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卿云道:“去年咱们一块儿过年的时候,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想怎么对付你。”
长龄笑了笑,“那便也算是想着我吧。”
“谁说不是呢,”卿云往长龄身上靠了靠,长龄身上还是比他暖和,“我想得头都痛了。”
长龄道:“可真是辛苦你了。”
卿云也笑了,“我想着你是立了大功的,兴许李照舍不得把你推出去。”
“说什么舍不舍得的,”长龄道,“殿下宅心仁厚,不会那般做的。”
“所以他不杀我,也是因为他宅心仁厚?”
长龄难得听卿云平静地说起此事,也不对李照喊打喊杀,便低头看向卿云,只见卿云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洁白如玉,神色平静时便显得楚楚动人,叫人怎能忍心怀疑揣测他是藏有什么恶毒心思。
“太子殿下其实是很孤独的,东宫那么大,又那么静,除了奴才,就是臣子,他身边没个真正贴心的人,唯有你肯冒着杀头的危险去亲近他,”长龄温柔地凝视着卿云,“他不杀你,才是真的舍不得。”
卿云仰头看着长龄,“你不会觉着意难平吗?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还是被一同逐出了东宫,他这是怕我一个人在宫外死了,只能托付给你,你看,我欺负你,他也欺负你。”
长龄勾起嘴角,“也是我自愿的,你明白了殿下的苦心,想开了就好。”
卿云靠在长龄肩上,“我没想开,他打我,我便恨他。”
长龄不语,只用力搂住了卿云。
这世上人的性子有千百种,卿云变成如今的模样,从前定受过许多苦楚,来了东宫之后,虽说日子比在玉荷宫时好过,却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长龄也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早些同卿云交心,让卿云能安下心,便也不会铤而走险,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可谁知道呢?长龄总觉着他搂着的这个单薄小小的人儿总不会真的安分。
“倒是那时说的话还是成真了。”卿云缓声道。
长龄道:“什么?”
卿云道:“咱们又一块儿过年了。”
长龄不由失笑,那笑容也说不清是苦是甜,半晌,他轻声道:“是啊,又一块儿过年了。”
过完年,秦少英终于再度现身,腰上很给面子地挂了卿云打的那个络子,给卿云带了一堆点心吃食。
“你便这么背着长龄吃独食,枉费他拼了命地救你。”
秦少英盘腿坐在卿云身边剥松子。
卿云道:“秦大人若心疼,不如替长龄在太子面前说情,让太子把人接回东宫。”
“嗯,”秦少英沉吟道,“长龄一回东宫,便又会帮你说情,这样你们便可一块儿回东宫了?”
卿云淡淡道:“秦大人既这般认为,我也无可辩驳。”
秦少英道:“这便没劲了,你多少也还句嘴嘛。”
卿云看向秦少英,秦少英面露微笑,卿云道:“你是觉着消遣我很有趣是吗?”
秦少英笑而不语。
卿云道:“我便是青楼卖笑,你也得给钱吧?”卿云举起手中的巨胜奴,“就这个,就要我给你逗闷子?”
秦少英大笑出声,“这不好吗?又甜又脆,我猜你一定会喜欢,才特意给你带的。”
“小孩子爱吃的玩意。”
“你也不大啊,过了年也才十六,哦……”秦少英笑道,“你是把我当日的话听进去了,觉着自己大了,好嫁人了是吗?”
卿云咬了口巨胜奴,确实酥脆香甜,比过年时他和长龄买的不知好吃多少,想必是宫中的手艺,他懒懒道:“前朝内宦之乱祸国,当今圣上清君侧,剿灭贼人时,曾对内宦娶妻一事深恶痛绝,中郎将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圣意?”
“好大一顶帽子,好恶毒的心肠,”秦少英笑道,“可惜你这话到不了皇上跟前。”
卿云神色平静道:“是啊,秦大人您是大将军独子,自小与皇子一同长在宫中,又受皇上疼爱,”卿云目光澄净如水,满是尊崇,里头却又透露出深深的讽刺,“要欺负我一个被逐出宫的小太监,自然易如反掌,我又有什么法子能反抗呢?”
秦少英笑道:“好好好,李维摩说的真是一点没错,我认错,我错了,我方才不该那般说话,请公公高抬贵口,饶我一命。”
卿云这才收回视线,他一口口咬着那巨胜奴,很快便吃了个精光,又朝秦少英摊手,秦少英笑了笑,把手里剥好的一把松子给了卿云。
“中郎将大人这是又闲下来了?”
卿云一颗颗捻着松子吃,秦少英道:“我本就是个大闲人。”
“大人自谦了,丹州之事怎会派个闲人去?”
