裹在一件破旧不堪的粗布衣衫里,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瑟瑟发抖。
衣服明显大了好几号,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袖口已经磨得起了毛边,下摆处还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蜷缩在墙角,双手紧紧环抱着膝盖。
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上面还留着几道青紫的淤痕。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脸颊凹陷,颧骨格外突出,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破烂的裤腿下,一双赤足沾满了泥土,脚趾冻得通红,指甲缝里嵌着黑黑的污垢。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盛满了惊恐与不安,又在看向亓幸时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
这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亓幸蹲下身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为他擦了擦脸,温声道:“小弟弟,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孩子瑟缩一下,眼睛却是亮晶晶地看着亓幸。
“怎么这个眼神?”亓幸“噗嗤”一笑,笑意又摇摇晃晃地在唇边荡起,“怎么,爱上本公子啦?”
孩子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随后面庞一红。
亓幸忍俊不禁:“你真是…罢了,你可愿同本公子回家?”
孩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思考亓幸的意思。
亓幸耐心解释道:“跟我回去,保你衣食无忧,只需要每天陪着我,你可愿意?”
孩子愣了愣,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或许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衣食无忧…还可以和你在一起……?”
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对。”亓幸点头,“只要你不做坏事,本公子会一直养着你。”
最后,孩子局促不安地坐上了亓幸的马。
亓幸坐在他身后,手扶着他的腰,帮他控制着身形。
一路摇摇晃晃,孩子极力不让自己玷污到亓幸,可无济于事。
亓幸有些无奈:“小弟弟,回去我给你洗个澡吧……唉,今日打了架,我也得洗一下了……不如一起洗吧?”
孩子愣住,随后脸上慢慢浮上一抹薄红,小幅度地点点头。
亓幸笑得几分狡黠:道:“不必拘束。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公子的人了。”
骏马驶入长安城门时,夕阳正好。
第60章 寒冬消融春光乍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亓幸倚在浴池边的青玉雕栏上,指尖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
少年蜷缩在池角,蒸腾的水汽将他瘦削的肩胛骨衬得愈发嶙峋。
他摇了摇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没有名字。”
“咦?”亓幸撩起一捧水泼过去,“那你多大啦?七岁还是八岁?”
水面泛起涟漪,少年下意识抬手遮挡,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我…十一岁了。”
“哈?”亓幸手中的花瓣簌簌落下。
他游到少年跟前,借着烛光细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凹陷的脸颊上还留着淤青,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几道细小的伤痕。
亓幸忽然伸手,捏住少年纤细的手腕,拇指和食指轻松圈住:“十一岁了这么瘦…”
池水突然晃动,是亓幸猛地拍了下水面:“不行!待会用晚膳你多吃点!”
少年抿了抿唇。
其实方才更衣时,亓幸已经让厨房端来整桌点心。
他记得桃花酥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的滋味,还有亓幸托着下巴看他时,那双映着烛火的乌黑眸子。
少年泡在温暖的池子里,见亓幸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地捂住自己瘦弱的身体,心里几分难堪、几分羞涩
“别害羞啊,一起洗。”亓幸坐在池里,哈哈大笑,冲他伸出手,“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少年迟疑片刻,缓缓走过去。
“嘶…伤得好重,我给你上药吧。”亓幸在他身后轻声道。
少年脸庞泛着可疑的绯红,亓幸瞥到,问道:“你很热吗?这池子是不是温度高了……”
“没、没有……”少年低垂着眉眼,通红的耳尖却无可遁形。
他磕磕巴巴地问:“你…经常和人一起洗吗……?”
亓幸一愣:“没有呀,我只和你一起洗。”
少年的脸颊更红。
“别躲啊。”亓幸忽然凑近,带着玫瑰香气的呼吸拂过少年耳畔。
他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抹在少年后背五花八门的伤痕上。
少年浑身僵硬。
温热池水漫过腰际,却比不过身后人指尖的温度。
当亓幸的指腹擦过少年的肩胛骨时,他猛地瑟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亓幸额前的碎发。
“很疼吗?”亓幸轻轻蹙着眉,声音很轻。
少年摇摇头:“痒。”
于是亓幸一笑:“原来你发现我在挠你了呀。”
少年:“……”
沐浴过后,两人一起躺在亓幸的床上。
晚风穿过雕花窗棂,将床帐吹得如浪涌动。
少年躺在云锦被褥间,闻着身上陌生却好闻的香气,不由恍惚。
亓幸深嗅一下,满意极了:“好闻,这个好闻!”
少年鼓起勇气凑近了他,正对上亓幸近在咫尺的脸。
柔光描摹着亓幸精致的轮廓,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清晰可数。
少年慌忙后仰,却被攥住手腕。
亓幸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腕间凸起的骨头,不解道:“跑什么?本公子很吓人吗?你不是先前才说爱上本公子了吗?”
