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负朝by槿于书

作者:槿于书  录入:09-24

他嘶吼着,眼中已蓄满泪水,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只要他…求你们…都走!走!!”
屋内终于安静了。
亓幸跪倒在地,双膝撞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众人默然退出,沉重地关上门。
终于听到里面压抑的、细微的哭声。
亓幸的心仿佛被揪住。
他蜷缩在地上,泣不成声。
为什么死的是他?
亓幸忽然记起,自己分明还有话未说完……
两句诗,两句未出口的情诗。
“我还没有教你,那几句诗的意思……”
亓幸呢喃着,泪如雨下。
亓幸泪眼朦胧地望着前方,那里隐约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甚至连那人的面容都开始模糊了。
“你…不想让我记住你的脸吗?……”他呜咽着问。
亓幸颤抖着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抹即将消逝的身影,可终究扑了一场空。
面前人轻轻倾下身来,将掌心放在亓幸头顶,抚摸了一下。
那年春天来得幸,却不巧。
恰他风光无限,恰他狼狈无边。
亓幸泪如泉涌,喊得撕心裂肺:“你为什么要让我忘记…!你为什么……为什么!……”
一切好似大梦一场。
那书上的最后一页,还藏着我未出口的眷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68章 旧事重提新欢暗妒
“就是这样啦。”亓幸简短地给郁玄介绍了一下这个故事,当然也省去了不少元素没说,“一开始他和我同吃同睡,后来好像不乐意了,就让他住这间屋子了。”
亓幸打量屋内,皱了皱眉:“哇,全是灰,郁兄你还是先跟我住吧,得让重锦叫人来把亓府上下好好打扫一遍才是。”
郁玄听得沉默,闻言竟没反应。
亓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啦?吃醋啦?”他狡黠一笑,挽住郁玄的胳膊:“不过我现在只喜欢你哦郁兄,晚上一起睡吧?不要吃醋啦——”
郁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那个朋友对你很重要吗?”
亓幸歪了歪脑袋,勾唇一笑,凑近他:“郁兄想重要还是不重要?”
郁玄无言。
亓幸“噗嗤”一笑:“都过去五百年啦,或许……早都忘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清。
只是一瞬,亓幸就拉着郁玄出了门,兴致勃勃地冲他介绍别处。
郁玄垂下眼,眸中浮现一抹复杂。
晨光熹微。
亓幸正睡得迷迷糊糊,只听一阵震天动地的声响。
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满脸的茫然与惊慌。
亓幸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大喊道:“怎么了,地震啦?!”
门外传来江枫的声音:“堂哥,你快出来看,重锦有病!”
亓幸嘀咕一声什么,倒头趴回到郁玄怀里,不忘冲外面回:“你带他去治!我要睡觉!”
郁玄微蹙着眉,抬手捂住亓幸的耳朵,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亓幸舒服地喟叹一声,惬意地蹭了蹭郁玄的胸膛,而后又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亓幸再次悠悠转醒,舒适地眯了眯眼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郁玄从门外走进来:“醒了?”
亓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睡眼朦胧地问道:“刚才外面在干什么?”
“重锦又喊了一院人来打扫。”郁玄面无表情道,“快到你院子了,你赶快收拾。”
亓幸一边洗漱,一边应了一声:“哦,好。”
走出门,亓幸才意识到郁玄方才说了什么。
“真是一院人啊……?”他震惊道。
是了,整个安院一百五十六人都在这里了。
安院算是亓幸手下的产业,因为他的助资占大头。但重锦也有所助资,因此也很受尊敬,所以一去安院喊人,很容易就得到了大家的反馈。
江枫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我就说他有病。”
重锦没好气道:“不多喊点人来你自己打扫吗?”
“我又不是没自己打扫!”
“……”
亓幸扶额,拉住旁边的人,小声道:“郁兄,我们……”
亓幸一愣,只觉手感不对,扭头一看,竟是一位姑娘。而郁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亓幸“我去”一声,连连退开:“抱歉抱歉抱歉,你…”
她也忙道:“没事没事没事,我…”
“诶?”两人齐齐一愣。
“你怎么学我说话?”又是异口同声。
亓幸学聪明了,直接闭了嘴,那姑娘却继续说道:“啊!你就是小亓公子!我认得你!”