秦少英似笑非笑地看了卿云,“便因我是闲人,才派我去的。”
卿云“哦”了一声,似不关心。
秦少英目光毫不掩饰兴味之色,“你怎么不问问为何?”
“我自己又不是没长脑子,也会想。”
秦少英哈哈大笑,笑完便道:“诶,反正你在这寺中也是无人看管,不如我带你离开这儿,跟我去外头四处游历一番,如何?”
卿云冷冷一笑,“不如何。”
秦少英道:“这又是为何?你放心,以我的身份,要你一个小太监不难,便是东窗事发,我也保你安然无恙。”
卿云吃完掌中最后一颗松子,拍了拍手起身,垂眸看向坐在木凳上的秦少英,眉眼艳中带冷,“因为你下流。”
秦少英笑得险些从凳上摔下,他咳了好几声,眼角泪花都咳出来了,回头看向去屋中倒水的卿云道:“我可真是冤枉,我除了看了你两眼,到底还做什么了?说句天地良心的话,你有的,难道我没有吗?”他见卿云倒了水过来,笑道:“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卿云用力把手里的水泼了过去,秦少英早有防备,偏头躲了,笑眯眯道:“我便知道你要泼我。”
“大人不就正等着这一泼吗?”卿云也微微笑道,只恨自己舍不得炭火,碗里的不是沸水,否则溅也溅得他跳起来。
秦少英微一颔首,“不错,在我离京之前,作为同你闲谈的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秦少英笑容浅淡而笃定,“李维摩绝没有忘记你。”

第46章
整个春天,真华寺先后两次接待了皇家祈福,每一次,卿云都在山上看着山下,长龄陪在他身边,神色之中满是担忧。
卿云在期待李照来接他吗?他自认没有。
秦少英说李照没忘了他,他是信的,他那般出的东宫,就算李照想忘,一时恐怕也忘不了吧?他看到秦少英腰上挂的络子,也会想起他吧?
只是一年两年,日子久了,谁又会真记得谁呢?
他在李照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皇家仪仗便连退也退得浩浩荡荡,气势磅礴,鼓钲之声震得人心都跟着动荡不定。
“回去吧。”
长龄背起竹篓,时不时地望向卿云,见卿云面色平静,便也放下心来。
回到屋中,长龄蹲在地上收拾挑菜,卿云在一旁抄写经书。他近日极用功,如今白日时间渐渐长了,只要眼睛能勉强看得见,他便埋头抄经。
“其实算一算账,咱们去年还多了些钱呢,”长龄凑趣道,“你说该怎么安排?”
卿云一面抄经一面道:“就那几个子儿,还需要安排?”
长龄道:“那便存下来,总是一年积蓄多过一年的。”
这口气是要在这山里老死了?还一年多过一年,他要在这儿待几年?卿云听了心中烦躁,便不搭话。
长龄低头继续捡菜,挑下一些好的,留着自己做来吃。
卿云一过新年,便忽然窜了个子,原先不过到他的胸膛,如今隐隐往他的肩膀去追了,卿云一长个子便害疼,有时半夜疼醒,不住呻吟,长龄听到动静,连忙翻过身来替卿云揉腿。
这种时候,便是要多喝些骨头汤才好,可偏偏他们在这寺里,平素除了偶尔能得两条鱼打打牙祭外,真是半点荤腥都不见,哪来的骨头汤喝呢?
长龄万分心疼,只能抱着卿云,一面帮他揉,一面又哄他再睡,睡着了便不疼了。
除了腿疼,卿云的胃口也变大了,长龄尽力给卿云加餐,只是再怎么加,也就是麦饼白菜豆腐,吃进肚里,一会儿便饿。
卿云吃得比从前多,也依旧是单薄清瘦,穿着僧衣上山,雾霭浓厚时,瞧着似要化在雾中一般。
两个人只有两双手,便是起早贪黑不停劳作,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罢了。
“我去把这些菜交上去,”长龄道,“你抄的这些经要我帮你带过去吗?”
“不用。”
卿云埋头抄写,运笔极为专心。
去岁他方开始抄经时,因心中深恨李照,刻意改了字迹,朝着长龄的方向模仿,而现在他又改了回去,回忆着李照教他的字,一笔一画比从前在东宫写得还要认真。
不多时,长龄回来了,进门放下竹篓后便道:“换了个典座。”
长龄不会平白多话,卿云抬脸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卿云干脆直接先放下笔,“有什么便说,瞒来瞒去的,是嫌咱们还不够累吗?”