少年神情一僵,一阵咳嗽,亓幸坐起身来为他顺气:“诶哟,别激动,别激动。”
少年终于缓过来,小声问道:“那个…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想救就救啊。”亓幸抬眼和他对视,漆黑的眸子在烛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金芒。
亓幸忽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拂去少年发梢上未干的水珠。
亓幸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突然捏住少年的脸左右晃了晃,粲然一笑:“没想到你还挺好看的。”
少年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凉得他一个激灵。
亓幸的指尖带着香气,灼热的温度烫得他脸颊发麻。
见少年瞪圆眼睛,亓幸大笑着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哈哈!因为我喜欢你啊!”
少年单薄的脊背撞上亓幸温热的胸膛,隔着丝绸寝衣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亓幸的下巴抵在少年发顶蹭了蹭:“唔…就像姐姐喜欢桃花酥一样喜欢!”
怀里的身躯明显僵了僵。
亓幸垂眸,看见少年攥着他衣角的指节发白,睫毛颤颤。
亓幸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后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半干的发尾。
“公、公子……”少年声音细若蚊呐,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我…我身上还有伤……”
他这是想到哪去了?
亓幸一愣,随即笑得更欢。
他故意凑到少年通红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那等你伤好了——”
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狡黠:“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月光透过纱帐,在锦被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少年不动声色地往温暖源靠了靠,鼻尖萦绕着亓幸身上的气息。
他悄悄攥住亓幸的衣角,就像抓住了人生中第一缕真实的温度。
“公子,现在传晚膳吗?”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少年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往后退去,却忘了自己正坐在床沿,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后栽去。
“小心!”亓幸眼疾手快地一把揽住他的腰肢,顺势将人往怀里一带。
少年单薄的后背撞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亓幸低头,看见怀中人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眼睛瞪得溜圆。
“传吧传吧!”亓幸冲着门外扬声应道,手上却仍稳稳地扶着少年。
亓幸坏心眼地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好哥哥,这么容易受惊可不行。以后跟着本公子,这种事情多着呢。”
听到这个称呼,少年浑身一僵。
他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亓幸见状,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他凌乱的发顶:“怕什么?你是本公子的人,没人能欺负你。”
说着,亓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锦缎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他打了个哈欠:“今日打了架,又泡了澡,可饿死我了。”
门外传来侍女们轻盈的脚步声,珠帘被轻轻掀起,带进一阵食物的香气。
少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却在看到鱼贯而入的侍女时又瑟缩了一下。
亓幸注意到少年的反应,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前挡了挡,同时转头对领头的侍女道:“都下去吧,都下去吧。”
待侍女们退下,亓幸拉着少年来到食案前。
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翡翠虾仁晶莹剔透,蜜汁火腿光泽诱人,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莲藕排骨汤。
亓幸亲自盛了一碗笋丝粥递到少年面前:“先喝点粥养养身子吧,你现在不能吃太多,伤身。”
也正因如此,先前那一大桌美食,少年尽管饥肠辘辘,吃得也并不多。
怕是早饿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指在碰到温热的瓷碗时微微一颤。
亓幸假装没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偏过脸去,自顾自地夹了一块火腿放进他碗里:“也尝尝这个,我家厨子的拿手菜。”
说着,亓幸自己也吃了一块。
看着他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少年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直直蔓进心里。
融雪的水珠从屋檐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少年想,原来这就是春天的声音。
在这个寒冬消融时,他终于遇见了自己的春天。
少年蜷在床脚,盖着半幅锦被,指尖攥着被沿微微发抖。
房梁上悬着的一对铜铃在雨中轻吟,惊得他猛地缩进更里侧,后背抵上冰凉的窗棂。
“怕打雷吗?”
清润嗓音贴着耳畔落下时,少年触电般弹起半寸。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那人眉眼镀层银纱。
锦被随着少年动作滑落肩头,露出单薄的脊线。
“没、没有。”少年慌忙去抓褪至腰间的衣带,就被不轻不重地扣住手肘。
亓幸不知何时已斜倚在他身旁,素色寝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枚红痣。
窗外炸开一道惊雷,少年抖得像风中叶。
亓幸忽然翻身将他捞进怀里,锦被兜头罩下,严严实实裹住两人。
少年被迫贴上亓幸的胸膛,听见心跳声混着雨声一声声敲进耳膜。
织锦蹭过鼻尖,呼吸间尽是陌生的暖香。
冰凉的眼泪突然顺着少年脸颊滑下,洇湿了亓幸寝衣领口。
“我抱着你睡,会不会好一点?”
