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从他绷紧的颈线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酸胀感渐渐化作暖流,亓幸的指尖终于松开,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
郁玄趁机托起他小腿,指腹渐渐向上。
“明日会疼。”
郁玄捏着亓幸的脚踝解释,却见亓幸懒懒掀起眼皮,不轻不重横他一眼,眼尾红晕未消。
水面上的花瓣随着动作聚散,有几片粘在亓幸颈侧红痕上,艳得惊心。
亓幸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手指虚虚搭在池边,指尖时而蜷起,时而舒展。
翌日,晨光透过纱帐时,亓幸在锦被间缓缓苏醒。
他刚想撑身而起,腰眼却窜起一阵酸软的酥麻,让他不得不倒吸着气又跌回枕上。
昨夜被反复抚弄的肌肤仍残留着微妙的触感,仿佛郁玄的指尖还游走在腰窝处。
亓幸侧头看向身侧空枕,发现枕畔摆着温热的药茶。
抬手时,丝被滑落,露出锁骨处未消的暗红印记,腰腹间却干干净净,显然被人仔细上过药。
双腿落地时,牵动某处隐秘的酸胀,亓幸扶着床柱轻“嘶”一声。
这酸痛并不尖锐,反倒像被温水浸透过的疲倦,连带着回忆起昨夜那些被精准掌控的颤栗。
镜中,映出亓幸后腰处几道浅淡的指痕。
郁玄端着食案推门而入时,正看见亓幸扶着腰靠在窗边。
晨光透过素纱中衣,勾勒出他腰臀处流畅的线条,也映出布料下若隐若现的红痕。
“醒了?”
郁玄将食案放在矮几上,瓷碗里熬得浓稠的米粥还冒着热气,旁边配着几样清爽小菜。
他目光扫过亓幸扶腰的手,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腰还酸?”
亓幸睨他一眼,慢吞吞挪到案前。
刚坐下,他就轻轻“嘶”了一声——檀木椅的硬面硌得某处隐秘的酸胀愈发明显。
郁玄适时递来一个软垫,被亓幸没好气地抢过塞在腰后。
“喝粥。”郁玄舀起一勺吹凉,米香里混着补气的药材味。
亓幸低头啜饮时,发现碗底沉着几颗枸杞,红艳艳的,像极了昨夜被反复吮咬的某处,不由耳尖一热。
郁玄俯身,晨光透过窗纱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的光影,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亓幸额前汗湿的碎发。
他见亓幸眉心微蹙,不由低声问:“很难受?”
亓幸突然别过脸去,松散的衣领随着动作滑落,露出颈侧一片暧昧的红痕。
他盯着床帐上摇曳的流苏穗子,声音闷闷的:“再给我个枕头。”
尾音微哑,带着几分晨起时特有的软糯和慵懒。
郁玄一怔,转身从榻边取来一个软枕。
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亓幸的手背,惹得对方像被烫到般缩了缩手指。
亓幸一把将软枕抢过抱在怀里,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对绯红的耳尖。
“抱歉…”郁玄抿了抿唇,喉间发紧,嗓音里带着几分罕见的迟疑和不自信。“我第一次……”
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亓幸微微发颤的肩线上。
郁玄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碗边缘,青瓷釉面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的燥热。
屋内一时只剩下更漏滴答的声音。
亓幸埋在枕头里的脑袋动了动,突然闷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郁玄下意识倾身。
“…技术还不错。”
亓幸声音闷闷的,尾音却带着三分餍足的哑,像只被顺毛顺舒服的猫儿。
亓幸说完就把自己裹得更紧,连那对通红的耳尖都藏进了锦枕里,只余一缕墨发蜿蜒在枕畔,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郁玄的指尖悬在半空,半晌才缓缓收拢。
他望着那将头埋在锦枕上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晨光里,昨夜被亓幸抓皱的床单还未抚平,一道道褶皱里仿佛还残留着缠绵的温度。
亓幸突然抬头,露出湿漉漉的眼睛瞪他,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晕:“…笑什么笑!”