长龄倒了杯水,脸上挂起淡淡笑容,“比从前多要了两成。”
“什么?!”卿云脸色骤变,“他要七三?!”
长龄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里是寺庙,还是强盗窝?他凭什么这么定!”
卿云起身道:“我找他说理去!”
长龄连忙上前拉住了卿云,“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提了,我说从前都是五五的,我们待在寺里,毕竟是占了他们的地方,五五是应当的,这七三的道理我倒是不明白了。”
卿云道:“他怎么回的?”
那僧人听了长龄辩白,却是冷笑了一声,“你们是罪奴,到这儿是苦修赎罪来的,给你们三分已经是我佛慈悲了,再啰嗦,三分都没有!”
“我本也想再争辩一番,可瞧着旁边几个小沙弥都默默的,面色回避,像是对那僧人很畏惧似的,我想他不会平白无故成了新的典座,我们在寺里毕竟没什么根基,这是人家的地方,若是贸然与他起了冲突,我怕……”长龄顿了顿,他看着卿云,目露些许担忧之色,“……咱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卿云手掌慢慢握紧了,指甲嵌进了掌心肉里。
长龄说得没错,这里毕竟是那群和尚的地盘,他与长龄来寺中已整整一年有余,他们与寺中僧人也不过就是换些钱粮,没什么交情,他们也没有闲钱余力去疏通关系,再和那些人去攀交情。
“罢了,”卿云咬着牙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总有他犯到咱们手里的时候。”
长龄握了卿云的手,轻轻揉着让他展开,“别急,那典座我瞧着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做事又极不耐烦,不像是能在这繁琐职位待久的模样,说不准过段时日便高升了。”
卿云知长龄是在安慰他,如今也别无他法,强龙都不压地头蛇,何况他和长龄算什么?两个犯了错的太监罢了,还不是任人搓圆捏扁。
“这几日便都我去吧,”长龄拉着卿云的手重又坐下,“你性子刚烈,我怕你耐不住,万一和他起什么龃龉,反倒害了自己。”
卿云近日忙着,也正不怎么想去,便满脸怒气地点了点头。
长龄一面替他揉手,一面道:“你呀,我还以为你如今已转了性,稳重了许多,怎么脾气一上来,还是那么急?”
卿云道:“在你跟前,我还要忍着吗?”
长龄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面上神情愈加温柔,“好好好,在我面前,你想发脾气,便痛痛快快地发吧。”
卿云瞟了长龄一眼,“我就知道你有当奴才的瘾。”
长龄也不恼,“消气了?”
“消什么气啊,”卿云气是消了大半,只还昂着脸道,“你把那两分要回来,我就消气。”
长龄道:“好,以后我再多做些,把那两分给挣回来。”
卿云抬手拧了下长龄的耳朵,“你做吧,做得累死你才好。”
长龄见他嘴角已有笑意,便也笑了,“放心,不会的。”
其实卿云心里明白,他和长龄入寺的时间越久,处境只会越差。两个连“主子”都不闻不问的罪奴,旁人凭什么善待你?
寺庙也从来不是什么避世之所,桃花源地,原和宫里本就是一样的,但凡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倾轧,哪朝哪代,何时何地,从来都是如此。
如此之后便一直长龄去应付,二人在吃食穿衣上又是比从前差了一大截,卿云忍耐着,只管做好自己的事,终于是熬到了六月,炎天暑热之时。
一日清晨,卿云起了个大早,悄悄起身,没惊动长龄,自去了趟典座寮,小沙弥们正在洒扫,卿云上前打了声招呼,他嘴甜,不住恭维,与那小沙弥攀谈了几句,便将新来的典座慧恩的底细给摸清了。
这个慧恩年纪倒不算大,二十来岁,前几年来的寺里,师父是寺中的慈圆大师,性子也的确如长龄所说,暴烈易怒,不是个好相与的,在这典座寮里,如今便属他最大,独断专行,从不听旁人的意见,而他之所以能如此嚣张跋扈,全是仗着他的师父慈圆的缘故。慈圆大师在寺中地位超然,如今正在云游,更是没人能管得住他了。
卿云听罢,心说那不还是和宫里一样吗?都是靠着好主子才抖起来了。
这种人,拜高踩低,实难相与,身处低位,只能曲意逢迎虚与委蛇,最好是手头有钱财供奉,如此才可畅通无阻,可惜他们如今手头短缺,最缺的便是钱。
等了小半个时辰,典座寮的门才开了,卿云连忙捧着抄好的经进去,他赶着头一个来,便是要会会那个典座。
只见里头小沙弥匆匆往来,那个新来的典座坐在里头,身形庞大,僧衣领口竟是散开的,因天热,旁边竟还有两个小沙弥在殷勤打扇,自己也摇着个蒲扇正闭目养神,卿云远远瞧着,只觉荒唐,便是李照夏日里也从不叫宫人打扇,以显仁德,这典座在寺里竟公然当起主子来了。
卿云面色柔和地端着经书上前,旁边两个打扇的小沙弥见他上前,竟不敢叫那典座,卿云也只好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悄悄找到能蹭到风的地方,也凉快凉快。
再说那慧恩,如今天热,他原是懒怠出勤,只前日里师父写了信来,主持敲打了他两句,他今日便过来做做样子,打着哈欠也要起身过来,正似睡非睡之时,鼻尖忽嗅得一股淡淡幽香,非花非草,倒像是……美人香?