“诶?”亓幸歪了歪脑袋,认真端详她。
这姑娘身着一袭鹅黄色衣裳,恰似春时初绽枝头的鹅黄花苞,清新淡雅,娇俏可人。
面庞尚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眉眼却已初显清丽。
一双杏核似的眼眸,搭配如柳叶般细长的眉,笑意浮动时,右颊便会显出一抹浅淡的梨涡。
亓幸心念一动,脱口而出:“诶,我我我我我也记得你!你你你你是——!”
“诶对对对!我是!——”
两人互相对了下眼神,再次异口同声:“霁风庙——!”
重锦在旁边瞪着眼:“你们在对什么暗号?”
江枫道:“猜谜语吧。”
重锦:“你非要跟我杠?”
江枫:“配吗。”
好吧,看来二人之前那短暂的和谐都是幻觉。
亓幸见到故人十分高兴,声音都染上几分雀跃,兴致勃勃向其他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小信徒,前几年在我的庙里见过她,是个蛮可爱的姑娘。”
那姑娘眉眼弯弯,笑意吟吟:“嘿嘿,仙君仙君,我可一直记着你,你是我见过最帅的人了。”
亓幸面庞一红,手中折扇一抬,“唰”的一声打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眸子:“诶呀,谬赞谬赞,本公子要害羞了。”
说着,还假意用扇子掩了掩面,清浅笑声从扇后溢出来。
然后他就听重锦小声道:“公子好装啊。”
江枫难得赞同,附和道:“就是。”
亓幸嘴角一抽,放下扇子:“喂喂喂,我听得见啊!”
重锦说道:“就是说给你听的啊,清莲公主说大声说人坏话不好。”
亓幸:“难道小声说人坏话就好了嘛!”
姑娘笑得更欢,展颜道:“咳咳,大家好啊。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年瑾岁,你们可以叫我年年。我是一个行商,常年走南闯北,做些买卖营生,也是安院的助资人之一。方才见重公子去安院招人,所以我就跟来见识见识咯。”
重锦点头,肯定她所说。
“年小姐。”江枫向她颔首。
“诶,年小姐居然是个商人,佩服啊!”亓幸态度十分热络,尤其听到她说自己是一个行商时笑意更甚,“年小姐,商场如战场,能闯出一番名堂可不容易。”
这般说着,亓幸便想到自家哥哥,唇边笑意又深几分。
年瑾岁笑着道:“啊,我一直都想游山玩水,闯荡江湖。所以家里时局稳定下来之后,我就出来当行商啦。这几年也算没白忙活,赚了点小钱,够我一个人潇洒啦。”
“哇。”亓幸惊叹一声,忍不住啧啧称奇,“那太厉害了,不愧是本公子的信徒!”
年瑾岁闻言,咯咯笑出声来,并不否认。
“诶,仙君。”年瑾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问道,“之前与你同行的那位神仙呢?”
“郁兄吗?我不知道诶。”亓幸脑袋迅速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郁玄,不由摇摇头。
“哈,不在正好,仙君你跟我来一下,我跟你说个秘密哦。”年瑾岁嘴角微扬,狡黠一笑,煞有介事冲亓幸招招手道。
亓幸歪了歪脑袋,二人走到角落去。
年瑾岁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一边用手比划了一番。亓幸则满脸笑意,连连点头。
看起来聊得颇为投机。
郁玄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不由抿了抿唇,迈步过去。
年瑾岁眼看着远处的玄衣男子愈走愈近,连忙冲亓幸使眼色。
亓幸恍若未觉,仍说得眉飞色舞:“对,他就是这样,平时看着又冷又傲,脸也臭臭的,其实人可好啦,我特别喜欢!”
郁玄脚步一顿,仍往前走着,年瑾岁眼睛都要抽筋了,郁玄也走到面前了。
“在说什么?”郁玄微微俯身,凑近亓幸,手轻轻搭在亓幸的腰间,稍稍用力,便将人向自己怀中带进。
亓幸只觉自己突然被圈住,虽然略显突然,可冷冽的沉乌香丝丝缕缕,倒心生几分欢喜。
亓幸顺势侧头在郁玄脸上轻啄一下,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在说喜欢你哦。”
再看年瑾岁,一张脸通红,见亓幸又看向她,忙捂着脸尖叫着跑开了,声音竟然显出几分尖锐来。
亓幸只听一阵破音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禁疑惑:“她怎么了?”