“好,好,不笑了。”话虽如此,郁玄的嘴角却仍噙着掩不住的弧度。
亓幸将下巴贴在软枕上,半张脸都陷进柔软的织物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郁玄。
半晌,他小声嘀咕:“…你倒是挺熟练。”
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几分晨起的软糯。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
郁玄心头一颤,俯身凑近:“可我真是第一次。”
亓幸立刻别过脸去,松散的衣领滑落,露出颈侧一片暧昧的红痕。
他盯着床帐上摇曳的流苏穗子,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睑下微微颤动,声音更小了:“你从哪学的……”
郁玄呼吸一滞,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晨光透过纱帐,在亓幸锁骨处的咬痕上投下斑驳光影。那些痕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宛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你的书房……”郁玄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暗哑。耳尖也蔓上一抹红。
亓幸闻言猛地抬头,眼睛瞪圆:“我的…书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却因惊诧而发颤:“不就一本《乾坤修炼手册》吗?我们一起看的…”
“还有别的……”郁玄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看着亓幸骤然收缩的瞳孔,浅浅地笑了笑。
亓幸瞪着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来的这种书。
“不…不是……”亓幸干巴巴道,手指无意识绞着软枕的褶皱,目光躲闪,耳尖滚烫,“你那个时候就……?”
要知道,郁玄被他带回来的时候十一岁,死的时候也才十四岁!
郁玄意味深长地看了亓幸一眼。
“哇…你真讨厌!”亓幸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几分恼怒,几分委屈,“那我每次亲你你还故作矜持!”
郁玄呼吸一窒,眼神闪了闪,暗自唾弃自己以前真是不争气,缓缓开口:“以后不会了。”
亓幸扭过头去,耳尖那抹绯红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他沉默半晌,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嘴里闷闷地挤出一句:“你完了。”
话语虽轻,却带着某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郁玄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亓幸絮絮叨叨:“要是让我哥知道你那时候就开始惦记我,你连鬼也别想当了。”
郁玄失笑,突然倾身凑近,呼吸喷洒在他耳畔:“你说得对。”
他顿了顿,又笑道:“那可如何是好?我总不能打你哥吧。”
亓幸皱着脸冥思苦想。
他偏着头,嘴巴张开又合上,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试图从混沌的思绪中想出个两全的法子。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揪着软枕的边角,一松一紧,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哥要是知道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如蚊蝇,随即又猛地摇头,“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然而,很快他又泄了气般,肩膀耷拉下来。
亓幸瞪了郁玄一眼,没好气道:“他肯定会打死你的。”
郁玄眼底笑意愈深,抬手轻轻抚上亓幸皱起的眉头,轻声说道:“别皱眉了,我又不会真让你为难。”
亓幸耸了耸肩,嘀咕道:“那我不管了?”
郁玄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问的?”
“哈。”亓幸一挑眉,“那可多了,你什么都知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亓幸弯了弯眸子,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不见一丝笑意,“你认识千竹。”
郁玄点头,目光坦然:“都认识。”
“哦,玩我呢。”亓幸没好气道,“青竹山上,我都要吓死了。”
郁玄微垂眉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找他算过账了。”
亓幸挑眉:“怎么算的?”
“淹了他半山竹子。”郁玄语气平淡。
“我哥烧了他一山,你淹了他半山。”亓幸歪了歪脑袋,“那也不算亏。”
他想了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又问:“小灵枢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到玄溟宫当护法了?”
“他本来就是我手下的人,只是派去天庭了而已。”郁玄道。
亓幸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他到这儿来卧底…”
“那他当不上护法。”郁玄唇角微扬,“他对灵网颇有兴趣,这才主动找上了林徵。”
“主动找上……?”亓幸惊疑不定,“林叔也知道他的身份?”
郁玄点头:“知道。”
亓幸一噎:“好吧,真会瞒。”
他沉吟片刻:“另一个护法我不会也认识…?”
“令跹。”郁玄淡道。
翎羽仙君令跹,明火神君身边得力的心腹,算是亓佑的左膀右臂。
亓幸顿住,看他一眼:“你还在我哥身边插人?”