温热掌心覆上双耳,少年脸颊红透。
雷声渐歇,只剩屋檐坠雨的细响。
少年蜷在他臂弯里,指尖无意识绕着锦被流苏。
晨光微熹时,少年趴在亓幸身边偷偷看他。
晨曦穿过窗棂,落在他面庞脖颈间,将那粒红痣衬得愈发妖冶。
少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接着像被火烫了似地缩回手,却看见亓幸眼皮动了动,唇角似乎弯了弯。
“几时啦?”亓幸眼睑缓缓抬起,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少年慌忙收回手,耳尖瞬间通红。他摇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多晚。”
亓幸揉了揉眼睛,突然注意到枕畔湿了一小片。
他侧头看向少年,后者正盯着自己的衣角发呆,耳尖红得滴血。
“做噩梦啦?”亓幸的声音软了几分,伸手要去摸少年的头发。
少年却像受惊的兔子般缩了缩脖子,只见亓幸忽然坐起身,素色寝衣因动作微微敞开,锁骨处的红痣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少年忙移开视线,却觉得脸更烫了。
“唔…那你以后雷雨天就躲我怀里吧。”亓幸随手将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反正都要习惯了…”他小声嘀咕。
“什么?”少年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亓幸将昨夜盖过的锦被往少年这边拢了拢,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少年肩膀,“你打雷的时候总往我这里钻,我再装睡下去腰都要断了。”
少年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闷声道:“你…你胡说!”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后颈被一片温热贴住。
少年悄悄从被缝里偷看,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下床,此刻正单手撑在他上方,俯身低语。
“骗你的啦,”亓幸的声音带着笑意,晨曦在他眉眼间流转,“不过…若是真害怕,确实可以到本公子怀里来。我保护你啊——”
亓幸冲他张了张双臂,尾音随着眼角眉梢一道飞扬。
他抬手替少年理了理被角,指尖还带着窗外沾染的晨露。
少年屏息看着亓幸转身去外间更衣,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少年被亓幸按着坐在雕花梳妆台前,指尖不安地揪着寝衣一角。
亓幸半蹲在他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把精致的木梳,青丝般的梳齿间缠绕着几缕少年的发丝。
“我给你束发?”亓幸微微倾身,下巴轻抬,扬着笑歪了歪脑袋。
少年闻到了他发间淡淡的香,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好……”
亓幸拿起木梳,指尖拂过少年耳际。
木梳第一次划过发丝,有些粗糙地拉扯,少年不禁缩了缩脖子。
“不过我只会简单的束发,还没在谁身上试过呢。”亓幸道。
少年的耳尖微微泛红:“嗯…”
亓幸挑眉轻笑,指腹轻轻摩挲少年的发顶,又道:“你是第一个。”
少年的耳尖噌地红了。
梳齿间缠绕的发丝越来越多,亓幸的动作渐渐熟练。
终于,少年的发被束起,亓幸满意地点点头:“好看!”
少年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眼中难掩欢喜。
暖阳斜斜洒在书房一角,给满室堆积的衣物镀上一层暖色。
亓幸在那一堆各式各样的衣物里翻找着。
“这件好像旧了……”他拿起一件藏青色的锦袍,手指轻轻拂过衣料,微微皱眉。
锦袍虽质地精良,但袖口处有些细微的磨损,边角也泛着些陈旧的颜色。
亓幸摇摇头,将锦袍放回去,叹一口气。
“这件太过时了……”他紧接着拿起一件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衫,眉头皱得更紧。
长衫的样式虽华丽,可那花纹的款式已是几年前的流行,如今看来未免显得老气。
亓幸随手丢到一旁,继续翻找。
“咦,这件怎么这么丑?我什么眼光?”他拿起一件短衣,随后满脸嫌弃地将它丢开。
亓幸站在那堆衣物前,挠挠脑袋,目光在剩余的衣物中扫视。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一件黑色的劲装上,眼睛一亮。
黑衣面料精良,剪裁合身,透着沉稳内敛的气息。
亓幸将黑衣抱起来,如获至宝般地站起身,轻呼一口气:“就这个吧。”
他抱着黑衣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将黑衣展开放在少年身前比划了一下。
亓幸看看少年,扬唇一笑:“不错不错,快换上试试。”
少年接过黑衣,低头看着手中面料上好的衣物,一怔。
他抬眼看向亓幸,抿唇道:“好。”
片刻后,内室门“吱呀”一声打开,少年身着黑衣走了出来。
黑衣贴合在少年修长的身形上。
衣袖随风轻轻摆动,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腰带束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腰身。
亓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走上前去,目光在少年身上仔细打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看!这黑色太衬你了!简直是量身定做!”
说着,亓幸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少年衣领的褶皱,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少年的脖颈,两人都微微一颤。
少年轻咳一声,微微低下头,耳根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用早膳时,少年和亓幸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冒着腾腾热气。
少年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汤匙,却迟迟未送入口中。
他迟疑着,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对了,公…子,我…”
“叫我亓幸就好。”亓幸打断他,没忍住“噗嗤”一笑,“我们是什么关系,怎么还这么生疏?”他双手交叠置于桌前,笑得调侃。
少年愣了愣,一脸茫然:“什么关系?”