亓幸微微侧头时,嘴唇又轻轻擦过郁玄的脸颊,他这才感觉有些近了。
“不知,他们在打扫院子,没地方做吃食,便出去买了些。”郁玄微微垂眸,将满手袋子放在亓幸面前晃了晃,“现在吃吗?”
亓幸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临近正午,日头高悬。
“小亓公子,都打扫好了。”安院管事走上前来,微微躬身,略带疲惫道。
“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本公子请大家去金樽楼好好吃一顿!”亓幸向大家道。
“好诶!”
“小亓公子大气!”
人们齐声欢呼。
金樽楼,长安都城最大的酒楼。
它矗立在最繁华的地带,楼高三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酒楼的招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穿着华丽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大堂内座无虚席,客人们欢声笑语,推杯换盏。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入,一看到最前方的亓幸,掌柜眼睛一亮,忙带人迎上来,满脸笑意:“小亓公子来啦!快请上楼入座雅间,六间可够?”
亓幸估摸着差不多,于是点点头。
金樽楼也是亓家的产业,四楼是专门为亓家准备的空间,因此亓幸不用担心人多没有包间。
雅间内,阳光洒在雕花木桌上,映出一片斑驳光影。
亓幸的左边坐着郁玄,右边则是年瑾岁。
年瑾岁身着鹅黄襦裙,俏皮灵动,时不时瞅瞅亓幸,又瞅瞅郁玄,心里想着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此时郁玄阖着眸子,眉眼疏离,长睫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亓幸暗忖他许是没睡好,于是偏头向右寻向年瑾岁。
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细碎地传入郁玄耳中。
“仙君仙君,我之前的祈愿都实现了,你可以再实现我一个愿望吗?”年瑾岁小脸泛红,满眼期待,紧张中带着几分羞涩。
“好说好说,请讲。”亓幸笑道。
“仙君,就是那个……”年瑾岁嘴角勾起一抹笑,身子微微前倾,说的话却实在不含蓄,“…你俩可以再亲一下吗,我想看。”
“啊?”亓幸一愣,随后点头,爽快道,“啊,可以呀!”
郁玄睫羽微颤,眼却未睁。
“郁兄——”亓幸极小声地唤。
见郁玄不应,亓幸倾身贴得更近,“郁兄,我知道你听得见哦。”
温热的气息拂过郁玄的脸庞,亓幸轻声在他耳边道:“不睁眼就是默认咯?”
郁玄仍没有动作。
亓幸满意一笑,轻轻凑上去在他唇角碾了一下。
对面的重锦:?
对面的江枫:早有预料。
“咳,注意形象。”重锦轻咳一声道。
亓幸幽幽看他一眼:“你少跟我哥学。”
江枫幸灾乐祸,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
重锦轻轻敲了他一下:“不许笑。”
“就笑。”江枫肩膀一耸一耸的。
重锦无语,不再理会江枫。
亓幸又往右边转去,只听年瑾岁又说:“仙君仙君,你们神仙那么容易睡着的吗?他是装睡的吧?”
亓幸挑眉:“我知道啊。”
“哦——”年瑾岁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佳肴如行云流水般次第铺展,玉盘珍馐间流溢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动。
偏偏亓幸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中青玉盏,对满桌风华视若无睹,并未急着动筷,而是——
直勾勾盯着郁玄,时不时为他夹菜。
“郁兄,多吃点。”投喂一块鸡肉,嫩滑爽口。
“这个特别好吃,你尝尝。”投喂一块红烧肉,晶莹似玉,肥瘦相间,入口即化。
“这个很有营养,对身体好。”投喂一筷青菜,翠绿鲜嫩。
“这个……”投喂一块排骨,酱香四溢,琥珀色酱汁蜿蜒而下。
郁玄嘴角微抽,无奈轻叹一声:“吃你的。”
“你喂我呗。”亓幸嬉皮笑脸凑过去,指了指桂花羹,“我要吃那个。”
郁玄默了默,执起一柄雕花银勺,盛起那熬煮得软糯黏唇的桂花羹,将碗送到亓幸面前。
亓幸眨眨眼:“真的不喂我吗?”