“他觉得整个白玉京中你哥最有前途,自己去投奔的你哥,不是我安插的。”
亓幸低头,小声嘀咕:“有眼光。”
第83章 一念凡尘一念仙神
亓幸漫不经心地环视着玄溟宫,指尖轻轻划过鎏金殿柱上繁复的云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玄溟宫挺气派嘛。”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尾音微微上扬,像只优雅的狸儿在巡视领地。
郁玄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尚可,不常来。”
“只是……”亓幸突然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冽的香气。他懒懒一扬唇,眼尾微微上挑,道,“…想要进我亓家的门,这入赘礼…还不太够。”
亓幸故意拖长了语调,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郁玄的胸口,
郁玄一怔,随即低低笑了声:“自然。”
亓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微微眯起眼睛。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老金来寻的玄溟幡……”
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刻意的试探:“不知可否让我看看?”
郁玄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顿时有幽蓝色的光晕在掌心流转。
一道暗金色的幡旗凭空浮现,幡面绣着繁复的冥纹,边缘缀着九枚铜铃,却诡异地不发出半点声响。
“给。”郁玄将玄溟幡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亓幸的手背,带起一阵微凉的触感。
亓幸接过玄溟幡的瞬间,幡面突然无风自动。
那些冥纹像是活过来般微微蠕动,铜铃却依旧沉寂。
“我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会放在房间,也不知道老金怎么想的。”
亓幸嘀咕道,好奇地用手指轻抚幡面,触感竟如流水般冰凉柔滑。
“一幡动,万魂寂;玄溟出,仙神避。”亓幸轻声道,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光,顺着冥纹的走向描摹,“都说这玄溟幡乃至阴至邪之物……”
幡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隐约有幽蓝的雾气升腾。
亓幸的发丝被无形的气流拂动,有几缕调皮地黏在唇角。
他却不在意,继续道:“招魂夺魄,灭灵于无形……”
郁玄的目光落在亓幸的指尖,看着他毫无防备地把玩着这件绝世凶器,眼底暗色愈深。
“即便仙神之体…”亓幸忽然抬头,正对上郁玄专注的目光。
他眨了眨眼:“若无至宝护持,亦难逃此劫。故天庭诸仙闻幡色变,轻易不敢涉足玄溟水域。”
说到这里,亓幸突然将玄溟幡凑到鼻尖轻嗅。
这个近乎冒犯的举动让幡面剧烈震荡起来,冥纹中渗出丝丝黑气。
亓幸却恍若未觉,反而露出困惑的神情:“奇怪…我倒是感觉不到半分凶气。”
郁玄忽然伸手按住躁动的幡面,那些翻涌的黑气瞬间温顺地缩回纹路中。
他低头时,几缕长发垂落在亓幸手背上,带着淡淡的沉乌香。
“我又不会害你。”郁玄的声音很轻,却让躁动的玄溟幡彻底安静下来。
他指尖在幡面某处轻轻一点,那些狰狞的冥纹竟开出一朵小小的银花,正好落在亓幸掌心。
亓幸“噗嗤”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上狡黠。
他随手将玄溟幡塞回到郁玄怀里,毫不在意似的。
幡旗上的铜铃终于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地滚落在郁玄臂弯里。
郁玄抿了抿唇,垂眸看着玄溟幡。
“老金在哪呢?你不会把他关起来了吧?”亓幸歪着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郁玄淡淡应了一声,微垂眼帘,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又问:“你要救他吗?”
亓幸眨眨眼:“我能救他吗?”
郁玄歪了歪头,似是疑惑。
亓幸瞬间笑开,拉长声调道:“哦——原来都听我的啊——”
郁玄眼神颇有几分埋怨。
他忽然凑近,将头埋到亓幸肩颈里,手悄悄环上亓幸的腰,轻轻掐着他的腰身,闷声道:“我都要入赘了,不该听你的吗?”
亓幸伸手揉了揉郁玄的发顶,手感意外的好,让他忍不住又多揉了两下:“哎呀呀,我们玄溟宫主这是在撒娇吗?”
他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不过…”亓幸突然凑到郁玄耳边,压低声音道,“既然都听我的,那先把老金放出来怎么样?”
郁玄抬起头,眼底那抹佯装的委屈早已消散无踪。
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似笑非笑道:“放人倒是可以……”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
“不过…”郁玄忽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亓小公子既然这么称呼本座,本座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你了不成?”