座上的人猛地睁开眼,令座下的卿云微一怔忪,却见那双半眯的眼在看到他时立即便睁圆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淫邪之色熟悉得叫卿云背上寒毛立即根根竖起,脑海中骤然冒出个多年前的名字——福海!
卿云面色毫无异样,欠身见了个礼,“慧恩大师。”
“哟,这……”
慧恩人已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目光不住在卿云身上逡巡,见他青丝如瀑,便知他并非寺中的小沙弥,立即便想到了寺里两个犯了错的东宫太监里剩下那个他没见过的,未料竟是个美人!
“是小公公吧?”慧恩含笑道。
“是,主子赐名卿云,主子寿诞将至,我如今在寺中修行赎罪,也没什么可孝敬的,”卿云双手向前,“这里是二十一卷经书,今日供奉,愿为殿下祈福。”
慧恩目光在卿云身上纠缠不放,看了半晌,这才使了眼色给两个小沙弥,两个小沙弥上前接了经书,慧恩瞟瞥了一眼,见上头字迹不俗,心下便慢慢有了计较。
如今太监不比前朝,会写字的已经了不得了,必是宫中有身份的太监才是。
慧恩也听说了,两个太监都是有品级的,只是被赶到寺里这一年,东宫一向都不闻不问,旁人摸不准,慧恩便试他一试,果然叫他试出来,那长龄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慧恩视线慢慢打量了卿云,从他的头发一点点移到他的眉眼,见他眉目秀丽婉约,俏鼻樱口,越看越觉着清丽标致,别说寺里的小沙弥,就是外头青楼相公馆里也难得见到这样高级的货色,视线最后落到两个小沙弥捧的这经书上,他转脸一笑,道:“公公有心了,我立即叫人供上。”
“多谢大师。”
卿云后退着慢慢退出寮内,那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黏在他身上,卿云转过身,面色已一片冰寒。
这个人,比福海难缠。

第47章
“倒也奇怪,”长龄笑容满面地端着两个碗进来,声调上扬,“今日那典座竟没克扣,反还添了许多,还向我赔了罪,你说奇不奇?”
卿云正托着腮望着正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虫,漫不经心道:“是吗?”
“真是奇怪。”
长龄将碗放下,“难不成是……”他欲言又止,看了卿云好几眼,卿云不用他说,便懒懒接道:“是你的好太子交代他关照咱们?”
长龄抿了下嘴,“快到太子寿诞了,兴许……太子也快消气了。”
卿云轻轻呼了口气,淡淡道:“谁知道呢。”
长龄垂了下脸,过了一会儿,道:“先吃饭吧。”
如此过了几日后,长龄便觉不对,那慧恩待他热情了不少,不似先前般眼也不抬,百般克扣,长龄实则也仔细观察过了,慧恩并非针对他与卿云,自他当了典座,寺内上下日子都不好过。
如今慧恩猛然这般殷勤,话里话外又处处打听,竟还问起卿云来了,长龄在东宫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待的,他心生警惕,语焉不详地应付了几次后,询问其余的小沙弥,便知卿云有日曾来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与卿云两个罪奴,身无长物地来到寺中,能叫慧恩惦记的,还有什么?
长龄心下明白,回到屋内,面上只不显露,对卿云道:“去岁你说夏日天热,每日上山下山的不便,想到山上去住,我仔细思量了,山洞还是危险了些,其实在山上若是搭个小屋子,也不难,山上别的不多,树却是不缺的,我觉着应该能成,便这么定了,从今日起,我上山去给你建屋子。”
长龄兴冲冲的模样,卿云面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你会吗?”