郁玄慢条斯理擦拭着指尖粘到的羹汤,道:“别闹。”
“好吧。”亓幸耸了耸肩,埋头小口小口喝起羹来。
反观重锦和江枫这边,气氛则截然不同。
二人用膳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夹进碗里的饭菜必须吃下。
因此,他们常常互相伤害。
现在,也是如此。
此刻,重锦端起碗,看向江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毫不犹豫地从面前一盘苦瓜酿肉中夹出一块翠绿饱满的苦瓜,动作娴熟地掷进江枫碗里。
江枫扬起的唇角瞬间耷拉下来。
他挑了挑眉,毫不示弱,立刻从桌上的芹菜炒豆干中夹起一大筷子芹菜,用力扔进重锦碗里,笑得挑衅。
芹菜鲜嫩翠绿,还带着水珠,看起来颇为清爽可口。但重锦一看到它,脸色就黑了黑。
重锦见状,又迅速从一盘红彤彤的辣子鸡中挑出一块满是辣椒、红得极其耀眼的鸡肉,瞄准江枫碗,就精准地投了进去。
眼见红椒铺陈的辣子鸡块在空中划出赤色弧线,江枫丝毫不让,旋即挽起广袖,夹一大片糟熘鱼片,大剌剌地丢进重锦碗里,眼中写着“你奈我何”。
年瑾岁指尖轻叩木桌,见一边甜甜蜜蜜,一边鱼死网破,笑得花枝乱颤。
这时,雅间门外传来一道叩门声:“咚咚咚”。
亓幸抬头高声应:“请进!”
话音刚落,便见那扇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迈步而入,微微欠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抬眼望向亓幸。
亓幸看得一愣:“你是?”
来人却毫无忸怩之色,哈哈大笑道:“恩人,是我!肖灵泽!”
不错,此人正是数月前亓幸帮过一次的肖灵泽。
彼时,他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一身破旧衣服上满是补丁,一张面容更是肮脏不堪。
而如今,再瞧眼前的肖灵泽,身姿挺拔,一袭长衫剪裁得体。面庞白净,剑眉星目。整个人仪表堂堂,气质出众。
也难怪亓幸一时间竟没认出他来。
“是你!”亓幸有些惊喜,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肖灵泽面前,“看来那之后你过得不错。”
肖灵泽点头:“多亏恩人那日出手相救,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日之后,我听说启明国的大旱解决了,但我已经没了家人,所以就留在这里在那个酒楼做工。虽说辛苦,但也乐在其中。后来那个酒楼被金樽楼合并了,我被调来做了管事。”
“我一直四处打听您,今日听闻恩人您来,特意前来感谢您。”
亓幸拍了拍肖灵泽的肩膀,笑道:“本公子就知道你必有所作为,果然没让我失望!如今的你,真真配得上‘灵泽’二字!”
肖灵泽抿了抿唇,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恩人谬赞。”
亓幸摆了摆手,正欲开口,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声打断。
紧接着,一个店小二慌慌张张地跑来,在肖灵泽耳边低语几句。
肖灵泽听闻,脸色微变,向亓幸歉意地抱拳道:“恩人,实在抱歉,酒楼里出了些状况,我得先去处理一下,告辞。”
亓幸摆摆手,道:“无妨,有事传信嘛。”
雅间内几人明显已经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毕竟亓幸向来最“爱管闲事”,想要报恩的人数不胜数。
也难为亓幸十足耐心地一个一个接待、慰问,一视同仁。
年瑾岁却觉新奇,一双明亮的眼眸好似闪着星星,不由啧啧称赞:“仙君,你脾气真好,我越来越喜欢你——”
见一直沉默不语的郁玄冷冷抬眼,她紧急刹车,急忙改口:“——的性子了,哈哈哈。”
年瑾岁干笑了几声,只是怎么听怎么生硬。
而郁玄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瞥向亓幸:“说好了就回来。”
亓幸扬唇一笑:“这么舍不得我?”