亓幸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往后一仰身子,却被郁玄早有预料地扣住了后腰:“你想干嘛?”
郁玄忽然倾身向前,鼻尖几乎要碰到亓幸的。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冷冽而温暖的沉乌香气。
郁玄刻意放轻了声音,低声道:“今晚陪我……可好?”
说完,还故意在亓幸耳垂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满意地感受到怀里的身躯一颤,勾了勾唇角,这才慢悠悠地退开些许。
亓幸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从耳尖一路红到了脖颈。
夜色如墨,玄溟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亓幸盘腿坐在屋脊上,衣袍微摆。
他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旁的郁玄,发尾在夜风中扬起一道弧线,声音里带着几分被戏弄的羞恼:“这就是你说的‘陪你’?”
郁玄闻言只是微微偏头,一缕长发从肩头滑落,扫过亓幸的手背,低沉的嗓音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想到哪去了?”
亓幸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好半晌,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清亮,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寒鸦。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哟,郁兄,我想到一件事。”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鼻息拂过郁玄的耳廓:“郁兄,你还记不记得…”
亓幸的手指不自觉地卷着郁玄的一缕头发把玩:“我刚把你救回来那一晚,又抱你,又说喜欢你的……”
他指尖突然用力一扯,满意地看着郁玄吃痛皱眉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郁玄别过脸,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月光照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忘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刻意压抑的沙哑。
亓幸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笑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哈哈哈,我记得啊!”
他故意捏着嗓子学郁玄当年的语气,手指还作势要去解对方的衣带:“好像是…‘公子,我身上还有伤…’,对吧?”
亓幸学得惟妙惟肖,连那几分隐忍的喘息都模仿得恰到好处。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然后我说——“亓幸忽然倾身,唇瓣几乎贴上郁玄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那等你伤好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退开半尺,在郁玄略显紧绷的注视下粲然一笑,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狡黠:“‘——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亓幸自己先绷不住,笑得滚进了郁玄怀里。
郁玄伸手稳稳接住他,指尖不经意擦过腰间敏感处。亓幸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笑着往旁边躲,却被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郁玄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手指轻轻梳理着亓幸被风吹乱的长发:“你说你,年纪不大,怎么那么油嘴滑舌呢?”
“哈哈哈哈哈!把你迷得死死的吧——”亓幸笑得更欢。
郁玄不置可否,亓幸顺势靠在他肩上,指尖绕着两人交叠的衣带打转:“唉,郁玄,我好爱你啊——”
尾音轻软得像融化的蜜糖。
亓幸忽然仰起脸,月光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洒下细碎的银辉:“你爱我吗?”
郁玄也垂眸看着他,浅浅弯了弯唇。
“爱。”
情如轮回,爱似宿命。
因你,一念凡尘一念仙。
因你,执念成茧缚流年。
轮回的不是命运,是甘之如饴的选择。
重复的不是相遇,是至死不渝的沉沦。
重锦与江枫驾着流云赶回天庭时,天色已近黄昏。
九重天上的霞光将云海染成金红色。本该是众仙归位的时辰,可当二人匆匆赶到灵网台时,却发现偌大的白玉京竟空荡得惊人。
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只有几缕仙雾寂寞地流转。
“怪事,天庭被端了?”重锦蹙眉。“怎么文卷神君都不在。”
江枫忽然按住他手腕,指向回廊转角:“有人。”
果然见个穿杏色衫子的小仙侍抱着玉壶匆匆而过,待看清是他们喊道:“二位仙君。”
“白玉京怎的这般冷清?”重锦询问道。
小仙侍眨着眼睛:“二位是刚回京吧?问心太子带着伶舟仙君去西海渡劫了,天庭众多仙家也都跟去了。”
说罢,她福了福身,离开了。
重锦与江枫对视一眼。
江枫问:“怎么,你也想去凑热闹?”