亓幸眨眨眼,凑近了些,戏谑地,一字一顿地道:“同、床、共、枕的关系啊。”
少年瞬间呆住,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亓幸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哥哥,你好容易害羞啊哈哈哈哈哈——”
少年涨红了脸,没忍住出声:“亓幸!”
“诶。”亓幸托着腮看他,“我听着呢。”
少年没辙,半晌无可奈何道:“你怎么老逗我?”
“喜欢你啊。”亓幸笑意吟吟,脱口而出。说罢,他又反问:“你不喜欢我吗?”
少年的心跳陡然加快,脸更红了,羞得低下头。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喜欢的。”
亓幸愈发得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不就行啦?”
他眯着眼道:“唔…你呢,以后就和我同吃同住,好不好?”
少年红着脸点点头,答得倒是干脆,似是生怕亓幸反悔:“好。”
“对啦,你没有名字,我叫你什么呀?”亓幸托着腮问道。
少年垂眼看着自己映在茶汤中的倒影,水波荡漾间,那张脸模糊成青涩的轮廓,似乎也犯了难:“我不知道。”
亓幸歪头打量他,广袖滑落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腕。
亓幸伸手抚上自己喉间,指尖轻轻点了点:“唔…也罢,那你多叫我吧。”
少年默了默,迟疑道:“…亓幸?”
“嗯!”亓幸弯着眼应了声。
他忽然有了个主意,坏笑一下道:“要不你叫我声亓兄,本公子罩你啊。”
“啊…?”
“怎么了,不行吗?”
“可…你不是没我大吗?”
亓幸皱着脸,沉吟一阵小声嘀咕:“也是…好吧,可惜了…”
不过他很快又扬起笑:“算了…不叫本公子也能罩你!”
傍晚的大堂,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一尘不染的桌椅上。
“最近幺儿都不常来大堂与爹娘一道用膳了,偶尔来一次还这般心不在焉。可是厨子手艺差了?”闻琬音笑着问道。
今日亓希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因此也不在大堂。
亓幸心不在焉地捣鼓着饭碗,闻言不禁一愣,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娘,只是我要陪一个朋友。”
闻琬音微眯起眼睛,试探着问:“可是你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亓幸闻言,像个得到了仰慕之人认可的孩子,用力地点点头。
见亓希和亓幸都是因为陪朋友回院用膳,闻琬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又笑了笑,轻轻说道:“孩子们大了,朋友越来越多啦。”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亓幸,温声道:“你素来爱憎分明,也有分寸,如今这么喜欢他,想来那是个极好的孩子。”
说着,闻琬音轻轻摸了摸亓幸的头。
亓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泛起红晕,也跟着笑起来:“他确实很好!不过他胆子有些小,所以才没有带去见娘。”
闻琬音笑着点头:“无妨,那样看起来反倒像是下马作威了,你好好待人家才是。”
说完,她转头与亓靖聊天,语气中略带骄傲:“咱们幺儿一向广结善缘,必然功德无量。”
亓靖也眼含笑意,赞许地看了眼亓幸,冲闻琬音点点头:“幺儿心地纯善,倒是与我和佑儿有所不同。往后就算你我不在了,佑儿也能护住幺儿,也好。”
亓幸有些急地叫唤起来:“爹,你别乱说,你们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亓佑分明才十六岁,可看起来一副精明沉稳的模样,颇少年老成。
他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亓靖,沉声道:“我会护住幺儿的。”
亓靖和闻琬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欣慰。
饭后,亓佑叫住正欲离开的亓幸:“幺儿。”
亓幸疑惑回头,面带不解:“怎么了,哥?”
亓佑沉声道:“你带回来的人,可查清了底细?”
亓幸一愣,随后了然一笑,摇着扇道:“哥,我有那么蠢吗?派人查过了,干净得很。”
亓佑微微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明白就好。”
亓幸冲他摆摆手,扬着笑道:“好啦哥,他现在是我的好朋友——”
回到自己小院,入目一派清幽雅致。
夜幕轻柔静谧,亓幸远远便瞧见廊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少年静静立着,玄色衣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似被揉碎了一池月光。
亓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他眉眼弯了弯,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朝少年奔去。
亓幸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不加掩饰的雀跃:“我来啦——”
少年那原本冷峻、透着几分沉郁的面容,在看到亓幸的刹那瞬间柔和下来。
他微微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扑进怀里的亓幸,接着不自觉地收紧。
亓幸的发丝轻轻扫过少年的脖颈,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让少年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亓幸将脑袋搁在少年肩上,埋头在他脖颈间蹭蹭,满意地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