郁玄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一道轻轻的应声从喉间溢出来。

亓家墓园,一袭暗红衣袍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坟前。
他的身影被摇曳的枝叶切割成零散的碎块,仿若破碎在时光罅隙里的剪影。
昏黄的余晖如细密纱幔,将那身暗红衣袍染得愈发深沉,仿若……
凝固的血。
墓园大门处,江枫脚步轻缓,垂着眸,手中提一篮蓝紫小花,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墓园中响起,打破了原本的死寂。
男子闻声,瞳孔微一缩,条件反射般地隐蔽起身形,迅速藏身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
暗红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袖口沾了泥点也不在意。
江枫在第一百三十七阶台阶处停了下来,缓缓地跪了下去。
时间很漫长,又仿佛只在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与身前的两座坟茔。
江枫对着亓箫和江杳的坟,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音。
随后,他微微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低声唤道:“爹,娘。”
树后斜倚一棵老树的身影微微一颤,手猛地收紧。
他半张脸都懒洋洋地匿在阴影里,神情似笑非笑,眼底泛着漫不经心的讥诮。
江枫却没有察觉到异样,自顾自地将手中的花一朵一朵地摆放在爹娘的坟前。
“孩儿许久未来了。”
江枫神色平静,垂眸看着那蓝紫色的小花。
“爹说,娘生前最爱勿忘我。”
人影单手把玩着从树上折下的枯枝,指尖把枝桠掰得咔咔作响,似是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发现。
“娘离世后,爹一辈子没有续弦,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旁人都道这一桩美谈,道爹定是爱极了娘……和我。”
“我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可我过去总不明白,爹为什么不愿让我好好念书,我以为是爹不想让我入仕。”
“于是,我又以为爹是想让我成为一个像伯父那样精明的商人,所以开始跟着重锦学习打理产业。”
“可我又猜错了,爹也不想让我做商人——也是,我不如伯父,更不如大哥。”
“我依旧不解,因为爹免了我每日为数不多的课业,似乎想将我培养成一个游手好闲的酒囊饭袋。”
“——可我不愿庸庸碌碌,我不愿做遭人唾弃的累赘。”
“我向爹说了很多次,爹终于松口了,请来了一个寻常先生来授我功课。”
枯枝被猛地折断成几截,人影微动,眼中略带上一丝惊诧。
江枫略一停顿:“因此,这些年,本想着自己一直无所成就,爹娘不愿见到我,可转念一想,爹从前便不重这些,想来并不会因此而责怪我。”
江枫眼神略微黯淡了下去。
“我在次琼庭待了五百年也没有飞升,却得了其他优待得以随堂哥和重锦上白玉京。”
“堂哥待我一直很好,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重锦…亦是。”
“…虽然讨厌了些。”
提到亓幸和重锦,江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尽管转瞬即逝。
“我与大哥交流不多,想来他既不愿让我飞升,怕是还忌惮着二房。”
“只是…我确实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夺大哥的权,不知他何时才能明白。”
“…除此之外,我还认识了一个人。”
江枫轻声说着,模样比平时添了几分哀愁,仿佛只是个向父母倾诉心事的孩子。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树林,思绪飘远。
“他是个怪人,轻佻散漫,满口谎言。”
“我不知他的名字是否真实,不知他是何身份,不知他年芳几许,不知他喜好如何。可他好像……对我很了解。”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我一没财富二没权势,若说唯一值得相与的,便是我亓家堂公子的身份。”
“可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堂公子,若他因此而来……怕也要失望了。”
“我倒并不讨厌他…反而有些期待着他的出现。”
“只是……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江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风轻轻吹过,树叶簌簌动了动。
江枫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却没看出什么异常。
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生活琐事,大多是与重锦有关的:
“……我不喜欢同人打交道,可总有仙官冲着我与堂哥的关系来主动找我……还好有重锦替我拦着,替我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社交。”
“……紫陵一行后,我跟重锦短暂地和谐了一阵子,还住进了他的锦阙殿。他这位锦阙仙君,当真是风光无限。”
“……如今一切似乎又如从前,我与他该吵就吵,该打就打,可是他好像……越来越不会骂人了?”
“我一开始有些恍惚,甚至一度怀疑重锦是不是被鬼夺舍了。可是我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好一阵子了,我还是没有习惯他时不时轻声细语的样子。”
江枫又站起身来,身体微微摇晃一下。
他依次来到其他人的坟前,虔诚地磕了个头。
“伯父,伯母。”
当来到亓希的墓碑前时,江枫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二姐。”
江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在墓碑上,低声呢喃:“我始终不明白…你那样好的人,为何会…有那般下场……”
他的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缓缓滑落,砸在墓碑上,晕开一片水渍。
推书 20234-09-24 : 成学霸了,你说你》:[无CP向] 《成学霸了,你说你是大明星系统》作者:路行则【完结】晋江VIP2025.09.22完结总书评数:12218当前被收藏数:39866营养液数:58748文章积分:900,151,104文案:我,简昀,一个平平无奇的学霸。在数学竞赛中从预赛闯到决赛,最后被选为国家队成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