重锦摇头:“回锦阙殿吧,伶舟一族的天劫不是我们能围观的。”
江枫回到自己的屋子,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刺耳。
他反手合上门扉,指尖在门栓上顿了顿,确认无人尾随后,才从袖间缓缓掏出一封信笺。
信笺用的是普通的宣纸,难寻来处。
江枫昨夜在安年楼醉得不省人事,被年瑾岁派人送回亓府时,连外袍都是小厮帮着褪下的。
今晨醒来,却在这枕下发现了此物。
“有意思。”江枫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信笺。
亓府守卫森严,此人却能来去自如,甚至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屋子,将信放在他枕下。
江枫走到木窗前,晨光透过云母窗纱,在信笺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指尖微颤,盯着信封上那行狎昵的字迹——“小枫儿亲启”。
五个字写得恣意张扬,江枫蹙了蹙眉。
信封角落那朵暗红梧桐尤为刺目。
花瓣用朱砂混合着什么暗色颜料勾勒,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干涸的血迹。
江枫的指节骤然发白,梧桐木特有的清苦气息似乎穿透纸张扑面而来。
梧桐……
“果然是你。”
江枫低喃,指腹轻轻挑开火漆。
内里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字迹散漫邪肆,一如记忆中的那人。
第一片梧桐叶落在枫的根下时,枫用根系绞碎枯叶,汁液染红了脚下的冻土。
梧桐落幕得太快了,枫迅速取代了它。
人们津津乐道枫的热烈,无人记得曾经那枝头梧桐。
梧桐恨了枫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忘了自己的归处,久到它恍然惊觉自己曾经的高贵时,早已经身陷泥泞。
于是,梧桐去寻枫了。
它们纠缠,厮杀,不死不休。
越到后面,字迹便越狂乱,墨迹晕染得不成样子。
“故事的后续吗……”江枫喃喃,“只是,你为何不当面与我讲?”
他合上信纸,窗外的枫树突然沙沙作响。
一片叶飘进窗棂,正落在他袖口。
“…是不便见我,还是不想见我?”
西海,波涛汹涌,平日里湛蓝深邃的海水此刻似被搅动的墨汁,浪涛翻卷,拍打着海面。
雷声滚滚,如万千战鼓在苍穹敲响,低沉又震撼,却不见那耀眼的雷霆劈下。
祁遂身姿挺拔,紧紧牵着伶舟晏的手,处于海域中央。
伶舟晏面容略显苍白,海风呼啸,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远处,一众仙家神色各异,皆望向这雷声轰鸣之处。
尘玉微蹙着眉,目光紧紧锁定变幻莫测的天幕。
他向来温和,此时却难掩忧虑之色。
“联系不上阿术……”尘玉喃喃自语。
雷声已响了三天三夜,声势浩大,每一声都仿佛能震碎人的灵魂。
可……不知还要等多久。
也许,是三天再三天;也许,是下一刻。
尘玉环视一圈,在场的神除了他,唯有亓佑和文卷。
金术,木楝,郁玄,都不在此。
密林之中,暗红衣袍的男子隐藏在斑驳的树影间。
他抬头望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微眯起眼睛:“伶舟一族的雷劫吗……”
他轻声呢喃,声音如同鬼魅,在寂静的密林中回荡。
祁遂牵紧了伶舟晏的手,低声安慰:“小晏不怕,我在呢。”
伶舟晏缓缓仰起头,眼神中虽有一丝倔强,但脸色却如纸般苍白,毫无血色。
他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哥哥,我不怕的。”
还说不怕。
祁遂心中满是心疼,摸了摸他的头,不语。
滚滚雷声彻底搅乱了安宁,雷声在天空中肆意咆哮,疯狂地撞击着苍穹,却始终不见那雷霆真正劈下。
“不行,这里是金君的领地,他不在这里,小晏不安全。”祁遂大喊。“他先前说要替小晏寻个抗劫的法器,怎么还不回来?”
尘玉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联系不上,可能遇了麻烦。”
几人皆是神情一凛。
尘玉沉吟片刻,回身对众人道:“诸位,如今西海之神身不在此,这天劫随时可能降下,伤到你们,还请诸位早些远离,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哇,哈哈哈哈哈哈——”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微风轻拂,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花朵的甜香,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缓缓流淌。
只听一阵欢快爽朗的笑声,四个少年团团围在一起。
他们的长相气质各异,却又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与活力。
木楝用手比划着,表情丰富,语气也十分生动:“但是,后来啊,那棵老树慢慢枯萎了,小树慢慢长大了。故事的结尾,小树长成了大树,又种下了新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