“这个自然,”长龄笑道,“原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从前没来东宫时,在家中也是什么活儿都做,也跟过师父的,就是出师太慢,家里实在等不得了……”
长龄面上笑容渐渐淡了,卿云如今也从长龄的只言片语中已大概知晓了他的身世,见他如此,便扬起眉道:“你若造得不好,我可不饶你。”
长龄见他眼中神采明亮,又是心疼又是高兴,便点了点头,“你放心,必定又快又好。”
慧恩试探了几日后,见卿云一直不来,便有些心痒难耐,东宫那头也确实没什么消息,慧恩心中渐渐有数,趁一日天气算不得太热,便摇着扇子去半山腰偏僻处的寮房找人,手里还提了些新鲜果子。
到了地方,却见长龄一人正在屋前空地晒干菜,便笑道:“长龄公公好啊。”
“慧恩大师。”
长龄见了慧恩,便笑容满面地起身,“您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慧恩笑道:“今儿天热,我得了些果子,想着你们在这里苦修也是难熬,便来探望探望,”他脸朝那屋子的方向探了探,屋子小,一眼望得到底,里头没人,他笑容可掬道:“卿云小公公呢?”
长龄笑了笑,并未回答,只道:“大师有心了,只可惜我这儿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没什么可回报大师的,无功不受禄,不敢领受。”
“诶,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必说这些,”慧恩面上仍是带笑,“卿云小公公呢?怎么不在?可是去哪玩耍了?”
“兴许是吧,”长龄笑道,“他年纪小,本就是个顽皮性子,从前在东宫里便是如此,太子殿下宠得不像样,故而要他来寺中磨磨性子,可他那性子,本是谁也管不住的,你别瞧我虽是六品宦官,我在东宫里也要让他三分呢。”
慧恩听了长龄这般说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不傻,只似笑非笑地看了长龄,眼中光芒闪动,“卿云公公那般人才品貌,合该捧在手心才是。”
长龄笑笑不搭话。
慧恩倒也不急在一时,他将手中一袋果子递过去,“这些给二位消消暑,等哪日卿云公公有空了,我再来探望。”
长龄自是不要,慧恩放下便走,容不得长龄拒绝,长龄看着地上那一袋小果子,心中犹如刮过一阵疾风骤雨,竟是感到了心痛,心痛于卿云竟被这样的人觊觎,提着一袋小果子就敢来要人了!从前在东宫,什么好东西太子不赏?一袋果子?一袋果子!
长龄死死地盯着那袋果子,慢慢蹲下身,终还是将那袋果子提了起来,卿云已许久未吃到这样的鲜果子了。
傍晚时分,长龄上了山,找到了正在山泉边浣衣的卿云,将那一袋鲜果子给了卿云,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几个桃和一把枣子,还有两个甜瓜。
卿云接了过去,问道:“哪来的?”
长龄道:“换的。”
卿云从袋子里头掏出个桃子,浸在山泉水中清洗,淡淡道:“咱们如今手头紧缺,只能勉强吃饱饭,哪来的果子?”他洗完了,将桃子递给长龄,眼也看向了长龄,道:“慧恩给的吧?”
长龄怔住了。
卿云冷道:“你别忘了,我是怎么才来的东宫。”
长龄双手慢慢蜷紧了,“这是在寺里,想他也不敢胡来。”
“他是不敢胡来,”卿云晃了晃手里的桃子,“这不,先以利诱之。”
长龄面色难堪,“对不起。”他接了那桃子,早知就不该带上来刺卿云的心,卿云从来聪慧,他看得出,卿云会看不出吗?他声音艰涩道:“我想着你太久没吃鲜果子了……”
卿云又掏出个桃子去洗,打断道:“你先替我尝尝,我怕他下药。”他用力搓洗着桃子表面,回头又看向长龄,神色若无其事,“快吃啊,万一有什么好歹,你先受着。”
长龄在卿云的催促下咬了一口桃子。
卿云道:“如何?”
长龄低低道:“没什么味道。”
卿云手从水里提起,甩了甩那湿淋淋的桃子,桃子经过山泉水洗,表面有了些许凉意,卿云咬了一口,“嗯,是不甜,味道寡淡,比之贡品,实在差远了。”
长龄手里握着那寡淡无味的桃子,心里实在疼得厉害,手都抖了。
卿云几下将那桃子啃了个精光,随手把桃核往地上一丢,笑道:“你说来年此处会不会长出一棵桃树来?”
长龄低头不言,没应卿云这个玩笑。
卿云又洗了几个枣尝了尝,“枣甜,比桃子甜,”他肩膀碰了下长龄的肩膀,“下回他来,你便与他周旋,让他多给几个枣子,也不知道那甜瓜吃起来如何,瞧着倒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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